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迫使欧洲能源转型保持清醒，德国打算改变能源路线

撰文 | Penn

编辑 | 郭郭

→这是《环球零碳》的第092篇原创

环球零碳

碳中和领域的《新青年》

摘要：俄乌战争，对欧洲能源转型带来巨大冲击。在德国，要求重新审视或暂停退出核电和燃煤发电计划的呼声越来越高。能源政策也是安全政策、可再生能源是战略资产的观点，正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俄乌战争下的欧洲能源革命，长期将加速走向清洁能源。

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还在进行，未来走向如何，没人能预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战争会带来很多改变，它除了激活了德国的武装力量外，也让欧洲一些国家在能源转型战略上保持清醒。

特别是对俄罗斯能源依赖非常严重的德国，俄乌战争的爆发正在德国政界掀起冲击波，重塑能源转型的辩论日益激烈。

如果不断升级的冲突切断了欧盟与莫斯科之间的联系，那么德国部分借助俄罗斯天然气实现该国雄心勃勃的能源转型计划很可能化为乌有。北溪2号管道的暂停只是开始。

鉴于可能的天然气供应冲击波，要求重新审视或暂停退出核电和燃煤发电计划的呼声越来越高，可再生能源是战略资产的观点正在寻求新的支持者。

对于一个弃核和弃煤比较坚决的国家，德国此时呼吁重启核电和煤电，再次印证了能源领域“不可能三角” 理论，在能源的安全、环保、经济这三个方面，如何取得平衡，需要德国政府和工业界在实现气候中和目标上制定一条明确而坚定的道路。

01

过度依赖导致风险加大，能源政策也意味着安全政策

德国制定了一个碳中和目标过渡的战略，这个战略建立在将俄罗斯的天然气作为“桥梁”假设之上。通过比煤炭更干净的天然气，逐渐走向完全依赖可再生能源的未来能源系统。所以，多年来，一个跨党派的概念是，使用天然气将使德国在今年年底之前淘汰核电，最好在2030年代初淘汰燃煤发电。

这个战略不只是德国，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是如此，这就导致欧洲对天然气的大量需求，俄罗斯丰富的天然气资源正好成为首席供应国。

2020 年，欧盟成员国合计从俄罗斯进口约1526.5 亿立方米天然气，占总进口量的38%，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占总消费量的近30%。石油也是如此，2020年俄罗斯石油出口的约48%流向了欧洲市场。

德国更甚，大约55%的天然气进口来自俄罗斯，还有大约50%的硬煤和30%的石油。Astora是俄罗斯能源巨头Gazprom的子公司，它拥有德国所有储气设施的三分之一以上。

图说：欧盟27国天然气年度国内生产及进口数据

来源：[1]

对俄罗斯能源过度依赖，长期以来一直是欧洲对俄罗斯强硬不起来的原因。

不过，这种现象其实一直引起欧洲国家的反思，特别是去年能源价格的飙升，加深了这种担忧。天然气价格去年几乎翻了三倍，使欧洲陷入自 1970 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能源危机。

随着俄乌冲突的加剧，进一步对欧洲，尤其是德国多年来的安全和能源政策造成了打击。

被视为“欧洲天然气价格风向标”的基准荷兰TTF天然气期货价格在2月24日尾盘一度拉涨逾60%，报118.5欧元/兆瓦时，达到了近期最高位。

国际能源署表示，乌克兰的军事冲突可能会进一步扼杀能源供应，给欧洲带来数月甚至数年的痛苦。咨询机构WoodMackenzie欧洲天然气研究首席分析师KaterynaFilippenko表示，如果俄罗斯天然气供应长期中断，欧洲天然气库存直至今年夏季都无法恢复。欧洲下一个冬天将面临天然气库存接近零的灾难性局面，气价也将高得离谱。

尽管德国政府迅速保证冲突不会导致天然气即时供应短缺，但对其长期能源转型蓝图的重新评估似乎不可避免。

德国总理朔尔茨在2月27日的议会演讲中说：德国必须克服对个别供应商的能源依赖。

在总理讲话之前，经济和气候部长罗伯特哈贝克也承认，能源政策“也意味着安全政策，必须根据地缘政治条件进行评估”。

图说：欧洲荷兰TTF基准天然气期货价格

02

为了安全，短期需求将重新转向化石能源？

对德国能源安全的担忧，现在正使一切都受到质疑。德国16个州的经济部长已经呼吁审查燃煤电厂和核电厂更长的运行时间。德国人口最多的北莱茵-威斯特法伦州（NRW）的经济事务和能源部长安德烈亚斯-平克瓦特说：所有的选择都必须放在桌面上。

还有一些煤炭产能比较多的州，更是公开质疑新政府在 2030 年关闭最后一家煤电厂的目标是否“仍然现实”。

德国经济和气候部长罗伯特哈贝克也表示，随着德国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重新考虑其能源计划，德国可能会扩大其对煤炭的使用。

 哈贝克说，将煤炭的使用延长到 2030 年以后可能会带来风险，但从长远来看，在能源安全方面，没有可再生能源替代品。

绿党前联合领导人表示，燃煤电厂可以运行更长时间，甚至表示他并不“在意识形态上反对”扩大核能的使用。

除了呼吁延迟关闭核电和煤电，增加液化天然气的进口，也在计划之中。德国总理朔尔茨周日宣布，计划建造两个新的液化天然气接收站，以扩大德国的能源选择并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

其实，在这次能源危机中，德国早已在增加煤炭的使用。根据argusmedia对德国燃煤电厂运营商的调查，受访企业的燃煤电厂机组在 2021 年的平均日产量同比增长 55% 至 4.4GW，并且到 2022 年迄今仍保持上升趋势。如果今年剩余时间保持目前的年初至今增长率，德国的燃煤发电总量有望超过去年的水平。

Fraunhofer ISE 的数据显示，2022 年 1 月 1 日至 2 月 22 日的日均煤炭产量为 5.8GW，与 2021 年全年日均产量相比增长了 30.6%。

整个欧洲的燃煤发电也处于增长之中。根据 Rystad Energy的研究，去年欧洲的燃煤发电量从 2020 年增长 18% 至 579 TWh，中断了自 2012 年以来的下降趋势。该研究公司表示，如果天然气价格继续居高不下，或者俄罗斯与乌克兰的冲突减少了燃气发电量，那么到 2022 年，煤炭发电量可能会增加 11%，达到 641 TWh。1 月份欧盟的煤炭进口量比上年增长了 56% 以上，这也进一步验证了煤炭发电量可能会持续增加的预测。

重新强调能源独立和国家安全可能会鼓励政策制定者在减少化石燃料的使用上倒退。这意味在安全和经济性的压力下，欧洲向环保妥协，或部分重新启动最近退役的燃煤电厂和核电厂。

图说：欧洲电力来源

来源：Rystad Energy

图说：德国格罗斯克罗森贝格的 Uniper SE 运营的施陶丁格煤炭和天然气发电厂

来源：Bloomberg

03

能源领域的“不可能三角” 理论

宏观经济学有一个著名的“不可能三角” 理论，即中央银行货币政策独立性、固定汇率制度和跨境资本自由流动三者不能兼顾。能源领域也有“不可能三角” 理论，该理论最早于2011年由世界能源委员会（World Energy Council, WEC）提出，涉及能源的社会公平性（energy equity），能源价格可承担性（affordability）和能源使用普及性（accessibility）。

到了2016年， WEC才完善形成了目前的世界能源三难困境（下称“三难”）指数（Energy Trilemma Index，ETI），除了保留最初的能源公平性一角，将其他两个角更新为了能源安全性（energy security）和环境可持续性（environmental sustainability）。其中，能源公平性主要衡量一国通过通用方式获得可靠、可负担和丰富的资源以满足国内需求的能力，能源安全性主要衡量一国满足当前和未来能源需求以及应对的系统性冲击的能力，环境可持续性则主要衡量一国在能源系统转型过程中减轻、避免环境恶化以及应对气候变化的影响的能力。

图说：能源不可能三角

来源：（WEC，2021）

WEC 2021年发布的能源三难指数从上述三个维度评估世界127个国家在能源政策三大目标维度的表现，其中综合指数前10名的基本都是经合组织成员国, 其中欧洲表现尤其突出，反映出这些国家享有长期活跃能源政策的重要性。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英国、法国、德国在综合指数分别位列第4、5、7位，但是在能源安全性方面仅有德国位列第10位，英法均位列10名开外；在代表着能源价格的公平性方面，前10位的国家都是能给消费者提供廉价成本的能源输出国，德法均位列10名开外。

能源供给安全、能源价格低廉和能源清洁环保这三大目标之间不再存在帕累托改进空间，任何一个目标方向的优化都意味着其他方向的恶化，即能源的‘不可能三角’。（[3]相晨曦，2018：p47）。

面对着能源不可能三角，欧洲地区十多年来相对激进的削减天然气、石油和煤炭的使用以实现减排和环保目标的能源政策，随着能源价格不断飙升，以及俄乌冲突带来的能源供应安全问题加剧，又到了一个面临艰难抉择的十字路口。

04

俄乌战争下的欧洲能源革命，长期将加速走向清洁能源

欧盟气候事务负责人弗兰斯·蒂默曼斯在今年1月表示：“如果你真的想确保你可以为你的公民提供稳定、负担得起的能源，那么可再生能源就是答案。”如果没有更全面的战略来摆脱天然气，欧洲将无法实现到 2030 年将排放量比 1990 年水平减少 55% 的目标，也无法实现格拉斯哥峰会将温室气体净排放量减少到零的2050年目标。

据《新科学家》杂志了解，欧盟委员会原定于3月2日发布减少欧盟对俄罗斯碳氢化合物依赖的战略，但该战略已被推迟到下周，以便欧盟最终确定其提案。据报道，该计划将包括到 2030 年将化石燃料使用量减少40%。在最终提案发布前，欧洲各国已经开始各自的清洁能源发展战略。

德国经济和气候部长罗伯特哈贝克在欧盟会议前对记者说：经济部将计划加快可再生能源法案 (EEG) 在议会的通过，使其能够在7月1日之前生效。该部表示，与之前的目标是“在 2040 年之前”放弃化石燃料相比，该法案中提出的步骤将帮助可再生能源到 2030 年占德国电力需求的 80%，到 2035 年全部占到全部电力需求。

到 2035 年，德国的陆上风能容量将翻一番，达到 110 吉瓦，海上风能达到 30 吉瓦，太阳能将增加两倍多，达到 200 吉瓦。

图说：工人们在德国柏林奥林匹克体育场的屋顶上安装太阳能电池板

来源：REUTERS/Michele Tantussi

法国方面除了重启核电计划外，在可再生能源方面，法国的目标是到 2050 年将其太阳能发电能力提高 10 倍，达到100吉瓦以上；并计划从现在开始建设 50 个海上风电场，实现风电产能达40吉瓦的目标。同时，法国将继续投资水力发电站以及沼气利用等可再生热能开发。根据“法国2030”计划，该国将投入10亿欧元用于可再生能源开发。

当然，能源转型的道路从来都不是明朗的。这次俄乌冲突带来的挫折可能只是一系列挫折中的一次，但它正在迫使人们做出前所未有的改变，促使欧盟制定计划，在能源不可能三角的权衡中寻找新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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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https://www.bruegel.org/2022/01/can-europe-survive-painlessly-without-russian-gas/

[2] WEC, World Energy Trilemma Index 2021 Report.

[3]相晨曦.能源“不可能三角”中的权衡抉择[J].价格理论与实践,2018(04):46-50.DOI:10.19851/j.cnki.cn11-1010/f.2018.04.010.

[4]https://www.nytimes.com/2022/02/23/business/economy/russia-ukraine-energy-security-climate-change.html

[5]https://renewablesnow.com/news/europes-coal-generation-rises-in-2021-could-increase-further-in-2022-774179/

[6]https://www.walesonline.co.uk/news/wales-news/aberpergwm-colliery-given-go-ahead-22900709

[7]https://www.bnnbloomberg.ca/germany-may-extend-coal-use-to-replace-russian-gas-1.1729781

[8]https://www.argusmedia.com/en/news/2305304-german-utilities-expect-higher-coal-burn-correction?backToResults=true&selectedMarket=Coal

[9]https://www.ft.com/content/4fa9478e-eed3-4aa1-b6fc-834a34cece6d

[10]https://www.newscientist.com/article/2309904-europe-rethinks-its-energy-strategy-after-russias-attack-on-ukraine/

[11]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energy/germany-hike-onshore-wind-solar-tender-volumes-document-2022-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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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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