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华：日企访问印象
作者简介
高明华，北京师范大学公司治理与企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
本文原载于《经济学家茶座》2019年第4期（总第86辑）。
全文4866字，阅读约需11分钟
日企访问印象
2019年12月1-7日，我们一行五人访问日本，期间在日本朋友的精心安排下，我们考察了爱普生和索尼两家公司，两家公司高管给我们介绍了公司的发展历史和成就，我们也就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与他们进行了交流。
然后，我们体验了两家公司的最新高科技产品，印象深刻而震撼。
两家企业的发展历史
1.爱普生公司
爱普生总部位于被称为“东方瑞士”的日本长野县诹访市，我们访问的是该公司位于长野县盐尻市的研发总部。
到达公司前，我们想象着公司一定有着富丽堂皇的建筑，这似乎是国际著名跨国公司该有的标配，但到达公司后，却发现公司的建筑非常普通，然而，它却支撑着盐尻市大部分产值和财政收入。
进入爱普生研发大楼，映入眼帘的是其辉煌的发展历程和历代领先产品展示。
爱普生公司由久雄山崎创立于1942年，初名叫做“大和工业第一工场有限会社”。公司最初是一家手表制造商。
1964年，第18届夏季奥运会在东京举行，爱普生特别研发出了水晶精密计时表951和打印型计时码表作为奥运会的计时产品，两项产品大放异彩，公司也由此名声大振，并为日后公司转型和多元化经营创造了深厚的研发基础。
1968年9月，爱普生正式推出全球第一台小型电子打印机EP-101，给全球电子计算机产业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和震撼。
也因此，1975年公司改名爱普生（Epson），“EP”即电子打印机之意；“SON”本意为儿子，寓意公司希望在电子打印机基础上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产品和服务。
2003年，爱普生公司在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市。
至今，爱普生公司产品包括打印、可视通讯、可穿戴、工业机器人、微型器件等多个系列，是数码影像领域的全球领先企业。
截止2019年3月，爱普生公司在世界各地拥有员工76647人；有85家公司（含母公司），其中日本本土17家，国外68家。
截止2018年底，爱普生公司营业收入10,896亿日元，其中打印产品占66.3%，可视通讯产品占18.6%。
2.索尼公司
我们访问的是位于日本东京都港区的索尼公司总部，很远就可以看到巍峨挺拔的索尼公司总部大楼。在一楼大厅，与爱普生一样，展示着索尼公司辉煌的发展历程和各时期的代表性产品。
索尼公司由井深大和盛田昭夫创立于1946年，初名叫做“东京通信工业株式会社”。1955年，公司产品开始使用“索尼”标识；1958年，公司改名“索尼公司”。同年，在东京证券交易所上市；1970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
进入70年代后，索尼公司发展进入快车道，在电子、游戏、娱乐、金融四大领域全面推进。但在2008-2014年间，电子产品遭遇持续低迷，不得不开始痛苦地转型升级，2015年电子产品开始扭亏为盈，2017年转型升级完成，利润大幅回升。
索尼公司是全球视听、游戏、通讯和信息技术等领域的先导者。截止2018年底，索尼公司在世界各地拥有员工114,400人，营业收入86,657亿日元，其中电子产品占26.82%，游戏产品占26.67%，金融占14.80%，娱乐占10.15%；从地域看，主要分布在日本、美国、欧洲等地区。
两家企业的技术创新
1.爱普生公司
爱普生公司创立伊始，便把“诚信和努力”以及“创造和挑战”确立为企业精神。2016年，公司制定了面向2025年的公司战略规划，即“索尼2025”，提出要在喷墨、可视、可穿戴和机器人四大领域推动技术创新，同时推动商业化应用。
在喷墨技术创新方面，公司力求改进微针压电技术，以创造一个可持续的打印生态系统；在可视技术创新方面，公司力求改进微显示和投射技术，以创造一种更贴近自然的、高清晰的、身临其境的视频体验；在可穿戴技术创新方面，公司力求打破传统，改进主导技术，以提供一种既能显示身份又时尚的感觉；在机器人技术创新方面，公司力求利用自身高精密度的传感技术大幅提升自动化程度。
在爱普生研发总部展厅，展示着公司创造的多个世界第一和领先产品，如世界第一个便携式、高精度、电池驱动的石英计时器（1963）；世界上第一台微型数字打印机（1968）；世界第一款六位数液晶数字石英手表（1973）；世界上第一台手持电脑（1982）；世界上第一款带有LCD液晶显示屏的手表（1982）；世界上第一台液晶袖珍彩色电视机（1984）；世界上第一台自发电石英表（1988）；世界上第一款彩色液晶摄像机（1988）；世界上第一台720 DPI彩色喷墨打印机（1994）；世界上第一个可编程、内置P-ROM和PLL电路的石英振荡器（1997）；世界上第一个后置扫描透镜（1997）；等等，无不体现着爱普生“创新与挑战”的企业精神。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爱普生的微针压电（Micro Piezo）喷墨打印技术，这种技术已经应用于公司所有的打印产品，包括家用、办公、商用。微压针头只有在显微镜下才可以看到，打印清晰度相当高，工作人员给我们现场打印出来的人像，连皮肤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见。
立体打印也令人印象深刻。现场展示中，把一件衣服套入人体模型中，可以根据用户喜好，打印出用户选择的任何图样和色彩。
更令人叫绝的是利用旧纸张打印新文件，即把已经使用过的旧纸张放进打印设备中，便可以打印出新文件，旧纸张上的字体墨迹全部清除干净。
当然，实际过程没有我说的这么简单。这其实是一套连续的程序，包括碎纸、清洗、烘干等。这项技术已经开始商用，但还没有家用。可以想象，一旦这种技术完全成熟并普及，可能会对造纸业产生很大冲击，甚至可能是一场绿色革命。
2.索尼公司
索尼公司创立伊始，井深大就提出要“建立一个具有自由精神和开放思想的理想工厂”，企业精神就是要“挑战前所未有”。
在索尼公司总部大楼一层展厅，展示着索尼公司各时期的代表性产品。
与爱普生公司一样，索尼公司也创造了多个世界第一，如世界上第一个全硅晶体管立体声集成放大器（1965）；世界上第一台激光唱机（1982）；世界上第一台高清摄像机(HDCAM格式)（1997）；世界上第一个基于蓝紫色激光的专业广播光盘生产系统（2003）；世界上第一台蓝光光盘笔记本电脑（2006）；世界上第一个自适配多声道集成放大器（2009）；世界上第一台可更换镜头的高清摄像机（2010）；世界上第一台35毫米全画幅CMOS图像传感器数码相机（2012）；世界上第一台配备35mm全画幅图像传感器的单镜头无反光镜相机（2013）；等等。
可以说，“挑战前所未有”在索尼公司体现的淋漓尽致。
开放创新的精神始终存在于索尼之中。2014年，公司启动了“索尼加速计划”(SSAP)，通过该计划，为创意、孵化、商业化、销售和扩张提供无缝支持。在2019财政年度，该计划向索尼以外的创意所有者开放，鼓励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进行思想交流，旨在创造一种开放创新的新方式。
在索尼产品体验区，我们置身其中，切身感受到高科技产品的魅力。
在游戏区，我们体验了高技术含量的PS VR。戴上包含蓝色LED追踪灯及动态传感器的装置，与PlayStation Camera搭配，来到虚拟的海底世界，沉浸其中，360度立体空间，栩栩如生，具有强烈的真实感。
在显示屏区，黑彩晶超精细技术尽显威力，可平铺多个无边框显示器，从而打造出几乎任何尺寸或宽高比的巨型 LED 视频墙，真正实现了无缝衔接，视频画面毫无拼接的痕迹。而且，观众距声源不同的位置，感觉到的声音是不同的，具有特别强的真实感。
此外，我们还体验了多格式高清系统摄像机、高保真音乐、21:9 荧屏三镜头相机蓝晶手机等产品，切身感受到了索尼公司持续的创新活力。
索尼公司高管给我们介绍说，为了研发新产品，实现索尼电子产品的转型升级，索尼公司曾忍受连续几年的亏损或微利。正是这种持续的创新精神，保证了索尼公司70多年的长盛不衰。
两家企业的公司治理
1.爱普生公司
在爱普生公司，接待我们的公司高管在展示公司基本情况时，首先向我们介绍了现任公司总裁（CEO），而没有提及董事长，这可能与我们的认知很不一致，而这恰恰反映了爱普生公司治理规范性的一个方面，即公司总裁（或CEO）才是一个企业的灵魂人物，董事长则是董事会的召集人。
爱普生对公司治理非常重视，以确保决策透明、公平、及时、果断，促进公司的可持续发展，并不断提升公司价值。
为此，爱普生制定了自己的公司治理准则，内容包括：（1）尊重股东权利，保障平等；（2）充分考虑股东、客户、社区、业务伙伴、员工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利益；（3）确保公司透明度；（4）董事、高管，以及专业审计和监督官员应了解其受托责任，并忠实履行职责；（5）公司应与股东进行建设性对话。
目前，爱普生董事会有12名董事，其中外部董事（即独立董事，下同）5名。董事会会议通常每月举行一次。
爱普生董事会设有以下专门委员会：
一是审计和监督委员会，旨在通过加强对管理层的监督，以及监督和管理的分离，来提升决策效率。该委员会由4人组成，其中3人为外部董事，1人为全职董事（担任主席）。
二是合规委员会，负责监督所有合规项目的执行。该委员会由外部董事以及审计和监督委员会成员组成，其中首席合规官(CCO)由董事会选举产生。三是提名和薪酬委员会，旨在确保董事、执行官，以及审计和监督人员的选择及其薪酬的透明度和客观性。该委员会主要由外部董事组成。
爱普生特别重视邀请专业人士对内部董事、外部董事、审计和监督人员、高管人员进行培训。而且根据公司治理准则，从2015财年开始，每年都会要求全体董事完成自我评估，据此对董事会的有效性进行分析和评估，并发布评估结果，由股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进行监督。
为了提高业务的灵活性，董事会扩大了对管理层的授权，使董事会只关注最重要的决策。
爱普生设有战略委员会，作为总裁的咨询机构，使总裁能够根据管理层的建议和意见做出正确的决定，以及确定哪些事项需要提交给董事会。该委员会由内部董事、执行官，以及专业的审计和监督官员组成。
2.索尼公司
在索尼公司，与爱普生一样，接待我们的公司高管在展示公司基本情况时，首先向我们介绍了现任公司总裁（CEO），而没有提及董事长，这同样从一个方面反映了索尼公司治理的规范性。
索尼公司通过两个基本原则来加强公司治理体系，以实现公司的长期价值。
其一，董事会大部分由独立的外部董事组成，对管理层的业务运作实施有效监督，并通过提名委员会、审计委员会和薪酬委员会来维持公司健全和透明的治理框架。
其二，董事会决定公司的基本管理政策和其他重大决策，以及每个高管要承担的重要管理角色及其责任，以促进决策的及时性和有效性。
此外，索尼公司还特别强调董事职能与管理层职能的分离，以保持公司治理的健全和透明。还认为董事会的规模应该适当，以使董事会成员能够积极参与讨论，保证三个委员会的有效运作。
目前，索尼公司董事会有13名董事，其中包括10名外部董事，1名非执行董事，2名执行董事（包括CEO），董事长和副董事长均由外部董事担任。董事会每三个月召开一次。
审计委员会必须由至少3名董事组成，其中大多数必须是外部董事，主席必须是外部董事。目前审计委员会4名成员全部是外部董事。审计委员会的职责是监察董事及公司管理层的业绩，监督和评估独立审计师。
其成员应具有适当经验和才能，并具有必要的财务、会计和法律知识。审计委员会成员一般不得成为提名委员会或薪酬委员会的成员，以保证其审计的独立性。对于CEO和其他高管提名的独立审计师候选人，审计委员会要特别进行评估。
提名委员会必须由至少3名董事组成，其中大多数必须是外部董事，至少有一名成员是执行董事，主席必须是外部董事。目前薪酬委员会由5名董事构成，其中4名为外部董事，1名为执行董事（现任CEO）。
提名委员会的职责是决定提交给股东大会批准的有关董事任免建议，选聘CEO及其提名的其他高管。对高管的选择，特别注重有助于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薪酬委员会同样必须由至少3名董事组成,其中大多数必须是外部董事，主席必须是外部董事。目前薪酬委员会3位成员全部是外部董事。
薪酬委员会的职责是制定董事、高管和其他管理人员的薪酬政策，并根据政策确定董事和高管的薪酬数额及其构成。CEO、COO、CFO及其他具有同等职权的人员不得成为薪酬委员会的成员。
此外，为了加强提名委员会和薪酬委员会之间的合作，一些外部董事可以同时成为两个委员会的成员。
与爱普生相比较，由于爱普生公司只在日本本土上市，而索尼同时在日本和美国上市，因此，索尼的公司治理更先进一些，也更具国际性，这种国际性本质上是向美国公司治理模式的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