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大师!我们失去的,又岂止一个流沙河?
又一颗中国诗歌之星陨落!
11月23日下午3点45分,著名学者、诗人、作家、书法家、星星诗刊资深编辑流沙河在华西医院第一住院大楼11楼的ICU病房去世,享年88岁。
这条消息不仅震动了成都文化界,更让全国文化爱好者为之叹息!
曾几何时,我们读着流沙河先生的诗作长大,也在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一颗赤子心肠。如今回首,仍历历在目。
理想是石,敲出星星之火
理想是火,点燃熄灭的灯
理想是灯,照亮夜行的路
理想是路,引你走向黎明
——《理想》
在海外
夜间听到蟋蟀叫
就会以为那是在四川乡下听到的那一只
——《就是那一只蟋蟀》
……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回顾流沙河先生的生平故事,瞻仰那些不可磨灭的灿烂年华。
流沙河
本名余勋坦,中国现代诗人、作家、学者、书法家。主要作品有《流沙河诗集》《故园别》《游踪》《台湾诗人十二家》《隔海谈诗》《台湾中年诗人十二家》《流沙河诗话》《锯齿啮痕录》《庄子现代版》《流沙河随笔》《Y先生语录》《流沙河短文》《流沙河近作》等。诗作《就是那一只蟋蟀》《理想》被中学语文课本收录。迄今为止,已出版小说、诗歌、诗论、散文、翻译小说、研究专著等著作22种。
读了余光中的诗
曾封笔不再写作
1931年11月11日,流沙河生在成都,4岁开始研习古文,做文言文,展现出不俗的文化天赋。
少年的流沙河与大多数热爱文艺的青年一样,迅速喜欢上了新文学。考上四川大学农化系后,才半年,就弃学开始追逐自己的作家梦。
在工作期间,最受好评的无疑是他提议并参与创办的《星星》诗刊,这是新中国第一个官办诗刊。值得一提的是,流沙河的好友、最为读者熟知的另一位诗人,余光中,就是在1982年3月的《星星》上正式与读者见面的,流沙河是第一个把他的诗作介绍到大陆来的人。
图 四川人民出版社提供
有一件趣事,1982年夏,余光中给流沙河写信,说起四川的蟋蟀和故园之思。之后,他又在《蟋蟀吟》中写下“就是童年逃逸的那一只吗?一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流沙河感慨之余,写了《就是那一只蟋蟀》作答。
因为《就是那一只蟋蟀》和《理想》,流沙河成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很有名的诗人。但出人意料的是,没过多久他就宣布封笔,不再创作诗歌了。流沙河说:“那时候名声很大,但我的脑子是清醒的。我的诗都是骨头,没有肉。尤其是读过余光中的诗后,我说算了算了,不写了,我怎么写也写不出他们那样的好诗来。”
北京虽好
但成都是永远的家
“能让一个人真心留在一个城市过一辈子,精神层面的和物质层面的,两者都不可缺少”。
在88个春秋中,除了有两次因客观原因离开成都几年时间,流沙河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成都,因此他也自称“货真价实的成都人”,“我生在成都;读高中,上大学,都在成都;1949年12月随同学们欢呼解放军入城,在成都;参加工作也是在成都。今已退休,仍在成都。”
吴献 供图
25岁时,流沙河曾前往北京,成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的第三期学员。学期结束后,流沙河得到留在北京工作的机会,但他毫不犹疑拒绝,选择回到成都工作、生活。60多年过去了,提及此事,他从没后悔过,“很自然,北京再好,不是我的家乡。
改不了的笔名
本是流沙误成河
流沙河本名余勋坦,最初的笔名是“流沙”,取自《尚书·禹贡》:“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1950年,流沙河翻阅抗日战争时期的刊物,发现40年代就有一个写诗的人叫“流沙”,人家是前辈,自己再用这个名字不合适,当时也没怎么考虑,就加了一个“河”字当笔名。
很多人以为笔名是从《西游记》来的呢!流沙河回答:“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读过《西游记》,如果读过,绝对不会取这个名字——那河里头尽是妖怪,太吓人了!”
摄影 四川日报记者 郝飞
在工作单位,流沙河用的是本名,但领导和同事只记他的笔名,工作证、记者证上,人家都给他填“流沙河”,反而把“余勋坦”搞成了“原名”“曾用名”。当时他也没有重视,一年后觉得不对,要求改,上面说你的证件、档案都是这个名字,改不动了。
1952年底,流沙河从报社到了四川省文联,又去要求新领导改,领导说:“算了算了,不要改了。”他自己也就没有坚持。1954年,《人民日报》发了一篇文章《坚决和流沙河做斗争》,他大惊,仔细一看,原来是河北省有一条河叫流沙河,经常泛滥,正在治理。这使他觉得这个名字很可怕,但是已经改不回来了。
流沙河说:“这一辈子,就弄得这样糊里糊涂的。连一些跟我很熟的人,居然都不知道我该叫余勋坦。身份证上也写的是流沙河。
这件事情是我终生的遗憾,尤其是不胜烦恼,因为别人总要问,你咋个取个这个名字呢?我就不好意思解释。恐怕只有死了以后,到阎王爷那里去重新交代,免得阴间的祖先不认我是后人!”
“著名诗人”很讨厌
我只有一个身份“成都文化人”
他厌恶一些常人眼中的尊称。“我很厌恶‘著名诗人’这种称呼,中国作协并没有列出某人是著名诗人。我从来没有说我是著名诗人。又没有民主投票,又没有做统计,你咋个晓得你著名?那能算数?”
“你想,当一个诗人是多么困难,古往今来,那么多写诗写得好的,都没得到过诗人的称呼,连杜甫都没有当成,草堂叫杜工部草堂,他是工部员外郎。你去看一看李太白传记上面的身份,翰林院供奉。陶渊明是什么?隐士。鲁迅先生旧体诗写得非常好,但是没有人叫他鲁迅诗人。”
“一个人在自己名片上印上诗人然后还‘著名’,这是自我美化,国际笑话。我不要那些虚荣,我这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还要那些称呼来干啥?还看不透吗?!我给你说,本人只有一个身份,叫‘成都文化人’那就够了。其他都不要!”
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
近二十多年,他专心研究汉字、人文经典。从诗人到学者,从作家到文人,晚年流沙河对自己所做的工作是满意的,“白鱼又名蠹鱼,蛀书虫也。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
图源:封面新闻
生活在汉字里的流沙河感慨,“感谢古老的汉字,收容无家的远行客。感谢奇妙的汉字,愉悦避世的梦中人。”
在许多个周六的下午,许多成都市民,不乏远道而来的外地听众,从四面八方赶往僻静偏窄的成都市文翁路,在成都图书馆听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用生动诙谐的成都方言,讲诗经,唐诗。这个老人就是流沙河。受成都图书馆邀请,每月第一个周六下午,如无意外,流沙河会准时出现在成都图书馆,讲一堂对市民免费开放的传统经典讲座,至今已经持续了9年。这个讲座如今已经成为成都图书馆的一块金字招牌。
与写诗相比,流沙河也认为,为大众解经,这才是自己做过的一点真正有意义的小事。
-----在文学教育方面,流沙河都有哪些观点与看法呢?我们找来了《南都周刊》曾经的采访内容,现在读来依然有感:
流沙河:我上学时,在的是四川省立成都中学,就是现在的成都二中,是非常好的,是当时的“四大名校”。高中之前我在金堂县,从县里考上来的。像我那样16岁发表诗文什么的啊,一点不稀奇。同学里头有才华的人很多,有人14岁就能写很好的诗。
记者:人才辈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流沙河:自由,自由教育。当时的教育,和五十年代之后的教育,截然不同。
那些老师啊,真好!非常有学问。上来没有多余的话,马上就开讲,语言准确,叙述清楚,相当吸引人,大家听得如饥似渴。那时候老师受学生的尊重程度,现在你们想也想不到。
有一次我们班两个男生打架,校长和教务主任劝不开,只好叫来代数老师。那位代数老师是个老头子,气管炎厉害,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拿个教鞭就冲过来。结果两个男生一看到他就吓住了,动也不敢动了。你看看,校长、教务主任这些官员的威信,和老师不能比!现在还会是这样吗?
建国后我们的很多老师都去教大学了。比如我的英文老师何文锟,以前给美国人做翻译,一口美语那叫好听,给我们讲莎士比亚、讲小泉八云,教我们背爱伦坡和华兹华斯的诗。这些不是课外的内容,高中课本就是这样的,原汁原味,名家名作,我们从来没有学过Chinglish。
记者:当时的语文和英语叫国文、英文,强调的不是语而是文吧。
流沙河:对的。我的小学和初中是在金堂县念的,当时初中课本里有白话文,我的老师说,不用它,我自己给你们讲。因为他觉得白话文不用教嘛,文言文才值得教。其实那个课本也是很好的,国民政府找了叶圣陶、顾颉刚这些大学者编的。
那么我们的老师教我们什么呢?我们小学就学了《桃花源记》,当时我10岁多,就觉得,真美好啊,不用交税,没有战争,非常美好的一个社会。谁说小孩子不懂呢?最初的善、美的概念都是那个时候种下的。再比如我们念王维的边塞诗,那种雄浑壮美,就是最好的爱国教育嘛!爱国,是这样教的,哪里能够硬塞。
记者:国文到了高中学什么?
流沙河:古文的第一要义就是背。哪怕你完全不懂,背上了也会终生受益。你会用一辈子来消化它,一辈子慢慢懂得它。背古文,能让一个人的内在气质发生质的改变,包括人格上的改变。
记者:会形成什么样的人格?
流沙河:形成文化性的人格。能背上这些古文,就有了祖先的灵魂居住在你的头脑里,在观察事物的时候,祖先的灵魂会指导你。真假、美丑、善恶,都有了文化上的取舍。这就是最成功的国文教育啊,真正塑造人的灵魂。不像现在,教你组词,教你找错别字,完全技术化,与古人脱节,与灵魂脱节,违反教育的艺术性,违反文化性,完全失败。
“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
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
先生,您一路走好!
图文排版:赵矗
文章参考:四川日报、红星新闻、封面新闻及网络。以上图文,贵在分享,版权归原作者及原出处所有。内容为作者观点,并不代表本公众号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如涉及版权等问题,请及时与我们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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