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刚 || 人在病中
· 人在病中 ·
李宗刚
人在病中的时候,才真正有了区别于平淡日子的参照系。也唯有在此时,才会体味到平淡日子的个中况味。
俗话说,人吃五谷杂粮,就没有不生病的。但人又是极易健忘的,一旦病好了,又像往昔一样活蹦乱跳了,就会很快进入到“好了伤疤忘了痛”的阶段。也难怪,伤疤好了,已经不痛了,难道还一定要让自己去体味痛的感觉?即便体味,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只能说些不疼不痒的话。也许,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病痛之后,在许许多多的病痛消失之后,生命的感知力也会平淡下去,尽管人在生病之时,也曾觉得那些平淡时光是多么珍贵,因为那时你全身没有痛感。没有痛感,人就可以想自己愿意想的事,干自己愿意干的事。
之所以拉杂地说起这样的话题来,是缘于自己几天前嗓子痛,浑身冷,吃了几天的药,躺了几天的床,也未见丝毫好转,反而是嗓子痛得一咽唾沫就痛,一喝水就痛,一说话就痛, 一吃饭就痛。唉!平时那种喝水雄浑的气势实在已无法去寻觅半点踪迹了。也正是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彼岸,在疼痛的苦水中,人才慢慢地开始重新审视平淡的内在蕴意。
说来也怪,人在平淡时是绝难去设想病痛的情形。这就似乎是一个浪荡的公子,手中握有一大把不费任何气力得来的钞票,在大把大把甩出去的时候,是难以思虑到这钞票在当初的来之不易或没有钞票时的困窘。也许,只有等到自己手中的钞票已经用完了,剩下的是寒风相袭,走投无路,才后悔莫及。当初潇洒时何不留一手,以备今日的困境呢?其实人之生病,也是如此的情理。
人在病中,才会体味到在生命的历程中,平淡的日子其实也就是我们最太平最幸福的日子。不是吗?在有些影片中,打更的夜巡者在深夜挑着灯敲着锣,口中还喊着:“太平无事啊。”没事时没想到太平有多么珍贵,但有事时的不太平却使人感到多么难以煎熬。
难以煎熬的事情来了,退也无处可退了,只能提领着自我生命的防御力量进行焦土战了。谁知,天下太平时因为疏于练兵,以至于面对强敌时,我方防御系统连连告急,我这次的嗓子痛、身子冷就在此列。
平时,我也觉得多锻炼是很重要,也决心一定要起个大早,爬爬山,喊它几嗓子,在天地之间回荡一下被压抑了许久的浩然之气。无奈惰性总使这良好的计划无果而终。
孰知,以嗓子痛为起点,我方的防御系统就一直在退守着,实在不行了,请来了“点滴”这样的友军,才助自己免于疼痛——啊,这痛,平常在别人身上,我是从未看出来的,还动辄要人家顶住,现在想来,那实在是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痛了。
尽管嗓子不至于痛到不敢说话的地步,但刚刚从痛到不敢说话的泥潭中挣脱出来,还是不该忘记疼痛的。也许只有此时,才能明晰地记起这样的病痛,才能以这样的一个病痛的参照来重新审视过去和将来的平淡——当然,过去的平淡不管怎样说,都无法追回重新装扮成伟大了。但是,面对着当下正扑面而来的平淡,我是该重新换一种装扮的思维了——因为在病痛中,人将毫无理由地失却了装扮当下的能力,再把可以装扮当下的平淡也平淡地打发掉了,企盼中的明天的太阳恐怕只能是一种企盼,并且你还将会不无悲凉地看到,这企盼最终将彻底消沉在痛病中。
也许,人在病中,才会有一些在平淡的日子里无法追想到的思绪。显然,这思绪,也该是人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原刊于2013年1月9日《齐鲁晚报》,感谢李宗刚教授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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