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开始触碰痛点了，但愿这只是开始

今天下午，无意中读了一篇介绍张艺谋新片《第二十条》剧情的文章，心里便想去影院支持一下。

从1999年至今，25年间，除了《八百》，我没有看过任何一部国产电影。

事实上，我是一个超级电影发烧友，几乎看过所有评分较高的欧美电影，近年来又开始看像《辩护人》这样的韩国电影。其中我认为优秀的至少刷两遍、三遍。

有朋友笑称我“崇洋媚外”，其实不然。这么多年没看国产电影，是因为它们已经放弃了直面现实的社会责任和使命。

文学的使命是批判并推动现实的进步，电影是文学的一种特殊类型，它也同样有这个责任。具体到某一部电影，当然可以只负责娱乐，但如果所有的电影都丧失掉批判精神，超然于现实之外，不触碰现实的痛点，那它们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所幸的是，张艺谋的这部《第二十条》终于开始触碰到一个痛点了。

它讲了三个故事。

村民王文强为了给女儿看病借了高利贷，他的聋哑妻子因此被村霸债主王文经长期强暴。王文经每次来施暴时，都将王文强用铁链锁在屋外的树上。

终于有一次，王文强的怒火爆发了，和王文经撕打成一团。当他听王文经说要上车拿刀捅他时，便跑回家拿来一把剪刀，捅了26刀致王文经死亡。

王文强因此被捕，办案人员一致决定对其予以严惩，除了一名普通的检察官吕玲玲。但她人微言轻，左右不了案件。

第二个故事是一起公共事件。公交车司机因帮助一名被猥亵的女子而与四名男子发生殴打，打伤了一名猥琐男。司机因此被判刑3年，其妻在此期间气病而死。

司机出狱后走上了上访之路，结果在上访途中因车祸身亡。

吕玲玲的同事韩明是一名在检察院挂职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司法人员一样只关心自己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根本不在乎别人是否蒙冤，也不在乎正义与公平。但是，当他自己读高中的儿子因为路见不平与校园霸凌者发生打斗而影响高考后，韩明被深深地触动了。

在他与吕玲玲共同的努力之下，杀了村霸的王文强被释放，他见义勇为的儿子也得到了公道。

三个故事都是关于“正当防卫”这个法律问题。电影片名“第二十条”指的就是刑法第二十条关于正当防卫的规定。

虽然正当防卫是法律赋予的权利，但在司法实践中，当防卫行为给对方造成重伤以上的后果时，很少有人能够因为“第二十条”而被免于刑事责任。

这实际上剥夺了普通人自我救济的权利，直到2018年昆山反杀案当事人被判无罪。但是，此案之后，正当防卫被定为互殴的案例依然比比皆是。

罗翔也就这部电影发视频作了评论。他说：“法律中没有理性人，只有有血有肉的一般人。我们都是不完美的一般人，因此要身临其境带入防卫人的立场，不要对防卫人过于苛责。”

事实上，多年来，有关正当防卫的法律规定和司法实践一直都饱受质疑。

因为这是和每个普通人息息相关的法律——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受到不法侵害；谁在受到不法侵害时都会本能地去反抗、反击，但谁都保证不了在反击时不会给坏人造成伤害。

如果太多人仅仅为了维护自己的安全和合法权利就锒铛入狱，那就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而是法律的问题。

但是，在我们的话语环境里，法律被赋予了过于崇高的地位，不被思考、不受质疑，导致很多情况下正义得不到伸张。

电影中有很多能够触动人心的台词。事实上，这些台词在我们自媒体人的文章里经常被提及，但是并没有产生明显的效果和影响。

比如说：“我们办的不是案子，而是别人的人生。”我们在文章里常常提醒那些机械冷酷的司法人员：你们办的不只是案子，还是我们的人生。但没有人因此而受到触动。

还有一句台词说：“我不相信没有天理的国法，也不相信没有人情的天理。”而我多次在评论法律事件时写过：人心就是法律。当法律与人心相悖时，有问题的不是人心，而是法律。

法律是少数人制定的，当它与人心相左时，就应当作出改变，适应人心，而不是人心该去适应法律。

在人制定的法律之上，还有自然法，也就影片中所说的“天理”。这就是许多采用陪审团制度的国家要求担任陪审员的人必须没有法律教育背景的原因。因为接受过法律教育的人，很容易将法律凌驾于人心——也就是“天理”——之上。

作为反思现实的电影，《第二十条》是我所知道的第一部。

作为第一部这样的电影，它还有很多瑕疵。

据说——我没有看，只是据说——它是一部喜剧。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用喜剧的形式去拍反思式的电影，这将对其现实的价值大打折扣。

还有，影片中设计的吕玲玲和韩明这样的检察官形象，现实生活中恐怕几乎是没有的，最乐观地说也是凤毛麟角。

尽管如此，选择这样的题材和角度还是值得赞赏和支持的。但愿它只是第一部。我希望这样的电影越来越多——关注我们生活的环境，关注正义和公平；敢于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敢于质疑体制和权威。

当电影走出虚幻的自豪和虚假的历史，娱乐之余也承担起其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与使命，不仅可以推动文明的进步，它本身也是文明进步的表现。

——正文完——

春节长假，品读官场小说，每一部都是精品：

本号原创佳作荐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