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恋情丨父亲母亲的烽火恋情

编者按：

《烽火恋情》一书，由中国民族博览杂志社红船编辑部、北京开国将军后代合唱团《烽火恋情》专刊编辑部共同出品。本书18万字左右，共收录了三十多位开国将军子女撰写的文章，生动详细地描绘了父辈在战争年代的婚姻故事，讲述了那一代人的不平凡的经历。红船编辑部于每周三、每周六连载《烽火恋情》。

爸妈在 1942 年延安结婚纪念照。

我的父亲贺炳炎和母亲姜平在二十多年的烽火战场经历了世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卓绝的斗争，为新中国的诞生牺牲了个人以及家庭的幸福与安康。许许多多的先烈没来得及看到新中国的曙光，就前仆后继地倒在了奋斗的路上。他们与常人一样，有同样的血肉之躯，同样的七情六欲，但他们为了信仰、为了劳苦大众、为了新中国，舍弃了这一切！今天，我就讲几个父亲母亲最平常的小故事，让后代子孙铭记历史，知道今天的幸福是怎样得来的。

父亲母亲的洞房花烛夜

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世人流传百世之人生四大喜事，对于艰苦年代身经百战的将军也是一样。年年月月与炮火硝烟为伍的将士们同样渴望着温馨的那一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可是他们是怎样度过百姓人家欢情笑语的花烛夜的呢？

1942年我的父母亲在延安结婚了。当时，延安实行新式婚礼，团以上干部才允许结婚。男士大多都是久经沙场的指挥员，粗矿稳健，女士基本都是从后方奔赴延安的学生，年轻朝气。父母结婚时父亲已经是29岁的师长了，威严，悍武，拥有“孤胆英雄”“断臂师长”等称号。为保卫延安，还上了英雄册。而母亲，虽是老红军，但毕竟才17岁，天真浪漫。我想：大概是父亲的这种英雄气概赢得了年轻母亲的芳心吧。

母亲跟我说过：那个年代结婚有一间窑洞就很美了，贴上一张大红喜帖，挂上毛主席朱老总的画像，南瓜小米粥加自己种的花生、红薯、瓜子，就是最隆重的婚礼了。父亲母亲在延安名气都不小，所以上上下下参加的人不少。延安婚礼很多人都讲过，我只想说说父母的新婚之夜。

同志们走后已经很晚了，第二天父亲还要上前线。所以，母亲就想让他早点休息：“很晚了，休息吧。”可父亲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旧衬衣扣子紧紧地扣在脖子上，整整齐齐，正襟危坐。母亲等啊等啊，实在太晚了，就不好意思地又悄悄对他说：“已经太晚了，该休息了吧？”结果父亲还是没动。其实父亲心里很兴奋，他特别尊重妇女，却只会打仗，心里有话说不出。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母亲实在忍不住又问他：“这么晚了，明天还要打仗，是不是该休息了？”而父亲依然没有动。

母亲终于忍不住伤心地哭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娶我呀？”看着母亲伤心地流泪，父亲心里很不好受，但他还是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开始用他独臂的左手，慢慢地解开上衣扣子，母亲惊恐地瞪着含满泪水的大眼睛，傻傻地看着父亲的衬衣慢慢地往下滑，滑到一半的时候，母亲看见了父亲伤痕累累的背，本来含着的眼泪，一下子扑簌簌全滚下来了。

这时父亲才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是怕吓着你呀。”母亲哭着紧紧地抱住了父亲的背，从此，这个身上有16个弹孔，11次负伤的独臂师长成了母亲心中永远的英雄，永远相依的革命伴侣！

妈妈婚后，就随夫参加战斗，一直跟随部队行军上前线，参加救护伤员，他们是一对生死战友。我母亲也是一个小红军战士，他们是一对信仰一致的革命情侣。

爸爸不认识几个字，也没有右臂签字，都是靠妈妈帮爸爸签字，念文件，妈妈承担了一切事务。

当时妈妈的爸爸即我姥爷（姜齐贤）是军委卫生部长，妈妈也算是一个小“高干”后代，而我父亲只是一个放牛娃，他们能够结合到一起，我母亲能够爱上他，就是因为父亲是一个作战勇敢、不怕牺牲，保卫延安登上了小册子的英雄！我母亲敬仰他，才看上了他，最后选择我父亲并嫁给了他。

小包盐巴

看过《党的女儿》的人都知道，党小组长积攒盐巴作为党费偷偷运送到游击队，被叛徒出卖为保护盐巴英勇牺牲。可见在战争年代盐巴与药品同样珍贵，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

在那个年代，我的父母几乎是每10个月到一年才能见上一面。母亲将每一次配发的一点点盐为父亲攒起来，包成一小包。见到父亲时，母亲把包好的小包盐塞给父亲。父亲把这些珍贵的盐包揣在自己的怀里，行军打仗都不离身。每当休息做饭的时候，父亲小心地拿出揣在怀里的小盐包，轻轻地打开，慢慢地捻起一小点盐巴撒到锅里。同志们就靠这一点点盐巴维持体力，维持生命，坚持行军，坚持作战！

和平年代人们怎么知道，在那个艰苦的年代盐巴是多么珍贵！常年严重的缺盐，轻则头晕、呕吐，头痛；重则引发败血症、癫痫、昏迷呼吸抑制导致死亡。反动派一直对我作战部队实行盐巴与药品的严密封锁。所以，母亲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留给父亲，留给父亲的战友们！父亲母亲的战地情怀都凝聚在这小小的盐巴里。

父亲的坚持

父母的感情更体现在相互扶持上。

解放后的50年代，经过二十年的战争洗礼，加上无数次的负伤和极度的辛劳，父亲的身体特别衰弱。每次洗完澡，父亲无法自己起身，都是母亲背着父亲回到卧室，父亲一刻都离不开母亲的照顾。为此组织上给予父亲最大的支持，特批母亲充当父亲的保健医生兼秘书，允许陪同父亲参加各种会议，甚至可以参加人大会议，母亲才能够时刻关照父亲的病情。有一次父亲坐飞机到北京参加政协会议，在飞机上，父亲因高血压引发剧烈的头痛，当时还没有降血压的有效药物，母亲只能用带着针头的空注射器，扎到父亲的血管中，抽血降压……父亲就这样坚持抵达北京如期参加会议。

会议上，父亲陪同黄继光的母亲又见到了毛泽东，父亲是全军唯一一个见毛泽东免行军礼的将军。这又是一段流传广泛鲜有的佳话。

1945年4月父亲被选为会议代表赴延安参加中共“第七次代表大会”。休息时，毛泽东看到了父亲，朝他走过来，父亲激动地站起身，立正，抬起仅有的左臂向主席庄严地行军礼，毛泽东握住了这只独臂对父亲说：“贺炳炎同志，你是独臂将军嘛，不用这样敬礼，从今以后我特许你免了这个礼了吧！”。毛泽东曾感慨地说：从古到今，中国有几个独臂将军？只有我们红军的队伍才能培养出这样独特的人才。

母亲知道父亲的残体难以支撑，心痛父亲的病痛难以忍受，不想让父亲如此的奔波，但她知道她无力改变父亲的初衷，父亲不能倒下，他还想为新中国做更多的贡献！

（注：摘自贺炳炎之子文：1935年父亲22岁时任红2军团5师师长，在长征路上一次战斗中右臂被炸烂，仍在指挥战斗。但残臂危及生命，贺龙元帅下令：立刻截肢！并传令：拖住敌人争取手术时间！当时没有麻药，手术器械已托运转移了，条件极其简陋。父亲只有一句话：“老总放心！我是共产党人！”然后，父亲咬着裹着毛巾的铅笔，让战士把自己捆绑在一扇门板上，当时的卫生部长贺彪叔叔用老乡的一把木锯活生生地把右臂锯断，再用钢锉挫平骨面，上臂只剩下十公分。从始至终父亲没吭一声，身上的汗水像雨水一样，湿透衣衫。残臂没有药品敷，就喷几口白酒，再用南瓜瓤敷在外面……部队还在继续长征，战况紧急，父亲就这样坚持在担架上指挥部队行军作战。父亲的英雄气概被部队传为“孤胆英雄”“独臂将军”。）

全家人唯一一张一九五八年合影。

弹坑里的生命

世间最伟大的是母亲，人间最纯粹的是母爱。母亲十月怀胎受尽辛劳，一朝分娩生死攸关。普通的母亲尚且如此，在战火中，在战壕里，在行军打仗中怀孕生娩又当如何？我的母亲就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生过三个孩子，其中艰辛和苦劳，儿女都铭刻在心。

那年炮火中，母亲怀孕了，为了照顾怀孕的母亲们，也为了不拖累大部队，组织上配备了武装组成了临时孕妇队，母亲和“孕妇队”一起挺着大肚子行军。为了躲避敌人天上的飞机，时时要瞄着天上，眼看一个炸弹炸开一个大坑，所有的妈妈们就连滚带爬的躲到这个弹坑里，当第二个炸弹炸开时，所有的妈妈们又从第一个弹坑滚到第二个弹坑里去，就是这样滚着躲避着炸弹，他们有的怀孕三四个月，有的七八个月，运气好的，在临时的战地医院或者老乡家分娩，运气不好的，在行军路上或者在硝烟中分娩。

由于当时的食物供给很少，妈妈们的奶水都少的可怜，妈妈们为了我们这些即将诞生的婴儿，合起来买了一头奶牛，只是为了婴儿能有足够的奶喝。可是奶牛在敌人飞机的轰炸中吓得四处乱窜，炮火连天，情况危险，无奈只好忍痛放弃了这头奶牛。

伟大的母亲是经过怎样的艰辛而漫长的战争岁月才保住了孩子们有限的生命，又有多少母亲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些难以想象的例子数不胜数，让我们记住母亲为我们牺牲的一切，让我们记住战火中的母亲有胜于常人的更多苦痛！她们更加伟大！

【作者：贺雷生 贺北生 贺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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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炳炎

贺炳炎，（1913-1960）湖北省松滋县刘家场江家湾人。
1929 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任红四军贺龙军长的警卫员，后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红二方面军第五师师长。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第一二零师三五八旅七一六团团长、一二零师第三支队支队长、独立团第三支队司令员，随后任一二零师三五八旅副旅长兼晋绥军区第三军分区司令员以及江汉军区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历任晋北野战军副司令员、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副司令员和司令员、第一军军长兼青海省军区司令。解放后历任西南军区副司令员兼任四川省军区司令员、成都军区第一任司令员。第一、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国防委员会委员，第二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共产党第七届全国代表大会代表。1955 年被授予上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自由独立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姜平

姜平，（1925-2000）生于湖南娄底，1937 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先后毕业于延安中学、抗日军政大学、延安女子大学和中国医科大学，1947 年入党。

历任成都军区门诊部主任、总参门诊部主任、中校军街、是原总参管理局第一服务处供管干部。
姜平在战争年代，先后参加过清涧、蟠龙、苛岚、五寨及解放大西北和大西南等战役。

目录

统筹：张喜斌

程序编辑：朱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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