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的好文章为什么越来越少了

图｜杨力奇

昨天的文章《写在人生的坡上》发了之后，猛男在三角地评论说：“西坡最近越来越文艺了。各种审视自身，精神翱翔”。我就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果然后面又跟了一句：“这不是好事哦，这是缺乏现实锚点的表现。”

猛男是一个好人，但他不懂我，看待文章的角度也有点狭隘。我最近确实是在系统全面地重新审视自己，但绝不是为了凹文艺造型，而恰恰是为了解决实际问题。只不过我把“现实锚点”省略掉了，那属于我的私人生活范畴，而我由此产生的感悟则可以跟大家分享。

有没有想过，从个人困惑出发的写作，或许比从新闻热点出发的写作更有价值？

但是猛男提出了一个好问题，今时今日，我们应该写什么，怎么写，为谁而写？

就自媒体而言，写热点是最常规的做法。什么话题热，大家便一拥而上，搜罗材料，做排列组合，重点是取一个抓眼球的标题。踩在公众情绪的点上，便可以十万加，登上人生巅峰。这样的快乐我也享受过几次，虽然不多，但还是得承认挺爽的。

谁会跟流量过不去呢？当流量属于别人的时候，流量才是万恶之源。当流量属于自己的时候，那是时势造英雄。

问题是，你不可能篇篇踩对点，也不是天天都有适合你的热点。没有热点的时候，写什么？很多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会为没有选题而苦恼。但是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这个世界如此丰富，这个时代如此躁动，怎么会没有题目写呢？

不知道写什么，要么是我们太无能，要么是我们捆住了自己的手脚。或许我们只是怕冷场，怕写一些冷门的话题没人看。

写作者要耐得住寂寞，在传统时代这是一项共识。一个作者吭哧吭哧写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被发现，举世皆惊，这样的故事我们可以找到一箩筐。但是自媒体大幅压缩了写作的反馈链条，我们很少看到一篇几年前的自媒体文章被突然挖出来，在朋友圈刷屏。我们读自媒体文章的习惯不是这样的，别说几年前的文章，就是上个月的文章，都会觉得是陈年老帖，心想我转到朋友圈会不会太老土了。

自媒体时代，不光写作者在追逐时效和热点，读者也追求新鲜出炉的热乎劲。自媒体写作于是变成一场场短跑竞赛。这个生产机制就决定了自媒体文章的质量。

当我们觉得网上没有有趣的话题，没有好看的文章，我们应该如何反思？我们不缺能写好文章的作者，也不缺愿意读好文章的读者，问题出在内容的组织生产环节。

如果说传统媒体相当于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中间商，自媒体就是发誓不让中间商赚差价的平台。最开始大家发现作者直接面对读者果然很好，但是时间长了便发现这是一个乌托邦。它制造的问题和它创造的机会一样多。

不是每个好的写作者都适合经营自媒体，就像不是每个餐厅都适合做网红餐厅。自媒体时代取消了编辑的权力，也就取消了很多好作者被编辑发现进而被读者认识的机会。

良好的交流需要距离感，需要分工，需要说与听的不对称。但是自媒体时代强行让作者与读者打成一片，还制造了“高手在民间”的错觉，民间确实有高手，但不是人人都是高手。然而一旦读者心中老想着“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健康的作者读者关系便永远无法建立。自媒体拣选出来的只会是善于讨好读者的作者，而一流作者一定是骄傲的，不屑于讨好任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