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一直以来,生物学家饶毅都是比较独特的学者,他敢于发声,坚持自己的主张。当张文宏一度被一些民粹声音攻击时,饶毅挺身而出,支持张文宏。在数月前防疫策略十分严格时,他便不认同一直延续现行方法,因为“无法预计何时新冠疫情不流行了,无法预计何时新冠病毒消失”,他建议:“尽快推广第三针疫苗,老年人和婴幼儿接近(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接种,然后开放”。如今,当张文宏医生提出“走出疫情已成定局,这个趋势不会再逆转”,饶毅又提出不同的看法。他认为:事实上,今天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断定疫情走向,没有一个人可以排除疫情永远伴随人类、一年三次、每次轻重没有规律地摇摆。今天看到饶毅先生在公众号“绕议科学”中炮轰张文宏先生的文章对上不必逞能、对下不宜逞强:疫情双方代表性人士都应该实事求是,不禁一笑。两边都是我欣赏的诚实的人,所以对饶毅先生的批评,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双手表示支持。毕竟与饶毅相比,张文宏确实也只是个医生,没有像饶毅先生一样在生物学领域深耕,对病毒学也没什么太深的见解,无法像饶毅先生信手拈来诺贝尔奖学者的研究串成科普的故事线,讲解科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被饶毅怼过的人太多了,著名院士蒲慕明,华大基因的CEO尹烨,包括当时竞选时的特朗普,都成为饶毅炮轰的对象。有人说,饶毅这个人有点损,怼人也不能砸人饭碗啊。因为饶毅公开在文章中建议华大基因要辞退掉尹烨这个水博。华大后来也没采纳饶毅的建议,尹烨也没做回应,以求饶的姿态避开了饶毅的火力。现在偶尔还能看看尹烨发发读书笔记。每次看见饶毅先生自信满满地为科学正名的时候,忽然想起,其实学科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比如学纯数学的会瞧不起学应用数学的,因为应用数学不够抽象;学数学的瞧不起搞理化生的(饶毅在这个梯队),因为理化生太依赖于自然界;搞理化生的瞧不起学工科(含医学)的,因为学工科的太工具主义太死板,不够浪漫;学工科的瞧不起学社科的,因为社科的太虚;学社科的鄙视学文学历史的,因为后者太穷......饶毅在文章中提到张文宏只是个医生,不是冒充科学家,他不懂科学,不能不懂装懂,不能“对上逞能,对下逞强”,就是理学对医学的鄙视吧。如果按照这个鄙视链网络,兴许只能请到丘成桐老爷子出山才能治治饶毅的狂态了。可是贵为数学皇帝的丘成桐却对文学很感兴趣,他在许多讲座中都提到,数学中做的最精深的演算其实跟文学的境界很像。而就目前新冠病毒的走向来看,从科学的角度,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那么疫情管理方法当然也就不可以一蹴而就了。张文宏一边在积极给公众以信心的同时,确实从科学的立场上存在话说的太满的倾向。但是我看,身处张文宏这个位置,他不这样讲,也确实没办法。如果严格按照饶毅先生的方式,张文宏先生应该对领导说,对不起,我们现在还没把握新冠病毒到底会不会消失,到底会不会变化,我们确实还不知道。张文宏接着用同样的话对民众说,对不起,从世界上最新的研究进展来看,我们其实对新冠病毒的了解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做更多的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示范研究,这样才能够找到一条靠谱的抗疫之路。能行吗?毕竟中国还有很多头脑发热,一天到晚只知道焦虑、烦躁、愤怒、放屁的巨婴呢,张文宏如果这样说了,他们不得炸锅了,这日子还能过吗。倒不是说,张文宏在评断“高峰期马上来临,走出疫情已成定局”就是为了安抚大家的心理的一碗鸡汤,张文宏先生肯定有自己的观察和判断。我之所以反复强调,依然还是要相信张文宏的理由是,毕竟他说了,而且没说违心的话,他可能说的是错的,那么请你批评。正确的批评方式请参考饶毅先生的“绕议科学”。对上不必逞能、对下不宜逞强:疫情双方代表性人士都应该实事求是文/饶毅
(1962年出生于江西省南昌市,著名生物学家,教授、博士生导师,首都医科大学校长,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副主任、理学部主任、生物学讲席教授)
来源/饶议科学
事实上,今天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断定疫情走向,没有一个人可以排除疫情永远伴随人类、一年三次、每次轻重没有规律地摇摆。无论面对上级还是群众,无论需求多么急切,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新冠期间,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但双方代表性公开发言者,却都有同样的问题:科学不足,又不肯承认,而经常说错话。科学不足有两个层面:全世界的科学有限,所以没有人知道。个人的科学训练和科学前沿敏感性不够而不知道。一种观点是误导上级坚持下去就能战胜病毒;一种观点经常告诉大众马上就好了。还有就是经常预计科学很快就有疫苗、有特效药了。就是不肯说:迄今总结不出新冠病毒流行的规律,所以每一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新冠病毒流行完全不同于已知的病毒,既不是乙型肝炎那样很少变化、也不是流感病毒那样每年出现、更不是非典一样很快消失。迄今所有新冠的疫苗效果都有限、药物效果也有限,并不能一蹴而就。今天,没有一个人可以排除:新冠就一定不会成为每年流行几次、每次症状上下漂移的传染病。也没有人能够预计,它就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像非典一样又突然消失。科技可以不断改进疫苗、改进药物,但今天无人有把握:一定会出现如乙型肝炎疫苗一样可以一劳永逸的疫苗,或者像丙型肝炎药物一样的根治性药物。而不是像结核病一样长期没有很好的疫苗,长期没有很好的药物。医生不会自动就是科学家,绝大多数医生不是科学家,这是常识。一个优秀的医生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不是好的科学家。不能因为中国一批扮演科学家的人,医生也就想扮演。那些不是医生扮演科学家的科技工作者,因为大部分工作既没有实际意义,也没有科学意义,所以需要扮演。医生应该对自己实际帮助病人而自豪,懂科学就谈科学,懂多少谈多少,不懂就承认,或者不谈。要懂得病毒流行,需要一定的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学知识。1950年代,也就是钟南山大夫上学的时代,中国的遗传学比较老旧,而中国的分子生物学不可能存在,因为世界上分子生物学那时刚刚起步。而梁万年上学时代,世界上分子生物学开始起飞,但国内的分子生物学教育很差,能教好遗传学的老师也不多。张文宏上学时代,教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学的老师都有一些了,但博士论文“借鉴”了其他人7千字恐怕不能证明学的好。上学期间缺乏机会、或者有机会而没学好,当然后面可以自己努力。很多人经过努力而有很大改进。但疫情的代表性发言者通过其言论披露出很多漏洞。上级下级可能经常希望确切的信息。有,就应该提供。但是,如果没有确切信息之处,也需要如实说明。对上逞能、对下逞强,都不是科学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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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经过三年实践,经过不断艰辛探索,我们终于明白了新冠这个病就是自限疾病,中国抗疫终于走上希望之路!然而,这一切都来之不易,此时此刻,我们更加不能忘记,那些冒着危险说实话而被骂,甚至付出了生命代价的医生们。第一是武汉市中心医院眼科医生李文亮。2019年12月30日,在武汉疫情爆发的前夕,李文亮看到一份病人的检测报告,检出 SARS冠状病毒高置信度阳性指标,出于提醒同学注意防护的角度,所以在群里发布了消息,“让家人亲人注意防范”!李文亮发出预警信号后,2020年1月2日,央视率先以《武汉发现不知原因肺炎,8名散播谣言者这被查处》一篇报道传遍大江南北。2020年1月3日,李文亮因“在互联网发布不实言论”,而被武汉警方警示和训诫!2020年2月7日凌晨,李文亮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去世。武汉疫情爆发后,李文亮被誉为“吹哨人”,艾芬就是“发哨人”。因为她给李文亮提供了“哨子”,立即受到了武汉市中心医院党委书记蔡莉在大会上严厉训斥:“你视武汉市自军运会以来的城建结果于不顾;你是影响武汉安定团结的罪人;你是破坏武汉市向前发展的元凶!”2020年3月10日,《人物》杂志采访艾芬,发表了一篇名为《发哨子的人》的特稿,艾芬愤怒地对记者说:“作为当事人的我非常后悔,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评不批评我,老子到处说”!随即这篇文章被禁,但网友把这篇文章翻译成了几十种语言传播,不仅有英、法、德、日、俄等多种语言,还有甲骨文、盲文、拼音版、计算机编码版、DNA编码版、广东话版、倒读版,多达100多版本,震惊世界!第三是上海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去年,张文宏说:病毒是消灭不了的;应该为与病毒共存早做准备;与世界互通,回归正常的生活。 张文宏此论一发,便掀起了汹涌的舆论狂潮。一时间,张医生被骂成反动学术权威、汉奸走狗、网红药贩子、投降派、带路党、汪精卫……有人居然要求他为全国人民磕头,张文宏一夜之间已成了全民公敌,张医生绝对是这三年来遭攻击最多的人!第四是上海浦东疾控中心传染病防治科主任医师朱渭萍。2022年4月2日,一段她解答市民关于疫情防控咨询的录音刷屏。电话中,朱渭萍称无症、轻症可以拒绝去方舱医院,去方舱也没什么治疗,尽量不去,居家或隔离点待着最好。除了有基础病和高龄老人,新冠就是得了一次感冒,当成普通流感就好,次生灾害大于新冠!她甚至还说,专业人员都逼疯了。不要以为专家是饭桶,我们都提了n次了,没有人听的啊!你可以把我录音放出去,希望专业的声音能被更多人听到!可是,当天浦东新区卫健委称正在调查中。马上上海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发布了《关于近期做好市民咨询服务的工作提示》。要求“接听答复口径必须与国家和本市的防控政策一致不得加以个人的主观意见。”“答复问题必须在中心的工作职责范團内,各部门负责人指定熟悉业务的专人接听市民热线,其余工作人员不得擅自接听回复……”上海疾控这份文件非但没有回答朱渭萍提的问题,反而像一份对朱的变相“训诫书”,难怪网友把朱医生誉为“上海吹哨人”!真心感谢每位打赏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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