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今天，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都面对哪些挑战？
2023年8月6日，印第安歌舞与社交活动帕瓦（Pow wow）在南达科他州的松岭（Pine Ridge）印第安保留地隆重举办。
▲ 松岭保留地帕瓦活动 ｜ 图源：中南屋
南达科他州是美国印第安人的主要聚集地之一，有81,900的印第安人口，占据全国印第安总人口的约百分之十。
州内共有九个印第安保留地，而每一个保留地都代表了一个印第安部落。
人们把在这些部落中生活的印第安人叫做苏族（Sioux）人，而他们则称自己为拉科塔（Lakota）人。
拉科塔人曾是驰骋于大平原上的游牧民族。然而，自十五世纪起，殖民者带来的枪炮、疾病、酒精与毒品迅速摧毁了拉科塔人的传统社会组织和生活方式。
95%的印第安人口在殖民者的种族屠杀下死亡，而剩余的拉科塔人口则被遣送到如今南达科他州的保留地内。
殖民者将拉科塔青少年送往寄宿学校接受“白人教育”，学习天主教和英文，并禁止他们使用自己的语言文化。
▲ 伤膝河大屠杀原址的介绍展板 ｜ 图源：中南屋
尽管自二十世纪以来的诸多印第安反抗运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拉科塔人的生活条件，如今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群体依然面对多方面的挑战。
在这些挑战中，种族歧视、经济困难和性别暴力尤为突出。
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仍面对大量的种族歧视，主要体现为司法系统对印第安人权利的漠视和执法机关对于印第安人的暴力。
在临近松岭保留地、南达科塔州的主要城市拉皮德城中，这些现象尤为常见。
据当地居民Tianna介绍，近年来，共有18起警察无故射杀印第安人的案件发生，但是没有一个警察被司法系统审查。
警察也会有意不公开射杀印第安人案件的执法记录。
据另一名本地居民Muffie说，夜间，这里的警察则会无端骚扰露宿街头的印第安人。
老警察会带领新入职的警察在无家可归的印第安人身上实践他们抓捕犯罪嫌疑人时的流程，对他们造成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
除此之外，司法系统也会有意帮助对印第安人造成不同程度伤害的非印第安人逃脱罪名。
今年8月5日凌晨，一位白人司机驾车碾过一名印第安妇女，后者当场死亡。白人司机随后报警自首，而司法机构以其“配合司法进程”为由将其无罪释放。
面对这种不平等，许多公益组织正在行动起来，帮助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争取应得的权利。
非营利机构NDN Collective是当地最活跃的公益组织之一，他们针对司法部门和执法部门的种族歧视，发起了多次抗议游行活动。
在组织活动期间，不少机构成员都处在当地警方的监视与威胁下，甚至还有一部分成员因积极推进活动而被警方逮捕。
但这都没有影响NDN Collective帮助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反对歧视的决心。
此外，另一家公益组织Uniting Resilience的两位成员坚持在业余时间记录警方对无家可归的印第安人的无故骚扰和暴力行为。
她们录制现场视频并发布到社交媒体平台，进而希望提升人们对于印第安种族歧视现象认知和关注。
在经济方面，低人均收入、高失业率甚至无家可归则是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面临的主要问题。
以松岭印第安保留地为例，这里失业率高达83%，贫困率高达48.2%。而保留地中的奥格拉拉·拉科塔县人均年收入为8768美元，位居全美3143个县中的倒数第一。
当地居民Tianna表示，许多人由于没有工作，缺少收入来源，无法支付房租或与部落政府签署土地租赁，只能流落街头，造成了严重的无家可归者问题。
造成这种状况的直接原因是教育体系的系统性失败，主要体现为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在全学龄段的高辍学率。
John是一名退休的高中教师，在松岭保留地长大。他表示，在他的高中年级中，有约70%的学生从高中辍学，而在他所处的班级内，17个女同学中有9个已经有了孩子。
John认为，酒精和毒品滥用是影响印第安人教育的主要因素。
由于酗酒和吸毒在保留地内部如此常见，学生们很难将注意力集中在课业学习上，容易会将自身陷入毒品交易行业和酒类走私行业。
此外，保留地内性教育的缺失导致许多学生在上中学和高中时就已经为人父母，而这将会对他们的生活带来巨大压力。
然而，这些现象背后的根本原因则可能是历史遗留的精神创伤和传统价值体系的崩溃瓦解。
Thunder Valley CDC是一个在印第安群体中推行传统生活方式的非营利机构。该机构的区域公平项目主管Kevin解释道：“如果你的孩子成长在有物质滥用和暴力问题的家中，你难道能指望他们在学校认真学习代数吗？”
Kevin也强调，这种代际间的创伤（intergenerational trauma）是导致如今教育体系崩坏的罪魁祸首，而正是殖民者通过种族屠杀和文化入侵为印第安群体带来了最初一代的创伤。
正是这种创伤使得暴力、毒品、酒精和不负责任的性行为在代际间相传，从而使得如今辍学率变得如此之高，也从而使得当地经济发展停滞不前。
针对这些情况，Kevin所处的组织Thunder Valley CDC和John所处的组织Red Cloud Renewable都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来改善南达科他州印第安人的经济状况。
在Thunder Valley CDC，Kevin正在推动传统印第安文化和体育运动融入如今的教育系统。
作为棍网球和弓箭运动爱好者，Kevin在推动传承两种印第安传统体育运动的同时，也希望这些运动能真正重返到年轻一代的生活方式中，从而取代由殖民主义带来的非健康生活方式，即酒精、毒品和针对他人的暴力。
作为部落领袖Red Cloud的后代，John现在为关注可持续住房建设的非营利组织Red Cloud Renewable工作。
他希望通过提供免费住房，增加建房需求，在创造就业岗位以刺激当地工人就业的同时，也为当地人提供质量更好的房屋。
性别暴力问题是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群体面对的另一个重要挑战。
在如今的印第安保留地中，有84.5%的女性在其一生中经历过暴力，56.1%的女性经历过性暴力，而其中96%的女性性暴力受害者遭受过非土著施暴者的暴力。
上文提到的Muffie认为，殖民主义所带来的男性沙文主义思想以及其对印第安传统性别体系的消解是今天性别暴力现象的主要原因。
▲ 学员们采访Uniting Resilience的两位创始人Muffie和Felipa ｜ 图源：中南屋
她表示，在前殖民时代，印第安社群属于母系社会。女性被认为是生命的给予者，在传统印第安文化中被赋予了崇高的地位。
然而，随着殖民者的到来，针对女性的性犯罪开始变得普遍，甚至印第安男性也在寄宿学校系统的影响下开始摧残部落内的女性。
酒精和毒品的引入和泛滥更是加剧了摧残的过程，创造了在性别暴力方面的代际间创伤，也最终导致了南达科他印第安社区中的高家暴率和性暴力率。
此外，失踪和被谋杀的印第安女性（Missing and Murdered Indigenous Women，简称MMIW）也是当地性别暴力问题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目前全国范围内有5500多名MMIW。而谋杀已经成为印第安女性死亡的第三大原因，其中大多数谋杀是由非印第安人在印第安保留地上犯下的。
在松岭保留地，人口贩卖，性交易，和器官贩卖是MMIW的主要原因。在南达科他州，40%的性交易受害者是印第安女性。
针对这些情况，现在有很多公益组织正在呼吁关注与应对印第安女性所遭受的暴力和侵犯，例如Medicine Wheel Ride和Impower United。
Medicine Wheel Ride是由印第安女摩托车手组成的印第安女性权益组织。
在过去的一年，她们组织有MMIW亲属的女性进行跨州骑行项目“We Ride For Her”，并针对她们的经历和故事拍摄了一部纪录片，由此提升人们对MMIW问题的认知。
八月初，她们来到了南达科他州，在这里组织了一系列社区活动以继续扩大影响力。
而反性别暴力组织Impower United则选择在南达科他州各保留地内对年轻印第安女性进行性暴力防护教育。
负责人称，2019年，她们已经成功在罗斯巴德（Rosebud）保留地落实了她们的课程，使得80%的参与课程的印第安女性减少了她们身边的性暴力现象。
除了上述挑战之外，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在医疗卫生、环境保护等其他方面也还有很多挑战，需要更多人的关注与支持。
当地居民Guss告诉我们，保留地内只有一所大型医院，而医院中只有两个医生，完全无法应对保留地四万余人的医疗需求；水质问题方面，当地农民告诉我们，受密苏里河上游矿业和钻井的影响，松岭保留地内的水源中有超标的氯和重金属。
他还表示，受南达科他州恶劣天气和保留地内其他不稳定因素的影响，发展农业和食物主权项目需要巨量投入...
这些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都困扰着南达科他州的印第安人。所幸的是，许多组织已经开始使用恢复性方式去帮助当地印第安人找回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
在黑山 (Black Hills) 与恶地 (Badlands) 的环绕下，帕瓦活动依旧在进行，而经历了数百年苦难的印第安人民也将依旧载歌载舞，重新回到“地球母亲”的怀抱。
正如Guss所说：“他们把我们放在保留地是让我们最终灭绝。但现在是2023年，我们还在，对吧?”
参考资料：
[1]https://worldpopulationreview.com/state-rankings/native-american-population
[2]https://www.travelsouthdakota.com/culture-history/native-american/south-dakota-tribes
[3]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8785365/
[4]https://archleague.org/article/cheyenne-river-reservation-boarding-schools/
[5]https://www.kotatv.com/2023/07/05/native-americans-march-justice-rapid-city/
[6]https://www.keloland.com/news/local-news/dead-person-found-southeast-of-rapid-city/
[7]https://censusreporter.org/profiles/25000US2810-pine-ridge-reservation/
[8]https://www.re-member.org/pine-ridge-reservation
[9]https://www.lakotatimes.com/articles/lacrosse/
[10]https://nij.ojp.gov/topics/articles/violence-against-american-indian-and-alaska-native-women-and-men
[11]https://www.werideforher.com/
[12]https://www.keloland.com/keloland-com-original/missing-from-the-conversation-the-epidemic-of-missing-indigenous-w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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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龙飞宇 张博仁 胡景胜 庞玺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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