【德国内外】欧洲讨好特朗普 用“牛肉”换“汽车”？估计没戏

袁杰 博士 

德国华商报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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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肉协议”难救欧洲汽车欧盟与美国今年8月初签署的所谓“牛肉协议”是欧洲送给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一笔大礼，但未能换取后者承诺放弃对从欧洲进口汽车征收惩罚性关税的“杀手锏”。德国经济部长彼得·阿尔特迈尔(Peter Altmaier)提出工业制品零关税的建议，是为缓解冲突走出的第一步。但欧美之间究竟能否通过德国的调解达成贸易协议，现在还难以断言。

“牛肉协议”

8月1日,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以“突然袭击方式”(《柏林晨报》语) 宣布, 从9月1日起将要对尚未加征关税的剩余 3,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10%的关税。至今，美方主要是对价值为2,500亿美元的工业制品征收25%的惩罚性关税，而从9月1日起，美方还要对手机、玩具、洗衣机、服装和鞋类那样的消费品征收10%的特殊关税。这就意味着美国将要对每年价值为5,500亿美元的所有中国输美商品加征特殊关税。据称，这是美国和中国之间贸易争执最严重的升级。    据告, 特朗普的这一“突然袭击”后果严重: 股市暴跌, 世界经济越来越不稳定，且美国民众对此大为不满。因为美国消费者在今年购置圣诞节商品时就将会感受到价格上涨的压力。   美国鞋业经销商及零售商协会会长马特·普利斯特(Matt Priest)为此指责特朗普在贸易争执中滥用“美国家庭作人质”。这是因为美国鞋厂来自中国产品的占比目前已达70%。特朗普声称，仅仅是中国在承担特殊关税的负担，而美国则“一而再地获得数十亿美元的额外收入”。但美国所有行业协会都驳回了这一看法。美国经济学家、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和政治学教授巴里·艾肯格林（Barry Eichengreen）甚至尖锐地指出，关税“等同于大幅提高了一次税负”。

不知是时间的巧合，还是有意而为之，8月2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又在白宫宣布，美国已与欧盟签订了所谓的“牛肉协议”。该协议允许美国的牧场主将无激素的牛肉出口至28个欧盟成员国。特朗普颇为得意地声称:“对了不起的美国农业爱国者和欧洲消费者来讲，这是一个胜利。”他还表示，毕竟美国牛肉“是世界最好的”。

美国牛肉经常成为一个外贸和外交筹码
 

但欧盟内部对这一协议的看法却存在着分歧。欧洲最大的工业协会 — 德国机械设备制造业联合会(VDMA)对“牛肉协议”表示了赞赏。该联合会表表态道:“随着这一协议的签订，欧盟再次表明，自己甚至乐意解决像牛肉进口那样的长年贸易争端。” 但德国农民协会主席鲁克维德（Joachim Rukwied）则对该协议持批评态度。他声称: “欧盟正在做出越来越多的让步， 从而增加了欧洲农业经营者的负担。”“对此我们非常担忧。即使在讨论气候的背景下，也不能表明为跨大西洋农产品进口开放市场是正确的。”

德国农民协会主席 Joachim Rukwied
 上世纪80年代时，欧盟出于对民众的关心， 因而首次开始禁止进口经激素处理过的牛肉，从而引发了与美、加等国的贸易冲突。为了调解这一贸易争端，多年之后又商定，相关国家每年可以免税出口一定配额的无激素牛肉给欧盟。现今商定的这一全球进口配额每年是45,000吨。
据称，欧盟委员会早在今年6月中旬就已宣布，今后这一配额中的大部分将固定保留给美国。按照这次所签协议，在今后7年中，美国供货所占的份额每年将要增加到35,000吨。只有余下的10,000吨才由阿根廷、乌拉圭等其他国家供货。        从目前来看，该协议眼下在美国内政方面确实帮了特朗普的大忙。据此间专家分析，一旦中美贸易争端持续升级，则美国的消费价格将会进一步上涨，而美国企业的投资意向则会越发低下，从而将会给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投下巨大阴影”。此时，被视为特朗普关键“票仓”的美国农业经营者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据报道，为了安抚因贸易战受损的美国农民，特朗普已给其提供了300亿美元的“援助”。而这次的“牛肉协议”对美国农业经营者来讲又是一大利好。因而，这是欧洲人在中美贸易之争不断升级时送给这位美国总统的一个大礼。看来特朗普这次把签署该协议的时间安排在他宣布从9月1日起对3,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10%关税的翌日， 实在是刻意而为之。当然，绿党贸易专家卡塔琳娜·德吕格(Katharina Dröge)则表示，虽然“欧盟尝试阻止贸易战进一步升级是明智的”，欧盟以此至少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但这位贸易专家同时也指出，欧盟作出越来越多的让步是在玩弄一种危险的游戏，“牛肉出口决计不会是特朗普的最后要求，欧洲是不能长时间阻止特朗普的非理智行为的”。 

汽车关税

据中新社报道，在美国与欧盟就牛肉出口达成协议的当日，在被问及是否会取消威胁向欧盟加征汽车及其零部件关税时，特朗普作了否定答复。他声称，“汽车关税从来没有被排除在外”，“欧盟对我们设置了巨大障碍，而我们刚刚才排除了第一个障碍”。
由此可见，卡塔琳娜·德吕格的上述担忧不无道理。而特别是从德国进口的汽车则更一直是特朗普的“眼中钉”。2018年7月下旬，欧盟委员会主席让-克洛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与特朗普在白宫达成了欧美贸易战停火协议，但对从欧盟进口汽车征收惩罚性关税一直是这位美国总统手中的“杀手锏”。今年5月中旬，特朗普宣布推迟半年再对是否要对从欧盟进口的汽车加征关税作出决定。期间，欧美双方应就关税协议进行谈判。
一旦美国对从欧洲进口的汽车加征25%的惩罚性关税，则将会使德国最重要产业支柱汽车工业遭受重大打击。据总部位于伦敦的投资公司Evercore ISI的预计，这将会使宝马、戴姆勒和大众这三家德国汽车巨头的汽车年销量减少65万辆。光这三家企业每年就会损失60亿欧元。
而德国的经济又特别依赖于汽车工业。在德国全国范围内，有超过80万人在汽车或汽车零部件行业工作。据称，没有汽车工业，德国的一些地区几乎不能生存下去。
在过去长达10年的经济繁荣时期，宝马、戴姆勒、大众及其零部件供应商为此作出了巨大贡献。埃森哲(Accenture)咨询公司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在2007年至 2017年间，大型汽车及汽车零部件企业最终盈利7,000亿欧元，大大超过了任何一个工业部门。该研究报告的作者甚至得出了如下论断: 德国经济离不开“汽车工业这一脐带”。一旦汽车工业遭到削弱，则德国整体日子也将会不好过。       为此，德国对欧美贸易谈判的前景十分关注，并要采取一切措施来阻止美国对德国汽车加征关税。德国经济部长彼得·阿尔特迈尔(Peter Altmaier)不久前曾访美，并打出了举世闻名的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这张牌，要与美国结盟培养专业人员，旨在制止贸易争端升级。访美结束后不久，阿尔特迈尔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又声称:“我们已同意把重要工业制品的关税降为零。”“这样，所谓美国汽车关税低于欧洲这种指责就不复存在了。”       至今，美国对从欧洲进口的汽车征收2.5%的关税，而欧盟则对从美国进口的汽车征税10%。当然，美国对国内深受欢迎的进口轻型货车所征收的关税竟然高达25%。      在接受采访时，这位德国经济部长并表示:“此外，我们还准备让美国出口商在此间更易获得成功: 出口商们在许多情况下不必再按照欧洲法律规定出具相关证书。”阿尔特迈尔还声称:“欧洲人的使命就是要阻止关税。”        

这位德国经济部长强调，德国汽车工业“为美国市场投下巨资。美国出口的大部分汽车是由德国制造商造出来的”。德国汽车工业协会(VDA)则对阿尔特迈尔的提议表示赞赏。该协会主席伯恩哈德·马特斯(Bernhard Mattes)声称:“一旦大西洋两岸的关税降至零，则我们首先看到的将是其中的机遇。”

德国汽车工业协会主席Bernhard Mattes在今年法兰克福车展期间宣布辞职
 然而，虽则德国作了上述努力，欧盟并在关键时刻通过“牛肉协议”给特朗普送了大礼，但从特朗普的上述表态来看，美国是决计不会轻易放弃汽车关税这张王牌的。加之，被特朗普一再抨击的欧盟对美国商品贸易顺差今年上半年进一步扩大。根据欧洲统计局(Eurostat)8月17日公布的数据，这一顺差已近750亿欧元，而去年同期还只有670亿欧元。因而，看来欧盟, 特别是德国, 对美方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不得不未雨绸缪，作好准备。 

争端前景

在德国经济部长彼得·阿尔特迈尔提出上述工业制品零关税的提议后，位于柏林的德国经济研究所所长马塞尔·弗拉切尔(Marcel Fratzscher)在《柏林晨报》的《首都信函》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彼得·阿尔特迈尔的妙棋》的时评。
在该文中,弗拉切尔以《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ra) 为例描绘了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贸易争执中所奉行的策略。2018年初，特朗普宣布取消美国、墨西哥和加拿大27年前签订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并逼迫墨西哥和加拿大重新谈判该协定。但新的《协定》只是对原有内容作了些修改，并非是一部成功之作。但这对特朗普来讲，这是次要的。在许多事上，特朗普并非是要真正改善境况， 而只是为了做成“交易”。在这类交易中，特朗普废除了旧协定，只是为了显示自己才是美国国家利益的救星。
为此，特朗普开始攻击德国的贸易顺差，并威胁要对进口的德国汽车加征惩罚性关税。此时，按照弗拉切尔的看法，阿尔特迈尔通过提议取消工业制品关税来应对特朗普的威胁是明智的。当然，对于特朗普的追随者和美国来讲，把农产品出口到欧洲要比工业品的意义大得多。因而，弗拉切尔一针见血地指出:“欧盟总预算中的40%流向农业补贴，就在不利于美国的情况下阻碍了竞争，降低了质量，并提高了价格。”他认为，只有在德国经济部长阿尔特迈尔说服合作伙伴和欧盟委员会为农产品开放市场后，才是真正的成功。但由于法国在这个问题上的抵制，因而此举看来难以实现。
在文章中，弗拉切尔还给阿尔特迈尔出了点子。这位经济专家声称:“美欧之间最大的贸易壁垒不是关税，而是不同的标准和证书”。“因而，给特朗普的一个更明智的提议就是开谈新的自贸协定，并力求避免重犯《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TIP)谈判的错误。”
弗拉切尔并声称，一种共同的欧洲贸易战略还必须把多边主义重新作为工作重点。他提到，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已多次提醒这一点。但在欧洲层面上至今未见行动。当然，弗拉切尔也提到，欧盟6月底与拉美贸易集团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达成自贸协定肯定是有意义的， 但欧洲还应与非洲和亚洲的许多地区展开类似的谈判。
此外，按照这位经济专家的意见，虽则德国既未像特朗普所指责的那样对出口进行补贴，也没让欧元贬值，但德国每年出口的商品和服务项目的价值竟然比进口高出2,400亿欧元。弗拉切尔指出，这正是德国最大的弱点: 由于投资框架条件恶劣，因而此间投资少得可怜，且带累进 口。这才导致如此巨大的外贸顺差。这位柏林德国经济研究所所长发自肺腑地呼吁道:“因而，通过更多的私人和公共投资来减少贸易顺差，从而确保自己国家的竞争力及福祉，这将是德国的最切身利益所在。”
针对彼得·阿尔特迈尔上述工业制品零关税提议，弗拉切尔最后指出:“德国经济部的使命是防止德国经济受到损害，并在欧美贸易冲突中进行调解。他有关废除工业制品关税的建议是迈出的良好第一步。但必须有进一步的步骤跟上，直至与美国签订全面的贸易协议。”
从目前来看，虽然今年一季度德国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0.4%， 但今年第二季度环比已萎缩0.1%。许多专家预计，今年德国最多只有明显低于1%的微弱增长。德国联邦银行今年6月预期今年经济增长率为0.6%，而去年12月的预期值还为1.6%。此间已有媒体在讨论“这是经济暂时虚弱还是开始衰退”这个问题。而就汽车工业而言，据杜伊斯堡─埃森大学汽车研究中心（CAR）估计，2019年世界范围内的汽车销量将要经历20年以来最大的暴跌。这对德国汽车工业绝非一件好事。
此外，在中国8月23日采取反制措施，决定对750亿美国商品加税后，美方翌日又宣布对约5,5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关税的税率。虽则中美双方日前已商定今年10月初继续进行洽谈，但中美经贸摩擦已给全球经济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性。此间有媒体分析认为，一旦英国新首相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 强行让自己国家无协议脱欧， 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最终又仍对德国汽车加征惩罚性关税，这将等同于给了德国经济致命一击。这个欧盟最大经济体的衰退将是不可避免的。德国经济部必须尽早出台措施, 提振经济, 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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