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吃太多垃圾食品，才这么早就开始有东西」｜月经故事计划
Photo by Alexander Sergienko on Unsplash
文｜阿翼
在每位来月经者的脑海里，大概都有一幅关于月经初印象的画面。
而在我的记忆中，「月经」第一次撞进我的脑子，是在小学五年级的那个上午——
周末的早上，母亲把洗好的衣服放进水桶里，从厕所拎到阳台。
我坐在沙发上，看到母亲途径客厅的时候，突然僵住把水桶放下，双腿保持一种奇怪的姿势伫立了一会儿，然后又快步走回厕所。
「妈妈，你怎么了？」
「来『东西』了。」
那时我并不太清楚母亲所说的「东西」指的是什么，隐隐约约感觉它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
那之后没过多久，在一次洗澡时，我发现内裤上有一小片红褐色的血渍，当下的感觉是既害怕，又有点懵。
「妈！快来！」我本能地把母亲喊来，结果母亲非常冷静地跟我说：「你来『东西』了，一会儿给你用『东西』垫上。」
于是，月经这「东西」就开始驻扎在我身体里，每个月它都会穿过那狭窄的走廊跑出去游荡几天。
尽管我已经知道了它的名字，感受到了它的存在，但关于它的一切，我都知之甚少。
Photo by Natracare on Unsplash
母亲自从生了二胎，体质就变差了。
我时常看见她在药柜前翻找什么。有次我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吃什么药，结果看见她一侧鼻子塞着纸巾。
「妈妈，你流鼻血了吗?」
「不是鼻血，是下面的血。」
当时我的「月经龄」还只有几个月，对月经的不了解让我以为是下面的经血跑到身体上面，从鼻子流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月经倒流」，也叫「代偿性月经」。
代偿性月经是指与月经周期相似的周期性非子宫出血。
其原因可能与激素水平的变化有关。体内激素水平的变化使鼻腔黏膜血管扩张、脆性增加、易破裂出血而造成鼻衄，俗称「倒经」。（内容源自百度百科「代偿性月经」词条）
在鼻中膈的前下方，分布着丰富的毛细血管网。这些小血管十分脆弱，极易发生出血。
鼻黏膜上皮细胞某些特殊部位对卵巢雌激素水平的变化十分敏感。雌激素的刺激可使鼻腔黏膜发生充血、肿胀，甚至像子宫内膜一样，随着雌激素水平的骤然下降而发生周期性的出血，并非是「子宫的血跑到鼻子中去了」。
关于「月经」这门课程的学习，母亲是我的第一任老师。
我的初潮是在小学六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往后的两年里，她会在家里的挂历上记录下我每次来月经的日期，然后在下一次月经到来之前，提醒我这几天不要穿浅色的裤子或裙子。
她还会在睡前教我在内裤上卫生巾没有覆盖到的地方垫几张纸巾。
我时常不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经血已经用卫生巾包住了，又怎么会流到裤子上呢？
但实践经验证明，经血就是会偷偷跑出来，在白色的裙子上，在床单上，留下它的痕迹。
我曾经一度认为来月经是一件很羞耻的事，认为月经血很脏，因为每每它流到床单或裤子上，我都免不了母亲的责骂；而这些责骂便化作我对月经的羞耻和厌恶。
Photo by Monika Kozub on Unsplash
同样的羞耻感也存在于比我小五岁的家人身上。
这位家人的初潮时间比我要早一年，母亲皱着眉对其说：「都是因为你平时吃太多垃圾食品，才会这么早就开始有『东西』。」
母亲还给了其一个笔袋大小的拉链布袋，让其把卫生巾放里面，在学校上厕所的时候拿着袋子去。
这些都让其感到自己来月经是一件不对的事。
经过几年时间的自我学习，现在的TA对于月经的羞耻感已经微乎其微。
最近我的这位家人开始使用卫生棉条，而放在房间桌上的卫生棉条被母亲看见了。
当母亲对其说「这非常危险！」时，TA不再怀疑自己的决定和感受，而是告诉母亲卫生棉条的用法和益处。
我有一位比我年长20岁的小姨。有一次去小姨家做客，她的同事们刚好也在。
饭桌上有男同事提议：「明天周末，我们一起去游泳吧！」结果被小姨婉拒了：「周末肯定很多小孩会去，我不太想去游泳馆。」
但同事离开后，小姨又告诉我：「其实我也挺想去游泳的，但是大姨妈这几天来了，当着他们的面我又不好说。」
月经，真真实实地存在她的身上，可她却不能让「他」人知晓。
当晚，我还与小姨聊到了她一个亲戚的婚礼。「侄女跟我说她很想当花童，但她又怕那天会来大姨妈，我就让她别担心，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我很不解地问：「来大姨妈就不能当花童了吗？」
小姨说，那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一些规矩。
「女人要是来大姨妈了，是不可以去烧香拜佛，也不可以进新人的婚房。老一辈的人特别忌讳这些，最好就不要在大姨妈期间当伴娘。」
这让我突然想起有次与小姨一同爬山，下山的时候途径一座寺庙。我看小姨很想进去，但她当时说了一句「大姨妈来了，还是不要进去了」。
月经的存在，是「她/他/TA」生活中这样那样的阻碍，有时也是一种尴尬。
注：此处使用了「他」和「TA」，是因为来月经的人还包括了跨性别男性、被指派为女性的非二元性别者、被指派为男性的间性人等等（但其中一些人可能会因为使用雄性激素等原因而不来月经）。
因「间性」是一个人的性特征而非被指派性别，故被指派性别为女性的间性人已涵盖于顺性别女性、跨性别男性、被指派为女性的非二元性别者等类别中，未在上一段中列出，特此说明。
Gender Dream
在与某位任职高中数学教师的好友闲聊时，她告诉我，她曾被男学生撞见经血漏到了裤子上。
「那天到教室去上课，有个男学生走过来问我是不是来例假了。我很惊讶地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裤子……』当时真的太尴尬了！」
后来还是这位男学生好心将校服外套脱下给她遮上，才避免了更大的尴尬。
Photo by Natracare on Unsplash
母亲已经闭经半年了，最近她告诉我，她的身体有时会出虚汗。
「就好像涨潮一样，一阵一阵热烘烘的，有时整件衣服都会湿掉。」
如潮汐一般，涨起又落下；像月亮一样，圆满又盈亏。
月经，循环往复三十余年，住在每一位来月经者的体内；直到它离开的时候，还会在体内留下余波。
这是月经将要退去的最后回音：如海浪一阵又一阵，最后退去，消失在海平面上。
END
推荐
阅读
社
群
欢迎扫码联系田倞
加入社群
性
别
梦
Gender Drea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