币圈七年：无限可能，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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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阅不止一次告诉我，身处数字资产这一行，最让自己兴奋的就是职业路径的“无限可能性”。

有时他甚至很难找到一个职业称谓来描述自己的工作，而这也是数字资产最吸引他的地方：“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会把你带向何方，也许有高峰，也许有低谷，但绝对不会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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币圈七年

无限可能，欲罢不能

文 / 春晓

2017年下半年，我在纽约第一次见到倾阅。当时他在华尔街一家对冲基金担任量化分析师（Quant）。瘦得像闪电的他，穿着风格简约的T恤和牛仔裤，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倾阅身上没有影视作品中华尔街男性从业者（“Alpha Male”）的强势感，给人感觉更像是亲切随和的邻家男孩。

去华尔街当量化工程师是金融工程专业的中国留学生理想的职业路径。我非常确定，倾阅如果顺着这条线干下去，可以毫不费力地挣得一份体面的在美中产阶级生活。

但我们见面后没多久，倾阅就在微信上告诉我他准备回国了。他要加入上海一个创业团队。而他要准备大干一场的领域，是我了解甚少的以比特币为代表的“数字资产”。

当时听了他的打算，我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1

“星海广场”

过了许久，我才陆续知道倾阅与数字资产的渊源。

倾阅第一次被比特币吸引时还是2013年的时候，偶然读到美国暗网黑市“丝绸之路”（Silk Road）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查抄的新闻。这条新闻让他开始密切关注数字资产，一关注就停不下来。读了中本聪（Satoshi Nakamoto）发表于2008年的《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Bitcoin: A Peer-to-Peer Electronic Cash System），倾阅忍不住感叹，中本聪的设计太妙了。

“最让我兴奋的其实是两个技术方面：一个是中本聪对拜占庭将军问题的解决方案，另一个是非对称加密的数学原理。”

倾阅本科学习金融工程专业，对这种文理交叉的领域有天然的兴趣。本科毕业之后，厦门大学图书馆做了个非常暖心的小程序，让同学回顾借阅历史。倾阅点了小程序，看到自己入校后借的第一本书名字就是《科技与人文》。

开始研究比特币之后，他惊喜地发现比特币正好站在了“科技与人文的十字路口”的特殊位置。事实上，可能十字路口都不能准确描述其热闹程度。

“编程、密码学、数学、经济学、社区治理、芯片产业、支付行业、衍生品交易、财富管理、金融合规，等等等等，简直就是科技与人文的星海广场。”他告诉我。

美国暗网黑市“丝绸之路”（Silk Road）被美国联邦调查局查抄的新闻爆出之后的两个月，比特币单价从120多美元一路疯涨，到12月初翻了近10倍。2013年12月3日，中国“一行三会”宣布比特币“不是真正意义的货币”，“不能且不应作为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使用”。三天之后，比特币闪崩跌到600多美元。但一个周末后，又反弹到900多美元。

那一年，倾阅在比特币500多美元的价格第一次开始买入比特币。从那时起，但凡有点钱，他就买币。

截止本文发稿时的2020年6月28日，比特币的价格在9000美元左右。

2

钟表匠

2018年，倾阅告别华尔街，加入上海一个数字资产创业团队。外人看上去，他与看似稳定和光鲜的工作拜拜了，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开始“放飞自我了”。

倾阅参与的第一个开发项目是把市值前400的数字资产进行分类、筛选、分层、加权，做出了数字资产ETF。

这是有史以来倾阅第一次跨专业带项目，从Quant转型成为项目经理。由于很多需求在早期没有留好余地，他到后期时不得不重新修改开发文档，测试用例，工程师们也要在后端和前端配合做出相应修改。

“当时每天的状态基本就是不懂就学，有坑就踩”。

虽然遇上2018年年底的熊市，ETF开发完成后并没有发出来，但他却心存感激。Quant和网站开发是两条平行的职业路径，这段经历却给了他跨界的机会。

离开这家创业公司后，倾阅加入了另一个平台，他和团队正在为一个期权交易系统出方案。

期权业务本身涉及交易员、风控和开发者三方。三方有各自的需求和限制，但又不完全理解其他两方的需求和限制。倾阅的职责就是整理汇总三方需求，考虑各种限制条件，设计出能落地的业务方案，还要写出细到伪代码程度的开发文档。

任务之所以有挑战，是因为每个冗余繁琐的设计都会将开发和测试的工作量累积、放大，而每个过度简化的地方又会导致未来项目失去可扩展性。

倾阅形容自己每天的工作就仿佛“钟表匠”，要将数百个零件各归其位，静待齿轮飞转指针拨动那一刻。

他忙得早出晚归，但却也换来极大的成就感。

3

不亦乐乎

和现在的浮躁比，倾阅最初认识的比特币社区更纯粹，技术感强，学术讨论氛围也更浓。他很庆幸自己赶上了那段时光。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用比特币转账、第一次用比特币消费时的兴奋。“还有第一次制作冷钱包（比特币钱包的冷储存Cold storage是指将钱包离线保存的一种方法）那种完完全全拥有自己资产的快乐，或许只有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会懂”。他说。

倾阅很喜欢分享自己对比特币的热忱。毕业后倾阅在广州一个家族办公室实习，平时在办公室就给同事布道，某次回到母校厦门大学，他专门在校外一个公共空间办了场关于比特币的分享会。那是他第一次公开分享比特币，算上活动主持人，一共来了5个人，但倾阅照样讲得不亦乐乎。

后来倾阅又在学校里一个可容纳100多人的报告厅做了一场分享会。这次去了20多人，其中4个是提前去看学校的高中生。

在美国佐治亚理工学院读硕士期间，倾阅做了人生第一场海外演讲，主题也当然是比特币。在一位印度女生的倡导下，他们5个同学还一起成立了学校的比特币社团。

佐治亚理工是全美最早接受比特币充值校园卡的学校。倾阅做了大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充了20美元等价的比特币。

提供比特币充值服务的公司叫BitPay，功能应用上可以理解成币圈的支付宝。BitPay的两个创始人正好也是佐治亚理工学院毕业的校友。BitPay之后还出了Visa储蓄卡，用户可以拿比特币存钱，即时转换成美金。倾阅成为了这种储蓄卡的第一批用户。

2016年1月，因比特币区块容量不足而产生的扩容之争愈演愈烈，于是老牌矿机厂商BitFury在迈阿密召集了一次线下聚会，应邀参会者包括比特币基金会首席科学家 Gavin Andresen，比特币核心开发者 Luke-Jr，Blockstream CEO Adam Back，Bitfury CIO Alex Petrov，Genesis Mining CEO Marco Streng 等争议双方的核心人物，然而利益最为攸关的国内矿工群体竟没有一人收到邀请，直到会议开始前才得到消息。为了不错过这场重要的会议，社区紧急寻找能够参会的人。倾阅在一个很早期成立的微信群中得到消息决定赴会，最终他和一位加州赶到的华人一起将国内社区的声音带到了会场。

我问倾阅，多年来这么孜孜不倦“布道”比特币，会不会引起朋友反感？他说这完全不是问题。一是他自带安利体质，乐于分享，二是比特币本身也很争气。在美国读书和工作时，身边不少朋友的“上车币”，就是和倾阅AA吃饭的时候他给转过去的。大家都小赚了一笔，朋友们对比特币这事儿都不反对。

4

绝对不会无聊

这两年，倾阅最直观的感受是数字货币领域发展神速。2018年年底，他从第一家创业团队离职时，币圈没人聊期权。

但到了2020年，特别是经过了今年“312”的一波行情，比特币从8000多美金直接跌到3790美金，现在币圈也都都纷纷在聊期权了。

倾阅解释说，通常来说，比特币矿工会把挖出来的币卖掉一部分支付电费。由于近在眼前的5月份“减半行情”，不少人预期有一波牛市，所以大家不想卖币，而是把手里的比特币质押支付电费。

没料到312期间不仅美股暴跌，比特币和黄金都下跌，许多人只能变卖流动性好的资产，补足流动性不好的保证金。比特币行情再叠加了矿工质押比特币付电费的情况，因此导致连环爆仓。

就连倾阅，也没有躲过自己的第一次数字资产爆仓。

“整个判断思路是正确的，8000跌倒6000左右，我建了看多仓位。我当时判断逻辑很简单，比特币和黄金暴跌会修复，大家对比特币没有信心，不会对黄金也没有信心。”他把强平价定在4000。回过来看，如果定在3500就没问题了。

倾阅认为“312”事件正好印证了数字资产已经被传统投资者和机构接受，否则不会产生这样的联动效应。

和2013年最初接触到比特币时一样，倾阅仍然看好比特币，他认为对普通人来说这是“对冲全球风险，尤其是主权风险”最好的资产，他坚信这个趋势未来5-10年都不变。

“黄金有一定门槛，而且实物黄金有储藏成本，小国家主权出现危险，藏黄金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情，而且不利于支付；期货对普通投资者不太友好，ETF会持续收管理费。”他解释说。

倾阅未来希望继续在数字资产领域深耕，特别是“数字资产+期权”方向。之前在华尔街做Quant，回国后在创业团队做开发的经历让他做数字资产的金融产品设计和开发落地游刃有余。

兼具金融工程专业训练和项目经理的背景，对数字资产和期权都理解，他有独特的优势。

倾阅不止一次告诉我，身处数字资产这一行，最让自己兴奋的就是职业路径的“无限可能性”。

有时他甚至很难找到一个职业称谓来描述自己的工作，而这也是数字资产最吸引他的地方：“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会把你带向何方，也许有高峰，也许有低谷，但绝对不会无聊”。

对话倾阅
DAILOGUE

Q:倾阅你好，2015年，四位美国知名的经济学家 Rainer Böhme, Nicolas Christin, Benjamin Edelman, and Tyler Moore 四位教授在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 上发表的 "Bitcoin: Economics, Technology, and Governance" （“比特币：经济，科技，与监管”），想问下你怎么看待这篇文章中提到的对比特币的一些风险呢？

倾阅：首先，比特币不具有法偿性，没有任何人被强迫使用比特币，这个市场是来去自由的，它对参与者的唯一要求就是对自己的行为完全负责。要想正确使用比特币是需要花时间来学习的，就像要享受驾驶的乐趣就要花时间考驾照一样，如果不认可这一点，那就不适合参与这个市场。我对文中许多问题的看法都可以归于这一原则。

Q：文中有多个地方提到了类似的问题，比如交易所被盗、第三方钱包被盗、中介风险、缺乏消费者保护等等，你怎么看？

倾阅：比特币安全使用的第一原则就是大额资金自己保管私钥，而不应该长期存放在第三方处。私钥保管方案非常成熟，只要花两个小时在网上做些功课就能解决。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大额资金安全连两个小时都不愿意付出，还期待别人的保护，那么他不适合使用比特币。

Q：如何看待价格波动风险？

倾阅：比特币价格波动确实剧烈，但比特币不是中行原油宝，这个风险是公开透明的，历史价格每个人都能看到，所以参与者应该为自己的投资决策负责。

Q：怎么样看待市场过浅、交易不可逆转、以及收款风险的问题？

倾阅：市场发展至今，合理运用衍生品已经足以解决这一问题。

转账之前多确认两次，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现在比特币转账普遍只需要一个确认即被接受，许多互信的机构之间甚至接受零确认。

Q：监管部门会将一些非法获取的比特币钱包列入黑名单，与这些钱包交易的比特币地址也会受到牵连，这一点你怎么看？

倾阅：黑名单有预防方法，那就是去合规交易所，代价是更高的手续费。黑名单制度本身缺乏合理性，你不能因为一个罪犯用黑钱去餐厅买了一杯咖啡，就说餐厅老板这是非法收入。

Q：应该出于隐私风险和打击犯罪禁掉比特币吗？

倾阅：比特币具有的是半匿名性，所有转账记录公开，但账户所有者匿名。作者在谈隐私风险时强调前者，在谈非法交易时强调后者，但我们为什么不能反过来看呢？事实上正是比特币的半匿名性让它在个人隐私和打击犯罪上取得了很好的平衡。真正具备全匿名性的是纸钞，但从来没有人为了打击犯罪建议禁用纸币。

Q：怎样看待比特币的监管和税务风险

倾阅：监管和税务不是风险，监管和税务规则不明才是风险。我个人是非常支持数字资产合规化的，政府获得税收，机构实现资产组合多样化，个人增加了一种安全的投资渠道，三赢。

Q:怎样看待比特币通缩有害经济的说法？

倾阅：这个结论成立的前提是比特币在某地区成为唯一货币，但比特币从来没要求过这一地位，也没在任何国家具有法偿性，所以这完全是个稻草人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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