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宾诺莎纪念日 | 追求不变“善”和共享“善”的哲学家
编者按:
1677年2月21日,斯宾诺莎去世。要了解他,我们就先要从他的思想入手。他追求一种较高意义上的“善”,也能够敏锐地洞悉出群体所评判的“善”的标准往往源自他们自身的喜好和秉性,是充满了限制和副作用的。他的很多思想,充满洞察力而又不至偏颇。值得去深入了解。
斯宾诺莎的一位访问者在谈到他时说过,他“不是一目了然的 ”。斯宾诺莎的哲学同样是如此。它“不是一目了然的”。同时,对它的某些总的倾向的评论可以使读者在其心目中把它作为一个整体来评价。其中最重要的东西在斯宾诺莎有关个人自白的字句中得到了充分的表述。《理智改进论》的未完稿就是以这样的字句开始的:
“在经验告诉我日常生活中我们常常碰到的一切事物都是虚幻的和无益的之后,并且当我看到使我产生任何渴望或惧怕的所有事物,除非就心灵被它们感动而言,其本身没有善的或恶的东西的时候,我终于决定去考察是否有这样一种东西——它是人人都能分享的真正的善,只有它能使心灵排除其他所有的事物,去考察是否真的存在着一种东西,由于它的发现和获得,我就可以永远享受连续不断的、无上的快乐……
“因为人们在生活中一般提供给自己的,并且从人们的行为推断来看人们认为是最高的善的事物,可以全部归结为财富、荣誉和感官的放纵。但是这一切萦绕心灵到如此程度,以至于使它不可能想到任何其他善的东西。例如,就说感官的放纵吧。它使心灵如此热衷于它,以至于满足于它,把它视为真正的善,因而完全不能想到另外的任何事物。但是,在它被满足之后,巨大的悲哀就会随之而来。这种悲哀即使不妨碍心灵的活动,仍然会扰乱它,并使它变得迟钝。同样的心绪紊乱也伴随着荣誉和财富的追求,特别在它们被当作目的而加以寻找的时候……尤其对荣誉的追求是更为巨大的妨碍,因为,假若我们能得到它,它必定按照其他人的意见来指导我们的生活——这就是避开他们通常避开的东西,寻求他们通常寻求的东西……
“在我看来,这些恶的原因在于一切快乐与不快仅仅依赖我们所爱恋的对象的性质——不被人所爱恋的东西不会引起争斗。假若它消失了,不会引起悲伤;假若它为别人占有了,不会引起妒忌,也不会产生恐惧和怨恨。总之一句话,不会引起心灵的烦扰。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来自对会消失的东西的爱。我们刚才讲到的那些东西就是如此。但是对永恒的和无限的对象的爱则只能供给心灵以快乐而不会供给其他的东西,这种快乐不会有悲伤伴随着。因此,这就是最值得我们希望和全力以赴去寻找的东西……”
这一段话在两个方面都是值得注意的:一方面是它本身的正确性——它被叔本华推荐为“遏制激情的暴风雨的最有效的手段”;①另一方面它对理解斯宾诺莎的思想和目的也是特别重要的。
①《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World as Will and Idea )第4卷第68节。
经验已经告诉他日常生活的大多数目的都是不合适的。世界上所谓的“善的事物”不是给人带来永久的满足,而只会给人造成不安和忧虑。而且,因为这些东西的提供是有限制的,对它们的追求不可避免地会导致与别人的冲突和斗争。医治的办法是什么呢?这就是寻求一种“善”——它既不是琐碎的,也不是转瞬即逝的,而且所有的人都可以享有它。斯宾诺莎告诉我们,他就致力于寻求这个“不变的”和“共同的”善。
……
斯宾诺莎相信,人的行为只是普遍行为的一种情况。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假若我们要理解人,我们就必须首先寻求对自然的理解。自然在其狭隘的意义上是物理学的主题,在其广泛的意义上是形而上学的主题。因此物理学和形而上学都是根本的学科。他在一封信(第27号信)中写道,“每一个人都知道,伦理学必须建立”在它们之上。所以,斯宾诺莎仍然首先是一位道德学家,他的意图在于发现“对人是善的东西”。但是,他的“善”的概念要求一个比美德或人性更广泛的重要解释。
在这里我们遇到一个特殊的困难。人们经常认为,在人之外的世界中没有相当于我们称为“善”的事物。“价值”,特别是道德上的价值,只是人类才有的。由此会得出结论说,通过外部自然的研究无助于说明它们。不错,有一种相反的主张认为,我们对外部自然的仅有的说明是通过它们而得到的。人们所把握的宇宙,只有在其通过价值原则解释时,才是可理解的,并且价值原则只能在人的精神中揭示出来。原来,斯宾诺莎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否定人类的价值,但是他坚持价值至少在原则上不是只属于人的。这就是说,他并不主张人类没有有价值的东西,而是主张其他所有存在的事物也都有价值。所以,其他所有事物的“价值”也必须考虑到。宇宙作为一个整体必定产生它的奥秘。
困难在于人类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并不总是觉察到的习惯,这就是根据他们自身来解释任何事物。他们想象,所有事物都是以他们为模型而仿造的,都是为了他们的便利而安排的。这个习惯具体化在“目的因”的学说中。在这个学说中,他们谈论神本身就好像他是一个为目的而工作的人似的,这就是说,好像他有希望得到满足的需要。同样的,从他们有限的观点谈到自然时,他们根据自然事物是否有助于实现他们的愿望,用冷酷的或赞许的名字称呼它们。他们想象,他们称为“善”的事物(即恰好符合他们的心意的东西)是真正的善,他们称为“恶”的事物(即恰好不符合他们的心意的东西)是真正的恶。但是,实际上,任何事物都恰好是神要它成为某种东西,而神要它成为的某种东西则是完善的。
“人们生来对事物的原因是无知的,然而有一种意识到的要追求对自己有利的东西的欲望。由此得出:第一,他们自以为是自由的,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的愿望和欲求,但是由于他们的无知,他们对那些引起愿望和欲求的原因甚至未曾梦想过;
第二,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一个目的,这个目的就是对他们有用的,因而也是他们寻求的东西。所以他们对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只求知目的因,只要他们知道了它们,便把它们作为对发生的事物的充分说明而加以接受。但是,如果他们没有从别的东西那里找出成为这个目的因的东西,那么他们唯一要做的事情是转回到自身,并且反省使他们自身通常决意去进行这类活的目的。这样一来,他们必定根据他们自身的类比来判断其他的心灵。
“而且,由于他们在自身内和身外发现许多工具非常有助于得到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例如眼睛是为了看,牙齿是为了咀嚼,植物和动物是为供给食物,太阳是为供给光明,海是为了养鱼,他们把一切自然对象都视为得到对他们有利的东西的工具。由于他们觉察到他们只是发现它们而不是创造它们,所以他们有理由相信,在他们之外存在某一个人,是他事先创造了它们以供他们使用。因为他们一旦把它们视为工具,就不可能相信它们创造了自身,所以他们基于与他们习惯于为他们自身提供的工具相类比而必然得出结论,存在着一个或几个拥有人的自由的自然的统治者,为他们提供一切东西,为他们的特殊利益创造一切事物……但是,实际上,自然没有预定的目的,而一切目的因只是人的虚构。这不论从这个成见的根基和原因来看,还是从那些我在其中已表明所有的事物都是由自然的某种永恒的必然性所产生并具有绝对的完满性的命题来看,都是足够明显的……
“在人们相信所有存在的事物都是为了他们的特殊利益而存在之后,他们必定认为在一切事物中对他们最有用的是最重要的,认为那些使他们受到有益作用的事物是最优越的。这样,他们必定形成他们用以解释自然的概念,如善、恶、秩序、紊乱、热、冷、美和丑。他们从假定他们本身是自由的事实出发,产生了如褒和贬、罪和功这样一些概念。关于后面这些概念,待我下面谈到人性时再加以解释;对于前面那些概念我在这里将加以简单说明。
“可以看到,人们把善的名字给予所有增进健康和对神礼拜的事物,把恶的名字给予与它们相反的任何事物。但是,因为那些不理解自然的人们对事物本身没有肯定什么,而只是想象它们,把想象当成理解,所以他们由于对事物和它们的本性无知而坚信事物本身存在秩序。因为当事物被如此安置,它们通过感官呈现给我们时,我们能够很容易地想象它们,因而很容易记住它们,我们便说它们安排得好。但是,假若它们不是安置得我们能想象和记住它们,我们就说它们安排得不好或是紊乱的。并且,因为那些容易为我们想象的事物特别能使我们高兴,所以人们喜爱秩序而嫌恶混乱,就好像秩序是自然中的某种东西,和我们的想象没有关系似的……上面提到的其他概念也只是想象在其中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的方式而已。然而,它们被无知的人们看作事物的主要属性,因为,像我们说过的,人们相信一切事物都是为他们而创造的,因此他们是根据他们个人被事物影响的方式把事物的本性称为善的、恶的、健康的、腐败的和污浊的。例如,神经由眼睛呈现出的对象接受的运动能使我们感到愉快,这个引起愉快的对象便称为美的,而那些能激起相反运动的对象便被称为丑的;凡是通过鼻子而激起感觉的事物叫作香的或臭的;通过舌头而激起感觉的事物叫作甜的或苦的,味重的或味淡的;通过触觉激起感觉的事物叫作硬的或软的,粗糙的或光滑的;最后那些通过耳朵而起作用的东西被说成是造成噪音、吵闹声或和声的……
“于是我们看到,普通人借以习惯地解释自然的所有工具都只是不同种类的想象,所以表现的不是事物自身的本性,而只是人的想象的性质而已……因此,根据这样一些概念来反对我们的全部论证,都可以被轻而易举地驳倒。例如,很多人习惯于争论,假若所有事物都是出自神的最完善的本性的必然性,那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缺陷,如事物腐败到发臭,丑陋到令人发呕、混乱、邪恶、犯罪等等,在自然中发生呢?但是,如我刚才说过的,他们是很容易驳倒的。因为要评价事物的完满性只能依据它们自身的本性和力量。它们是否完满不取决于它们娱人耳目,也不取决于它们是否有利于人的本性。然而有些人问上帝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人创造成使他们只是遵循理性的指导。对此我回答说:‘因为上帝有丰富的材料来创造从最高级的完满性到最低级的完满性的各种事物;或者更精确地说,因为它的本性的规律是如此宽广,凡是无限理智能够想的任何事物,它都能产生出来。’……”
这段摘要是引自《伦理学》第一部分的附录。这个附录构成了反对用从人的狭隘经验得来的范畴解释自然的“人类中心论的”倾向的经典论述。如我们将要看到的,它在某些人的心灵中产生无限的恐惧,而在另外一些人的心灵中产生无限的赞美。在这一点上唯一符合人的心意的是坚持这样一个事实,即不管使用什么样的神学术语,它明确要求现在作为科学的观点而被认识到的东西。科学是以可能对事物做不动情感的描述这样一个假定为基础的,而这正是斯宾诺莎所要求的。宇宙是广阔的,我们作为思想者的任务是把它的事实集合起来。但是如果我们按照它们的本性,而不是按照我们个人的需要对它们进行分类,我们只能把它们集合成应该被集合成的样子。
……
斯宾诺莎并不认为他追求的“善”是一种个人所有物。他从来没有产生过某个将其赖以上升的人类阶梯拆掉的超人的理想。首先,他的目标是创造一个社会以便“使尽可能多的人与他一起享有这个果实”。①他在《神学政治论》(第三章第一段)中提供了一个理论作为理由,即“真正的快乐和幸福仅仅在于享受善的东西,而不在于自负只有他一个人享受它;那种因为他享受到别人享受不到的好处,因而认为自己更幸福的人,不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所以,由斯宾诺莎的政治著作保留在他的思想中的这一页是重要的。它们绝不是多余的附属物,而是它的本质。最接近他的思想中心的问题,不是实体的本性,而是人的本性。他之所以被吸引去研究实体的本性,只是因为他认为它能说明人的本性。对他来说,人类并不是指许多孤立的爱默想的隐士,而是指一个活动的和有生命的社会,人们在其中互相帮助,以达到他们的力量的充分发展。甚至在《伦理学》最后一部分的最卓越的地方(第五部分命题二十),他坚持,我们想象分享对神的爱的人越多,在我们心中对神的爱就越强烈。
①《理智改进论》第361页第2行。
斯宾诺莎观点的新奇之处并不在于伦理学和政治学是不可分地交织在一起的。“人是社会动物”是古希腊人提出的命题,斯宾诺莎认为社会生活的方式不是天生的,而是从教育得来的——“人并非生来就是社会的,而是被训练成社会的”。①这种解释与古代人的观点实质上并不冲突。斯宾诺莎做了新的注释的地方在于他的一个根本性的观念,即在自然的所有各种不同的部分中,都基本上存在着政治和伦理问题。在这一方面,或者任何其他方面,人不是“国中之国”,“在所有其他事物之外的某种东西”。②存在的每一个等级都有其特殊的生活方式,也就是,有它自己的社会和它自己的道德律。任何事物都爱恋它的族类,按照它的族类的方式生活着。
①《政治论》第5章第2节。
②《政治论》第2章第6节。
然而,在这些特殊的交感(sympathies)之外还有某种东西,它被一种普遍的情感所充满。在由同族的个体事物组成的社会之上和之外,还存在着由族类本身组成的社会。自然的每一个由更简单的单位构成的大的部分本身都是一个最高的全体的组成部分。归根到底,所有的事物都联成一体。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斯宾诺莎在形而上学中一个占主导地位的观念,这个观念被严肃地和冷酷地运用于所有领域。全体的统一为逻辑学提供了真理的标准,为伦理学提供了固定的和永久的善。正是由于这个全体的统一,对人的研究才只是对自然的研究的一个分支,虽然是一个重要的分支。也正是由于它,我们必须拒绝通过它的一个部分(虽然这个部分就是人)的观念和愿望来解释整个自然。斯宾诺莎确信,必须让自然陈述它自身,而且尽可能用它自己的术语。自然的任何一部分都没有反对和伤害其他任何部分的特殊权利或重要性。
这些众所周知的观点使斯宾诺莎成为近代哲学上的自然主义的首创者。然而,他绝对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主义者”。在他所崇拜的自然中,他看到了比非理智力量的盲目的相互作用更多的东西。《理智改进论》这部未完成的著作的叙述至少已经向我们表明了许多,并且这个线索贯彻到他的全部著作中。他说,他不把自然理解为“只是物质和它的变形”,或者“一团纯粹的有形实体”;①他不把人的生命“只是理解为与一切动物共有的血液循环和其他事物,而是更主要地理解为理性和心灵的真正美德”。②斯宾诺莎关于全体的意义之所以未被科学家的分科制的恶习所污损,不是由于无视而是由于他注意了科学上的细节。自然主义要具有任何价值,就必须包含自然的全体。自然包括人,而人包含比动物功能的机械的释放更多的东西。自由对斯宾诺莎来说有一个积极的内涵:“国家的目的不是把人从理性动物变成畜生或机械,而是相反,要留心人的心灵和身体两方面都安全地发挥其功用。”③斯宾诺莎考虑到心灵和身体两个方面。在清除自然主义形而上学的过程中,他也为人的一切最高的和最好的东西争得地位。在这方面斯宾诺莎站得最高,几乎是无与伦比的。
①《神学政治论》第6章,斯宾诺莎在第69页上所做的注;第7号信,第307页第12行。
②《政治论》第5章第5节。
③《神学政治论》第20章。
这并不是说,如有时主张的那样,斯宾诺莎的哲学是一种宗教,更不是如利希滕贝格( Lichtehberg)在众所周知的句子中所主张的,它是关于未来的宗教。人类的大多数是否能够理解斯宾诺莎关于神的学说是可疑的。同时,毫无疑问,斯宾诺莎的哲学虽然不是一种宗教,然而却是彻头彻尾有宗教性的。我们在这里认识到可能是斯宾诺莎哲学的最重要的一般特点。它的伦理学的目的和科学的方法是由关于所有事物的统一性的概念支配的。但是这个统一性是以宗教的形式设想的,并且用宗教的术语表达出来的。我们可以反对斯宾诺莎的一个通信者的话:①“我不知道您的神(tuum Deum ignoro),也不知道您所说的这个词指的是什么。”但是,斯宾诺莎是以善良的信仰和以对信念的最深厚的虔诚来使用这个词的。对他来说,神是这样的一个最真实的存在,以致是唯一的实在。
① 见本书第193页。
这个以神为宇宙中心的观点得出一些为平庸的心灵所讨厌的结论。可以论证,除非我们把神纯粹想象为一个夸大了的人,这些结论是严格的有神论的不可避免的结果。妄想宇宙以人为中心,安排得适合人的目的,是无根据的。但是,说我们完全知道神的目的,也同样是无根据的。正因为它们是神的目的而不是人的目的,所以它们必须顾及比单纯人的要素更多的东西。“蜜蜂的全部工作除了为它们自身采制食物,没有其他的目的。然而优于蜜蜂的人,在饲养和照料它们时,则有完全不同的目的,即为他们自身得到蜂蜜。这对人来说也是同样的。他作为个体事物,除了他的有限品格能够达到的,他没有期望更多的东西。但是,他作为整个自然的一部分和工具,他的目的并不是自然的最后目的,因为自然是无限的,它把人作为工具与所有其他事物一起来使用。”①
①《简论》第二部分第24章。
这个主张从托尔斯泰(Tolstoy)用过的一个著名的比喻中的一段话可以得到说明:“停在花上的蜜蜂蜇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害怕蜜蜂,就说蜜蜂的目的是蜇人。一个诗人欣赏蜜蜂在花蕊里吮吸,说它的目的是吸取花香。一个养蜂人看到蜜蜂收集花粉,把它带到蜂巢里去,说它的目的是采蜜。另一个养蜂人,更密切地研究了蜂群生活,说蜜蜂收集花粉与甜汁是为了喂养小蜂,供养蜂王,蜜蜂的目的是物种的延续。植物学家看到蜜蜂带了雄花的粉飞到雌花上,使雌蕊受粉,便认为这就是蜜蜂的目的。另一个人,看到植物的迁移,看到蜜蜂助成这个迁移,于是这个新的观察者可以说,这就是蜜蜂的目的。但是蜜蜂的最后目的不是人类智慧所能发现的这一个、那一个或者任何一个目的可以说得清的。在发现这些目的时候,人类智慧越提高,越不能了解最后的目的。”①
①《战争与和平》( War and Peace),结语第四章的末尾。
斯宾诺莎一定会同意托尔斯泰的这段话。他可能会说(像我们看到的),根本的混乱完全在于寻求目的因。这导致最后的重要的一点。托尔斯泰的推理的神秘风格,斯宾诺莎是不具备的。对神秘主义者说来,宇宙按它的本性是不可理解的;神是隐藏着的,企图找到他是不可能的。然而,对斯宾诺莎来说,神不是否定,而是对知识的理想的完成;宇宙基本上是合理的,虽然对我们的尺度来说是太广阔了。人的理性是神的无限理智的一个部分,虽然是无限小的一个部分。因此,神不是一个无知的避难所(asylum ignorantiae),不是作为不可理解的东西的一个字面上的解释而引起的暧昧的原因。他是真实的解释的根据,和真理是同一个东西。①如果神秘主义意味着不能知道所有东西,那么斯宾诺莎是一个神秘主义者。但是,如果神秘主义意味着人对知识的探求是没有效果的,那么斯宾诺莎是理性主义者中的理性主义者。他的神,如果不是启示的神,必定是一个被揭示出来的神。虽然知识有一个上升的等级,然而最高的等级原则上所有人都可达到。传统的神秘主义者的幻影是不能传达的,他们的快乐是不能被分享的。但是,对斯宾诺莎来说,如在《伦理学》第四部分命题三十六附释指出的,“人类的最高的善对于一切人来说是共同的,这不是偶然得出来的,而是从理性的本身得出来的;因此就它被理性所决定而言是从人的本质自身推论出来的,而且也因为假若人没有力量享有这个最高的善,人就既不能存在,也不能被认识。因为对神的永恒的和无限的本质有一个充分的认识是人的心灵的本质。”
①《简论》第二部分第5章(哥布哈特本第63页第1行,沃尔夫本第78页第15行);第15章(哥布哈特本第79页第16行,沃尔夫本第103页第16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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