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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导中国历史格局的两条分界线
来源:历史研习社 文/杨照
东南方向吹来的季风受山脉阻挡,山脉两侧的降水量大有不同,因此形成400毫米降水的分野,而降水量的多少又决定了古代最重要的经济部门农业的效益,因此长城一线,也就是400毫米等降水量线也就大致成了农耕区和游牧区的分界线。不过,这种划分方式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受历史气候转变的影响,农耕区和游牧区会有交错,形成混合经济。
西周初年进行分封,位于最北边的燕国并未越过今北京一带,而另一个北方大国晋也没有突破山西南部,进入北边。而齐桓公、晋文公等春秋霸主组织的“尊王攘夷”行动,所征伐的“夷”其实是在山西境内,并未到达今长城一线。
周天子分封的诸侯国,以国都为中心四处扩张,开垦荒地,加上吞并小国,形成越来越大的诸侯国。楚国在南方,吞并吴越和湘苗一带;燕国一直往北,势力扩展到今朝鲜大同江一带,而燕国的长城也修到了那里,并且燕国与匈奴交手;从晋国分出来的三个诸侯国之一赵国在最北边,一路往北扩张,并且在与匈奴的交手中不落下风;秦向西扩张,与西戎交手,其中头号强敌是半农半牧的义渠国,而且秦往北到达六盘山的时候也已经与匈奴交手,并开始修筑长城;不过秦最成功的开疆拓土是由司马迁的八世祖司马错主导的伐蜀,得到天府之地并且对楚国形成压制。
也就是说,战国时代虽然是中国的大分裂时期,然而各个诸侯国都是外向型的,将“中国”的范畴拓展到更远的地带,并直接与即将强盛起来的北方游牧民族形成对峙,开启一段全新的历史时期。
漠北地区的降水量则普遍在200毫米以下,大量的戈壁和沙漠地带只能进行“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在历史上,许多游牧民族都是兴起于漠北,比如匈奴和蒙古,但是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往南迁徙,寻找更丰盛的水草。漠北游牧民族的迁徙往往会在整个中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
秦汉之际的匈奴、南北朝后期的突厥、宋金对峙末期的蒙古都遵循这条规律,成为统一整个漠北漠南蒙古高原的强大势力(突厥的路线与匈奴和蒙古不一样,后面还会解释),从而对长城以南的中原王朝构成强大的挑战。
不过匈奴内部也发生了变化,在东汉初期分裂为南北两部,分裂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与经济形态有关:位于漠北的北匈奴更倾向于保留原本的游牧方式,而南匈奴更倾向于在农牧业交界地带进行游牧的同时也和汉人一样进行农业生产。
南匈奴内附东汉,东汉为了彻底清除北匈奴的袭扰,以南匈奴为先锋部队,把北匈奴逐出漠北,匈奴向西迁徙,在后来的四百年里引发整个欧亚大陆的连锁反应。而内附的南匈奴住在长城一带,也就意味着南匈奴作为东汉的屏障充当了长城的角色,替中原王朝阻挡塞外的游牧民族南下。
刘渊是南匈奴人的后裔,在文化上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他所在的地区是赵国故地,然后他为了表示自身的正统,是承接汉朝,于是给他的政权起名叫“汉赵”。也就是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外族。
这时候他们的故地又被南下的柔然占据。这里就发生了一个很巧妙的关系转变,以前鲜卑人是长城以外被中原王朝防御的对象,现在鲜卑人成了中原人,柔然人则成了长城以外需要鲜卑人去防御的对象,占据原先柔然地界的则是敕勒和高车;而且拓跋氏称呼柔然是“蠕蠕”,这种叫法是过去中原王朝对北方游牧民族的贬称。
北方的鲜卑人发动叛乱,柔然人也趁机进入中原,北魏就是在这种光景下分裂为东魏和西魏的,而且很有意思的是东魏和西魏的建立者都是发动叛乱的北方鲜卑人中的汉人将领。如果北魏内部没有这些内部分歧,会在积蓄一定力量之后统一南方,做到和隋朝一样的事情。
后来的历史轨迹并没有太大差异,依托关中平原和河西走廊的西魏以及后来替代西魏的北周宇文氏,重新统一了北方,再由替代北周的隋朝完成统一南方,然后这个统一的王朝发现:北方又来了一个强敌。
一个是清王朝采取联合蒙藏回的策略实现了中国边疆的统一,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已经极少出现,尤其是乾隆时期平定准噶尔之后,似乎中国历史的主轴在此已经终结。
另一股势力是整个世界的格局所带来的一个趋势,就是整个亚欧大陆因为从东到西的几大帝国和正在崛起的工业欧洲,已经令传统的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沙皇俄国吞并整个西伯利亚,奥斯曼帝国和莫卧儿帝国占据了中亚和南亚,而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法国和英国这些殖民大国陆续占据世界各地,此时的世界格局已经变成海洋和陆地之间的博弈,而不是游牧与农耕的博弈了。
就中国而言,16世纪开始与西班牙、葡萄牙打交道,17世纪与荷兰和俄国打交道,18—19世纪与英国打交道,都是慢慢卷入整个世界体系的过程,中国历史的主轴开始变了,不仅要开始面向海洋,还要面向内部的改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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