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当“失败”可以被聆听
图文 | 未来编辑部 · 新潮学生
卢璇 朱可鑫
杨小艺 李悠然
指导老师 | 白净
海报 | 杨小艺
编辑 | 邵镕
失败的经历值不值得分享？
许多进入大学的学生，都喜欢参与各式各样的成功经验分享会，收藏五花八门的“上岸攻略”。但与此同时，鲜有失败经历分享。是成功者太少，失败者太多，亦或是成功总伴随掌声，失败注定落寞？
当我们尝试把“失败”作为采访主题，与曾经失败过或正在尝试失败滋味的大学生交流后，我们突然发现，我们难以准确定义“失败”。因为经过叙述和梳理的失败经历，更像是一种遗憾，是暂时性的，在特定的人生阶段经历的一次不如意和迷茫。
“我都会相信是好的安排，努力走就会有路的”
高中名校垫底、高考失利
在默念的眼中，高中的底色是灰色的，从初中时成绩名列前茅到高中时分科之后成绩稳定在倒数后五，默念仿佛从云端跌落到崖底，她感受到强烈的落差感。分数就是那时候的面子，丢了面子，又找不回面子，每天都觉得很恍惚。
在高中，默念会抢着派发成绩单，会在化学课点名的时候把脑袋缩在别人的身后，也会躲在楼梯间默默地流眼泪，高中的学习生活让默念有时候感觉自己的能力被封印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原来不过如此。”
为了避免长期沉溺在自我怀疑里，默念努力感知生活中的美好，欣赏校园中的小桥流水、荷花池、古钟、日晷，还有懒洋洋的高贵猫咪，感受来自同学的善意：这些善意对于当时自卑、不敢主动聊天的默念来说，成为高中生活的一抹抹光亮。
她一直将高考看作是一种解脱。但是，高考失利了。
默念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她的眼中，当时只有两条路，复读和接受现实，但又没有重来一次的勇气，只好接受现实，去广州读大学。
对于默念来说，那段日子给人一种“精神恍惚”的感觉。妈妈一直给她鼓励和安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关掉了朋友圈，很少回看高中的文字记录。她和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向前看，不要回头”。
大一下学期，默念收拾心情努力学习，大二开始尝试竞赛、科研等，坚定了读研的方向。
默念的科研记录
默念很喜欢一句话：“成功和失败不是结果，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反馈”。经历了失败之后，默念具备了自我治愈的能力和重头再来的勇气，她最大的感受正如妈妈所安慰的那样“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默念最难受的就是垫底的那三年，但是在这过程中默念认识了足够多的人，这些经历给予的那些养分是可以让人受益多年的，经历了高中的落差和高考的失利后，经过大学本科四年的努力，默念还是去到了向往的学校。现在，默念依旧害怕失败、在意结果，但允许自己是害怕失败、在意结果的人。“所以迷茫的时候或者遭遇不尽人意的事情，我都会相信是好的安排，努力走就会有路的。”
“不要灰心，一次失利并不是对你的全盘否定。”
专升本失败，找工作同样坎坷
今年4月24日，云南省专升本考试结果公布，小景落榜了。她苦笑说：“上一次感觉人生灰暗还是在高考出成绩的时候。”
三年前，小景高考成绩不理想，最终在家人的建议下选择了“好就业但自己不喜欢”的护理学专业。尚未摆脱高考失败阴影的小景对待学习并不认真：“上课没有认真听，课下也没有花时间去巩固记忆”，大一下学期，小景未能通过人体解剖学和组织胚胎学两门课程的期末考试。
学习上亮起的红灯警醒了她，大一暑假，小景认真复习，顺利通过了新学期的补考，成绩单上亮眼的数字提振了她的学习信心，成绩越来越好，排名从班级的中下游上升至前列，高考失利带来的阴影也在逐渐消散，“整个人都开朗轻松很多”。
2022年2月，小景按照学校的实习安排，成为一名实习护士，实习的8个月里，小景在各个科室轮转，接触到各式各样的病例。她对一位住在重症监护室（ICU）里的病人印象深刻：“他是因为消化道出血进医院的，进医院前就出现了严重呕血，到医院之后也一直没能止住血，我和ICU的老师们抢救了好久，还是没救回来，当时觉得生命太脆弱了，一下子就没了。”
这段实习经历让小景逐渐喜欢上护理专业，实习结束后，她决定参加本专业类别的专升本考试：“一是想弥补自己高考失利的遗憾，提升学历；二是想提升职业能力，以后能进入条件好的医院工作”。
按照《云南省2023年普通高等学校专升本考试网上报名须知》规定，云南省的护理学专升本考试是全省统考，由省招生考试院划定最低投档线，共设置医学综合、高等数学和公共英语三门笔试，在云南省内就读的专科毕业生仅能在应届毕业当年报名参加专升本考试。
根据云南省招生考试院公布的招生院校及专业类别，有6所学校招收护理学专升本学生。成绩查询通道开启后，小景第一时间进行了查询：“看到分数的时候感觉大脑都停止运转了，两眼发黑，眼泪像串珠断线一样滴。”
小景的付出未能得到自己期望的结果，这让她感受到深深的挫败，一连好几天都打不起精神，家里人纷纷开导她：“不要灰心，一次失利并不是对你的全盘否定。”
今年6月初，小景投身求职大潮，找工作并不顺利。医院招收护士时设有专业能力测试环节，第一次测试时，小景紧张得捏着针的手都会发抖，她有些懊恼：“明明练习时操作得不错，到考试就一塌糊涂”。
小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参与了4次招聘，全都无疾而终。好在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小景在今年7月得到了某县医院的文职岗工作机会，进入为期半年的试用期。
在岗期间，小景逐渐喜欢上这份工作：“工作不算累，认真对待就能完成。我在工作中需要处理很多资料和文件，对国家医疗保障和医改方面的政策有了更多了解。”
小景希望能把这份工作做好，度过试用期后顺利入职。
小景现在的工作环境
“我们活着不该被一个又一个人生节点裹挟”
考研、留学双失败，工作3年裸辞3次
在毕业于985院校的梨瑞文眼中，自己并不优秀，甚至懒惰、害怕麻烦、害怕吃苦。对于未来人生的规划，梨瑞文毫无头绪。她发现自己是个平庸得不能再平庸的普通人，脱离了公立教育体系的框架，便仿佛被抽了筋骨，瘫在原地，等着一阵风把自己随便吹向某处。为了逃避工作、逃避考公、逃避出国，她选择考研。
对一个内心敏感、伤春悲秋的人来说，考研的过程异常痛苦。青岛的冬天彻寒入骨，考前最后那个月的低温连阳光都难以挽救。梨瑞文一边背书一边哭，“可能是哭自己的没用吧，又不是真心想读研，遭这个罪干什么？但是不读研，我又能干嘛呢？”
纠结与拉扯中，梨瑞文终于上了考场。她的初试成绩还不错，本以为稳稳上岸，复试却一塌糊涂。从复试教室走出来的那刻，梨瑞文预见了失败，却意外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毕业在即，总要选个出路，她随之加入了出国留学的大军。
梨瑞文经历了4次语言考试、2次递签。第一次被拒签，第二次签证材料出现问题，签证中心拖了近1个月才告知拒签的消息，梨瑞文留学计划破产。
梨瑞文不断怀疑自己，否定自己，每天都在无尽的挫折和焦虑中煎熬。她突然发现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未曾做过一件真正出于自己意愿的事——被家长送进学校，一路上到高中；大学专业是父母选的；因为不想工作而考研；又因为考研失败而筹备留学……
在还不确定未来走向的时候，梨瑞文的“gap”生活开始了。在一年里，她见过初秋如画的故宫，亲吻了落日余晖闪烁的湘江，体验了圣诞落雪的迪士尼；她陪在父母身边，晚饭后去海边散步，吹着略带咸味的海风，等太阳消失在山头……没有考试在后面追赶，也没有目标在前面等待，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纯粹地享受着生活的美好。
“我们活着不该被一个又一个人生节点裹挟，风、花、雪、月、电影、书籍、音乐、怦然心动和长相厮守，这些才是生活。”
可惜人终究活在现实里，童话般的幸福生活随着兜里存款见底告终，梨瑞文不得不考虑工作问题。北上广深，只剩深圳没去过，梨瑞文因此成为一名深漂。
早起、通勤、上班、下班，在写字楼里浪费一整天的阳光，很多人眼里正常的人生轨迹，变成了梨瑞文无法忍受的痛苦，每每攒下一些钱，她就要裸辞一次给自己充电。3年内，梨瑞文换了3份工作，最长空窗期达4个月。她把自己的故事发在小红书账号“梨瑞文”上。梨瑞文成为了“只活一天”理论的代言人，不计将来，只顾当下。
能在深圳这样一个高度内卷的城市每天5:30下班，踩着夕阳回家，有自己的小窝，看书学习都成了消遣，存不下什么钱但是活得悠哉乐呵，她已经感到满足。
注：默念、小景、梨瑞文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