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人创业,只是为了当老板
今天看到黄仁勋和张忠谋的一段对话。这俩人创办的企业,放眼整个亚洲人创业史,都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巅峰了。所以他们的观点还是值得听一听的。
视频放在这里,但我认为文字读起来其实更快,所以做了一下摘录。
黄仁勋提问,你的公司搞这么大,搞这么多创新,这在亚洲是非常反传统的。
张忠谋说,我同意亚洲的文化通常不会创造新事物。亚洲人虽然也以创业精神为荣,但亚洲的创业通常不是由新想法驱动的,而是由想要自己成为老板的欲望驱动的。
接着张忠谋讲了个小故事,家门口有家理发店,那家店里只有两个理发师。有一天,当员工的那个理发师说,他再也受不了老板了。于是就在边上开了一家新的,把自己的老顾客带过去。然后两家理发店还打起了价格战。可想而知两位老板都很辛苦,但他们挣不到太多的钱。
司空见惯的一个小故事,却道出了许多行业的现状。我们身边能够听到的创业故事,大抵是这样的,一个人在公司里干着干着,某一天突然觉得,老板也不过如此,于是自己出来搞一个一样的东西。不是为了创业而当老板,而是为了当老板而创业。
员工为什么觉得内卷,企业为什么大而不强,产能为什么总是过剩,股市为什么总在3000点,这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似乎都可以从这两家理发店这里得到一些启示。
但目前为止,我们只是谈到了现象。底层的原因是什么呢?
老板为什么留不住员工,员工为什么执意要翻身做老板?如果站在老板的角度,会说员工不知道感恩,自己没能守住商业机密。如果站在员工的角度,会说老板没人性,开店本来就没有门槛。每个人的立场都有道理。
然而站在大范围、长时段的总体角度,就会发现,归根结底没有创造新的价值出来,大家只是在瓜分原有的市场份额。这也说明一个道理,有市场不一定有创新。
市场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东西,可能原始人就会做生意了。传统社会一直都有市场,但那样的市场无法带领人们走出静态停滞的生存状态,现代市场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由“创造性破坏”驱动的。
“创造性破坏”这个概念经常归功于经济学家约瑟夫·熊彼特,但是塔勒布告诉我们,“创造性破坏”和“破坏性创造”其实是尼采第一次提出来,用来形容酒神狄俄尼索斯的。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谈到两种力量:太阳神阿波罗的精神和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精神。阿波罗代表的是可衡量的、平衡的、理性的,充满了逻辑和自我约束;狄俄尼索斯代表的则是黑暗的、本能的、野性的、未驯服的、难以理解的,源自我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们可以简单理解为,人类的力量有看得见的,有看不见的。在尼采看来,看不见的力量才是更本原更强大的。但是人类很容易被看得见的力量诱惑,忽视看不见的力量。比如他很重视神话对一个民族的重要性,神话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的天然土壤和有机纽带,一个民族一旦毁弃神话的家园,“开始历史地理解自己”,其生存就会出现“一种断然的世俗倾向”,其文化也会“丧失健康的天然创造力”。
任何新的事物的出现,都离不开酒神精神。也就是说,创新不可能是完全理性的产物,一定得带有冲动的、亢奋的、妄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样搞出来的新生事物,当然不可能都能存活下来,但是它们为整个社会的向前发展提供了可选择性。按照塔勒布的观点,可选择性比智慧更重要,可选择性可以带我们去很多地方。
反过来说,如果是完全由理性驱动出来的“创业”,就会是一家理发店变成两家理发店,内卷就出现了。每个参与者都是理性的,但整个生态没有向前推进。
行文到最后,想起前一阵看到的一个新闻。星巴克创始人霍华德·舒尔茨说,我们不会打价格战。我们建立品牌,让顾客享受我们店内的体验。竞争正在让千千万万的人认识咖啡。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顾客更了解咖啡,他们会想要从低端或打折产品中升级。只要我们继续赢得市场的尊重,他们就会选择升级到星巴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