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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俄罗斯精神(1):帕斯捷尔纳克和他的《日瓦戈医生》

沧浪大侠 沧浪闲话 2022-10-16

昨天中午,我的网络地摊“近距离2”被删除多篇俄乌战争评论文章之后被封禁15天,到8月30日才可以发文,想来该号离大去之期不远矣。从今天开始,“沧浪闲话”就是我正式的卖文小摊了。
我在被删的文章曾经提到过,世界文学的巅峰就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文学的巅峰是托尔斯泰和陀斯妥耶夫斯基。
其实,除了这个大师之外,俄罗斯文学的优秀作品不胜枚举,它们凝聚和承载了厚重而伤感的俄罗斯精神。但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折腾,俄罗斯精神实际已经丧失殆尽,也许只留存在文学作品中了。
我打算不定期介绍这些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和作品,和各位读友一起探寻俄罗斯民族的精神气质。
我之所以从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入手,是因为我在5年10个月的囹圄生活中,将此书重读了不下十遍,它给了我以希望和力量,让我度过了这短艰难的日子。

帕斯捷尔纳克(以下称帕氏)是前苏联作家、诗人、翻译家,1890年2月10日生于莫斯科,1957年发表《日瓦戈医生》并获得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但被迫拒绝领奖。1960年5月30日,帕氏与世长辞。
他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父亲是俄国皇家科学院院士,绘画、雕塑、建筑学校的教授,托尔斯泰《复活》中的插图就出自于他的手笔;母亲是个神童音乐家,17岁时就在音乐之都维也纳进行独奏表演,赢得了堪与李斯特和鲁宾斯坦媲美的声誉。
帕氏本人于1914年发表了第一部诗集《雾霭中的双子星座》,从此便在诗歌创作的过程中寻找着人类情感的自由、快乐与幸福。1921年他出版了诗集《生活,我的姐妹》,在俄罗斯引起巨大反响。
这些诗歌虽然写于十月革命之后,却极少谈及“革命”。在他看来,诗歌远比政治与革命重要。
鉴于当时苏联的实际,帕氏一直保持着远离政治的姿态,这可能是他得以在1930年代的大清洗中脱身的原因;另外一个原因据说是斯大林本人对帕斯捷尔纳克十分欣赏。

1934年帕斯捷尔纳克曾为营救刚被逮捕的诗人朋友,找到《消息报》主编布哈林求情,布哈林马上向斯大林作了汇报。
不久帕氏收到了斯大林亲自打来的电话(这在当时相当罕见),质问他为什么要替人求情,他却说要和斯大林谈生命与死亡。也许正是他的这种近乎幼稚、超脱现实的态度,让斯大林觉得他是个“生活在云端的人”,所以尽管他对苏维埃革命态度消极,甚至还会做一些引火烧身的事情,却被斯大林宽容地放过了。
后来帕氏将许多个人的经历——包括内战期间从乌拉尔山区返回莫斯科的长途跋涉、二战期间访问前线时的耳闻目睹——花八年时间写成小说《日瓦戈医生》。
写作本书期间,苏联作协领导为了阻止他继续写作,于1949年10月9日逮捕了他的情人伊文斯卡娅,但他无力拯救自己的爱人,便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小说写作中。

帕氏和伊文斯卡娅及孩子的合影
审讯员对伊文斯卡娅连轴审讯,让耀眼的灯通宵对着她眼睛,不让她睡觉,逼她交待“犹太佬”的反苏言行(因为帕氏是犹太人,所以审讯员都管他叫“犹太佬”)。为了得到他们想要的口供,审讯员把伊文斯卡娅关进了太平间,告诉她帕斯捷尔纳克已死。伊文斯卡娅一个人在几十具蒙白布的尸体之间,她—一揭开白布,发现没有自己的爱人,更增加了对抗的勇气。
1950年7月,伊文斯卡娅以“与间谍嫌疑人密切接触”的指控,被判在劳动营服役五年。
1955年底,帕氏完成了小说的最后一稿,他把这部小说寄给了莫斯科最大胆的期刊《新世界》杂志编辑部,但《新世界》因为小说中对十月革命的消极描写而退回了他的稿子。
1956年5月,帕氏把书稿通过伊文斯卡娅辗转交给了意大利出版商费尔特里内利。苏联官方机器立刻启动,在赫鲁晓夫的亲自授意下,开始对他进行围剿。
他们把突破点放到了伊文斯卡娅身上,为使伊文斯卡娅免遭迫害,帕氏被要求写信通知费尔特里内利撤稿,理由是“《日瓦戈医生》 还还需要严肃的修改”。
与此同时,他又秘密写信给意文译者扎维特里米说:“你们不要怕伤害我而不出版这部书。我写小说的目的就是让出版和阅读的,这是我惟一的希望。”
若干年后,扎维特里米奇亲手把帕氏给他写的那封信归还给了帕氏的家人。
出版商费尔特里内利虽然是意共党员,却十分讨厌苏联政权,他认识到了《日瓦戈医生》的文学价值,认为“不出版此书将是对文化的犯罪”,对苏联当局停止出版的要求予以拒绝。
1957年11月,《日瓦戈医生》意大利语版面世了,立刻成为畅销书。1958年10月,瑞典皇家学院把诺贝尔文学奖授予帕氏。
面对授奖现实,苏联方面又威胁帕氏拒绝诺贝尔文学奖。帕氏在致作协主席团的信中写道:
“任何力量也无法使我拒绝人家给予我——一个生活在俄罗斯的当代作家,即苏联作家——的荣誉。但诺贝尔文学奖金我准备转赠给保卫和平委员会。
我知道在社会舆论压力下必定会提出开除我作协会籍的问题。我并未期待你们会公正对待我。你们可以枪毙我,将我流放,你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预先宽恕你们。但你们用不着过于匆忙。这不会给你们带来幸福,也不会增添光彩。你们记住,几年后你们将不得不为我平反昭雪。在你们的实践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获得诺贝尔奖并没有给帕氏在苏联带来荣誉,对他的围剿迅速升级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在苏联作协的批斗大会上,一个接一个的作家、诗人上台演讲,控诉帕氏“背叛苏维埃、背叛劳动人民”的罪行,把他骂成“白俄流亡者”、“法西斯第五纵队”和“犹大”。上台发言的人中,有些人有长期积怨、有些人出于嫉妒、有些人只是为保住自己前途,但批判的口气都同样的严厉凶狠。大会最后表决通过开除他作协会员资格,并上书苏共中央要求开除他的苏联国籍。现场只有斯大林夫人的姐姐、古拉格幸存者安娜·阿丽卢耶娃对此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为了保护他的家人和朋友,帕氏最后不得不低头,向瑞典皇家学会发去电报,声明拒领诺贝尔奖。以后的两年中他心情抑郁,于1960年5月因肺癌在家中去世。

帕氏故居和墓碑
他去世后,伊文斯卡娅和20岁的女儿伊莲娜同时被捕,罪名是向国外传递手稿并获得巨额稿酬,她被判处四年徒刑,伊莲娜两年。
长期以来,阴谋论者一直都说是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推动下,帕氏才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但事实上,他在诗歌创作上的成就多年前就享有极高的声誉,从1946至1950年之间,他每年都获得提名。
1957年他再次被提名,这一年的获奖者、法国文学家加缪对他十分欣赏,许多人猜测第二年他获奖的机会很大。《日瓦戈医生》出版之后引起的轰动,无疑加大了他获奖的机会。
当然,诺贝尔奖评选委员们并非生活在真空中,事实上苏联当局一直在进行游说,希望能推迟、最好是放弃把诺贝尔奖授予帕斯捷尔纳克,可评委们不吃这一套。
1958年,诺贝尔奖委员会投票一致通过把文学奖授予帕斯捷尔纳克。但是为了保护作者,授奖声明中没有提《日瓦戈医生》,其评语这样写道:
“瑞典文学院将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颁给苏俄作家波利斯·帕斯捷尔纳克,由于他在当代诗以及伟大的俄罗斯小说传统两方面之卓越的成就”。
《日瓦戈医生》这本书的出版真的会威胁到前苏联的国家安全么?当然不可能!在西方世界里,作家如果与政府合作反而是一种耻辱。真正伤害到前苏联声誉的,乃是其官方对作者及本书的打压。
正如美国中央情报局一位官员所说:
“这本书本身对苏联的事业不具有任何颠覆性,但对书和作者的批判与迫害,反而成了扇在自己脸上的一记响亮的耳光。”
赫鲁晓夫本人下台后,从他儿子那儿找来了当时还是禁书的《日瓦戈医生》,认真阅读感慨地说
我们不该禁止它,里边并没有什么反苏言论。”
1982年,苏联为帕斯捷尔纳克平反昭雪,《日瓦戈医生》俄文版于1988年在苏联正式出版。
1989年,帕斯捷尔纳克的儿子代为领取了诺贝尔文学奖。
1995年,帕氏的情人伊文斯卡娅过世,享年83岁,和他葬在了同一片墓地。
如今,在帕氏故居的窗户上贴满了他的诗,其中一首是《日瓦戈医生》中的附诗《风》:
死去的是我活着的是你,
风儿如泣如诉,
撼动了丛林和房屋。
它摇荡的不是棵棵松树,
却是成片林木,
在无尽的远方遍布;
就仿佛是帆格桨橹无数,
港湾水上沉浮。
决非争那豪气十足,
也不是为了无名的怨怒,
只是伴着烦忧,
为你把摇篮曲寻求。

几年前我曾读到过台湾翻译家黄燕德的《日瓦戈医生》译本,扉页上印着帕斯捷尔纳克的一句诗:
我究竟犯了什么罪呀?
我只不过是为我伟大的祖国俄罗斯而哭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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