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情缘】中国儿媳为何常常怀念那位“吝啬”的德国洋婆婆

本期作者：小宇  

往期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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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昔月的话：

古有昭君出塞去和亲，今有众女西嫁觅福音。从屈指可数到数不胜数，彰显人类婚姻早已突破了种族、地域和国界的限制。

这些中华外嫁女在异乡到底过得如何呢？！善于捕捉性情男女的德国《华商报》积极配合，为此而创建了“中欧情缘”专栏。

假如你是我们族群里的一员，就把你的故事叙述出来吧！假如你身边有这样的女同胞，就用“第三眼”扫描一下她们的悲欢离合吧！给爱的世界添精彩，让爱的故事广流传！

本专栏第二十六期发表的是中欧跨文化作家协会会员小宇的作品。 这是一篇感人肺腑的纪念散文。谁说德国人不好相处？谁说德国婆婆对儿媳冷淡无情？谁说德国人很小气还自私？看看这篇催人泪下、中国外嫁女纪念德国婆婆的文章，你就会理解了什么是大爱无疆，什么是朴实善良！这样的德国老人很多，听洋夫说他的母亲生前也帮助了很多人，为人家免费缝制衣服。德国婆婆，我的妈妈......
曾经，我觉得你好小气：你，一个发达国家的婆婆，当我嫁给你儿子时，在中国忙着筹备婚礼的我仅收到你寄来的一张贺卡。婚后，当我不惜放弃中国不错的外企工作，离开厚爱我的家人，不远万里来德国第一次去看望你时，面对我拿出的从中国给你特制的超长大颗粒珍珠项链和大码真丝衬衣等礼物后，你给我的见面礼，是随手在身后的窗台上取下一盆小小的没有包礼物纸的绿叶植物和一盒两三个马克（1999年时德国货币为马克，合人民币也不过十多元）的巧克力。虽然我先前有点心理准备，了解西方婆媳间不像中国人那样看重“见面礼”，更没有什么彩礼，但当时心里还是惊讶了一下，因为这些礼物比起中国婆婆一般都会准备的金银首饰，或者稍微贵重一点儿的礼物实在太微不足道了，感觉自己很受委屈，太被小视了……曾经，我觉得你还有点霸道：你儿子既然已经娶我成家了，却在每个周末，节假日还是如他单身时必须去你那里，他偶尔没回去，你会打电话来指责他。而他，由一个崇尚自由独立的西方少年，让你的“霸道”熏陶成一个特别恋老家的孝子，没成家的时候每周周末两天往返200多公里去两次，你把他培养成一个习惯承担老家重负的儿子，可同时让他缺失了给小家庭制造浪漫和快乐的情趣和时间,让我心有不快……作者（右）与婆婆合影曾经，我觉得你有点自私，在你八十大寿庆祝晚宴上，你只招呼自己的五个亲生子女围在你身边拍照，把我和其他几个非血缘的媳妇和女婿晾在一边，让我耿耿于怀……可是慢慢地，在无数个与你朝夕相处的周末和节日中，在一次次看你对待比我更“外”的外人做法时，我越来越钦佩和敬重你，感觉你的博爱和伟大是我无法比拟的，你的坚强和勤劳是我所不及的，我越来越像真正的女儿对妈妈那样爱戴你，依恋你，心疼你。特别钦佩你作为五个孩子的母亲，一个普通的德国乡村妇女，年轻时不仅要操持农活，饲养牲畜，还得照顾公婆，老公和五个孩子的衣食住行，虽然在农村，但生活细节一样讲究，你说每周熨烫孩子们的衣服都有一大摞，还得自己缝制衣服，哪有现在这样有这个机那个机地代劳。你老公虽然没有在二战战场上成为炮灰，但因为负伤也成为战争的受害者，战后不久虽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但不久就英年早逝，留下你一个人带着五个未成年的子女。你虽然坚强独立，勤劳能干，但因为没有一份正式拿工资的工作，在丈夫死后，只能得到一点微薄的寡妇金，但在你的顽强不屈和合理安排下，不仅独自把儿女们拉扯成人，还供他们课余学会了钢琴、萨克斯、吉他等乐器，要知道课余学习乐器的费用在德国也不便宜。而且每个孩子都有不错的工作。我只生养了一个孩子，还没有那么多家务，已经手忙脚乱了，所以觉得你真的非常了不起！勤劳善良的婆婆
作为发达国家的公民，在经济上你可算是贫穷困苦的，每月的寡妇金低于德国贫困线913欧元很多，可是在精神上，你又是富有幸福的，你的五个子女每周都去看望你，近的距离3公里，远的有我们，当时距离你也要50多公里。这在西方是很少见的。还有你的很多亲戚，也常常去你家作客。独居的你每天都有来访者，亲情友情乡情天天围绕着你！一位年轻时住过你们小村的土耳其人，常常带着他的德国太太去你家里喝咖啡聊天。我从他那里得知，他青年时代独自来到德国工作，住在你们的小村，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你让他常常去你家里吃住玩儿，甚至给他的脏衣服洗涤熨烫，从不计较得失，不收一分钱，完全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后来土耳其人也与我先生和几个弟兄成了好朋友。我亲眼见到你对外人，尤其是落后国家来的平民很大方。我怀孕后，你儿子出资帮你翻修年久失修的房屋，你一个八十多岁的多病虚弱的老太太，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拄着拐杖天天给几个身强力壮食量很大的工人煮咖啡、做蛋糕，午餐加晚餐。有几次我也在那里，你煎了肉排或者鱼排，给我这个怀着你孙女的好食欲媳妇只有一片鱼，却给那些工人每人两片，偶尔他们收工后没有时间坐下来吃晚餐，你还把食物分门别类包好装在一个大纸箱里让他们带走。我忍不住有点妒忌不悦，对你说，妈妈，不是我过于吝啬，你实在是热情过分操劳过头了！我从其他德国人那里听到，一般给来修房子的工人准备点面包，香肠，或者只是饮料就可以了，甚至不准备也没有错，因为你儿子是给他们工钱的，而且他把工人吃饭，喝咖啡的时间都算在工作时间里支付工资了！再说你做一餐热的给他们已经很好了，没必要从早上煮咖啡，备蛋糕开始，到午餐，再到下午咖啡、蛋糕，然后还有晚餐。这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半年多啊，会把你自己累垮的。我真的心疼你这个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动过几次大手术的人，天天做那么多吃的给几个大男人，而且还得承受着噪音和灰尘，绕过磕磕碰碰的建筑用料和堆积的垃圾，换了我都承受不了。可是你不听我的建议，还是固执地照样热情不减地招待着这些来自东欧国家的工人，直至我带着四个月大的女儿从中国回到德国去看你，你对我抱歉地说，我想送两百欧元礼金给孙女，可是给那些工人买吃的喝的让我一时拿不出钱来了……我不是怪罪于你，连在中国会被笑话的给亲孙女的礼金你都拿不出来，而是不赞成你对那些来自波兰的打工者过于周全热情的招待，不但让你自己荷包瘪瘪，也让我先生给他们多付很多额外的工资。婆婆结婚照要知道，你儿子和我也只是辛辛苦苦的工薪族啊，我们工资的很多部分得交税，上班时也没有公司招待我们免费吃喝。而且工人们没有监工，只管尽情享受老太太的一天三四次的丰盛招待，边享受美味边与一个记忆力超强的慈祥老太聊天练德语，这些时间还全算在付费的工资里，好不快活！我更心疼年老体衰的你超负荷超长时间的辛劳，累垮了也得不到工人的感谢，而是让他们更有偷懒的理由。到最后，预算早早用完，而房屋翻建却没完工……我猜想，你没把他们当工人看，而是当作看望你的孩子们了。所有来你家的都会变成被你照顾款待的孩子，都享受你慈母般温暖备至的呵护……2008年，去你那共度圣诞前，我想请一个在德国读书的小老乡来作客，你马上欣然同意，知道她喜欢吃肉食，你在她到达那天就早早开始准备，煎了两大锅的肉排。以后那几天，你每天多烧一锅新鲜肉，而平时如果没有客人，你会把吃剩的食物留在冰箱第二天自己再吃，甚至剩下的咖啡都不倒掉，次日自己喝冷咖啡。而给一个跟你无任何血缘和亲戚关系的东方小留学生，一个礼拜每天做新鲜不重样的德式菜肴，下午也是天天咖啡蛋糕热情招待，还让她临走时带上一包自己烘烤的圣诞小饼干……记得十多年前我父母来德国的两个月里，周末时也被我老公带着去你那里好多次，他们也同样得到你如此热情的美食招待，你当时还拉着我妈的手，亲如姐妹似的跟她说个不停，虽然我妈听不懂德语。分别时与我妈妈紧紧相拥，像与亲人告别……在你身上，我没法找到常听人说的很多德国人自私和冷漠，对外国人，尤其是对外国平民的矜持、吝啬和傲慢，你倒是有点中国式父母和主人的真诚热情、慷慨大方，更有对无血缘关系，远方来客一视同仁的博爱和倾囊给予的豁达大度。一个富有的、年轻的、健康的人做这些可能不算很伟大，而在一个自己经济捉襟见肘，常常入不敷出且年迈多病的八十多岁老太太身上，实在是太不容易了。由此，我从你对自己怀孕儿媳的“吝啬”上，看出了你的为人，先人后己的高贵品德，让我看到自己为计较少吃多吃的俗气和狭隘。我以你为榜样，逐渐走出自己的“小爱”，经常去国际援助机构为难民做力所能及的帮助。慢慢地，从被动到主动地去看望你，所有的节假日和每个周末，只要不出远门，我们都驱车赶去与你共度，我不再认为周末跟一个老人在一个小村庄一起消磨时光是单调寂寞，而是幸运和富足，因为你不仅记忆力超人，几十年前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如生哪个孩子前吃的是什么，做了什么，而且天天读报，看电视新闻，知识面广，脑子灵活，即使中国发生什么大事，常常比我先知道…… 

我发现你就是一本厚厚的书，跟你在一起，我可从中汲取丰富的营养。来德国第一年我考驾照时，读德文的驾驶理论让我晕头转向，在周末去看你时，遇到看不懂的句子就请教你，不懂机械的你，解释德文意思常常比你儿子还耐心细致，深入浅出，甚至常常拿着厨房用具演示给我看，让我同样受益容易理解。以后我有什么生活，家务上的疑问，第一个会打电话请教你。你简直成了我德国生活的百科全书！

婆婆与她的妹妹

我们相处得越来越融洽，我离开你时从先前应付式地轻抱你一下，到后来的发自内心地紧紧相拥，依依不舍，特别是搬到另外一个州与你相隔400公里后，每周一次变成一两个月一次的探望，见面稀少了，就更加珍惜，每回分别时我拥着你就如与自己母亲分别一样留恋加伤感，止不住会热泪盈眶……2009年，离平安夜只有24天的时候，连着两次手术的你没有像以前一样挺过来，而是像一支燃尽的蜡烛，悄悄地黯淡，然后熄灭，让上帝拉住了你操劳一生的手……你离开后的10年里，每年圣诞节前，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提前一天开车赶回你住过的老宅，把厨房，卧室的壁炉烧得暖暖的，你的东西还是与原来一样放着，你打到一半的毛线袜还与以前一样搁在小竹筐里，我们每年买来带着泥土和松针芬芳的圣诞树，在空房子的客厅放好，挂满蜡烛灯和圣诞球，所有的摆设场景与以前一模一样，虽然缺了你的身影，你的声音，可你的灵魂还是跟我们在一起，走在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还有你的味道。我们感觉，你只是暂时不在，而非永远离开。你走十年了，我时不时地想起你，我的好婆婆，不，好妈妈……

主持人昔月和恩丽的联系方式

昔月微信：CS004969

昔月信箱：[e-mail]

恩丽微信：laolaitianzhen

恩丽邮箱：[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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