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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笑话是赛博精神病——论右翼意识形态将被压迫者笑话化的快感经济学原理

思庐哲学 2024-03-0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后现代主义哲学 Author 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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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形态层面来说,苏联笑话和地狱笑话是两种完全相反的东西——苏联笑话讥讽的是剥削阶级的不一致性,而地狱笑话拿来取乐的对象则是老百姓乃至于更底层被压迫被剥削者的苦难与死亡,比如种植园里的黑人、集中营里的犹太人(正如列宁所说,绝大多数犹太人都是无产阶级底层贫民,无法在第一时间离开德国的就更是如此了,纳粹对犹太人的杀害实际上就是剥削阶级对无产阶级的杀害)、911里死去的普通劳动群众等等,显然今天我们在文化秩序中常见的,那种娱乐他者的痛苦的地狱笑话是极反动且极右翼的(从精神分析的意义上讲,我们今天的地狱笑话具有精神病性),但这里首先要补充的一点是,实际上最早的时候自嘲式的、仅仅只将自己(或自己所在族群)的痛苦当作笑话一般讲出来的“原教旨地狱笑话”同样值得反思,因为那意味着消解了苦难之为苦难的存在和对公共空间的谄媚与讨好。

苦难所造就的创伤,具有一种实在界的面向,它作为某个空洞的、巨大的、令人失语的悲伤凝滞在主体之内,对它的言述则代表着创伤的转移,转移向苏联笑话,抑或地狱笑话,前者(苏联笑话)毫不留情地讥讽着创伤的加害者,不断寻找对方存在的断裂和不一致性,受害者对此哈哈大笑的声音既是一种质问主人的意志对其深层无意识开展的工作效果,又是主体在对大他者的反击之中得到了真正能动的时刻可以降临在未来的反抗性的写照,它真正使得创伤从主体之核里逐渐偏移向象征界的层面,逐渐沦为主体纯粹的过去个人史,自我则借由笑声从这历史之中解脱,拥有了面向未来斗争的潜能。

然而,创伤还具有第二种转移的可能,即偏移向对被压迫者受到创伤这一事件本身的戏谑,这种行动不具有任何解放性,反而带有某种对创伤本身进行再承认和再复演的风险,它实际上并不是对创伤的转移,而是对创伤的压抑。如此前国外某视频网站上有一股拍视频展示自己所处群体在公众眼中刻板印象的风气,英国博主展示了糟糕的食物,意大利人展示了对美式菠萝披萨的愤怒,而犹太族裔的姑娘则打开淋浴房的水龙头,然后神情悲伤地走了进去,从始至终作为背景性支撑的则是同其他博主一样的轻快音乐,这当然是一个典型的原教旨主义的地狱笑话,在这种整体性的调笑的氛围里,痛苦的严肃性被消解,这位姑娘取悦了娱乐化的现代公共空间,也收获了更多的粉丝、打赏和关注,就像一位真正乐观幽默的黑人在脱口秀讲演上把黑奴的历史当作笑话讲给白人世界听那样,那个让所有人都露出笑容的地狱笑话向主流社会展示了他已经足够驯服于正常的、不阴暗的和积极向上的现代格调。


如果说苏联笑话是性倒错的结构(挑衅大他者的威仪,僭越大他者的规矩),那么原教旨的地狱笑话便是神经症的结构(一切都要屈从于大他者的法律,即权力主体压抑想象自我,尽量掩盖符号秩序的创口和裂隙)。比如这里有位神经症结构的男生,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同学之间的正常相处,来保守自己高中时期曾经被霸凌的秘密,但在当他跟一个富二代吃饭的时候,他被霸凌的秘密却可以展示出来作为某种“地狱笑话”以博对方一笑,因为此刻这个被霸凌的经历作为秘密的中心性,已经被他想和富二代交朋友这个秘密的中心性所置换了,他也因此重整了一次自己的想象界和符号系统。

一方面来说,该男生对自身所做的每一次重整都是一次更深层次的自我异化,这使得他不断丧失作为主体的内在性感受,总是更拼尽全力去娱乐化地展示自己的痛苦,哈哈大笑地谄媚与迎合着权力秩序的表层之膜;而另一方面,他又总是只能从一种分裂和压抑沦落入另一种分裂和压抑之境地,在这种主体结构的完型里,未来已经成为了对过去历史性分裂与压抑的重复,痛苦作为被压抑之物自然也会跟着这历史一同回归,如今天这般非自嘲的、反动的、根本上是以他者悲惨命运为乐的精神病结构的新式地狱笑话就是其中的典型。


和只能拿来自嘲的原教旨地狱笑话不同,今天的地狱笑话恰恰将自嘲视为最大的禁忌,而仅以纯粹嘲笑他人的苦难充当自己的享乐律令,在这种将自己人“人化”又将他人“非人化”的操作里,实际上暗藏着对“我们”和“别人”之间虚构界限的绝对承认,“自以为是国王的国王”主体无法和符号秩序保持距离,这种将符号把握为实在与真理的精神其实无能把握到任何东西,而仅可以如溺死的人抓握稻草一般将象征系统给定的某条能指链当作救命之物奉为至高的规则,这实际上意味着我们今天所讲的地狱笑话具有某种偏执狂式的精神病结构的性质。具体到笑话本身,除去那种几个傻子因符号系统不通而展开驴唇不对马嘴(如上图)的纯粹嘻嘻哈哈的笑话不谈,一个常见的庸俗笑话总是会将一种主体安置在蠢人的位置上,又将另一种主体安置在聪明人的位置上,聪明人对蠢人的否定展开了它的剧情,在此体现出对其哈哈大笑者的意识形态。

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前些日子爆火的大哥德鲁比,他总是被杜皮狗动画的制作者安置在一个和一只阴险大狗互相竞争的境况之下,这只大狗表面上和德鲁比称兄道弟,但暗地里却成天想着怎么给德鲁比搞破坏甚至要谋杀德鲁比,在其笑里藏刀的计策谋划里,大狗借由表面兄弟的外在对内里一股子坏水的隐藏,将自身把握为一个聪明的、能动的、敏锐的主体,但其实他只是自作聪明,所有的坑害都仅能坑到他自己——在滑稽可笑的戏剧性反转里,大狗借自己的无知凸显德鲁比的全知,借自己的无能凸显德鲁比的全能,用以体现出现代资本主义伦理对契约的肯定和对阴谋诡计与不正当竞争的否定的意识形态,据此来说,我们总是能够在大狗和德鲁比二人互动的任何一个桥段发生之前便轻而易举地知道了事件结局,毕竟它只是一个按照既定的套路不断反转的僵死的复现,在其聪明与愚蠢的运动中呈现的人物是死的而非活的,因为笑话背后支配性的意识形态早已将一切都先行把握(但苏联笑话却是活着的笑话,它具有高度的戏剧性,这里,人们无法预测笑话的结果,才会因此发笑,因为苏联笑话展示出来的就是现实本身,是意识形态叙事的荒诞、断裂和不一致性)。


今天的地狱笑话在早期具有与一般庸俗笑话类似的结构,它总是要先让一个人道主义者开口说话,抒发对被压迫者的同情,再由一个拿他人被压迫事件找乐子的反人类的精神病性的癔症主体借由某种谐音、歧义的效果,使得人道主义的话语被重解为对被压迫者的嘲弄的二次伤害(如将同情黑人处境的言论另类阐释为黑人被当作物品售卖的言论),该话语将具有同情心的言述者安置在蠢人和无知主体的位置上,又将癔症的笑话叙事的安置在聪明人和全知主体的位置上,以进行那种最为僵死的、简单的、既定的、流程化的无聊反转。

可以说,单薄乏味的早期地狱笑话,作为笑话本身来说是极不称职的,而晚期的地狱笑话连对话和对话中被讥讽的人道主义者都不需要存在,只要一个癔症性的自言自语,甚至一张连话语都没有的纯图片,就足以完成那种引人发笑的功能(这里已经到了连最基本的剧情和反转都没有的地步),据此而言,地狱笑话这个叫法很值得商榷,因为它其实没有笑话,而只有一个僵死的地狱在那里空转着,人们是在某种反动的无意识规训和极右翼的意识形态的宰制之下对着无笑话的地狱本身发笑的。

地狱笑话是一种去笑话化之后的笑话,一种纯粹暴露狂式的色情冲动,因为淫秽就是对伦理禁忌的僭越,而地狱笑话的淫荡之处便在于,它的讲述与大笑正是在向公共空间暴露自己反动的意识形态,实际上就是暴露自己在政治层面上的最丑陋的那种男性性器官,向着一般的伦理秩序露阴。

可它却能够区别于通常意义上的色情狂,因为普通的性变态仍然承认大他者的普遍规矩,他们只会暗搓搓在晚上的小巷子里以未知的隐藏身份向他者悄咪咪敞开自己的生殖器,而地狱笑话则不然,它的露阴癖是一种自我完全到场地向公共空间里一切外部彻底地露恶大公开,因此这种暴露狂也具有了精神病的性质,以及精神病性的结核——一个将精神错乱的自身组织起来的、为精神病性主体的存在提供某种一致性的中心化伦理内核,即,“大家不能讲自己人的地狱笑话,只能拿外人的痛苦取乐子”,这是我们今天地狱笑话文化秩序里不能被僭越的根本大法,再次佐证了地狱笑话并非“色情的色情”(因为纯粹的色情是对一切可能的规则的僭越),而是“精神病性的色情”(它是从符号秩序体系下对“我们”身份的偏执狂中延伸出来的)。

我们今天的网络创造出一片不受压抑的虚拟领土,使得部分癔症主体一方面因缺失了压抑导致反动的极右翼的无意识开始不受管束地自说自话,另一方面他们又因缺乏父亲的管束而感到自己作为男宝的存在地层的某种不一致性,这些都导致其神经症的主体内容发生偏移,并最终为了维系自身符号学基底的稳定,臆想出自己拥有一个非压抑的、反人道的、强大到可以违逆一切伦理但又要对“我”恪守父子之情伦理的精神病性的父亲(所以地狱笑话才既像神经症,又像性倒错,还像精神病,它确实足以称得上“取万物之糟粕”),自我意识则沦为了反动意识形态用以彰显其自身的一具尸体,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没有任何笑点可言的地狱笑话,那个精神错乱的父亲总是寄生在脑内地替他们展露出笑颜。

者 王无



笔名阿月,微信公众号后现代主义哲学主编。
本文来自「思庐哲学×百大up主计划」创作者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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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槐序
排版:初尧
审核:云谲
美工/VI:小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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