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新冠病毒后有哪些表现? 在德国如何采用中医药？
德国《华商报》记者红柳访谈德国华人医生杜煦电医学博士
1.记者：杜煦电医生您好！非常感谢您接受华商报采访。面对汹涌而至的全球性新冠病毒大流传，尤其德国每天快速增长的新检测出的感染人数，作为在德国执业多年的医生，您怎么看待这次疫情？你认为局势会失控吗？杜医生：好的，首先说，这次病毒大流行是人类历史上罕见的。在过去的100年中几乎没有可比的情况。或者可以与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相提并论。当前意大利的现状也正好证明这一点。目前中国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疫情，而欧洲现在已经成为大流行的中心，我们看到每天的数据呈爆发式增长。
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杀死近一亿人
虽然这次病毒发作来势凶猛，但实话说，我个人对这次流行还是谨慎乐观的。
首先，国内通过采取系列预防控制和医疗救治措施，目前疫情上升的势头得到很好地遏制，大多数省份疫情已经完全控制。中国的一些经验正被全世界重视和利用。随着对疾病临床表现、病理认识的深入和诊疗经验的积累，中国制定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并且还在不断进行修订。对该病的早诊早治、提高治愈率、降低病亡率，以及最大可能地避免医院感染，提供了全面和切合临床实际的指导意见。
就德国的情况，虽然很多人觉得最近德国确诊的人数增长太快了。但作为了解德国医疗系统的医生来说，我们知道，德国现在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因为我们从中国和意大利学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而且德国有一个非常好的疾病预警和报告系统以及应对疾病大流行的完整计划，相关医院和医疗中心已经做好了救治准备。罗伯特-科赫研究所负责协调和提供信息。近期联邦和各州已在全力扩增急诊病床以应付疫情。只要能坚持一个月，就能掌控局面。所以我认为，疫情在德国不会失控。2.记者：从医学的角度看，您认为这个病毒有什么流行病学特点？它和非典(SARS)有什么不同之处？
杜医生：新冠病毒（COVID-19）与非典萨斯病毒（SARS）一样同属冠状病毒，两种病毒属于“远亲”。在传播原理和发病病症上表现出较多的相似性。比如，两者都存在人传人现象，都是通过空气或接触经由呼吸道传播；患者感染病毒后都会经历一定时间的潜伏期，发病后可出现发热、乏力、肺部感染、呼吸困难等症状。但两者在病毒传染性、感染后病情进展、治疗复杂程度及病理上却有明显区别。
萨斯（SARS）发病急，高热症状明显，主要攻击肺部。而新冠(COVID-19)传染性强，症状不典型，会侵扰全身。
萨斯（SARS）发病较急，潜伏期较短，多为3–5天，发热温度高，症状明显，死亡率高达9.6%。而新冠(COVID-19)潜伏期,目前认为是暴露后14天之内，大多数病例在暴露后5天左右发病。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往往没有高烧，死亡率大约为2-3%。
萨斯（SARS）患者群体主要是中青年，受累器官集中在肺部。而新冠(COVID-19)是所有人群易感，且重症患者以60岁以上中老年人为主。如果再患有一些基础疾病，病情就可能进展更快，如控制不好容易发展为呼吸衰竭。新冠病毒除了攻击肺部，还会攻击心脏、肾脏、肠道等器官，造成多器官衰竭。因此新冠肺炎重症患者救治难度比非典患者大。
新冠病毒依靠其表面的S蛋白和人体细胞表面的“血管紧张素转化酶2受体”结合，进入细胞内，它的结合力是非典病毒的10–20倍。因此传播性和入侵能力更强。
新冠病毒潜伏期相对较长，平均7天，或者更久长达10–14天，而且在潜伏期就有较强传染性。
新冠病毒患者早期症状不典型，不一定出现高热，呼吸道症状不明显，有的患者只是有点乏力、头痛，伴有消化道症状。甚至存在无症状（或隐性）感染者，因此疫情控制难度更大。所以它比非典病毒（SARS）更狡猾。
3.记者：听了您的这些介绍，感觉新冠病毒感染和流感或者一般感冒的最初症状好像有些相似。作为普通人，我们怎么能区分出它们有什么不同？
杜医生：新冠病毒在临床上最主要的表现是发热，但经常没有高烧。可合并干咳、乏力、呼吸不畅等症状。流涕、咳痰等其他症状比较少见。另外，感染新冠病毒后约50%的患者多在3–5天后出现胸闷、呼吸困难。严重者快速进展为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脓毒症休克、和难以纠正的代谢性酸中毒，以及出现凝血功能障碍。
普通感冒则是由病毒、细菌、支原体、衣原体等多种病原体引起，出现打喷嚏、鼻塞、流涕，症状较轻。一般没有发热及全身症状，或仅有低热、头痛。
流感的病原体为流感病毒。症状为高热、咳嗽、咽痛，同时伴有头痛、全身酸痛，全身症状较重，而呼吸道症状较轻。流感也可引起肺炎，但是并不常见。4.记者：听上去这个新冠病毒还挺复杂。那么对医生来说，目前做出诊断有困难吗?杜医生：新冠病毒诊断目前看还比较容易，因它有一些特点﹕首先，病人往往有与已感染病人接触史或疫区逗留史。再有发热、干咳、乏力。可怕的是重型、危重型患者病程中没有一般肺炎的高烧，只有中低烧甚至无发热。实验室检查是主要的手段，用以最终确定诊断。采用RT–PCR或/和NGS方法在鼻咽拭子、痰和其他下呼吸道分泌物、血液、粪便等标本中，可检测出新型冠状病毒核酸。住院后，还会做其他临床实验室检查，用以判断疾病程度与性质。胸部影像学检查非常重要，比如CT片，用在判断疾病程度上很有帮助。武汉早期在缺乏病原学及血清学检查情况下，主要还是以胸部影像学检查为主要诊断依据。5.记者：想了解一下，感染上了新冠病毒的患者，是不是症状都是一样的？有哪些类型？为什么有些人病情轻而有些人病情重？
杜医生：患者病情的轻重差异估计与感染病毒的数量和病人免疫力相关。就目前来看大致有四种类型。
重型，如果成人有下面一条的就属于重型：出现气促；静息状态下氧饱和度≤93%；肺部影像学显示明显病灶，等等。
危重型，这类病人会出现几种情况，直接受到生命危险:1.出现呼吸衰竭，需要机械通气;2.出现休克;3.合并其他器官功能衰竭需ICU监护治疗。
6.记者：谢谢您这些专业性的介绍，作为普通人还想直接了解一下，这个病可怕吗？其死亡率情况怎样？
杜医生：从目前收治的病例情况看，多数患者预后良好，少数患者病情危重。老年人和有慢性基础疾病者预后较差，从这个角度讲还是很可怕的。关键是它直接侵犯肺下段的小支气管和肺组织。
另外这个病毒传染性强，而且在潜伏期就可传染。再者目前尚无疫苗，也无特效药。尤其是一些重型病人发展恶化的速度很快。这里有一些国内提供的数据大概可以说明它的一些特点，比如，从疾病发作到肺炎的时间是 2-7天，中位数4天。从疾病发作到急性肺衰竭（ARDS）的时间为6-12天，中位数是8天。就是说，一些重型病人往往恶化得很快。
目前多方的统计给出的数据差异很大，全球统计大约病死率为3.4%，但这个病死率其实意义不大。现在已经明确，真正的病死率取决于病人年龄、健康状况和居住国的医疗条件。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周报》（China CDC Weekly）早些时候对中国44,672例病例的总结，年龄对病死率有很大的影响。没有0-9岁的儿童死于感染；在50岁以下的人群中，病死率低于1%，只有在老年人中会相应增加。
1月初武汉病死率比中国其他地区高得多，是由于当初的许多感染者都严重缺乏医院护理有关。而除武汉以外的地区，重症患者可以得到良好的医疗服务而病死率明显较低。韩国病死率为0.4%，在新加坡已有300多个病例，没有病人死亡。而意大利和伊朗则为3.1%或7%。应该来说，这个病有较大的Dunkelziffer。还有很多未检测的病人和无症状的病人。把这些一起统计进去，我个人认为，在良好的医护条件下其病死率应该小于0.5%。
德国目前有25.000个重症和急诊病床, 近期国家又加订了10000台呼吸机，现在共有25000台呼吸机，而意大利只有5000台呼吸机，法国也只有7000台呼吸机。尽管如此，如果集中爆发，德国医院的重症监护床位也可能出现瓶颈。所以德国目前采用的方针是拖延发作，避免医疗系统挤兑而崩溃。如果不发生医疗挤兑，病死率应该会很低。7.记者：到目前各国家都有不同的治疗方式。那么在您看来，新型冠状病毒如何治疗？杜医生：这是目前大家最关心的。可惜现在一无特效药，二无疫苗。它的治疗主要还是支持治疗为主。所谓支持治疗就是卧床休息，保证充分热量；注意水、电解质平衡，维持内环境稳定；密切监测生命体征、指氧饱和度等。药物治疗目前无特效药，但是各家医院在试用α-干扰素、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和磷酸氯喹等药物抗病毒。瑞德西韦（Remdesivirr）被认为是很有前途的药物。
重型和危重型病人的治疗是关键所在，它的成败决定人类对这个病毒的真正掌控。呼吸支持是这个病的关键所在。现在临床上大致分为氧疗，鼻导管或面罩吸氧，重型患者都会应用，以预防呼吸窘迫和低氧血症。再就是高流量鼻导管氧疗或无创机械通气，当患者接受标准氧疗后呼吸窘迫和/或低氧血症无法缓解时，就要考虑使用高流量鼻导管氧疗或无创通气。
若短时间（大约1一2小时）内病情还无改善甚至恶化，就要进行气管插管和有创机械通气。最后就是挽救治疗：对于严重ARDS患者，可能会体外膜肺氧合（ECMO）治疗，就是人工肺了。8.记者：国内大量报道中医药在治疗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你是这方面的专业医生，请谈谈你的观点和具体建议。杜医生：这个病属于中医“瘟疫”病范畴，病因为感受“疫戾”之气。中医药对瘟疫有很丰富的经验。中医药早期的《伤寒论》和后期的《温病学》，其实都是治疗瘟疫的专著。就如叶天士《外感温热篇》就明确提出“温邪上受，首先犯肺，逆传心包”，他总结的发展规律非常接近今天这个新冠状病毒感染发展过程。
从上次的非典到这次的新冠病毒治疗，中医药在预防、治疗、恢复等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中医坚持辩证论治和因人因地因时的“三因制宜”原则，形成“一人一方”的治疗方案，挽救了许多病人的生命。
结合这次抗疫治疗，中西医结合使轻症患者恢复快，重症患者治疗周期缩短。国家卫健委发部了试行第七版《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将中医治疗纳入诊疗方案，要求各地可根据病情、当地气候特点以及不同体质等情况进行辨证论治。
治疗上大致可分为两类：一是疑似病例，就是你怀疑患上了新冠病毒，如果乏力，并伴有胃肠不适, 推荐用中成药藿香正气水自治，当然也可是胶囊，药丸或口服液。如果乏力伴有发热的，推荐中成药金花清感颗粒或银翘解毒片等清热解毒的药。
二是确诊病例。国内广泛推荐清肺排毒汤。它由国家卫健委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发文向全国推荐的。结合多地临床观察，认为可用于各类病，包括轻型、普通型和重型，甚至危重患者救治中也可结合使用。具体药味网上有介绍。
这个方法其实是中医经典药方麻杏石甘汤、五苓散、小柴胡汤和麻黄射干汤组合而成。但是，在真正的中医医疗中，还会依据病情的轻重和病人的体质来辩证论治。这个方为治疗方剂，不建议作为预防使用。现在网上有卖，大家还是不要随便购买。
这个病不同于流感，流感在中医病机上，多为风热伤肺，肺气不宣，或肺气阴两虚。治疗难度也不容易，德国每年流感盛行，我们有很好的治疗经验。新冠病毒治疗应该会困难些。因为它多有肺湿，可分为湿毒郁肺证和寒湿阻肺证。湿邪的性质多粘滞而难愈。它的这个性质就决定了它的难治性。目前来看，中医药疗效还是很好的。对于恢复期的治疗，中医药更具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让病人尽早康复，减少后遗症。
9.记者：如果华人在德国患了新冠病毒，能像国内那样中西医结合吗？杜医生：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本人在这里从事中医药治疗，但我对此不乐观。为什么呢？
这类病人一般只在隔离医院与隔离病房接受治疗，医生未必同意采用中医药方法，治疗医生不同意或不配合，中医药是不能采用的。
如果要实施中医药治疗，中医师也很难进入隔离医院进行治疗。
最后，现在这类抗病毒的中药，或被认为可以增强免疫力的中草药，比如大青叶，板蓝根，金银花和黄芪等等，都已经很难买到或者根本买不到，所以我认为，中医药在欧洲参与新冠病毒治疗不是很现实。我的观点还是比较悲观的。
这次新冠肺炎中国采用的是中西医结合疗法，以中医为主、西医为辅的治疗策略，在治疗上，大概中医药占8成以上、西药占2成左右。目前许多国家正在吸取国内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方法，要求中国派出这方面的专家。我期待会有这方面的广泛合作。
10.记者：那么作为旅德华人应该如何来预防感染？中医中有起到预防作用的中药吗？杜医生：当然最重要的是避免被感染，就是不接触被感染的病人，切断传染源。再有就是提高自身免疫力，这是关键的关键。这关系到你是不是能被感染，或者被感染以后的病情轻重，以及患病以后是不是能够治愈。在中药上我们有一些调节免疫的方剂，比如玉屏风散。这是被公认疗效确切的名方。该方有三味药，由黄芪、白术、防风组成，功能益气固表止汗。其中用黄芪益气固表为主，加上白术健脾，两个相加互补气血之源，再用防风祛风邪，三药合用，托里固表，能治疗表虚而增强免疫力。这就像一扇屏风护卫于肌表，故得玉屏风之名。
我建议大家可以用这张方子来炖鸡汤。具体如下：汤鸡一只与黄芪30克，白术15克和防风15克，同煮汤饮用。当然加强免疫力的方法还很多，大家都有自己的方法可以采用。
11.记者：最后一个问题，有些华人并不太了解德国的救治方式，因而出现了很多说法。作为医生您认为德国的防治措施和方法正确吗？杜医生：就像默克尔总理说的，当我们对这种病毒尚无免疫力时候，也没有疫苗和特效药等选项时，如果任凭传染一直延续下去，那么专家们预计可达到60-70%感染的说法，应该是正确的。如果真的有60-70%感染，那么这个病毒也就被我们战胜了，就是目前所谓的群体免疫效应，当然这是被动的，不可取的。
像国内那种极端的手段，我个人认为也是不可取的。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国内已经不再给病人测试了。我认为，国内已经感觉到，原来的方法未必可行。一是因为经济受不了，二是人们还是没有能够通过这次疫情建立免疫力，如果疫苗上不来，那么武汉封城和全国人民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第二次爆发的可能依旧很高。国内许多专业人员开始认同德国或其他国家的方法。拖延疫情以避免医疗资源挤兑，应该是正确的方法。
中国早期的充分研究已经让世界了解这个疾病。如果不发生医疗挤兑，这个病是可以应付得过去的，这个病死率也是可以接受的，它其实并不高。欧洲国家一方面逐步加大医院的医疗储备，为可能增加的重症患者做准备。
另一方面希望尽可能地延缓大流行峰值的到来。只要把一个月达到的峰值逐渐延缓到3个月，随着夏天的到来，发病率下降，随后就可以顺利地将一个月内可能发生的病例数分散到一年中的12个月内逐步处理，化整为零，依靠现在已有的医疗资源是可以应付的。德国近期又采购了大量的呼吸机备用。大家应该不用担心。记者：衷心感谢您接受华商报采访！希望您所介绍的新病毒解读和中医药防病毒专业知识会为读者带来更多帮助。也祝福您工作顺利，健康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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