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堤到底是谁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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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年初，《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了2023年十大语文差错，其中第7条是误称白居易修建“白堤”。

西湖有三堤：白堤、苏堤、杨公堤。很多人都知道，苏堤是苏东坡所修，杨公堤是杨孟瑛主持修建，唯有白堤的修建者一直是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白堤的修建与白居易无关。

西湖白堤 图源：视觉中国

一

西湖历史上，的确有过一条白公堤，但此堤并非现在的白堤。

公元822年，白居易出任杭州刺史，此时的他已经年过半百。白居易对杭州这座城市一直有一种亲切感，年幼时，他曾跟随父亲在杭州小住过一段时间，对这座江南名城的山水诗意恋恋不忘。

实际上，白居易这次在杭州做父母官不到两年时间，但是，在西湖和杭州的发展历史上，他是一个极其关键的人物。除了为杭州写下《钱塘湖春行》《杭州春望》等著名的诗歌外，他还是一名为民干实事的地方官，最著名的事迹便是修筑西湖堤防、疏浚六井。

对于西湖，白居易决定启动一项大工程。他在上湖（即今西湖）和下湖之间修建了一条堤坝。

堤坝建成以后，把湖水尽量储蓄在上湖，让杭州的千顷良田有足够的水灌溉，城里的百姓有水可以饮用。

修堤但不能增加百姓负担，白居易不想通过增加赋税来解决修堤所需的钱粮。于是，他一方面发动民间的力量，以管饭的形式招募工人；另一方面自己捐出部分俸禄，并到杭州的各个寺庙化缘。

公元823年，筑堤工程终于开工。在他离任前的两个月，即唐长庆四年（824年）三月，这条湖堤才筑成。他为此写了《钱塘湖石记》，刻石于湖畔，为后人留下了西湖治水的经验和故事。

白居易修筑的这条堤坝意义重大，它蜿蜒在后世西湖的东北向，位置在旧日钱塘门外的石涵桥，至武林门外，被称为“白公堤”，和白堤仅一字之差，《新唐书·白居易传》《西湖游览志》对此堤均有记载。

“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相比苏轼，白居易在杭州的时间不长，但同样留下了不朽的功绩。对杭州的深厚感情，白居易写在了诗词之中，多年以后，他那首《忆江南》，让无数人对杭州心驰神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在历史的变迁中，杭州地理环境早已改变，这条“白公堤”现已无迹可寻。

《钱塘湖石记》 图源：视觉中国

二

日常工作之外，白居易最爱逛的是“绿杨阴里白沙堤”，这条白沙堤，就是现在的白堤。

也就是说，白堤早于白居易来杭州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见多识广的诗人，一边沉迷于白堤上的美景，一边也在问“谁开湖寺西南路”。

历史上，白堤“谁开”之谜，有很多人考证过，但都无法自圆其说。有古籍记载，唐懿宗咸通二年（861年），杭州刺史崔彦曾为制止钱江潮水涌入杭城，筑沙河塘时开了白堤。但其实他来杭州的时间比白居易还要晚30多年，白堤不可能是他修建的。

杭州水利史专家阙维民通过文献考证与科学考察，在《钱塘湖白堤与西湖白堤》里揭示出白堤形成的真正原因。

西湖形成之前，水流绕行孤山南北两侧时，因为摩擦力等缘故，流速逐渐变慢。当水流在孤山东头重新汇合时，泥沙就沉积下来。这种沉积，又把汇合点不断地向前推进。时间长了，沿着水流汇合的方向，一条沙堤堆积出来。

据1983年4月至5月浙江省交通设计院在白堤钻的四口地质孔的钻孔资料，孔深4米之上的地表层均为人工填土。白堤的标高近8米，西湖的正常水位标高约7.5米。白堤的人工填土始于西湖与钱塘江隔绝、成为淡水湖之后，大致在唐大历年间。

由此可见，今天的白堤形成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期，前期钱塘湖白堤是自然堤，形成于距今2500年至唐初；后期西湖白堤是由浚湖之泥堆积而成的人工堤，形成于唐中期以后。两者在时间上前后相继，在堆积层中上下互衔。

历史上，白堤曾在元代坍塌败落，直到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才得以重新修筑，并建锦带桥垂露亭。清雍正二年（1724年），为了疏浚西湖，白堤开启加高、加宽工程，并进行了花木桃柳的补植工作。

大抵是从清代起，为了纪念白居易对杭州和西湖的贡献，世人逐渐将“白沙堤”称为白堤。拥有独一无二美景的白堤，自此又多了一重含义。

西湖白堤 图源：视觉中国

三

如今的白堤，全长1公里左右，将西湖自然地分割成里湖、外湖。堤上两边，各有一行杨柳、碧桃。柳树146株，均为垂柳；桃树有144株，基本为碧桃。

白堤的东头是西湖与城市的连接处，出入之间，西湖与城市融合共生，诗意与生活都在眼前。

白堤上，有自然之景。每逢春季，翩翩柳丝泛绿，树树桃颜带笑，犹如湖中的一条锦带。用“间株杨柳间株桃”来描绘这里的春景，最为贴切。

春天的桃红柳绿自不必多说。立足白堤之上，足可感受西湖一年四季不同的魅力。夏天，里湖荷花正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秋天，北山街两侧的悬铃木青黄相间，白堤是最佳观赏点；冬天，一遇到雪，断桥残雪让西湖的诗意又增添许多分。

白堤上，还有人文之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白堤，白居易之后，留下了无数文人墨客的身影。苏东坡看雨的望湖楼，就在白堤旁，明代张岱的《湖心亭看雪》里，所看到的“长堤一痕”便是白堤。

说白堤，断桥不可不说。除了断桥残雪的美景外，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传说，让断桥平添了浪漫的色彩。随着“西湖美景三月天”的歌声，断桥也成为了情侣们的热门打卡地。

白堤往西，有一座锦带桥。虽然知名度不如断桥，但锦带桥是白堤上一处极佳观景点，桥上视野开阔，近可观平湖秋月，远可望孤山。清代许承祖有一首专咏锦带桥的诗：“波光山色渐模糊，锦带桥平入画图。约略前身是渔父，一竿双桨占西湖。”

风物滋养文化，文化成为风景，白居易修建白堤的说法虽然是个差错，但从中可以看到，千载过后，惟有民心不易。西湖之名，起于白居易，杨柳依依，山色空蒙，每一位从断桥、锦带桥到孤山的人，又怎么会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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