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S展评｜在无地状态
疫情放开后，再次回顾首届北京艺术与科技双年展 (BATB)，以 “合成生态” (Synthetic Ecology)为主题，似乎正契合了当下人们在身体、健康和周围环境潜移默化的改变:合成与自然的、仿生与身体的，真实与虚假的，种种的对立及融合的并存，日常与反日常之间的魔幻、反差，夹在在人们的讨论与社交媒体宣传中。这种改变，使人想到赫尔曼的著名小说《白鲸》(Moby Dick)中所提及的“无地状态”，既是人类命运与自然关系的侧写，又像是某种现实危机的警钟。而在这次展览的场域中，“无地状态”似乎也隐喻着以科学为手段开辟和搭建起的真空地带。展览与其说是在探讨科技与艺术结合的关联性，深潜之下的思维海洋中，展示出的是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在“后疫情”“后自然”下的诸多可能。
生命的、身体的
进入展厅，梁绍基的作品《皮肤》形成一道具有呼吸感的自然屏障，透过弧形的器皿玻璃可以洞见和猜想到 千万只蚕前赴后继编制着生命的韵律，在冰冷灯光的映照下，薄透轻盈的平板丝透露出生命的温度与身体之间共舞的想象。
对于身体的想象和隐喻，一直延伸到展厅的中央。派翠西亚·匹斯尼尼(Patricia Piccinini)的影像作品《同行》(2021)将整个一层展厅一分为二，她的另一组装置作品《花》(2015)则围聚在影像屏幕的四周，将影像中的自然面貌与展厅中的合成生命体形成视觉呼应和多元的观看体验。《同行》以散文影像、寓言的方式的为观看者带来艺术家对生命和艺术的本体论思考;而她最具代表性的合成动物形象，则更像对进化论的质疑与挑衅，以及作为女性与生俱来对于身体的洞察与感知。
来到地下一层，美术馆呈现出极具挑战的全暗场，将展厅划分为数个实验室一般的透明房间。第一件走进视线的作品是来自芬兰的艺术家特瑞可·哈波亚(Terike Haapoja)。作品《群体》(2009)由五个地面影像投影组成 ——在圆形底座上，动物死后身体的投影就像被呈现在热力红外感应的显微镜聚光器之下。而事实上，作品也确实希望观看者能够抛弃使用肉眼的方式来重新审度身体。在这里缓缓弥漫着生命逝去后的幽蓝色微光，身体的死亡有了具象的动态。
真空地带
苏珊·舒普普利(Susan Schuppli)的《北极群岛》(2021)、《非行星地球》(2021)《灾难电影》(2019)在其中一间展厅中呈现她2019-2021年期间一些列围绕海洋展开的研究。人类的对海洋特别是极圈的科考自上个世纪50年代以降，对第三世界的“殖民”转向另一种生态殖民主义，在那些波澜壮阔的极寒之地正在发生的一切，和一些城市当中的贫民窟所面临的现状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北极群岛》对于冰川瓦解现象的拆解则正像是“无 地状态”的隐喻，并试图重新用意识形态来定义边界。而苏菲·法尔凯斯(Sophie Falkeis)的装置《冰川复原》(2018) 则以另一种形式介入对自然与人类关系的探讨。装置作品模拟了冰山的质感及形式，远看就像矗立于展厅中的纪念碑，在影像里，人们像社区服务一样充满戏剧化的在为破裂的“冰山”洒水。
乌苏拉·比尔曼(Ursula Biemann)将我们从冰冷的极地带入忧郁的热带。《森林之思》(2021)以亚马逊森林为研究蓝本，从神秘学、科技的观点出发，站在后殖民主义下“他者”的批判视角，试图重新建立本土化的知识话语权。艺术家运用二进制数字代码转化，带来全新的、对热带树种乃至森林生态的理解方式，这种与自然的连接形式似乎有着可以消解“他者”视角的可能性。
转而将视角投向另一件关于森林的作品。罗莎·史密特和莱提斯·史密茨(Rasa Smite and Raitis Smits)的 《大气森林》(2019-2010)将观者带入到一片沉浸的，呼吸可视化的森林。艺术家们通过模拟和采集森林的 数据，VR的观看方式恰恰能够将官能体验最大化，从而在任和一个地方构建一个虚拟的生态体。因气候等原因，全球范围内的森林数量逐步减退，数据或许能减缓这种局面，而视觉和科技的结合则可能会为未来构建一种“后自然”场域。同时，《大气森林》在视觉上也是极具浪漫主义，甚至具有生机与生命感召，这似乎也在打破一些关于科技介入艺术的冰冷化的刻板印象。
“我们不是主体，我们依附于自然”[2]，对生命体的探讨，从而延伸至自然与人类在真空状态中关系的表征这 两条并行和交叉的线索中，我们也许可以试图回归到一种本体的思索，从而见微知著的看到更宏观的变化。 在展厅的末端，需要通过一组以倒计时来为临界，才能观看到的舞台作品《双赢》(2017)，艺术团体“里米尼记录”以“水母”这一地球上最为古老的生物之一入题，艺术家们最终让两组观看的观众相遇并洞见人类“自己”，这与进入展厅的梁绍基的作品形成完美的首尾呼应，无论生命长短，都在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1]无地状态(Landlessness)， 出自赫尔曼·梅尔维尔(Herman Melville 1819—1891)《白鲸》“在无地状态存在至高真理。”(“But as inlandlessness alone resides the highest truth)
[2]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雕刻时光》，海南出版社
首届北京艺术与科技双年展
合成生态
展览持续至2023年2月28日
时间：周二至周日 10:00-18:00（周一及公共假期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