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母亲一味为了鼓励而鼓励,但她未曾明白我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 男性怎么能行
本周“男性怎么能行”这个栏目继续跟大家分享一位男性读者的来信,聊到母子关系。
亲爱的雨薇,展信佳。
南方的秋天终于是初露端倪。相较于北方的秋天,南方的秋天更多的是早晚的清凉。
我和朋友开玩笑说:“南方的秋天是part-time的。”秋天带走了桃子的清脆和西瓜的清甜,所幸罐头里的黄桃还是脆脆的口感。我在今早早高峰的地铁上听完了您最新一期的播客,而在听的过程中我也在想自己的家庭和母亲。
我想起我在上一段咨询里和我的咨询师聊起的一个我的观点:“family is an eco-system.”这句话的意思是置身于这个system中的每一个成员都会受到其他成员的行为的联动影响。我们是有机组合的,互相影响。家庭也是这样的。
回顾我自己的原生家庭,夫妻关系、父子关系、母子关系、父女关系、母女关系,这些关系互相影响、联动。在结婚前,我的母亲也有她自己的事业,翻看相册里的旧照片,不难看出青年时的她是个很酷的人。
后来和父亲匆匆结婚,生下姐姐、生下我,为了丈夫的事业而不得不放下自己的事业来到广州,变成一名家庭主妇。她被父权主义、社会规训、不平等的家庭分工磨平了棱角。她总是更多地想着别人,而不是自己。这种模式我也有部分的内化。或许正是这种自我的缺失、自我认同的缺位、无法获得的社会成就感让她把期望和注意力更多移到我身上。
和我父亲相反的是,她一直采取的是“鼓励”式教育,但她一直未曾明白我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是一味为了鼓励而鼓励,我曾一度反感她的那些鼓励。她也常和我说她在夫妻关系中的不满、怨气和愤怒,继而是那句话:“儿子你要争气,不要像你爸爸那样。”
她也会在我被父亲trigger歇斯底里时说,是妈妈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环境。但这让我很有负罪感和愧疚感。她是我妈妈,我不希望看到她这样。当我和她试图去倾诉我在父子关系中积攒的委屈时,她会跟我说她在夫妻关系中的委屈、家庭的经济状况,而不是正视我的情绪。最后往往是她讲着讲着哭了,而我不得不咽下我的情绪转而开始安慰她。
负面情绪在我的家里似乎是个击鼓传花的游戏,父亲传给我母亲,我母亲又在有意无意之间传给我,至于我传给谁呢,在之前我的抑郁症确诊之前,他们从未想到。
她对我的“关心”让我窒息,不间断的水果、我并不想喝的汤,甚至是通过我开门关门的声音“监控”我的睡眠……但她真的能看见我吗?并不。她听不见我的拒绝,也无法共情我的虚弱。当我告诉她我生病了,在二十七八度的天拖着病躯穿着外套挤完地铁晚高峰回到家的时候,她的第一句话说:“今天这么热你穿这么多不得把地铁上其他人吓一跳。”当我说我每天通勤三个小时上下班很累的时候,她说,“别人都这样。”
虽然在应试教育中,“家庭”总是被塑造成一个温暖的避风港,但在我看来,家庭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在这个组织里,有牺牲、有控制、有暴力……每每回香港的时候总是能松一口气,或许是因为逃离了那个环境,沉重的父爱、窒息的母爱。
诚然,在香港我也要处理我的“孤独”,你理解的,每一个在异乡求学的孩子都要面对的课题。面对母亲,我也有很多的东西要处理。所幸的是,在这趟回家前,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是因为那天她说了一句话:“你现在也是成年人了,很多事其实我跟你也是商量着来。”
这句话让我觉得她看到、肯定了我的存在,也让我自己看到了自己在这段关系中的存在。诚然,虽然回来之后也总要和她不断地声明自己的边界,让她尊重我的边界,尊重、相信我作为成年人的能力。
我不喜欢她那句:“孩子在妈妈这里永远是孩子。”我看到了我母亲身上的茧,由很多的丝组成,这个茧不是一言一语、一时一事能破开的。生活不像电影,没这么多的神功灌体和顿悟飞升。无非是一步一步、螺旋上升,当然,也有可能是后退。
最后用一句我很喜欢的歌词结尾吧,“思想起,烦恼入梦里,身心较小而努力。北风起,寒冷入夜里,行走更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