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阴魂不散的国家记忆,普利策奖得主书写美国版《叫魂》在17世纪的最后一个十年,当宗教冲突和猎巫运动在欧洲大陆偃旗息鼓之际,北美的清教社区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见的巫术危机,这便是“1692年塞勒姆猎巫事件”。在今天的美国,“猎巫”(Witch Hunt)作为政治迫害的代名词,常常出现在媒体头条以及公共舆论之中,而这,与300年前的塞勒姆密不可分。这场巫术危机是如何发生的?它又缘何成为美国社会挥之不去的梦魇?《时代》周刊年度图书、普利策奖得主斯泰西·希夫所著的《猎巫:塞勒姆1692》一书回答了这些问题。
“在那一年的夏天,你绝不希望自己出现在邻居的梦中。”当清教移民逃避欧洲大陆的宗教迫害,跨越重洋来到新大陆时,他们满怀期待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社区。但北美大陆远非天堂,移民与印第安人的流血冲突时有发生,母国与殖民地间互相怨恨,而恶劣的自然环境则一刻不停地消磨着虔诚信徒们的意志。在一场推翻王室总督的政变发生后,殖民地陷入了混乱的无政府状态。内忧外患之际,只需一粒火星,便能引爆新英格兰上空焦虑紧张的空气。1692年的塞勒姆,这个位于波士顿附近的小镇,便是这粒火星。这年冬天,一位牧师的外甥女开始抽搐、尖叫,随后他的女儿也陷入同样的状态:扭曲、颤抖、打滚、吐白沫……医生闻讯赶来,牧师查阅卷宗,邻家妇人占卜,一切都指向一桩古老的罪行:巫术。可怕的传言迅速扩散,人们怀疑印第安人、法国天主教徒与撒旦结成了邪恶同盟,企图颠覆清教徒在新世界建立的完美社区。恐慌蔓延至整个殖民地,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卷入了声势浩大的猎巫运动,搜捕撒旦的爪牙。妻子告发丈夫,女儿检举父亲,侄子构陷姑母,兄弟姊妹指控彼此——在那一年,许多陈年龃龉被翻出并大做文章。监狱人满为患,治安官却仍在马不停蹄地逮捕嫌犯。到了夏末时节,塞勒姆人人自危。在受波及最严重的社区,每十五个人里就有一人遭旁人指控。而等待着被定罪者的,是绞刑。行刑的场面吸引了大量民众前来围观,他们希望从将死的囚犯口中听到忏悔的话语,但没有一位“巫师”这样做。奇异的一幕再度降临:拒不认罪的人被送上绞架,供认罪行的反倒安然无恙。而另一个事实更令人感到不安,在受指控和被绞死的“巫师”当中,女性占据了绝大多数。指控不计其数,但唯独没有父亲供出儿子,亦没有儿子告发父亲。女性,沦为了社会动乱的牺牲品。塞勒姆掀起的风浪在1692年之后稍稍平息,但很快就以另外一重身份卷土重来——每当美国社会发生严重割裂,塞勒姆便会不时闪现,成为一段阴魂不散的国家记忆。美国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在谈及塞勒姆事件时,称其为“这个国家丑恶的污点”,而这污点,任凭岁月流逝,也不会消失。19世纪60年代,当南北方因奴隶制的合法性问题而对立分裂时,塞勒姆再度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废奴运动领袖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质问南方:“人们对奴隶制的信仰和对巫术的信仰有何区别?”而南方则争锋相对,指责北方的废奴主张与猎巫如出一辙:“北方最开始焚烧女巫,也终将焚烧我们!”冲突的双方至少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想要煽动情绪?提起塞勒姆就够了!一个世纪后,参议员麦卡锡在美国政坛和社会掀起排外浪潮,指控、监禁、驱逐成为家常便饭,恐怖的气氛笼罩着美国,人心惶惶。在这种背景下,阿瑟·米勒根据历史记录创作出经典剧作《塞勒姆的女巫》(The Crucible),深刻讽刺了当时美国社会针对左翼的迫害。
麦卡锡
虽然麦卡锡最终失势,但“猎巫”的说法却流传开来,成为政治迫害的代名词,在随后的半个世纪中不断见诸报端。今天,当美国总统在推特上一遍又一遍地指责舆论和政敌对他的攻击是在“猎巫”时,人们依然能听出回荡在300年前塞勒姆审判庭上的指控和抗辩。尽管塞勒姆事件已经过去300多年,但对人们来说,弄清这场事件的来龙去脉,仍旧十分艰难。自19世纪下半叶至今,围绕着塞勒姆,产生了数百本专著、数千篇文章,衍生的小说、戏剧、影视作品更不在少数。《猎巫:塞勒姆1692》是近年来对塞勒姆事件进行系统回顾的最新著作,也是国内第一本引进的关于塞勒姆事件的历史作品。作者斯泰西·希夫为普利策奖、华盛顿图书奖得主,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终身成员。2006 年,希夫获美国艺术暨文学学会授予学会文学奖;2017 年,获新英格兰历史家谱学会颁发历史及传记类终身成就奖;2018年,获法国文化部授予艺术与文学勋章。凭借着一丝不苟的历史研究和超凡脱俗的写作风格,《猎巫》一经推出,便在美国引起极大关注,并在当年获评彭博社、《时代》周刊、《波士顿环球报》《今日美国》《华盛顿邮报》《旧金山纪事报》等媒体的年度好书。《泰晤士报》评论道,《猎巫》讲述了“一个兼具法医题材和心理学的压抑惊悚故事:如同J. K.罗琳撞上斯蒂芬·金,希夫的写作让人爱不释手。”在《猎巫》中,希夫力求重构历史现场,将各方因素置于全景之中,展示猎巫运动的种种奇异和可怖之处。作者抽丝剥茧,还原了“猎巫”运动一步一步走向失控的过程,其间邻里冲突、地区争端、宗教狂热、司法失灵、厌女情绪等等要素依次登场,共同促成这起美国史上最耸人听闻的冤案。1692年的塞勒姆见证了一场群体性歇斯底里,作者批评的矛头并不指向任何单一的个体或人群,而是指向导致事件发生的社会环境,在沦为人性试炼场的封闭空间中,一切诡异与惊悚都变得合乎情理。《狼厅》作者、布克奖得主希拉里·曼特尔在评论《猎巫》时说道:“希夫描述了一种我们自认为已经了解、但事实上一无所知的恐怖。”回望这场三个世纪前的悲剧、重新审视这场永远不应为人所忘记的不公,或许对生活在新“猎巫”时代的人们来说,尤为迫切。
【试读内容】
1692年,在马萨诸塞湾殖民地,十四个女人、五个男人和两条狗因为巫术被处死。巫术是在1月突然出现的。第一次绞刑发生在6月,最后一次在9月;随后,那里便陷入一片死寂。对幸存者来说,使人难堪的不是巫术的诡诈,而是司法监管的拙劣。有些人似乎真的是被无辜绞死,而真正的罪犯却逍遥法外。誓言总有被遗忘的一天,把这九个月置之脑后似乎是对待它的最佳方式。这种方式也确实奏效了,却只维持了一代人。从那以后,塞勒姆不断地萦绕在我们脑际——它是所有美国人的噩梦,是捕风捉影又添油加醋的小报故事,是我们过去的反乌托邦篇章。如同明灭闪烁、哔剥作响的残烛,它在美国历史和文学作品中晃动着身影,若隐若现。
在1692 年,许多陈年龃龉被翻出并大做文章。在那一年的夏天,你绝不希望自己出现在邻居的梦中。
最年幼的女巫仅五岁,最老的几近八十。女儿指控她的母亲,母亲转而指控外祖母,而外祖母则控告了一位邻居和一位牧师。妻子告发丈夫,女儿告发父亲。还有,丈夫把妻子拉下水;侄子构陷姑母;女婿连累岳母;兄弟姊妹亦相互指控。在这场危机中,只有父亲和儿子能安然无恙地挺过去。曾有一位女性前往塞勒姆自证清白,却在傍晚前就被带上镣铐。在安多弗这个影响最严重的地区,每十五个人里就有一人遭到指控。镇上的老牧师发现,自己与至少二十名巫师有牵连。连鬼魂都逃出坟墓,在法庭飞进飞出,比巫师更让人紧张不安。这起事件涌现出一些问题,勾起了我们不可触碰的恐惧:谁在阴谋暗害你?你会是个巫师,自己却浑然不知吗?无辜的人也会有罪吗?夏末时分,人们不禁想问,还有人会认为自己安全无虞吗?
塞勒姆就是笼罩在美国上空的一小块恐怖夜幕,它代表了我们文明历史中的一些短暂时刻:烛光被吹灭,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摸索,精彩故事就此开演。这恐怖的短暂时刻极易被人夸大歪曲——唯独这场悲剧被年复一年地纪念,尽管人们所关注的与事件的真相没多大关系——也极难被人所理解。这个故事被藏于密室,尘封多年,但正是它的神秘,才使我们无法抵抗诱惑,不断回顾。三百年来,我们没有完全看透马萨诸塞这九个月的历史。如果我们更了解塞勒姆,或许就不会那么在意它,我们无法解开的谜团就是:起初,是什么使他们陷入了女巫恐慌?让我们夜不能寐的,有时是我们的良心发现,有时则是我们心底的秘密,有时是我们的恐惧,而让我们恐惧的故事常常变换着版本。如同17 世纪的女巫之于村民,让我们如坐针毡、肌如针刺、不能喘息的,往往是隔壁屋里悬而未决的谜案。
我们更喜欢阴谋而非事实;我们否认眼前的证据,赞成虚妄的想法;我们以理性之名行疯狂之事;我们极易从正直坦率滑入自命不凡;我们将私人恩怨投入公共水井;我们沉浸在小小的错觉之中。我们都相信别人除了整天暗算自己,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某种程度上,塞勒姆这个故事正讲述了,当无法回答的问题与不容置疑的答案碰撞时会发生什么。
我们眼前的塞勒姆,因17世纪的删改而满面疮痍,又被19世纪的胡编乱造所装饰。在正义缺席时,我们倾向于重新审视国家的裂痕。
猎巫运动成了一个蛛网遍布、众人参与的警世寓言,正如一位在这场危机中格格不入的牧师所言,它提醒着人们:极端的正确会在无意间沦为极端的错误。
本文由“新经典文化”提供,感兴趣的朋友可点“阅读原文”购买此书。小镇纽带:美国现代社会的社群生活与未来形态|罗伯特·伍斯诺
敬畏与厌恶:罗斯福总统的多个面相 | 杰夫·谢索
----------------------------------混乱时代 阅读常识
长按二维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