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价值投资常识｜2022年伯克希尔年会芒格问答记录
■ 时隔两年，2022年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的年度股东大会于4月30日重回线下举行。92岁的巴菲特与98岁的芒格再度搭档，在长达五个半小时的问答环节回应了股东所关注的诸多问题。过程中，芒格老爷子吃着糖果、喝着可乐，锋芒不减地对每一个问题作了直截精要的回应，多次引发现场观众的笑声与掌声。
芒格书院特作整理和翻译，用文字还原芒格先生今年的现场布道。
股市很疯狂，
但我们坚持自己的行事方式
问：在你2月26日写的股东信里提到“现在市场上让我们兴奋的东西不多”。但是3月10日左右就宣布收购Alleghany保险公司，还增持了惠普。所以想问，在你们写股东信的这一天，到后来大手笔投资的这一天中间发生了什么？
查理·芒格：因为我们发现有比债券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
（巴菲特接着谈到他读到Alleghany总裁邮件的事，并表示他关注Alleghany已有60年了。至于股票市场，他认为当前的市场环境就像个赌场，人们在交易而不是投资中赚钱。芒格作了进一步的补充。）
查理·芒格：这样的情况正在发生。有算法的计算机与其他有算法的计算机进行交易，对股票一无所知的人在接受经纪人的建议，而提供建议的经纪人市场经验甚至更少。
沃伦·巴菲特：不过，他们了解佣金。
查理·芒格：这是一个难以置信的疯狂状况。奇怪的是，我们的系统让所有这些赌场活动与许多合法的长期投资混合在一起，我认为任何明智的国家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我们会想让国家的股票在赌场的基础上交易？一堆人就在桌上掷骰子。看起来真的不美好。我也不觉得这是资本主义的荣耀，我觉得这很疯狂，但确实发生了。或许值得别人尊敬，但不是我。
我认为我们因为疯狂的赌博赚得更多了，它让我们在过去的几十年内更容易地做到这一点。
沃伦·巴菲特：因为我们依赖在机制下定价错误的企业。
罢免巴菲特实在荒谬
问：伯克希尔之前买过美国之外的公司，有的可能是全额收购的，比如曾投资过德国的公司。你们是等他们联系你们，还是会主动联系？
（巴菲特说他曾经主动过，也很喜欢在德国买的公司。但寻找过程实际上很困难。他们可能更倾向于公司的主动。）
查理·芒格：设想一下要买价值600亿的股票，我们必须非常喜欢这家公司，喜欢我们为此支付的价格，没有其他更多的成本或人力投入。
芒格接着对近日“罢免”巴菲特的提案作了回应：
还有一件事让我感兴趣。我们得到了关于董事长职位的建议，有人认为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不由同一个人担任，企业会运行得更好。这是我听过的最荒谬的评论。好比奥德修斯赢得特洛伊之战回来之后，有人却说，我不喜欢你赢得战斗时拿着长矛的方式。有些人从未经营过任何生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背景补充：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一位机构股东“美国国家法律和政策中心（NLPC）”提出用一位“独立董事会主席”来取代巴菲特的董事长职务的提案，并解释称，一个人如果同时担任董事长和CEO，将大大削弱公司的治理结构。美国美国最大公共养老基金——加州公共雇员退休金（CalPERS）也表示，将投票支持解除沃伦·巴菲特在伯克希尔·哈撒韦担任的董事长职位。】
下半生，
要努力比上半生更聪明
问：我的问题是关于市场的时机。你们每一次作出关键决定的时机都抓得很好，1969年、1970年你们退出了，1972、1974年当股市便宜的时候也做出了很多投资，1987年、1999年、2000年也是如此。今天市场下跌的时候，也能坐拥大量现金。我的问题是，你们怎么把这些市场的时机抓得那么好？
（沃伦·巴菲特说他从来都没有搞清楚怎么确定市场的变化。他们错失了2020年3月股市大跌的机会，所以其实并不是非常善于精确掌握投资时机，只是在觉得投资对象价格便宜的时候买入。）
查理·芒格：如果你问你的投资顾问自己要做什么，未来要发生什么，他会说你现在给我5万美金，这就是我对你未来的一个贡献。（笑）
很多理财顾问为自己的技能收费，提供服务，但其实都因为害怕失去客户支付的管理费而在做相同的事。我觉得这是有点可笑的。
沃伦·巴菲特：我们不能指望人们不为自己的利益行事。就好像当初要结婚的时候，我们会说服自己所喜欢的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但在婚姻里她是有弱点的，只是约会的时候她并没有展现出来。
查理·芒格：我们在努力做得更好，也许会有一点失败。我不知道我们比17岁时进步了多少。
沃伦·巴菲特：好吧，这一点很有趣。因为如果运气让你得到各种各样的好东西，你应该在你的后半生做一个比前半生更好的人。在两岁的时候可能没有办法学到太多，但在30年到40年内一直会学习人类动物行为的经验，这应该会让你在未来变得越来越好。
查理·芒格：我甚至不会回想我年轻时做过的事，因为那会让我感到难堪。
沃伦·巴菲特：好的，任何想问查理具体相关事情的人，稍后可以问。（笑）
对于核战争我们无能为力
问：几年前，有人援引巴菲特的话称，核攻击是伯克希尔最大的风险。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如果核事故真的发生了，伯克希尔保险公司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查理·芒格：对于大规模的核攻击我们没办法采取保护措施。我认识一个人，他说如果发生核战争，就爬到桌子下面，什么也不做。（笑）
沃伦·巴菲特：就如同查理说的，我们找不到任何解决方案，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问题。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们也束手无策，这种风险是大家共担的，伯克希尔没有办法保护你，但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是比较幸运的。
永远对比特币说不
问：在过去的四个月里我们经历了通货膨胀。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上涨7%，是198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你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从1970年到1975年，你们的投资组合出现了账面损失，但还是做出了很好的投资选择。我的问题是，如果你们只能投资一只股票来长期持有，同时还要抵御通胀，你们会怎样选择？这只股票有何特别之处，能使得它在一个可能很糟糕的市场环境下，也有很好的表现？
查理·芒格：我可以给你一些建议。当你拥有自己的退休金账户，你友善的顾问建议你把所有的钱都投资比特币的时候，说“不”，就行了。
问：你们对比特币和虚拟货币的看法有改变吗？大家都说比特币是浪费、是欺诈的投机行为，但它是不是也有可取之处呢？
查理·芒格：我一直都在避免去做那些愚蠢的、邪恶的，或者让我跟别人比起来显得很糟糕的事情，这三样比特币全占了。首先，比特币投资很愚蠢，因为它很可能会归零；其次，比特币很邪恶，因为它损害了美联储的体系，损害了国家货币体系；最后，这让我们和中国领导人比起来显得很糟糕，因为中国领导人非常智慧地禁止了比特币，然而我们还在这里做各种假设。
运用常识，改正错误
问：我喜欢目前的管理层从长远角度考虑增加股东的内在价值。在管理层换届的时候，新人们是否还会秉持一样的理念？他们可能会在保险领域承担风险，这些风险在资产负债表上很难发现，可能需要很多年才能被意识到。我想知道我们如何评估现在和未来的风险？
（巴菲特说伯克希尔优越的公司文化在于员工都辛勤工作，股东都信任公司，并表示一定会将这样的文化坚定地传承下去。随后他谈到了自己与芒格早年经营纺织业生意失败了的往事。）
查理·芒格：当时的状况令人非常绝望。你很明智地没有为此投入更多的钱。意识到糟糕的现实并采取适当的行动，通常只需要基本的常识。当你的竞争对手支付更低的电费时，你怎么能经营一家纺织厂呢？
这就是我们大脑的工作方式，很容易出错，其中的一个诀窍就是纠正自己的错误。我们也已经做了很多，犯错、纠错……有的时候会有点迟，有的时候在好主意上会做过头。
沃伦·巴菲特：我们在纠错上面至少是做得很好的吧？
查理·芒格：是的。现在尤其如此。但有时候有一些好的想法被追求得可能过分了。
沃伦·巴菲特：能不能告诉我一个稍微好一点的例子？
查理·芒格：你看罗宾汉（Robinhood）这个平台，一下子就蹿得这么高。它上市以后，让所有的人都加入进行短期的赌博、赚取高额佣金、隐藏回扣等等，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恶心的行为。
沃伦·巴菲特：是这样的。你看去年他们通过投机行为卖股票赚了很多的钱。
查理·芒格：他们现在有报应了。我觉得现在我们能看到正义。
沃伦·巴菲特：是的。但到处与别人作对是一个好主意吗？批评别人明智吗？
查理·芒格：也许不吧，但我忍不住。
沃伦·巴菲特：查理是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他98岁了，到现在还是做不到把自己的话锋忍一忍。好吧，那就放弃吧。
谨慎地表达立场
问：近年来，美国公司在政治领域发挥了更积极的作用，无论是公开反对特定法案，还是推动各种社会事业，其中往往还加入了股东或员工团体的要求。这样的行动尽管有好的一面，但也有可能疏远一部分人。我想问，公司是否应该涉足政治领域？
（巴菲特表示他不会到处宣扬自己的立场，不希望自己的言论造成的影响要让伯克希尔及其员工承担，并问芒格有何感想。）
查理·芒格：我在说话时甚至比你更加小心。
不参与关于税收的讨论
问：在拜登总统的2023年财政预算要求中，将对资产超过1亿美元的美国家庭征收至少20%的所得税税率，对此你们怎么看？
查理·芒格：我倾向于避开所得税的事情，我想这是我的原则。他们通过什么税我就付什么税。我不想参与关于税收的讨论。
指数基金的影响
问：在今年的信中，你提到为个人长期股东工作是你最大的满足。随着机构指数基金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管理团队如何培养像伯克希尔那样的股东文化？
查理·芒格：我认为伯克希尔的文化会在我们离开后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还会继续繁荣下去。其他的美国公司就大不相同了，而且每过十年都会变得越发不同。这些变化很奇怪。他们会在线上召开股东大会，然而股东根本都不会来。指数基金现在也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些事像生活中其他事情一样都在改变，但并不总是以你喜欢的方式。
问：被动投资工具现在控制了美国股市50%以上的份额，这个过程中，大型指数基金成为市场上最大的活跃投资者。我认为这些被动的管理者现在对公司治理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你们认为呢？
查理·芒格：我也觉得事情会失控，适得其反。让（管理基金的）三个人来告诉所有美国的企业什么是适当的管理，这不是一个好的发展。我认为如果指数化达到90%，它就不能很好地运作了。
我能在中国用更低的价格
收获更多更好的公司
问：查理过去曾对在中国投资做出过有利的表态，部分原因在于估值指标，你现在有什么看法？
查理·芒格：现在确实有一些紧张的情绪，也影响到了中国股票的一些价格，特别是中概科技股。跟中国的政府打交道与跟美国政府打交道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有自己的文化，也有自己的信念。我之所以在中国投资，是因为我觉得在中国可以用比较低的价格收获更多更好的公司。其他人可能会得出相反的结论。
浮存金与激励计划
问：在今年的股东信中，你提到了保险的浮存金。你对于浮存金的预期是怎样的？
查理·芒格：想想它的潜力是什么。如果能买普通股，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会带来8%的税收，那整个浮存金就是一大笔钱。浮存金每年还在增长，所以放轻松。我们很高兴有浮存金。
在伯克希尔，官僚主义的相对缺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让公司赚了很多额外的钱。
沃伦·巴菲特：是的。这让我的生活更快乐了。我们在一个很好的位置上，对于浮存金也知道该怎么做。
问：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担忧格雷格未来的激励计划吗？
查理·芒格：答案很简单，这是历史的偶然。它没有引起任何大的冲突或利益责任。沃尔特·斯科特（Walter Scott）也是一样的情况，是董事，没有同一家公司的股票。所以我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格雷格的行为一直都代表着伯克希尔的最大利益。
通胀的情况前所未有
问：去年沃伦曾经讲了通货膨胀会影响到所有的业务，特别是伯克希尔业务。现在通货膨胀还是在继续发生，你怎么看待通货膨胀，投资人应该如何抵御？现在的通胀和1970年、1980年的通胀有什么不同，影响有哪些？
查理·芒格：我们目前通胀的规模以及发钱的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大，这让我们国家其实陷入了一个不利的境地，也许我们必须要这么去做，因为目前我们面临的情况也是前所未有的。
沃伦·巴菲特：包括疫情也是，所以我要说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真的是一个英雄，他没有像婴儿吮着大拇指一样什么事也不做，而是做了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采取了措施。不作为的国家会崩溃，但他们又会把责任归咎于病毒等等事情。
查理·芒格：真正有趣的公司是日本，他们回购了大量的普通股，这真的很奇怪，他们得到了什么？25年的停滞，谁能预料到呢？
多元思维模型
问：我非常崇拜两位，特别是查理，你是我从小的偶像。我的问题是：如何在投资决策和生活中实践多学科框架，如何使其更实用？
查理·芒格：很明显的，它可以帮助你掌握不止一门学科。有句老话说，一个只带着锤子的人看其他的一切都是钉子。如果你不能掌握更多的知识，你会做出很多错误的决定。但是当你进入其他领域时，你会让专家非常恼火，因为你比他们懂得更多。我自己就经历过好几次。
找到不擅长的事
问：你很早就知道自己想成为投资人，并且在这方面做得很出色。对于那些还在努力寻找自己使命的人，你有什么建议？
查理·芒格：我以前在杂货店里一天工作 12 个小时，是为了获得工作的经验，并不是为了钱。我要给这位年轻的女士的建议就是，找到你真正不擅长的事情，然后规避它们。我和沃伦就是这么找到职业的，我们在其他事情上都失败了。
如果停下来想想，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我们从来没有做成过。你也许会认为如果你聪明，你可以做你不感兴趣的事，但其实你不能。
油储应该有更多
问：在伯克希尔2008年中期年会上你谈到了全球石油生产的主要影响。我们正在耗尽我们的战略石油储备，美国应该改变做法吗？
查理·芒格：我对这个事情可能有不同的意见，我希望有更多的油储量，所以会从中东买油，保留美国国内的资源。我觉得未来 200 年石油将会是非常珍贵的资源。有人不赞成我的看法，我不在意，我想我的想法是没有错误的。当然，这样不是寻常的观点。
石油行业现在被如此诋毁，但是我想不出比这更有用的行业了。我认识的业内工程师、设计师都是最优秀可靠的人。我认为美国的石油供应没有什么问题，我基本上喜欢美孚石油公司，并不觉得那是个邪恶疯狂的地方。
编辑：杨紫琳 陈佳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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