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余城发力“博物馆之城”：西安躺赢 深圳“不差钱”
在“为一座博物馆赴一座城”的热潮下，又一轮“博物馆之城”建设大潮开启。
2004年，东莞首个提出建设“博物馆之城”，以提高城市软实力。时至今日，东莞虽然并不以文博闻名，但虎门鸦片战争博物馆年均参观观众逾550万人次，是广东观众数量最多的博物馆之一。
此后，随着博物馆、纪念馆免费开放的推行，2008年前后，全国掀起了第一次“博物馆之城”建设热潮，上海等多地争相立下了“拥有100个博物馆”的目标。
2021年5月24日，中央九部委联合印发《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指出“探索在文化资源丰厚地区建设‘博物馆之城’‘博物馆小镇’等集群聚落”，又一轮“博物馆之城”建设大潮开启。
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有北京、上海、广州、西安、南京、武汉、郑州、长沙、济南、成都、沈阳、太原、昆明以及洛阳、苏州、青岛、潍坊、淄博、绍兴、大同等30余个城市提出建设博物馆之城的计划或规划。
拥有博物馆数量最多的城市北京，2020年提出建设“博物馆之城”的概念和目标，为保障百余所博物馆的免费开放运营，财政每年安排经费约11亿。在兴建新场馆方面，投入更是惊人，故宫北院区投资21亿，南中轴博物馆群计划投资38亿。按北京文物局的规划，2025年，北京将拥有超过260座博物馆。
2021年10月，山东确定青岛、淄博、潍坊、济宁四市为首批“博物馆之城”建设试点城市。
青岛是山东省内唯一在册博物馆数破百的城市；淄博是齐国故都；潍坊不但拥有北方最早的新石器时代遗迹，还有青州博物馆这个国家首批县级国家一级博物馆；济宁更不用说，坐拥孔子这个大IP，加上革命老区的红色基因，底蕴深厚。
但奇怪的是，拥有4个国家一级博物馆的省会济南，虽然也自称“博物馆之城”，却并不在试点之列。
官方并未说明原因，但猜测是出于均衡发展的考虑。连济南自己，谈及博物馆发展，都苦恼于省级太强，市县级虚弱。山东在官宣试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调拨了4700余件文物支持试点城市博物馆充实馆藏。
2022年12月，在文博圈影响力并不出众的广东，一口气提出支持广州、深圳、佛山、梅州、东莞、潮州6市建设“博物馆之城”，目标是整合不同层级博物馆，建成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博物馆强省。
梅州作为粤北客家文化的代表，潮州作为粤东潮汕文化和侨乡文化的代表，与珠三角四座万亿城市一同被点名，也体现了广东促进欠发达地区协同发展的意图。
2023年6月，山西省“全面支持太原、大同、晋城、临汾等地建设博物馆之城”。
太原、大同入选在意料之中，但另外两座城，山西既没有选择博物馆数量基础较好的长治和运城，也没有选择早已因平遥和五台山而闻名在外的晋中和忻州。
如若从古建筑风格来看，拥有华严寺的大同属于北部雁门佛塔区；拥有晋祠的太原属于中部并州多教区；拥有炎帝庙的晋城属于东南上党诸神区；拥有尧庙、大槐树的临汾属于南部河东祭祖区。4座“博物馆之城”恰好代表了山西4大区域文化，与兄弟省份相比，透着一股学术上的严谨。
如果说第一次“博物馆之城”建设热潮还聚焦在展出物和博物馆系统自身的话，这一轮的建设，包含着更多的人文关怀，带有更多城市底色，也与城市建设、产业融合有了更多的关联。
作为十三朝古都和古丝绸之路起点，西安丰厚的历史文化遗产，为“博物馆之城”建设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
在西安，每8.28万人就拥有一座博物馆，位居全国前列，陕西历史博物馆、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西安碑林博物馆早已名扬海内外。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西安拥有登记在册的一般不可移动文物3246处，各级文物保护单位428处。这是让其他城市艳羡的资源。
对西安来说，博物馆和文物数量从来不是问题，在博物馆之城建设上，西安更多强调的是“馆城融合”，瞄准的是旅游产业。西安直言，要让博物馆“助推陕西由文旅大省向文旅强省迈进”。
在西安，博物馆与历史街区、景区甚至现实生活的界限都不那么明晰。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看完陶俑壁画宫女图，去城墙上散个步，再去大唐不夜城、大唐芙蓉园这类仿古主题公园转一圈，是来西安的游客再寻常不过的安排。穿上汉服，走过唐风满满的建筑，看着盛唐主题的演出，与穿着唐朝服装的NPC互动，仿佛穿越时空，体验感拉满。
除了门票收入，博物馆到底能给城市带来多少经济效益，西安并没有给出过具体数据。不过南京的情况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2022年底，南京博物院南京博物院副院长王奇志在与国际博物馆馆长交流对话时透露，他们曾请第三方做过评估，在疫情前的2019年，仅南京博物院一家，就为南京市带来了十几亿元的旅游收入，创造了1300多个就业岗位，4000多个间接的岗位。对西安来说，这个数字只会更高。
作为文化资源和考古资源都相对匮乏的城市，深圳一度被称为“文化沙漠”，建市时，全市只有一个小型图书馆、一个小型电影院和一个小型展览馆。
但如今，深圳的博物馆已涵盖历史文化、革命纪念、自然科技、艺术、民俗等多种类别。数量上，紧追省会广州，位居广东第二，且这一数字还在增长中，国深博物馆（暂用名）、深圳海洋博物馆等一大批在建博物馆正排队“等待上新”。根据《深圳市文体旅游发展“十四五”规划》中提出的目标，到2025年，深圳博物馆总数将达100家。
实力上，深圳博物馆藏品从300多件扩充到4万余件；深圳南山博物馆作为一个区级博物馆，密集引入阿富汗珍宝展、埃及木乃伊展、意大利庞贝精品文物展等“重量级”展览，反复出圈。
如果说西安是天选的博物馆之城，深圳这个“博物馆之城”，是有意引导、精心浇灌的结果。
财政投入上，深圳展现了“不差钱”的壕气。为鼓励博物馆建设，深圳2020年起设立专项奖励经费，对评定等级的非国有博物馆给予最高1000万奖励，此外，对博物馆日常运行、临时展览和社会教育活动都有专门补贴。
意大利庞贝展在北京门票79-139元，叙利亚文物展在广州收费30-60元，而这些在南山博物馆都是免费展出。2023年，光深圳博物馆一家的政府预算拨款就达1.45亿。
政策支持上，深圳的国有博物馆资产所有权、藏品所有权、开放运营权分置改革也走在了全国前沿。
2020年，金石博物馆作为非国有博物馆，其运营团队——金石文化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中标福田区华强北博物馆的运营管理，开创了国有博物馆社会化运营先河。
深圳民营经济发达、经济实力雄厚的特点也体现在博物馆建设上。在深圳59家博物馆中，有41家属于非国有博物馆，占比近七成，远超全国平均水平，数量在广东省各地级市中排名第一。
更难得的是，深圳的非国有博物馆质量颇高，深圳望野博物馆被评为国家二级博物馆，梵亚艺术博物馆是全国首家以国外犍陀罗艺术品收藏为主题的非国有博物馆。
与西安文化产业与旅游业的天然联系不同，对深圳来说，砸重金建设博物馆，是“文化立市”，提升市民幸福感、获得感，激发城市文化创新潜力的一部分。
深圳的博物馆们更多的职责是服务本地及周边地区，丰富市民文化生活，“成为连接深圳人情感的重要媒介”。有住在南山博物馆周边的市民表示，自从南山博物馆密集引入特展之后，“每两三个月就要去逛一圈，感觉自己审美都提升了”。
诚然，深圳大量引入特展、扶持非国有博物馆发展的模式值得资源禀赋不佳的城市借鉴，但背后的财力投入，不是一般城市能够承受的。
热度高，赚钱难
若说观众对西安的博物馆有什么不满，一是接待能力有限，抢票有如中彩票，像大热的陕西历史博物馆，一天接待上限仅1.2万人。另一个，则是“贵”。
西安免费开放的博物馆占比77%，远低于全国九成的平均水平。陕西历史博物馆壁画展收费270元，创下全国之最。国家统计局2022年年鉴显示，陕西博物馆参观人数2782万，门票总收入4.06亿，人均花费14.6元为31省市最高。
固然，国家允许古建类和遗址类博物馆收费，而西安恰好这类博物馆较多是一大原因。另一方面，未尝不是西安博物馆旅游景点化的结果。
对于接待能力有限的问题，通过开设分馆、延时开放、打造数字化展厅等方式，能有所缓解，但门票贵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容易。
国内博物馆“入不敷出”是常态，2008年推行国有综合博物馆免费开放以来，博物馆收入更是高度依赖政府补助，对拥有大量博物馆的西安而言，负担不小。
国外的许多博物馆通过文化产品开发来突破经费“瓶颈”，一些知名的世界级博物馆文化产品销售年收入均为数亿美元。但在国内，除了故宫等极少数案例外，绝大部分博物馆无法通过文创产品盈利。
2022年，四川全省413家备案博物馆共接待观众3480万人次，文创收入仅9400余万元，平均每位观众消费不到3元，全省博物馆文创收入还不及给成都博物馆一家的财政补贴。
陕历博文化产业部副主任李博雅曾在采访中谈到，“西部文化企业的整体实力不及北上广深，缺少全球化理念国际视野表达手段的设计师，下游做不到浙江的下游企业那么灵活、成本能控制得住”，此外，文创资源主要在国有企业手中，很难让社会资源参与。
这几点，时至今日仍是众多城市博物馆发展文创共同的痛点。说到底，还是受限于城市现代化水平和综合实力。
博物馆不仅仅是城市记忆的记录者，也是推动城市发展的重要力量。如何让博物馆更好地为城市服务，让“博物馆经济”持续火热，值得各地好好琢磨。
参考资料
[1] 国家统计局、国家文物局网站
[2] 中国城市：开启博物馆之城建设. 《环球》杂志
[3] 大手笔！西安“博物馆之城”总体规划：一核两翼，四维六面！. 长安范儿
[4] 赋能城市未来，博物馆何为. 文汇报
[5] 2022年度四川省博物馆事业发展报告出炉. 四川日报
[6] 5个陕西一级博物馆的文创生意经. 中经文化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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