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果“517工程”真相(下)
来源:解放日报网、凤凰网
作者: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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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不能不警惕1971年2月12日,林立果到苏州,2月下旬从苏州到上海,接着又去杭州。(文末附视频《“九一三”事件背后的层层迷雾》)
3月18日,林立果带于新野从杭州到上海。
当晚,林立果对于新野和李伟信说,根据目前局势,要设想一个政变计划,立即把周宇驰从北京叫来商量。
还说刚才已经把我们在杭州研究的情况,给“子爵号”(叶群)说了一下,她说在上海要注意隐蔽、安全。
3月24日,《571工程纪要》出笼。
在中央召开批陈整风汇报会议期间,林立果天天召集开会,研究对策。
他估计会议可能出现三种情况,一般地谈一下,出不了大问题;整倒军委办事组;整倒首长(林彪)。我们希望是第一种情况,但要做好第三种情况的准备,他说首长和主任同意他的看法。
于新野的工作日记(从直升机上缴获)记载,林立果、周宇驰、刘沛丰、于新野等在4月23日晚上开会,对中央批陈整风汇报会的形势进行分析,根据斗争形势,准备加快、提前。
4月26日,于新野到上海,对“上海小组”强调绝对保密,失密牵动大局,牵动整个斗争形势,把保密作为对他(林立果)态度的实际表现。
这之后,林立果一伙的行动果然大大加快。
5月23日,周宇驰在吴法宪的安排下,开始学习直升机。
7月,周宇驰以练习直升机作掩护,先后飞到南昌、庐山、广州、郑州等地。
北戴河秘密建立了一个直升机机场,8月至9月初,周宇驰多次驾驶“云雀”从北京飞到北戴河。
7月下旬,林立果和刘沛丰乘专机先到北戴河。接着带于新野、李伟信、程洪珍等人到广东深圳、尖沙咀一带拍摄了大量地形照片,察看了九龙的地形。
还乘坐飞机越过规定的航线,航测了香港及周围的地形。
周宇驰拿到了华东、中南几个省一、二、三级机场资料,林立果说,万一情况紧急,可以让首长到香港遥控指挥。
7月30日,林立果等人从广州回到北京,8月1日零时到2时,在西郊机场“秘密据点”召开会议,林立果总结了一年来的情况。周宇驰强调要注意隐蔽,不要暴露,不当叛徒,准备流血牺牲。
8月5日,于新野派人到北戴河,给林立果送去一套电话机、增音机和保密机。
8月8日,程洪珍、王琢(空司管理处副处长兼汽车队长)乘安-12运输机将两辆水陆两用汽车运到北戴河,供林立果在北戴河海面进行驾驶训练……
林立果十分警惕,再三强调防止出内奸、叛徒。
1970年11月,林立果曾说:
现在不是决战的时候,要隐蔽,养“兵”蓄锐。
从“上海小组”学习记录中,也可以看到退缩的意思。因为敌强我弱,打基础,保存和聚集力量,不要去打硬拼仗,不要搞“碉堡战术”。
我们的退却要最有组织,要损失最小,反对莽撞、二杆子、乱捅、出风头、冒险家。强调组织纪律性,不失组织原则,不要授人以柄。
12月1日,林立果布置整顿空军机关的“骨干队伍”,不能让“特务”混进他的小圈子。
但从1971年3月至9月初,林立果等人的一举一动,都从不同渠道汇集到毛泽东那里,这恐怕是林立果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现在看,自从林家的一儿一女到了空军,一文一武,掌握了空军的“大权”,毛泽东对空军就格外关注。请到中南海跳舞的舞伴来自空政文工团。
当然,更多的“油水”还不靠她们。那么是谁?为什么至今没有浮出水面?
林立果的活动范围非常小,也非常注意保密,外人插不进脚。周宇驰、于新野肯定不是,他们那么坚决地自杀,说明他们是“铁杆”。
林立果信任的左右手是周宇驰和刘沛丰,刘沛丰也跟他死在蒙古荒原了。
有人说是程某某,直接通汪东兴。他用什么手段通知汪东兴?那时通信还不发达,电台没有,长途电话要通过总机,他敢吗?写信太慢。
不过,这个深知林立果秘密的“特务”可以通过“组织”。
从毛泽东南巡的行踪看,如果没有“特务”,他怎么可能对林立果一伙的“活动”洞察入微?
知己知彼,一向是久经沙场的毛泽东的秘诀。战争年代,我们党的地下工作曾经做到国民党的高层,蒋介石身边就有共产党的“特务”,包括胡宗南、傅作义等国民党高官身边都有,有的还不止一个,甚至能“冬眠”几十年。
在毛泽东眼中,刘少奇还不算可怕,而林彪不仅军权在握,还把一儿一女都安插在空军,这不能不让毛泽东百倍提高警惕。
林彪、叶群、林立果甚至林豆豆身边都可能有“卧底”。
那时,毛泽东在人们心中如神一般,在毛林之间,除了“铁杆”,一般情况下都会倒向毛泽东一边。
9月10日中午,专列从杭州出发前,汪东兴就打电话通知王洪文,叫他通知许世友到上海来,越快越好,“客人”要同他们谈话。
专列到达上海,汪东兴下车去接,只接到王洪文一个人,许世友没到。
汪东兴把王洪文引进车厢,毛泽东问,东兴同志打电话给你,要你通知许世友到上海来,怎么没有见他来呀?
王洪文说,电话我打了,南京说他可能下乡了,正在设法与他联系。
毛泽东只与王洪文说了几句,说等许世友来了一块谈。
王洪文马上下车再打电话,“客人”急见许世友。
9月11日凌晨2时,许世友正在扬州,连个准确地址也没有。秘书急了,求助扬州市委,这才通知到。
车程七八个小时,许世友不敢怠慢,9月11日9时15分回到南京,劈头就问飞机到了没有?
秘书说是值班飞机,许世友马上批评,毛主席讲话(8月31日)你也听到了,怎么要值班飞机?秘书回答没有专机。
许世友亲自打电话,确实没有专机。
上午10时,许世友坐值班飞机赶到上海。
毛泽东住在专列上,这时好像非常紧急,马上开始与他们谈话,简要谈了一个多小时。
汪东兴分析,一是毛泽东等得太久,二是毛泽东在南昌已经谈过了。所以,汪东兴只是简单做了记录。
毛泽东问,许世友,你下乡啦?去搞什么呀?调查什么问题呀?
许世友说,我去看农场,看大别山附近的军垦农场去了(实际上打猎去了)。
毛泽东问,去那么远了呀?
许世友说,坐吉普车去的。
毛泽东批评说,怎么连家都不回呀?一天到晚,你这个司令员随便离开工作岗位,怎么行呀?向谁请了假呀?要是万一发生问题,你怎么样办呀?连南京军区都找不着你!将来这样的情况你要注意,告诉一下家里嘛。
许世友说,真对不起,我想主席还会在杭州住几天的,然后才能到我这里。我昨天夜里12时多才回到南京(其实第二天上午9时多才到),先休息了一下,就没打电话到上海。
接着许世友大概是为了打消毛泽东的疑心,汇报说,今年农业可能会大丰收,军垦农场也不错,庄稼长势很好,丰收在望。
毛泽东说,那好嘛,你去看看农业也好嘛。
许世友说,军队的情绪很好,军队里比较稳定,乱哄哄的情况也过去了。我带着那些造反派游过苏北。
毛泽东问,是不是都是支持你的那一派?
许世友说,我把两派都带上了。
毛泽东再次强调,不能把领导机关搞乱了,更不能把军队搞乱了。我在江西就同你讲了,要“高抬贵手”。
许世友说,不会,我正在做他们的工作。
毛泽东说,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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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列悄悄离开上海王洪文埋怨许世友,主席等你快等了15个小时了。
毛泽东马上打断,不要这样,不要紧嘛。这段时间我们也休息一下,我们还是谈正事。对庐山会议你们想得如何呀?是不是在思想上解决了问题呀?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呀?是不是能解决了呀?我认为犯点错误是不要紧的,有的属于认识问题,现在有的同志对有些问题还认识不到嘛,那就等待,耐心地等待嘛。认识一点就写出来,以便改正错误。
许世友说,庐山会议的问题,按毛主席的指示办。
毛泽东说,我有什么指示呀?
许世友说,您的指示就是《我的一点意见》。
毛泽东说,那个不是在后头吗?是你们犯了错误后,我想了五天才写的。你们是什么时候讲的,是24、25、26日三天嘛。
许世友坚定地说,这个指示我拥护,我就是按您的意见办的。
毛泽东说,不见得吧,我那个意见你学了没有?我那个意见上说,什么叫唯心论,什么叫唯物论,你讲一讲,我听听!
许世友哈哈笑起来。
毛泽东说,你不是说执行我的那个指示吗?我要你们学习,你们又不动,人家要搞那个“论天才”,找了几条称“天才”的语录,你找到了吗?
王洪文看许世友没再说什么,就开始汇报。
毛泽东再一次点了林彪问题的实质,接着又重复讲到党内历次路线斗争。
但显然,毛泽东有些心不在焉,11时多,毛主席说,我今天不留你们吃饭了。王洪文,你请许世友到锦江饭店喝几杯酒,你们都去。
许世友拉汪东兴一起去,汪东兴谢绝。
王维国一直在休息室等着,王洪文把他拉上车,和毛泽东在车厢门口握了一下手。
毛泽东对王维国非常冷淡,连话也没有讲。
送走他们,毛泽东立即对汪东兴说,他们走了没有?我们走!
汪东兴问,不通知他们了吧?
不通知,谁也不通知!
立即发了前卫车,13时12分,专列悄悄离开上海。
王洪文请客,说叫上王维国,许世友没有表示不同意,王维国也就一起去了。
许世友一个劲嚷嚷饿,等了好长时间,12时30分饭才上桌。
饭桌上非常沉闷,平时七八瓶茅台还不够,今天一瓶也没喝完。
正吃着,王洪文接到机场保卫人员的电话,说专列走了。
许世友说,哎呀怎么走了?
王洪文说,既然走了,我们还是吃饭吧。
许世友已经没心思吃了,匆匆结束饭局。
15时多许世友乘飞机赶回南京。
许世友的秘书李文卿认为许世友急着回南京,是想再见毛泽东一面,似乎还想谈什么。
专列18时35分抵达南京,在南京停了15分钟。
据汪东兴回忆,毛泽东说不见,什么人都不见了,我要休息。
汪东兴下车见了许世友,说毛主席昨天没睡觉,现在休息了。
因为在上海谈话中毛泽东说许世友光抓“黑”(煤炭),不抓“红”(政治),许世友把带来的材料(一份抓“红”的报告,一份读书心得)交给汪东兴,请他转交毛泽东,以此证明自己还是努力抓“红”的。
王洪文也跟着许世友来到南京,听许世友传达,是不是监视只有天知道。
许世友当面向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萧永银布置,从现在起,上海到南京的铁路要派军队巡逻,特别是沿线的涵洞,更要加强戒备。防止有人破坏(连林立果一伙议论炸桥也得知了)。
9月12日整整一天,许世友哪里也没敢去,守着电话一动不动。
一夜“安静”,9月13日早晨5时,周恩来电话,要求加密。
加了半天加不上,周恩来说,就这样吧,庐山上第一个发言的那个人带着老婆、儿子跑了。你们要听从党中央、毛主席的指挥,从现在起,立即进入紧急战备。
怕许世友反应不过来,周恩来又补了一句,“老病号”跑了。
许世友马上就明白了,似乎早有预料(韩先楚却一时没明白周恩来说的“老病号”是谁,周恩来又说,就是第二个张国焘嘛,韩先楚还是不大明白)。
许世友马上按军委命令布置一级战备,派陆军看住战区内所有的飞机、舰艇。一个人开不跑舰艇,却可以把飞机开上天,冲上跑道就没有办法了,许世友下令把卡车开上跑道。
《571工程纪要》草稿(没有发现定稿)是在“九一三”事件20多天后上交的。
林立果一伙几次到空军学院的“秘密据点”活动,说来就来,事先并不通知。
有时连续六七天在里边,有时十多天,通常是上午10时左右来,晚上22时离开。
只有负责伙食和打扫卫生的接待小组能进到楼里,但对楼里的活动要绝对保密。为副统帅的儿子服务嘛,神圣光荣。准备伙食,亲自到食堂监厨,亲自送去,晚上人走楼空,才能进去打扫卫生。
8月底,这伙人又来了,人比过去多,而且有三个没见过的女兵。
不仅白天来,夜里也住在里边,分外紧张忙碌,车辆也来往频繁。并且不许接待小组进楼了,送饭送报,事先打电话通知,送到门口,由几个女兵拿进去。
9月12日老王忙完中午那一顿饭后,再没有人找他,也没通知他送饭。
老王并没有觉得异常,这伙人来去无踪,过去也常有。
9月13日下午,老王把当天的报纸用石块压在门口台阶上。
9月14日19时30分,老王再送报纸,看见昨天的报纸还在原地。楼里黑黑的,楼门虚掩。他又去看车库,也没锁。
老王轻轻拉开车库门,里面的救护车不见了,外面却停着三辆小汽车。万一什么人闯进来怎么办?如果锁上,这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进不了门怎么办?
老王围着将军楼转了两圈,反复权衡,最后认为保守秘密最重要,他把门锁上,便去办公室上班。
22时从办公室回家,又到将军楼看了一圈,还是无声无息。
9月15日白天,老王有事外出,19时30分又去送报纸,还是昨天的场景。这伙人至少两天没回来,是否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老王考虑再三,决定进去看看。
拉开门,臭味扑面而来。老王打开灯,屋里乱糟糟的,食品架上放着9月12日中午的饭菜,基本没动,鱼上长了很长的毛,满屋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靠近门口,堆着一些纸箱,里面装满水果和糖果,像是准备运走。餐桌上杂乱放着本子、书报和汽水瓶,边上放着一个敞开口的大书包,好像要把桌上的东西装进去带走,而没有来得及(瞧,伪装得多么好);
锅台上一堆纸灰,一边还散乱着一些没有烧尽的空白笔记本。
另一栋楼的纸灰更多,不仅伙房间的锅台上下堆满了,整个墙都黑了,其它房间也满地纸灰,纸灰堆里还扔着三个没有烧掉的避孕套……
这一切使老王得出印象,这伙人离开了,走得很急,很匆忙,而且像是再也不回来了。
他立即回到办公室,向另一个负责将军楼工作的人汇报。
负责人叫他赶快回去,把房间整理一下。
老王找了两个人,正整理房间,负责将军楼的另两个人来了。
老王领着他们察看了一遍,餐桌上的书和本子引起他们特殊的注意。一本《英语》课本,一本《格瓦拉日记》,一个日本进口的空白笔记本,还有一个就是红色拉链本。
三个人围着餐桌,好奇地翻看拉链本(因为只有拉链本记了一些文字),然后放回原处,他们的印象是罗列了一些看不懂的条文。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应该打个电话。
先找于新野,不在。又找程洪珍,还是不在。怎么谁也找不到了?最后找到刘世英,他冷冷地说,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毛泽东与林彪最后的合影
1971.5.1 在天安门城楼13
这就是《571工程纪要》那个写着条文的红色拉链本,让他们心神不安,多次商量怎么办。
9月16日20时,他们终于下决心又进去,由老王摸黑(不敢开灯)把几个本子拿了出来,并把拉链本粗粗看了一遍。
9月17日,周恩来派人来调查“秘密据点”的情况(为什么“九一三”事件过去四五天了,才想起这事)。
老王心情更加紧张,那个偷偷拿出来的拉链本,成了“大包袱”。
他们三人,一会儿让这个人保存,一会儿让那个人保存,放办公室放家里,都不“稳妥”。
10月4日,老王怕本子丢失,干脆锁进家中的皮箱。
10月6日晚,李德生传达中央57号文件,他们才醒悟到拉链本上记的是林彪政变,那帮人彻底回不来了。
10月7日午夜2时,老王把这个红色拉链本交给了空军学院政委殷古风,并写了一个材料。
10月8日19时30分,空军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主任安平、殷古风写了一封信给空军政委王辉球和副司令员曹里怀,送去关于王兰义收存和上缴叛国分子林立果笔记本调查报告一份,并附有王兰义本人的交代和揭发材料。
10月9日,“九一三”事件过去26天,这个本子连同老王写的材料,呈报周恩来。
上面指示,要好好保护上交拉链本的人。
这就是《571工程纪要》!
经李伟信、程洪珍、刘世英识别,并同于新野的其他笔迹对照,认为这是于新野的原稿。用铅笔编了页码,从第1页到24页,中间缺第8页,可能是编页码出了错。
“571工程”纪要原始笔记
(影印件)负责“九一三”专案的纪登奎认为里面很多是骂毛主席的,不能印发。
毛泽东说,这一件最重要,必须下发。
这里有个疑点,《571工程纪要》的小本子为什么放在桌子上?来不及烧掉吗?粗心吗?
于新野带到直升机上大批的文件,远没有这个本子重要的别的笔记本带走了,为什么这个本子却落下了?非常奇怪!
事情还没有到火烧眉毛嘛,连空白的笔记本纸都从容烧了,为什么写着《571工程纪要》的本子却放在桌子上,生怕别人不拿走?
林立果临去北戴河前,让李伟信和王永奎把东西收拾一下,空军学院、西郊机场两个“秘密据点”的各种机器、器材能带走的带走,文件、报刊、书信、材料等能带的也带,不带走的就烧掉。
9月12日傍晚,李伟信和王永奎将器材全部装箱,然后翻箱倒柜,信和港刊等都统统烧掉了,甚至李伟信还把几包避孕套也扔到火里,烧不着,又赶快丢到下水道里。
收拾差不多了,22时多,李伟信开着嘎斯69,到东交民巷空军招待所,接他弟弟李伟军和王维国的儿子王大璋。
车上李伟信说,要是我被打成反革命,你可要为我伸张正义,王大璋非常惊讶。
23时,到空军学院将军楼,王大璋站在后门外,往房子里望,全是纸箱,还有几个手提箱。
后门外还有个卡车,上面装了大半车的箱子,有好多桔子水。因为见过林立果用桔子水泡饭,王大璋认定是林立果的东西。
李伟信打电话让王琢把大卡车转移到北郊二高专7号楼的“秘密据点”。
过了20分钟,李伟信叫王大璋上楼帮忙。二楼有个乒乓球房,床上有尼龙蚊帐,王大璋猜是林立果的住处。
他们要他把壁柜撬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壁柜里只有一个饼干盒。隔壁有很多录音带,李伟信正在退磁,说不知道能不能退得干净。
他叫王大璋把那边地毯上的木头渣弄到楼下。
一直到9月13日凌晨零时左右,李伟信和李伟军才从楼上下来。
李伟信对李伟军说,你和王大璋还是到刚才的地方去,明天早上接到我的电话,你们就直接去机场,接不到电话,你们自己想办法回上海。
回到东交民巷,电话铃响了几次,都是李伟军接的。但第二天却不见李伟信的电话,他们坐火车回到上海。
如此细致,怎么可能“漏掉”那么重要的本子?还有这个时候分分秒秒都很宝贵,为什么李伟信专门去接王大璋?而且似乎也没让他干什么,倒好像让王大璋给他作证似的。
林立果到上海活动,王维国派李伟信接待,以后李伟信跟着林立果到北京。
林立果一共开了六次“两谋”的会,每次李伟信都在场外侍候。包括林立果、周宇驰等人的密谈,李伟信也几乎全在现场。
1971年3月24日,林立果和周宇驰、于新野在巨鹿路空军招待所密谋“571”的具体计划。李伟信除中间有事离开过几次,一直守在门口。
李伟信供词:
林立果开门见山地说,这件事与首长谈过,首长叫先搞个计划。
目前从各地区的实力看,首长讲话还有一定作用。从全国范围看,首长的权力、势力目前占绝对优势,是一边倒的,所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但是,这种优势有可能逐渐削减,张春桥、姚文元的“文人力量”正在发展。因为九大以后全国局势基本稳定,在和平时期,文人的力量势必要发展。
从事物的发展规律来说,好到一定程度,就要向相反方向转化,这叫交叉发展规律。
B-52(毛泽东)一贯这样,一会儿用这边力量,一会儿用那边力量,这样可以保持平衡。目前发展趋势是用张春桥,由张春桥取代林彪的可能性最大。
他们研究了林彪的“接班”问题,认为有三种可能。如果和平接班,周宇驰说,五六年就差不多了,可能时间还会更短。
林立果说,五六年还接不上班呢?B-52的身体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呢。即使五六年,其中的变化也很大,很难说“首长”的地位还一定能保得住,当然和平过渡的办法最好。
二是被人抢班。周宇驰认为,目前情况看,首长被赶下台,被人抢班,一下子不可能,最起码三年以后。
林立果认为很难说,B-52威信高,他要谁倒还不是一句话,“首长”随时都有可能被赶下台。
于新野说,这可能不那么容易,首长是他树起来的。林立果说,刘少奇还不是他树起来的?
三是“提前抢班”,有两个办法,或是把张春桥一伙搞掉,保持“首长”的地位不变,再和平过渡;或是直接谋害毛泽东。但毛泽东威信高,以后政治上不好收拾,尽可能不这样干。
他们商定,先做两件事,写个计划,让空四军组建一个“教导队”。争取“和平过渡”,做好“武装起义”的准备。
最后又讨论了武装政变计划的名称。林立果说,我看就叫“571工程”(武装起义的谐音)。
李伟信回忆:
通过这些谈话,他得出一个明确印象,林立果认为林彪随时可能被赶下台,因此竭力主张加紧策划叛乱,提前抢班。
一是把文人势力搞掉,以保证林彪的地位不变,再和平过渡。
第二是直接陷害毛主席。
周宇驰说,如果一定要这样做,也可以想办法,例如,把B-52软禁起来谈判,也可以在谋害B-52后嫁祸于人,找几个人替死。那时反正首长掌权,有关事后的处理问题,首长可以出来说话。
林立果一伙还密谋,必要时利用可以调动的部队,控制上海,然后串连全国力量发表支持声明,逼中央表态。
如有人出兵干涉,便保卫上海,形成对峙,再谈判。
最坏的打算上山打游击,先往浙江方向。
目前先做两件工作,第一个是计划,按杭州商量的框架,林立果让于新野拉成条文。
第二件事是组建一支武装,林立果说,以培养基层干部的名义,搞一个100人左右的教导队,要精干,多配汽车和好枪,增加机动能力,军事上多学几手。确定“教导队”由“上海小组”来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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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驰骗了一架直升机
9月12日傍晚,周宇驰送走王飞他们,离开空军学院“秘密据点”,到了西郊机场工字房,指挥安排第二天去广州的飞机,并与已经到了北戴河的林立果联系。
23时左右,他得知周恩来派杨德中到西郊机场,封了飞机,赶紧给林立果打电话。
稍后叶群也接到周恩来查问三叉戟的电话。
两边情况一凑,林立果和周宇驰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下,知道不好。
林立果继续商量对策,周宇驰则马上开车回到空军大院的家中。所以胡萍派人第二次再找他,没有找到。
之前,周宇驰告诉妻子王圣兰(空司门诊部军医),明天早上7时30分到西郊机场坐飞机去广州。林立果照顾我,让我带家属走,你赶快收拾东西,带上随身的衣服和孩子准备跟我走。
王圣兰正在收拾东西,周宇驰回来了,这时林立果来了电话。
王圣兰回忆,周宇驰在家接电话都关着门,本来是听不见的,但因为天热,窗户开着,从窗户那里飘过一些声音。所以她听见周宇驰大声问,去哪?去哪?北上?北上啊!
在北戴河的李文普听到林立果打电话,说首长马上就走,你们越快越好!
不知道李文普听没听到林立果说“北上”,既然能听到“首长马上就走,你们越快越好”,“北上”也应该能听到。但“北上”这两个字很含糊,也可以让人理解为去大连。
9月13日零时,部署南逃广州的会议快结束时,周宇驰突然来电话,电话在外屋,于新野接的。
周宇驰说总理查问飞机了,北戴河来电话,暴露了,不搞了,任务取消。刚才讲的全作废,就当今天什么也没有讲过,各自回家,赶紧把名单毁掉。
贺德全要烧,王飞说别烧,到处是灰,撕碎从马桶冲下去。却忘了于新野那里还有一份名单。因为名单全凭脑子想,想一个写一个,太乱,于新野又抄了一份,放在口袋里,最后被缴获。
人散了以后,于新野开车直奔空军学院“秘密据点”。
李伟信、王永奎、许秀绪、王琢、陈伦和正不知如何是好。
于新野喘了半天气,才说明天去广州的计划可能暴露了,那就没有飞机了,快,快找周宇驰。
王永奎提出,这么多人不安全。需要分散一下,有几个去二高专“秘密据点”。
于新野表示同意,说李伟信和他留下,其余的人王永奎、许秀绪、陈伦和、王琢和陈伦和的对象小郁、小鲁(鲁珉女儿)一起到二高专去。
李伟信对王永奎说,你们到二高专后打个电话,把那里的电话告诉我。如果天亮时还没有给你们打电话,就是出事了,你们就自己行动吧。
许秀绪摸摸口袋,说我没带钱。
李伟信掏出20元给他,看看王琢、小郁和小鲁,又给他们每人20元。
送走了他们,于新野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找到周宇驰。
周宇驰忙着安排家事,存款早取出来了。他开车把母亲、弟弟和儿子送上去渭南老家的火车,然后把王圣兰送回空军大院家中。
他没下车就急急走了,临走喊了一句,王圣兰也没听清楚,猜是不用等他。
于新野正着急,周宇驰自己闯来了,脸色阴得吓人,急急地说,明天去广州的计划不行了,肯定没有飞机了。立果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他们争取北上,叫我们能走都争取走,咱们只能用直升机北上了。
这时王永奎从二高专打来电话,周宇驰粗暴地说,没事别来电话,就扔了话筒。
周宇驰开车到空军学院秘密据点。打电话给当晚住在西郊机场招待所的陈士印(直升机大队长),给他看了林彪“手令”。
然后周宇驰、于新野、李伟信和陈士印一起到沙河机场,陈士印又找了中队长陈修文。骗了一架直升机,加足了油飞上天。
9月13日清晨,陈伦和(空司办公室外事秘书)被马达声惊醒,见天上飞着一架直升机。不是说飞机都让中央给停了吗?怎么又有直升机在飞?他告诉了王永奎(情报技术处副处长)。
到天亮,还没有电话,他们估计林立果他们已经去了广州。
王永奎决定到广州去找林立果,通过情报部搞来通行证和火车票。
9月13日17时,由王琢开中吉普到北京火车站,六个人上了开往广州的15次特快列车。
上车前,王永奎打电话叫妻子于秀芬把孩子送回东北老家后也去广州找他。
15日早上7时到达广州,跑到沙堤扑了个空,根本没听说北京有人要来。
几个人沮丧地又开车回广州,陈伯羽不在,顾同舟情绪沉闷,也没摸到确切消息。
好不容易找到陈伯羽,陈伯羽压低声音说,前一两天中央发了两个命令,第一个是毛主席和林副主席签发的,第二个是主席和总理签发的,主要讲战备。空军指挥所原来是吴法宪、曹里怀,现在是李德生。还有国内一切飞机停飞三天了,今天又有飞机飞,大军区叫广空听他指挥。这是怎么回事?
王永奎决定,今天先住下,本来想住广空二所。听说广空司令部要扣他们,就住到了外面。
9月15日,广州军区空军向大军区报告,从北京空军司令部跑来几个人。大军区命令坚决扣留。
13时下了通缉令,20时35分,周恩来电话,必须将北京来的几个人找到。
9月16日,广东省革命委员会保卫组向全省公安系统发出了通缉令。
许秀绪、陈伦和家在上海,提出回上海。向熟人借了300元钱和粮票,冒充到上海学习的技术人员,带着空白介绍信和假证明,改道去了上海。
9月17日凌晨,他们从广州北的小站源潭上车被抓获。
那两架起飞的飞机,三叉戟飞出国境,9月13日2时32分坠毁在温都尔汗,机上九人全部死亡。
三叉戟坠毁现场
直升机被英雄的飞行员陈修文6时迫降在北京郊区,机上五人,两个飞行员,陈修文牺牲,陈士印负伤,周宇驰、于新野、李伟信看跑不掉了,商量自杀。
周宇驰、于新野自杀,李伟信放了空枪,活了下来。
警卫林彪的二大队大队长姜作寿说,“九一三”事件可以说是突然发生的。张耀祠也说很突然。
突然在哪里?林立果想在上海暗害主席,计划还没出来,主席突然回到北京,林立果紧张了……
如果林立果动手,能搞成吗?张耀祠说,林立果虚构,不可能!他只是意图(纸上谈兵),搞不成。还是娃娃,把自己力量看大了。
“九一三”事件以机毁人亡落幕,但留下了盘根错节的谜。
视频:“九一三”事件背后的层层迷雾互为备份 各有内容情怀守望⬇️读者至上
●武大教授:当前十大怪现象●冯骥才:一桩千古罕闻的奇案●何兵:官员是否应该公开财产?●周同宾:饥饿中,人心比铁硬,人情比纸薄●一位县委书记眼中的官场:无能的愁死,胆小的吓死,想不开的冤死
一“点”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