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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到极致,成年人的精神自救

徐亚辉 曾奇峰心理工作室 2023-12-20



每个成年人,都有状态不好的时候。


有的人顺势放自己颓几天就恢复了,也有的刚好相反,他们相信好状态是通过做事情找回来的;更多的打工人表示根本不敢摆烂,那就彻底报废,再也支棱不起来了。


很多人不敢给自己颓的机会,往往第一反应是,怎么能让自己好起来?


身边的人也会鼓励我们继续加油努力,好像大家要合起伙来否定和回避不好的状态。


所以这可能会让颓丧变本加厉。状态不好本来就容易让人自卑和自我怀疑,如果不能迅速回血,就又多了一层自责的焦虑。


急于改变,反而会将自己束缚在低迷中,加重内耗。


因为其中包含着双重恐惧:一种是恐惧自己无法持续满足社会的期待;另一种是对真实自我的恐惧。


急于摆脱低谷,是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


先说一件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


某次去超市买菜,看到一包秋葵很新鲜,再仔细看,包装日期是两天前。但旁边那包日期赫然印着当天的,虽然看上去颜色发暗,也有点软塌塌的。


眼睛告诉我,前面那包更新鲜,但我还是选择相信标签上的日期,拿着后面这包直奔收银台。


中间犹豫两秒用来说服自己,难道是秋葵新品种,就像最近流行外皮长着白毛的脏脏柑一样。


收银员拿起秋葵刚准备扫码,又放下了,和气地说:“顾客,这秋葵快坏了,你别买了或者重新挑一包”。


已经无心跟她理论,要坏掉的蔬菜为什么印着当天日期;因为我快被自己蠢哭了。


这件小事吓了我一大跳,有种屈辱感瞬间上头。


我亲眼见证了自己如何催眠自己,与外界标准浑然一体,理直气壮否定真我的声音这一过程。


从出生到成年,不同程度上每个人都将在环境的打磨下隐藏或消失掉部分真我,我们不得不以社会认可的方式生长。


个体身上那些独特自由的东西不被鼓励,反被忽视或打压,久而久之,人们自己也很害怕面对这些专属的个性化。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一段很好的隐喻。


有个大胖子在入狱的第一晚,由于极度恐惧,他在牢房里哀嚎“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妈”而被狱警活活打死。


肖申克是一座监狱,它象征着每个人内在的自我禁锢,像大胖子要回家找妈妈一样,真我的部分要出来的话,结局会很悲惨,必须进行防御。


于是,有了影片中另外一句:监狱里的每个人都绞尽脑汁不让自己闲着。


在肖申克服刑满50年的老人布鲁克斯,年轻未入狱前,曾见过汽车,获假释出狱后,在见到满大街的汽车时,他不知道生活该如何继续,不久便上吊自杀了。这个人物的刻画,淋漓尽致展现了人们在被规则完全同化以后,面对真实自我时的恐惧。


当人们在规条中行走够久,自由和真实,可能就是致命的。


生活中我们感觉到状态不好,其实是真我需要发声的时刻。但在强大的现实面前,它的声音微弱而痛苦,人们不敢停留,只能转身再次回到现实的洪流中去。

 

丧是本能的需要,治愈的契机


状态不好急着改变,不给自己丧的空间,是在否定双重本能之一:死本能。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死本能是生命体意欲从有机返回到无机状态的一种动力。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自身除了有爱欲和繁衍的生本能,还有趋向毁灭的死本能。


生死两种本能是融合在一起的。


想一想,在过去的岁月中,你有多少次想死,但又觉得日子也没那么糟,还可以在人间凑数。


又有多少次觉得眼前的婚姻进行不下去了想离,可回头看看屋里的那个人并没有那么糟。


所以,当丧的体验来临时,我们不应当对它围追堵截,拒之门外;它是我们活着的证据之一。


也如黑格尔所说:正是否定性为存在赋予活力。


《甄嬛传》里的沈眉庄与皇上离心后,悄悄爱上了温太医。一日与温太医对饮,借着酒力,敦厚温良的她不禁哀怨:“整日克制清醒又有什么用?我就不能醉一回吗?”


当你很丧不想努力的时候,如果听到别人要你加油继续,是啥感觉?


恐怕很多人会被激怒。我倒认为这种被激怒是健康的反应。愤怒能为我们提供间歇的机会,能够暂时中止过度卷入以丧失真我为代价的外界定义生活。


在数字信息和过度强调经济的时代,当一个人不断促使自己符合社会潮流,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丧,那就很可能反向形成对一切刺激不假思索的跟随,将自己又一次推向没有选择的境地。


就好像一个失重的人跌跌撞撞,不知道在哪一刻就倒地不起。


这再次证明有时我们需要一点丧,它提示自己重新看看脚下的路。同时,没有丧的生活,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你不必为状态不好感到抱歉。


谁在催你努力?


处于自媒体盛行的背景下,我们被告知,人人都是奇迹的创造者。


这听起来是个绝好消息,因为其中散发着诱人的自由味道。殊不知,这也是我们疯狂自我攫取和鞭挞的开始。


有一本为当下全球化时代作出诊断的书《倦怠社会》,犀利直白地指出了真相: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前者伴随着自由的感觉。


当个人发展与外界的壁垒消失了,看上去个人完全自由了,不幸的是,想偷懒的借口也没有了。我们被迫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然后倦怠,直至抑郁。


我们沦为了自己的驱使者和攻击者,精神上不得安宁。


尼采说:由于缺少安宁,我们的文明将逐渐终结于一种新的野蛮状态。


状态不好急着改变,不敢丧不能停,就是对自己的野蛮行径。


另外,我们需要适当走出自恋,放心大胆颓一小段,天不能塌,地也不会陷。


在正负能量交汇中,活出希望


社会和教育一直倡导我们正能量。据我观察,人们可能是对正能量这件事有什么误解。


正能量并不是对负面的东西直接否认和回避,也不是通过过度自我压抑来换取;真正的正能量,是扎根于我们心底的希望。


正因为有这份希望,我们才有能力去迎接和面对现实中的丧。


在心理学中,希望作为一种人格的品质,在婴儿期的0-1.5岁左右就形成了。它的产生基于一个前提条件,即婴儿能够对养育者感到信任。


也就是说,在婴儿有需要的时候,养育者大部分时候都会及时出现。有了信任,就有了希望;希望帮助一个人增强自我力量。


让我们回到永恒经典《肖申克的救赎》当中。


男一号安迪在经历了被误判终身监禁的厄运后,正因为希望的品质始终未泯坚定,凭借一把类似玉器店用的小锤子,凿开了一条逃生之路。在他的朋友瑞德看来,打通这条路需要600年,但安迪只用了27年。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安迪沿着囚室的隧道,继续在恶臭的下水道里爬行了500米,终于成功越狱,重获自由。


在此之前,他已经周密安排好了一切出逃后的计划,并诚挚邀请狱中最好的朋友瑞德在获得假释后去找他。


瑞德在肖申克40年,虽然他在狱警和囚犯的夹缝中生存的游刃有余,但对自由已经无感。安迪越狱后,他有些想念,似乎也燃起了一丝向往。


在获释的最初,瑞德像自杀的老布一样,对外面的自由很不适应,曾一度想重回监狱,但想起自己对安迪的承诺,还是决定履行。


他们终于在美国以外的领土,再度重逢,一起新生。


《肖申克的救赎》,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自我救赎。


像安迪一样坚守希望,像被给予过信任的婴儿一样,相信妈妈终究会来;我们就可以接纳眼前的丧,穿越负能量,继续前行。


因为尼采还说过: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作者: 徐亚辉,二级心理咨询师,UM心理主笔;做人性的观察员与理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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