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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你的键盘砸你的鼠标好了,市场才不会管你

马赛客 交易门 2022-05-29



交易门记者马赛客  发自北京



2007年夏天,在英国念本科三年级的刘夏开始琢磨是不是继续念研究生(她念的本科是国内两年加国外一年)。趁着假期,她和几个朋友一起,驱车巡游伦敦的大学校园,牛津、剑桥、华威……

“巡游”完毕,她申请了帝国理工学院、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卡斯商学院,最终被卡斯商学院录取。

在卡斯商学院,刘夏是对投行心怀美好憧憬的菜鸟。“聪明,成功,有钱。”刘夏说,“非常完美的行业。”而她有不少同学已经在投行工作过或正在投行工作。她结识的第一个同学Donna在瑞信银行(Credit Suisse)IT部门已经工作多年,来自丹麦的Christa曾在摩根大通(JP Morgan)就职——都是女生。

为了让自己更快地走上交易之路,上学期间刘夏投入300欧元在网上开了一个账户进行交易,做差价合约的打赌。差价合约最早是银行、大型金融机构的避险工具,1999年正式进入境外零售市场交易。

刘夏介绍说,在英国,个人投资者通过互联网投资理财选择多,门槛低,几十欧元就可以开户。她选择的平台是IG,做原油。IG成立于1974年,是目前全球最大的差价合约交易商。选择原油则是因为刘夏在课堂上学过能源交易,船运、供给需求都有学习。“我每天还看FT(金融时报),我当时想,我肯定算是专家了。”刘夏说。

2008年上半年,原油疯长,刘夏每天跑到交易室通过彭博终端查看新闻,对着新闻下单。“第一次,我眼睁睁地看着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的‘聪明’变成了不断跳动上升的数字!我赚钱了!有30英镑!我继续买,又赚了15英镑!接着来,40英镑……”

连续几笔盈利后,刘夏的账户余额变成了700英镑。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书没白读。

但是,这个账户很快就爆仓了。

刚开始做交易,刘夏的资金靠自己节衣缩食,但节衣缩食空间太小,她开始连蒙带骗跟老爸要“生活费”。多次爆仓后,刘夏沮丧地跑去问她的华人女同学,40出头的H,做好交易是不是很难。

“以后你就明白了,人生比交易要难。”这是刘夏得到的答复。



1

2008年毕业季,刘夏希望留在伦敦。她喜欢伦敦金融城的高大上,喜欢那里每一条街道都有自己的历史。

4、5月份,刘夏就开始找招聘网站到处挂简历,通过直接中介搭线,她拿到了德意志银行、苏格兰皇家银行、荷兰托克(Trafiguara)等公司的面试机会,并最终通过了荷兰托克和德意志银行的面试。

“找工作就像找对象,大面积撒网是很贱却很有效的必杀技。撒它个千八百,就算没有‘蓦然回首就是你’,总有些眼瞎的看上你!”刘夏开玩笑说。

荷兰托克在大宗商品交易领域名声很大,刘夏应聘的是大宗商品交易员。面试前她通过公司官网反复翻阅公司业务、新闻、职位要求等信息,在学校的交易室温习了最近一个多月大宗商品的新闻和走势分析。她当时做交易还没多大进步,但是“分析市场的时候扯淡能扯得天衣无缝”。

德意志银行刘夏应聘的是金融衍生品分析师职位。德意志银行是成立于1870年的老牌金融机构,其分支和附属机构遍布全球。刘夏坦言,面试之前,结构性金融衍生品建模之类的工作,她“都不懂”。她找做交易员的同学恶补,“死记硬背很多东西”。

面试那天,刘夏穿了新买的浅蓝色衬衫,黑色套装,仔细地化了妆,忐忑地走进了德意志银行的大门。董事总经理带有浓重德国口音的英语先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他一张口,我就慌了。”刘夏说,“他说的英语我听不懂!”

董事总经理的面试专业严肃,短暂的适应之后,刘夏认为自己的回答差强人意。第二个加入面试刘夏的是个法国人,刚从巴黎调任伦敦两个月。法国人的英语也让刘夏异常紧张。“这个法国人是个Quant(量化分析师)——比‘程序猿’恐怖一万倍的生物。”刘夏说。法国人问刘夏非常专业的问题,比如如何构架利率曲线,如何进行动态对冲。见她答不上来,法国人撇着嘴,一脸不屑。

最终荷兰拓客和德意志银行都答应录用刘夏。她告诉我,面试中的问题,面试官不一定都需要标准答案,有些只是为了测试一个人的临场反应。“还好,我当时看起来镇定自若。”刘夏说。她同学曾在投行的面试中被要求唱一首歌(同学打着拍子唱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也有同学在面试中被问到英国有多少只海鸥。

刘夏选择了德意志银行,因为荷兰拓客要求她至少第一年到瑞士工作,第二年到上海。她当时不想去瑞士,也不想回到国内。

2008年9月,刘夏正式入职德意志银行,开启她六年的海外投行生涯。她每天早上7点半准时到达办公楼,在一层的餐厅买一个蓝莓松饼,一杯黑咖啡,开始一天的工作。新工作的第一项任务是运行金融衍生品的定价模型,定价的参数包括当日汇率曲线、利率曲线、市场波动性等。



2

粗略算下来,刘夏在德意志银行的年收入(含各种福利)可以到7万英镑。当时英国普通本科毕业生月薪在2500英镑左右,英国的平均工资在4500英镑左右。一直梦想投行工作的她,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那一年,她只有22岁。

在英国工作六年,刘夏先后供职德意志银行投行部、法国能源集团能源交易部、瑞银集团基金及对冲基金部门。

金融行业竞争激烈,不进则退。刘夏身高165cm,脸蛋姣好,但作为新人,这不够,她需要在工作中表现出自己的能力。她和顶头上司M,就是那个面试时撇着嘴对她一脸不屑的法国人,虽然最后成了朋友,但磨合阶段刘夏恨M恨得咬牙切齿。

除非刘夏主动发问,M根本不会搭理她。而M的回答经常只是A4纸上的一堆推导公式,并无多话。跟M讲话,刘夏紧张到几次都差点叫错他的名字。

M开始搭理刘夏时,丢给她一个出错的衍生品定价模型,要她在三个工作日内拿出成果。这件事曾经让刘夏急得半夜大哭。

然而迈过第一道坎,并慢慢熟悉利率、外汇、信贷等结构化产品之后,刘夏很快便厌倦了成天跟数据打交道的日子。“投行,不管在哪里,熟悉之后,挑战性就变低,成就感不足。”刘夏说,“每个人都做自己的工作,像大机器上的螺丝钉。一天跟人说不上十句话,郁闷得死。”

更重要的是,职业发展基本上是单线的,“未来都做这个职位,转换跑道很难,顶多换个公司”。

最终刘夏换了工作去做交易员。她依然记得第一周交易盈利,团队一起去酒吧庆祝,她喝醉了,吐到酒吧厕所,被同事拖送回家。

早上醒来,刘夏发现自己仰躺在沙发上,身上依然穿着头天上班的衬衫和裙子。

这一周盈利之后,刘夏连续三个月账户亏损。



3

在德意志银行的挣扎期,刘夏一位做交易员的朋友曾经勉励她:“不要指望别人会帮你,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下。你得自己挺直腰板。”

新工作(交易员)的打击让刘夏陷入似曾相识的低谷。她被深深的孤独困扰。

在那种非常强势的环境下,刘夏不愿意跟能挣钱的人在一起玩,因为内心里她不愿意承认别人是最好的——“我才是”。她也不愿意跟亏钱的人一起玩,因为她认为那对自己的交易没有什么好处。几乎基于同样的逻辑,团队里面很强的人,根本不会搭理她这个“失败者”。

“每一个想做好交易的人,性格里都有一种类似‘独狼’的因子。”刘夏说。

刘夏做外汇交易,以澳元居多。她简要解释了自己偏爱外汇交易的原因。外汇交易市场是全球性市场,透明度高,参与者众,包括各国大小银行、央行等金融机构,进出口贸易商,企业的投资部门,基金公司和个人。全球外汇市场每天成交量远超万亿美元,所以很难被部分人士或机构操纵。并且,外汇的行情、数据和新闻都是公开的,投资者可在同一时间获得相关信息。“没有熔断,没有国家队!”对于国内投资者来说,外汇投资还有一个便利,就是周一到周五每天24小时连续开盘,而且下午3点半到半夜的活跃期正好方便国内投资者交易。

做交易员期间,刘夏在伦敦的住处,床对着窗户,一个长长的桌子架着三个屏幕。她睡觉的时候屏幕从来不关。澳元在伦敦是凌晨两点比较活跃,大部分时间她都两点多睡觉。有时候早睡,凌晨两点左右会自然醒来,侧身看看交易怎么样。早上起来,第一眼依然是先看看交易。那三块屏幕后来被她带回国了。

一天,刘夏连续下单亏损,赶上那几天正跟约会对象吵架,处于分手边缘。她狂摔鼠标,搞得办公室动静很大。“感觉人生都被否定了,单身狗,又挣不了钱。”

团队的负责人把她带出去。“他告诉我,忘掉今天的亏损,把明天当做独立的一天,新的一天。”刘夏回忆说,“你尽管摔你的鼠标砸你的键盘好了,市场才不会管你。”

她开始梳理自己的交易记录,结合技术和基本面复盘。事后判断,她觉得自己80%甚至90%的问题,要么可以避免,要么原本可以挣钱。有些则根本不应该下单。

之后,刘夏每笔交易都做记录。她把90%的时间都用作分析,而不是盯K线,交易本身的时间很少。她每个周日都回到办公室,总结上周的交易,准备下周的交易。

第四个月,刘夏开始盈利。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出现亏损,但她在风险和资金管理上逐步走上了正轨。刘夏的交易员生涯,管理资金最多时达到2000万美金。

刘夏说,外汇市场市场容量特别大,交易量每年都在增长,所以每个人盈利的机会应该是更大的。这个市场里,你可以看到20来岁的“小孩儿”毕业就能从里面挣钱,也可以看到在投行工作多年的交易员,回到对冲基金,却挣不到钱。“首先,要相信你能挣钱,这是最重要的;其次是找到系统的挣钱方法。”



4

2013年,刘夏受邀去北京一所大学的MBA学院做讲座。讲座主题是“看电影学金融”,比如电影讲到某个交易员的交易系统,就讲讲什么是高频交易;电影讲债券交易员跳楼,就讲讲债券定价。“那时候觉得,学生对这些完全不懂,金融衍生品、交易。”刘夏说。

她想做点事情,也看到了市场。

2014年,刘夏回到北京,参与主持云核变量金融,做金融培训服务,她是外汇交易学院的首席导师。他们的培训针对个人投资者,也服务机构和企业。

赶上有培训,刘夏的日程会非常满。她的前同事L告诉我,她“热爱工作,非常热爱。工作排在一切事情前面”。刘夏给我看她培训日的典型作息,早上7:00起床,凌晨2:00睡觉。她会在课程间隙关注市场,因为她个人还在做交易,赶上交易机会,她会在课堂上跟学员分享自己的交易选择。

刘夏给我的解释是,在英国的职业发展遇到瓶颈。“继续做投行,或者做交易员,能分到的钱非常少,掌管的资金量不会很大。自营交易团队,交易员高的能分到盈利的50%,能掌管的资金量也不会太大;对冲基金、投行,能分到盈利的10%已经很好了,可能更少。”刘夏说。

简单地说,未来不是掌控在自己手里。

在最近几个月的采访中,我接触了三个做培训的案例。采访刘夏同期,我去天津拜访了天津量化投资学会会长石勇,他发起宽潮量化与对冲基金实战培训,并把交易培训当成事业的一部分。2015年12月底我在深圳拜访期货投资圈,也是一个培训期货散户投资者的平台。

中国金融二级市场个人投资者比例较高。据《每日经济新闻》报道,截至2015年三季度末,A股个人投资者持股占流通市值比重达到83.55%。而根据《中国证券报》报道,截至2015年10月末,期货市场总体有效客户104万左右,一般机构客户占比仅2%左右。可见个人投资者比例之高。这为交易培训的市场潜力提供了理想的数据支撑。

“交易能力是可以培训出来的吗?”我问刘夏。

“当然可以。”

“如果让你自己挑学生,你会看重什么?”

“我们初级班不会挑人,中级班、高级班会有选择,主要看人品、性格和学习能力。”

人品很好理解。刘夏说:“这个世界的资金,应该掌握在心灵美好的人手里。”性格主要指耐心,她认为一个急躁的人很难做好交易。

在培训中,刘夏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国内个人投资者的急躁。他们的培训周期最早设计成一个月,但很快发现那样根本招不到学员。“想要在交易上真的成功,逃脱不了长时间的磨练。”刘夏说。

交易得尊重市场,培训也一样。他们不得不将长时间的培训课压缩成几天,分成两到三个阶段,以适应国内的投资者市场。“作为交易员导师,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学员有成效是非常有挑战的。”刘夏说。

我采访到刘夏的两名初级班学员。李仕帅,《清华金融评论》新媒体副总监,多年的A股交易经验。作为一名外汇零基础的学员,他说三天的培训课程对他有“拨云见日云开月明的效果”。冯艺泉还是在校大学生,一年半的A股交易经历,想通过交易实现财务自由。但今年A股市场的波动让他感到疲惫,他想换一个市场。他觉得基础班的课程通俗易懂,但“缺少一些进阶性的知识讲解”。

至于学习能力,刘夏说,那是一个交易员终其一生都不能放弃的能力。因为就算你上过耶鲁、哈佛、牛津、剑桥,没有哪所学校可以教会你怎么从市场里面挣钱。“我在卡斯商学院,也只是学到金融市场是什么,从哪里获取信息。具体到你的交易策略,还得自己花时间去了解学习。”刘夏说,“一本技术分析的书可能上千页,你要从里面把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摘选出来。”

回到国内后,刘夏曾多次到CCTV做客谈外汇交易。有时她做完节目回家的路上,就可以在微博上看到有网友留言表示赞成她的分析,并表示已经跟着下了单。

“首先我说了什么,你跟着下单。什么分析都没有,盲目。”刘夏说,“交易是一个有关金钱的游戏,也是一个有关概率的游戏。系统性的、概率占优的交易策略最重要。”

跟着别人的分析下单,困难在于你很难每一次操作都实时跟进——如果做到了又变成了一个木偶。刘夏坦言,即便是她的分析——不管在电视台还是在网络上,对投资者投资抉择都参考价值不大。“这是我的思路,你没有必要考虑我的思路。因为我说的不一定对。”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刘夏突然停顿下来。

“我这样说,好吗?”她笑着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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