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NKgallery正在展出艺术家林枞的个展:FUTURE。本次展览由Zachariah Zhou策划,呈现艺术家2022以来创作的17件全新布面绘画作品, 展览将持续到2023年4月3日。在本期策展人Zachariah Zhou与艺术家林枞的对话中, 观者可以将整场展览理解为艺术家的阶段性感知,并从创作系统,而非单件作品的角度进入空间及图像。
Z:说一说咱们材料选择的事吧,因为你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媒介。比如把它放在一个古代的日本的卷轴上面,或者是放在一个书的夹页中间。你对这些非布面的材料你是怎么思考?你为什么去使用这些东西?
L: 就是那种中间状态的东西给我很多的启示。有些东西像神启一样,比如书中间的负空间,像打开了一个某种东西的感受。当然,我希望他在各个的不同的面相上去绘制我要做的东西。他还是能提供更多的异质感。我觉得异质感对我来说其实还是挺重要的。
L: 我其实也不怕。其实我觉得都可以,因为这次的展览其实也挺迷惑的,因为它看起来似乎挺传统,因为它的再现性。它再现了某些东西,但是你细看它,我做还是做了一些设置,只是设置中间非常细微。有些人会去反这种再现性,逃离得非常远。但我这次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他的范围里面去找出一点点的缝隙,感受维度可能更精微一点。
林枞作品于个展:“FUTURE” 展览现场,BLANKgallery
Z: 明白,我觉得逃也逃不掉,还是在有违法理的。
L: 对。所以我觉得看阶段。我还是希望观众去面对作品的时候直接感受就好。
Z: 之前咱们也聊到过这个问题,所谓的阶段性的问题,如果观众没有办法在一个长的维度上去观察你的作品,比如 20 年。现在我们是一个注意力消失的时代,他没有办法去以更长的一个轴线去观察你的作品的时候,你觉得你的这一整套的大的系统会不会就失效了?L: 这个我没办法去要求,我的环境是什么样。但是我们刚才讲临时关系,我觉得他可能是这种临时性产生的关系,我们所谓的人的交感才是价值所在。很片面的、很碎片的包括大家现在也都是很碎片的去看一些事情,我觉得这个是没有问题的。他可以在某一个阶段进入,他也不可能完全进入。Z: 举个非常具体的例子,一个观众这次看到你展览是这个样子,下次因为你的阶段性,作品就直接变成了另外一个模式和视觉语言。有可能对吧?这个时候观众就会嘀咕,尤其如果他是一个藏家。你在玩什么把戏?你在做一些什么奇怪的尝试?你到底是不是一个认真的艺术家?他会起这种疑心。我觉得这也是很多业内人士,包括这种画廊的从业人员对你的作品的一个看法。你觉得这个事对你来说是怎么去理解?L: 我觉得他开始产生这样的疑问,我的目的就达到了。他如果完全不产生疑问,我特别稳定,一直是这样输出,我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觉得很多时候其实价值就在于提出疑问的刹那。就像禅宗一样,禅宗有很多的修行方法是靠疑问来引导到它的修行的路径里面去。我这疑问是第一步,但大家怎么去设置疑问的入口,怎么设置的好,怎么设置的让你更容易进入。我觉得是艺术家要做的一部分事情,一个工作。大家如果真的能这么想,我觉得太好了。
林枞作品《身体-2》于个展:“FUTURE”展览现场,BLANKgallery
Z: 这次展用了很多都是矿物颜料。跟其他颜料相比它有什么特征?L: 它是一种几乎不反光的颜色。它是一个特别吸光的东西。选择这个的原因大部分是我个人的偏好。包括对一些佛教造像的一些颜色的喜爱。比如像这种蓝色,是唐卡里面的,我们用的那种佛青的。L: 它也没代表什么,就是一种选择。它跟画面可能有一种我自己想象上的感觉的关系,它不是一种推倒的一种关系,不是那么的逻辑性。当然中间会用一些很冲突的颜色。但这点其实你后面想想也蛮有意思。因为它来自于自然,但是它又非常不自然,在人的认知里面又非常自然。很多人会觉得蓝色为什么这么突兀,超现实了。但是它实际上就是来自于自然。
Z: 对,其实我觉得所谓自然的概念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一个点。你觉得现在你的绘画自然吗?
L: 我自己觉得他挺自然,因为他就是我一个想法的投射,我是这么想的,我就把他这么呈现出来。
林枞作品《屏幕-11》于个展:“FUTURE”展览现场,BLANKgallery林枞,《屏幕-11》局部,2023
布面油彩,150 × 200cm
Z: 我发现这次的展览里面基本上没有所谓的这种叙事性,或者没有任何的故事在里面了。像之前落日吹箫图这种,它带有很强的情境感,或者是这种cinematic 电影感、场景感。你觉得场景感和这种静物肖像之间,你觉得有没有分裂,或者他俩是不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最终达成合一的? L:应该是可以的,可以在实践里面去试验。但目前的这一批作品,它其实就是一个现成品。我认为的现成品植入到一个绘画结构里面去,它大的方向上是这样的,只是中间产生了很多感受上的模糊,做了这些东西。Z: 说到电影感,它也是摄影,但它是在一个流动的维度里面的某一帧,你觉得这种和静帧数有很大区别吗?L: 我不知道,跟每个人的感受可能也不太一样。比如你刚才说你是学摄影的,你就会用摄影的语言观念去带入到这个里面去。L: 重要的还是你面对它的感觉,到底是产生疑问,还是产生审美上面的共鸣也好,或者是方法上面的共鸣也好,因为每个人都看东西,确实真的是非常不一样。
林枞作品于个展:“FUTURE” 展览现场,BLANKgallery
Z: 一般你看我们所谓的“高手”,他们一般都有一个那种自己的热身动作,或者是他自己的一个非常独特的姿势。你觉得你有没有这样的一个属于你自己的一个窍门或者姿势?或者比如你在绘画前或者是绘画后,你要你一定要做的一些事情?L: 没有,我现在尽量模糊掉这种状态。我尽量模糊掉我,比如我去工作室,这件事情尽量是没有的,它是随时进入的。我希望它是一种特别一元的状态,不是割裂的。又有作品跟非作品的分别,又有工作室跟非工作室的区别,在状态与非在状态的区别。我尽量是模糊掉这些东西。Z: 你觉得艺术家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吗?还是对于很多年轻艺术家来说,实际上用这个方法是做不到的,或者他没有办法圆融的。L: 不一定。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东西真的太复杂了,有的是你的蜜糖,我吃下去可能就毒药。你只能自己根据你的状态去调整,而且可能在每一个阶段可能也都不太一样。比如像我这种工作方式,有一些艺术家做可能就会觉得很麻烦,有的会觉得是很好的工作方式。它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一种标准,它根据每一个状态、时间一直流动、绵延。
林枞作品《屏幕-2》于个展:“FUTURE”展览现场,BLANKgallery
L: 对,或者说也没有放松跟紧张。但是这中间过程里面,因为人一直有很多惯性是吧。比如在绘画里面,有一些人认为技术是障碍,比如特别是当代艺术会觉得技术是障碍,但我觉得不一定的。它是你表达的手段,它就是你表达的手段,是没有那么定死的。当代艺术里面一定不能干什么肯定是没有的。但这样又变成一种罗格斯中心主义的东西是吧?
L: 对,你要一直监控你自己。你是不是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因为我一直以来有做思维训练。我其实很多时候关心的不是问题,我觉得我经常关心的是问题的问题。比如我今天想了一个问题,我就会去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什么东西导致了我会产生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样的边界会让我认为这是问题?比如我们很具体的技术是个问题,比如什么东西让我产生了对于技术这样的一个问题。技术到底是什么?你可能要重新又回到你的成长经历肉身体验里面,重新去思考技术这个词。我们所谓的符号,能指和所指,它到底指代了什么东西?在这里面你有什么样的固定的思维,让你产生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他凭什么钳制你?Z: 会不会更多的仍然是一种理性状态呢,一直这样去思考?Z: 可能我个人感觉好像还是偏逻辑学,好像这样的思路还是在发问,还在追问所谓根本的东西。会不会这样的一个方法其实达不到漩涡中心?L: 当你语言断道的时候,契机可能就出现,你要等待一个神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种体验,就是那种突然间一下,很神奇就打开了,想通了。Z: 你把你逼到一个死墙角,再也逼不进去的时候,你可能就穿墙了。L: 是因为你一直纠结在那个问题上面,寻找他的答案,就会变成一种那种很奇怪的状态。比如禅宗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修行,是参话头是吧,他要你参,比如一个话头,一句话,你不停的就想着这个话,他有可能到你想不下去的时候,契机就出现了。但是这个问题就是一个带领你进入的一个相。Z: 说白了,我们可以不考虑,我们可以先格物。我们格到格不下去了之后,就好像王阳明他们看竹子看了七天七夜之后看明白了,不看竹子了。L: 你总得有一个东西让你进入,因为人的机制就是这么个机制,虽然你最后是为了反这个机制所以才去实践的,但是机制是在的,至少是在你没悟道之前,机制的都在。
关于艺术家
林枞在上海工作室,2023,摄影师:王鹏,Courtesy of the artist1984年出生于福建,2006毕业于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现工作生活于上海。林枞的艺术实践关乎如何理性地在艺术史无形的律令中自由孵化意外。他的绘画材料游离于布面、反光材质、树脂或其他随机之物上,用一种松散的停滞混淆着视觉层面的完整主观性。艺术家操纵静态的画面以展现变化及过程;通过健忘来回忆起时间的绵延。脆弱的连贯性和符号学方面的幼稚不断被凸显,表现为内生性的,去类型化的“现在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