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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洗礼的人生:我的精神分裂症 || 渡过

渡过作者 渡过 2022-06-06
文 / 锁清秋    图 / 张进


一  与现实脱离、在幻想世界里沉沦

从童年开始,与现实脱离,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里,可能是我生病的主要原因(参见作者之前在公号刊登的作品《我想抱一抱童年的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把自己孤立起来,藏在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像一只老鼠,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一种很深的恐惧,像死亡一样,紧紧的抓住我,我无路可逃。我的脑子里是全都是空,空到感觉自己都不存在了,很崩溃。

我小时候读过一篇文章,文章写到,好像对面是一个物体,你一拳打过去,软软的,永远没有回应,这也是我所体会到的。我仅有的一点意识在努力,让自己不至于被巨大的空完全吞没。

我的生活没有目标,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方向。我只能死气沉沉地活着,我需要的一切都没有。我知道,我内心有一种很强烈的愤怒,就像一个婴儿,捏着她的小拳头,在一个周围是无边的黑暗的世界里抗议,却得不到丝毫回应。我无法和别人建立关系,也不能融入到这个社会。

在十多年前的一天,当我最终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时,我没有害怕,也没有感到彷佛到了世界末日。相反地,我觉得这样严重的诊断,才是我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后,自然而然应该有的结果。彷佛这一结果为我长期以来的愤恨找到了出口,这个结果是向我的原生家庭宣告,我是一个缺失了爱的人。

也许,他们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我,可是我依然有权力向他们宣告我的痛苦和缺乏。我没有能力,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需要,所以我生病了。

二  住院期间,我得到了医护和病友的关怀

我在华西医院的心理卫生中心治疗,这里让我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在这里没有伤害,这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病房是一个关系比较简单的世界——医生、护士和病友。我记得医生定时查房、询问每天的情况;有心理咨询;有康复项目,和病友一起分享心情和感受;我还记得那个有着白白牙齿的护士。这些都是我每天所期盼的。

康复项目中有一首英文歌我现在还记得,名字是“镜中的女孩”。也许因为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反应了我的情绪和内心的渴望吧。

There's a girl in my mirror

镜中出现一个女孩
I wonder who she is
我在想,她是谁呢?
Sometimes I think I know her
我甚至觉得自己认识她
Sometimes I really wish I did
有时我真的希望如此
But there‘s a stroy in her eyes
我能清楚地看到,在她忧郁的眼睛里
Lulabies and goodbies
有一段忧伤绝望的往事
When she's look in back at me
当她的双眼注视着我时
I can tell her heart is broken easily 
我能感觉到,她脆弱的心
……

—— girl in the mirror
 《镜中的女孩》

我还记得在心理咨询时,有一些话我当时不太懂,但我喜欢听,因为我感受到医生的友善和爱心。我还和一些病友成了朋友,我记得其中一位有时会来到我的病床前和我说话,我们还一起去武侯祠。当然,我依然有时会出门去,自己一个人待着,因为这就是我。

生活很难,成长也很难。就像一个蝴蝶,她在从茧化蝶的过程中,有可能会死掉。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死掉,我不断地向外求助,我知道,我一个人不行。当我伸出手来,我发现不断有人接住我,给我帮助。

正是因为在我身边,有如云彩一样,围绕着我的医生、老师和朋友们的帮助,我相信我一定能好。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声音对精神病人是不友好的,可是,我愿意努力,努力地去抗衡这些不友好,活出自己。


三  聆听呼召、努力向前

出院之后,我在一家语言中心做对外汉语教师。我希望能够继续从事弱势群体的工作,所以,我需要学习,所以也一边一直在申请出国留学的机会。

一年后,我拿到了学校的通知书,然后去读书,专业是社会与心理健康领域。读书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内心的渴望,这种渴望激励着我不断地向这方面努力。我对这个领域的内容如饥似渴,特别想要了解如何构建一个健康的社会。

但我的人际关系是有问题的,我继续以一种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方式与人相处,却不知道这样会给别人带来很大的压力和痛苦。有一次有个同学被我激怒了,甚至直接说我不是个人。后来我告诉自己说,这不是一个事实,很明显,我是个人。

但我也曾在学校收获了友谊,一位缅甸的同学在学习方面特别用功,成绩也特别出色。我很欣赏她,觉得她这么优秀的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真的很自豪。

从学校毕业后,我一直在公益机构任职,服务对象包括艾滋病感染者、吸毒者、边境妇女、贫困人群、儿童等。

但工作让我认识到,自己仍然需要和疾病抗争,我的认知能力很匮乏、记忆力很差、无法共情、不能看到别人的需要、有时说出的话也不合适宜,很大的内耗让我很累,也活得战战兢兢。有不能接受我的机构,但也有愿意接受我,让我继续在那里工作的机构,因为我很努力表现出来,尽管我有很多问题,但我态度好。

工作数年后,认识到自己的有限,于是决定继续深造,最终成功申请了一所国外的大学,我这次研究课题的选择很明确,也很坚定,我要研究精神分裂症。所以现在,我一边在那家语言中心兼职任教,一边不断地认识自己、更好地了解自己。

几个月前,我一度状态不稳,想去治疗,但一直面临经济的困境。生活是可以的,但治病就很难了。我和我的父亲说起这件事。他立刻拒绝,说他没有钱。

我明白在他心里,他认为我应该照顾他、供应他,而不是相反。多年来,我一直都靠着自己养活自己,带着心理的残缺,一个人去过好几个地方工作,有一次却听到他固执地说,我是装的,这是一个无法沟通的问题。

对于原生家庭,我一直是逃避的。我很坦白地告诉自己,我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在问题还没有解决之前,我不能强迫自己。我也害怕,有一天父亲也会去世,我是否在他去世是之前还无法接受这个原生家庭。我首先需要真正接受自己。现在也在做心理咨询,也许,开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免得以后后悔。

现在,我仍然在努力地融入社会、努力和别人建立联系。说努力,因为这是不容易的。对于一个健康的人来说,也许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但对于我,却仿佛是一场战斗。我努力让自己行动起来,不管怎么样,让自己行动起来,就会少一些忧虑。

作者自述:
40岁,新疆人,2010年诊断为精分。爱好写作、摄影、舞蹈、音乐、阅读、健身

作者过往作品:

我想抱一抱童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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