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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第一代打工妹”,个人工作证被收入深圳博物馆

南方工报 广东省总工会 2021-05-31


往事如昨。“一直梦想着往外飘”的汕头女孩翁纯贤没有选择顶替父母的职位成为一名教师。她曾谋划申请赴港,投靠她的外婆和舅舅。对香港,她怀有憧憬,“听说香港教育水平高”。


高中毕业后,18岁的翁纯贤到街道办的集体企业缝蚊帐,按件计算工资,一床蚊帐4毛工钱。她每月能赚20元,经常下午三四点就下班,跟同伴出来逛街。


1982年4月,她照常出来逛街,看到路边的墙壁上贴了一张招聘广告。“香港一家企业在深圳蛇口工业区办了凯达玩具厂,要招女工,要求高中学历。”


这是翁纯贤首次遭遇“招工”。“以前只听说过,没亲眼见过企业招员工。”她还不知道,当时所见到的,正是从中国改革开放的新土中生出的一株苗芽,经济发展由计划制慢慢向市场制转轨,劳动用工制度悄悄从“顶替”、“分配”变成“招工”,同时不同地域的人口流动限制缓缓放开,从香港舶来的“打工”一词即将在深圳掀起“打工潮”。


起始:招工到深圳



“当时对深圳还没概念,去的时候只知道两件事,一是深圳距香港很近,二是等着我们的是一份正式工作。”翁纯贤参加了凯达玩具厂的招工考试,考题以趣味题和数学题居多,没有她想象中的政治题,也没有英语测试。


然而,翁纯贤的哥哥和外婆并不支持她到深圳。“外婆担心我被骗,哥哥说香港的工厂都是资本家办的,剥削人,怕我吃不消。”翁纯贤笑忆当年。


过了一段时间,街道办来通知,翁纯贤被凯达玩具厂录取了,要到市政府开会。“那应该是正规的,不会骗人。”翁纯贤心想着,跟120名同时被录取的姐妹涌进市政府礼堂,听团市委书记和港方代表讲话。“听到每月工资80元,大家都很期盼。”


1982年4月30日早晨5点,凯达玩具厂来接人的三辆大巴停靠在市政府旁边。一个蛇皮编织袋装着四五套衣服,加上枕头、被单,这是翁纯贤的全部行李,跟她的步伐一样,简单而明快。离乡打工意味着阔别亲友和前途未卜,车上车下哭成了一团,而翁纯贤却“兴奋得不得了”。


以前,翁纯贤总欣羡着远游的人。“每晚七八点,市中心的北方宾馆前站满了人,他们来接从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回来的人。”她觉得很风光。


三辆大巴6点准时出发。“路很窄,只有双车道,大巴偶尔会遇到货车、敞篷车,那些车上都满载着男性民工,不知道去哪里。两边车上的人都一声哇,互相喝彩招手。”翁纯贤搭乘的大巴走了十来个小时,由罗湖进入深圳市区时,已是晚上。


第一印象:“亮,太亮了”



“那时候的深圳都在搞建设,到处都是基建兵,尘土飞扬,车子开过去大家身上都是灰尘,我们开玩笑说体重都重了三两。”翁纯贤回忆。


凯达玩具厂正式名称为凯达实业有限公司,是香港开达实业有限公司在深圳蛇口工业区独资设立的,也是落户深圳最早的外资企业之一。厂方委托广东劳动部门从韶关、肇庆、梅州、汕头各市招收女工。其中韶关、肇庆的工友先到,在翁纯贤到达前,已投入生产了。1983年,该厂职工人数达2000多人,其中90%都是女工。


翁纯贤那一批人是有“商品粮户口”的城市青年,不是后来成为打工主力的农民工。她们后来被称为特区“第一代打工妹”。


“亮,太亮了。”这是凯达玩具厂留给翁纯贤的最初印象。她的父母执教于汕头农村,平时就住在庙里头,15瓦的灯泡,光亮闪烁不定,有时候还得用上煤油灯。“黑乎乎的夜”成了她少女时代的记忆,跟此刻用三盏并排日光灯照明的玩具厂截然不同。


1982年5月1日,国际劳动节,放假。5月2日,开始上班,翁纯贤被分配到车缝组。每天上午8点上班,按照规定下午5点下班,但一般都要加班到晚上9点,“有加班工资,大家干得都很起劲。”


凯达玩具厂主要生产椰菜娃娃、爬山车等玩具,这些玩具都是翁纯贤童年时未曾接触过的,因而倍感新鲜和喜欢。“我们小时候玩的都是自制玩具,做毽子、玩泥巴、串珠线,哪有现成的、还这么可爱的玩具。”

▲翁纯贤在凯达玩具厂的宿舍里引吭高歌  马大为翻拍


工作:“大家都想多干”



得益于此前缝制蚊帐的功底,翁纯贤踩着蝴蝶牌的电动缝纫机缝出来的娃娃线条非常笔直,车间的香港主管直呼“太麻利了”,是带着浓重港式口音的普通话。只有翁纯贤等为数不多的人听得懂。“眺望着远方”的翁纯贤在语言上下过一些功夫,普通话和“白话”讲得都很好。


仅三天,翁纯贤被提拔为车缝组组长,手底下带着18人,最多时管理过上百人。她的职责是每隔两小时做好卡片登记,统计工作量。作为组长,她还需要给每道工序定好工作时间,以便给做这道工序的工人设计工作量。


每次接到一项新玩具的制作任务,翁纯贤和其他组长要提前试做,估算一天8小时能完成多少件,然后分拆到每道工序里,记录好具体时间。如此一连试验两三天,取数位组长的平均工作量作为基本标准。“一般来讲,熟练的女工能用6小时完成我们设定的8小时工作量,速度越快做得越多,超产奖就越多。”


在翁纯贤的印象中,大家都格外勤奋,埋头工作。车间里只听机器响,没有人语声。大家仅仅在排队上厕所的时候才聊几句。“我们都奔着奖金去的,干得特别快,都想多干。因为除了固定的工作量,加班、超产都有奖金。”翁纯贤感叹,虽然都是来自城市的女孩,但大家干得特别来劲,没有休息的欲望,更没有怨言。


1983年的一天,一场特大台风突袭深圳。工人们从宿舍到厂房,有一公里路程。上班时间要到了,“姐妹们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毅然闯进风雨里,弯着腰朝厂区冲。冲到半途,连站都站不住了,不少人都是爬着到达的。”翁纯贤说,“香港管理者很吃惊,说都8级台风了,你们竟还能坚持到岗。于是,饭堂中午给大家都加了鸡腿。”


在凯达玩具厂,翁纯贤第一次领到的工资包括人民币80多元、港币200多元和外汇券四五十块,后来赚得最多时可领到的工资折合人民币有500多元。1980年代初,统购统销的票据时代仍未过去。“要想直接购买冰箱、电视机等大家电或其他物品,得用到外汇券。”翁纯贤用外汇券在深圳买到了许多家乡不好买到的东西:洗衣机、电视机、洗衣粉、肥皂、衬衣、折叠桌椅……


回想起凯达玩具厂的伙食,翁纯贤至今仍觉得很赞,“一天吃的肉比家里一个月吃的都多。”


▲在凯达玩具厂的宿舍,翁纯贤(左二)和同事聚会   马大为翻拍


自我提升:偷溜去上课



1987年9月,翁纯贤报读了蛇口会计学会第三届会计夜校中专班。晚上加班时,她因无需直接从事生产线上的工作,就偷偷溜出去上课。


1990年,拿到中专文凭的翁纯贤离开了凯达玩具厂,入职了生产外墙玻璃的南玻集团。“这家国企支持职工读书,若读的是工作相关课程,还能报销学费。”于是,翁纯贤相继读完了暨南大学的专业证书班,拿到了大专文凭,也考到了中级经济师的职称。“工作后格外珍惜学习的时间,晚上在家有空时就学,口述知识点,录好音,上下班通勤时听。”翁纯贤说。


翁纯贤在南玻集团干了22年,做到销售经理,后又加盟东莞一家玻璃生产企业,任总经理,最终在今年3月退休。


个人的经历成为城市的印记。翁纯贤在凯达玩具厂工作时的工作证、借书证等记忆载体被深圳博物馆收葳,并在“大潮起珠江”广东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展览中展出。


▲翁纯贤往日证件  受访者供图


对话



你们被称为“第一代打工妹”,深圳对你们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深圳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在此工作、学习,获得了成长。





你们给深圳带来了什么?


一种上进的社会风气。我们这一代人不怕吃苦、敢于进取、勤勉用心,给后来的年轻人树立了榜样。特区建设再出发,还需要我们这种精神。




来源:南方工报

记者:马大为  詹船海



他点燃“改革开放第一爆”,见证深圳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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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兰兵
校对:张奕司
审核:张任青子
监制:彭晓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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