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的姨娘不少,东府贾珍,就有偕鸳、佩凤、文花几人,而荣府,贾赦姬妾众多,贾政除了赵姨娘外,还有周姨娘一妾,贾琏虽家有悍妻,但后来也有了尤二姐和秋桐两妾。然而,就是这么多的姨娘,却未见一个比赵姨娘爱折腾、让人眼界大开的。
赵姨娘有多爱折腾?仅探春理家期间就能窥见一二。
赵姨娘的弟弟赵国基去世后,吴新登家的来报后便站着不语,只等探春自己拿主意,有意要看这个小姐的笑话,探春和李纨对比毫无经验,此时李纨突然想起前段时间袭人妈去世,王夫人赏其四十两,便称可依此例,然探春仍让下人媳妇拿出本子查旧例,最后按二十两赏。
赵姨娘闻得此事后,二话不说直奔议事厅来,进门看见探春便哭闹一番,唯恐天下人不知探春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女儿,惹得探春悲怒交加却无可奈何,倒落得旁人笑话不已。
再有蔷薇硝事件。贾环和芳官讨蔷薇硝回去,却被芳官用茉莉粉假充,被彩云识出后,赵姨娘怒不可遏,似乎受到莫大的侮辱,随即怂恿贾环来闹,贾环拒绝了,赵姨娘仍不愿善罢甘休,自己亲自来闹,见到芳官也不问青红皂白,照着人家脸就撒去一包茉莉粉,破口大骂,言语之粗俗,令人不忍细听,最后还和一群小优伶打起了群架,主子和奴才打群架,这在堂堂国公府,真是闻所未闻!
当然,除了行为不堪,赵姨娘本质亦恶毒阴鄙,为了争夺家产,几次三番欲治宝玉于死地,譬如联合马道婆诅咒宝玉,让贾环在贾政面前诽谤宝玉等,都差点要了宝玉的命。
如此赵姨娘,连她的亲生女儿探春都恨恨地称之为“阴微鄙贱的见识”!
可是,就是这么个阴鄙不堪的女子,竟然会被贾政所青睐。
在第二十五回,宝玉被魔魇后,众人都在哭天抢地,忙乱成一团,赵姨娘见后称愿不已,得意中假意劝慰老太太,称哥儿已不中用了,赶紧准备后事,别让他走得不安生云云,贾母听后照其脸上就啐了一口,狠狠骂了一番,恨不能把赵姨娘撕了,贾政见状忙喝了赵姨娘一声,命其退下,这才避免事态更加恶化。这是贾政在暗中保护赵姨娘呢。
更有第三十三回,贾环在贾政面前搬弄是非,陷害宝玉时,直称赵姨娘是“母亲”。在旧时,根据宗法制,即便是庶出,须称呼嫡母为“母亲”,而生母则只能称之为“姨娘”,所以探春口口声声称之为“姨娘”,唤王子腾为“舅舅”,是毫无问题的。而贾环明显犯了这个禁忌,可贾政听后竟然毫无反应,似乎默认了这一行为似的,要知道贾政可是封建礼制的绝对拥趸者啊!
贾政对赵姨娘的情感,于斯可见一斑,所以素日里贾政歇息处,皆在赵姨娘屋里。
那么,众人皆鄙夷不屑的赵姨娘,为何偏偏能让贾政宠爱呢?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在王夫人和贾母的一次谈话中,就能找到答案。
在第七十八回,撵走晴雯后,王夫人方来和贾母先斩后奏,为了让贾母死心,甚至不惜编造晴雯得了“女儿痨”这种谎言,实非一个佛教徒所为,最后还称,因为知道贾母取中了晴雯,所以几年前就暗中观察了,然而结果却不如人意,其道:冷眼看去,他色色虽比人强,只是不大沉重。若说沉重知大礼,莫若袭人第一。虽说贤妻美妾,然也要性情和顺举止沉重的更好些。
在这段话中,王夫人肯定了晴雯是丫头中的拔尖子,然而却不大稳重。而她认为稳重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推出了袭人。
而这里的“贤妻美妾”四个字,则道尽了那个时代人们的择偶标准,娶妻娶贤,纳妾看貌,妻者负责沉稳贤淑,持家教子;妾者貌美如花,取悦夫君。
所以,作为贾政的妾,赵姨娘必须是秉一副美貌的。何以见得?
首先,从探春比宝玉还小一岁来看,赵姨娘比王夫人至少小十几岁,年轻,是美貌不可或缺的条件,显然,即便当初姿色过人,王夫人也成了明日黄花了。
其次,由赵国基服侍贾环上学一事来看,赵姨娘是家生子,贾府上百个丫环,贾政却只看中了赵姨娘,说老赵靠智慧我是不信的,除了美色,实在找不到她能吸引贾政的地方。
哪位又问了,赵姨娘如果有美色,为何贾环还那么丑?事实上呢,文中对贾环的外貌没有作过任何描写,仅于第二十三回提及其“人物猥琐,举止荒疏”,这是形容贾环的气质,而非容貌。反观探春的容貌,俊眼修眉,身量苗条,令人见之忘俗,与富态的宝玉绝非同款,恰可以证明是遗传了赵姨娘。
一个女人凡有一张绝妙的面孔,总是能让男人淡化她身上的其他缺点的,恰好贾政此人,绝非表面上的谦谦君子。
贾政此人,在外人口中,乃一个谦逊有礼,酷喜读书,品格端方的士大夫形象,而事实上其庸碌古板,资质愚钝,能力有限,还品味恶俗的一个伪君子,所以他于大观园试才贾宝玉,除了无端呵斥宝玉,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提小露两手;而当着众儿女讲笑话,竟讲出一个喝老婆洗脚水的恶俗笑话来。
这个一个庸碌低俗之辈,和骂街打架的泼妇赵姨娘,不正登对得很吗?不往她屋里钻,难不成还能和王夫人念佛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