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五线小城，为何能成为中国外长的“世界会客厅”
山水小城，却是“世界看中国”的窗口
作者 | 吉翔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张晓慧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实习生
编辑 | 赖镇桃
“安徽屯溪。屯溪在哪个地方呢？”
3月28日，我国外交部发言人对外宣布，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将于3月30日至31日在安徽屯溪主持召开第三次阿富汗邻国外长会，巴基斯坦等六国的外长或代表将出席。
当人们知晓上述消息后，很多人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悬念恐怕就是：为何这么重大的外交外事活动，放在了这么个“偏门”的地方来举行？
知名时事评论员肖余恨教授发的朋友圈
两天后，谜题揭晓了。人们从新闻上读到，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也来到了中国皖南屯溪，煮新安江水，沏黄山顶茶。
据外交部官网报道，3月30日，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同来华出席第三次阿富汗邻国外长会的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在安徽屯溪举行会谈。
屯溪在哪里？为何能够成为中国外长的“世界会客厅”？为何我国外长不是在北京这种政治中心或者其他一线国际化大都市会见外宾？
事实上，中小城市被委以重任服务中国外交，这几年已不罕见。据江南智造总局了解，屯溪之前，浙江安吉、福建南平、海南保亭、广西桂林等等，都曾见证王毅外长和重要外宾的会晤。
这些城市，大多没有现代都市的繁华模样，却往往富含精致独到的山水人文特色，同样不负“世界看中国”的窗口之名。
小城舞台，仍显大国外交魅力。
说到屯溪，大部分人会感到陌生，但说到黄山，可谓家喻户晓。
烟花三月，正是江南好时节，皖南的油菜花已然盛开。位于黄山迎客松下的屯溪更是安徽美景的浓缩。屯溪是安徽省黄山市的市辖区，也是主城区。
实际上，3月30日上午，俄罗斯驻华大使馆官方微博也发布了一条消息，“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到了黄山市屯溪区”，配图显示为黄山屯溪国际机场。
有网友评论称，“真会挑，此时的黄山非常美”。还有网友称，“你们不去吃臭鳜鱼我会伤心的”。黄山本地网友则骄傲地表示，“屯溪出息了”。
安徽黄山屯溪，湖光山色美如仙境
正所谓“黄山归来不看岳”，黄山所在的安徽黄山市是中国文化旅游名城，既有徽州文化的博大精深，也造就了迎客松的开放包容，可谓天生具备“会客基因”。
正如黄山市委书记凌云今年2月曾在公开场合所说，“到黄山来什么都不用带，梦是唯一的行李，让我们迎着浩荡的春风，又美又飒！”
去年3月，王毅外长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的会谈则是在广西桂林举行。
据官媒透露，桂林是俄罗斯驻华大使的推荐的地方。桂林谐音“贵邻”，王毅当时见到拉夫罗夫后表示，选择在桂林见面非常明智，桂林山水甲天下，“相信一定会给各位留下美好的回忆”。
王毅在广西桂林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会晤
然后，世界各地的人们从电视屏幕上看到，三月的桂林，远山青翠欲滴，俄罗斯代表泛舟游船，远眺群山。
有意思的是，近两年来，贵阳青岩古镇、浙江安吉、福建南平、海南保亭、广西桂林、江苏无锡等非特大城市，频频充当中国外长的“世界会客厅”角色，获得了国际关注。
为何选择这些城市？
这些地方少受新冠疫情影响是个因素，但并非主要因素。毕竟放眼全国来看，长期没有被疫情攻破防线，保持零病例的城市还是占了大多数的。
谐音梗，总是网友们所津津乐道的话题。比如，上文提到的桂林谐音为“贵邻”，还有无锡谐音“无隙”，南平寓意“南境太平”，安吉则象征着“安宁吉祥”，无不包含着人们对世界和平、国家友好、美好生活的朴素期盼。
江南智造总局注意到，这些城市还有一个共性特点，往往都是山水名城。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常务副院长阮宗泽做客央视《今日关注》时分析，中俄外长会面不在政治枢纽北京，而选在桂林，原因何在？
一方面，对于关系亲密的客人，东道主选择在首都以外的地方会面，是一种外交上的惯例，既表达热情好客，又可以给以双方更多的交流时间；另一方面，“桂林是一个好地方，山青水秀，是个非常美的地方，也会为中俄高层次对话增光添彩。”
除了人们耳熟能详的黄山和桂林，南平的“城市后山”就是福建名山武夷山，无锡坐拥太湖胜景，被誉为“太湖明珠”，海南保亭则是热带雨林风貌，东南亚国家很喜欢。事实确实如此，2020年的8月，王毅外长正是在保亭会见了印度尼西亚外长以及国企部长。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这些地方能够作为向国外及世界展示中国新发展理念和成就的一个窗口。浙江湖州下辖的安吉是“两山理念”发源地，也是中国对外展示生态文明建设、绿色发展、乡村振兴的一扇窗口，打开绿水青山，笑迎五洲宾客。
同理，位于贵阳市花溪区的青岩古镇不光是一个5A景区那么简单，更是汉文化、布依族、苗族文化等多民族文化的融合之地，是贵州民族团结进步的窗口和示范乡镇。
贵州青岩古镇风景
美丽，幽静，空气新鲜，宾客们聚在这样的地方来洽谈外交大事，心情也能格外放松。以黄山市为例，黄山市2022年1至2月空气质量排名继续把持安徽省第一，全市三区四县PM2.5浓度排名，均位居全省市辖区和县级市的前五位。
同时，这些城市还都具备交通便利的特征，避免让外宾舟车劳顿。
黄山、桂林、无锡、南平都有自己的国际机场；青岩古镇25公里外便是贵阳龙洞堡国际机场；保亭看似冷门，其实并不偏僻，就在旅游名城三亚往北30公里处，来回三亚机场自然也是非常方便。同样，安吉作为国际都市杭州的后花园，前往杭州萧山国际机场也就个把小时。
综合以上特征，各位不妨大胆猜想一下，下一个见证中国外交盛况、成为爆款“城市会客厅”的小城会在哪里？
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和场面，小城却有着独特的精致和热情，反倒让外宾觉得温暖。每当贵客到来时，这些城市在待客方面也是不遗余力。
邀外宾游览当地山水，堪称必备环节。去年3月在桂林，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一行乘船游览漓江，拉夫罗夫本人手插口袋，神情轻松，还和其他船上的中国游客挥手致意。
不久后的3月底、4月初，王毅外长在福建南平与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外长进行了会谈。
福建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核心区，是东南亚海外华人华侨主要祖籍地，与东南亚国家有天然的人文联系。
据凤凰网透露，会谈时，马来西亚外长希沙慕丁多次用“大哥”来称呼王毅，另一层寓意也是想表达中国是值得信赖的好兄长。两人在共见记者后，乘坐竹筏游溪，并在武夷山下共进了晚餐。
王毅与马来西亚外长希沙慕丁乘坐竹筏游溪（图源：凤凰网）
同年12月，王毅在浙江安吉会见外宾，东道主安吉向外宾赠送了以湖州城市品牌为主题的湖笔、丝巾和茶叶等外事礼品。
绿水青山间，留下外宾声声赞美。据“湖州发布”透露，丹麦外交大臣科弗德说：“这次访问安吉，让我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有了更直观、更深刻的理解。”
越南外长裴青山更是表示，越南无产阶级革命家胡志明留下的《咏太湖》名动越南，因此自己一直“想来看看太湖的美景”，这次到南太湖畔，美丽风光和发展现状让他印象深刻。
湖州南太湖
位于太湖北岸的江苏无锡GDP已过万亿，并不在“小城”之列，但要作为中国外交的“世界会客厅”，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相比，也确实是冷门之选。
因此，当今年1月中旬，王毅外长选择在无锡会见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近十位国家的外交部长时，“太湖明珠”也是使出浑身解数，释放了积蓄已久的“好客基因”，尽显江南城市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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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在无锡与外宾会谈（图源 江南晚报）
据“无锡日报”透露，为了保证餐饮食品安全，无锡市场监管部门在各接待酒店派员进行24小时值守，一日三餐所有主副食品均留样，由专人负责留置于专用冷藏设备中，上锁保存48小时，并附食谱以备查验。
为了做好无锡特色的点心“萝卜丝饼”，厨师们结合上餐流程来回试验10多次，终于得出这道点心“最好口感”的标准化烹饪数据。
同时，无锡还为客人送上了定制的无锡元素礼袋，内含防疫包、无锡投资指南、无锡特色的紫砂壶、穆桂英糕点伴手礼，等等。
土耳其团抵达无锡后，出于宗教习惯的需要，提出需要一张祷告毯。无锡现场保障人员立即通过市民族宗教局协调寻找合适的祷告毯，派专人专车去取，并很快送到。
科威特团提出想采购无锡的茶叶，保障团队立即对接确认茶叶品种、价格，给予外宾多种选择，并连夜采买，为科威特团打包了200斤无锡本地茶叶……
当前，国内外疫情形势严峻，将主场外交的承办地向“小城”迁移，不仅能缓解首都等大城市的公共压力和疫情防控压力，还能推动特定区域的对外开放和发展。
对于这些小城来说，能够成为“世界会客厅”是一种荣誉，更是一种对外传播城市形象的大好机会。这些地方如何抓住这一契机，借势发展乃至腾飞，则它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说白了就是，外交可以“搭台”，当地方发展的“戏”唱得好坏，更重要的还取决于自己。
山水“甲天下”的桂林虽不缺知名度，但看得出来，桂林对于得到服务中国外交的机会也是格外珍惜的，尤其是在疫情影响旅游发展的当下。
据桂林当地媒体2021年3月底报道，中俄外长会晤利好加持后，桂林旅游业实现强劲复苏。
桂林漓江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旅游发展局局长于捷透露，，帮助漓江风光“圈粉无数”，外长到来之后的3月22日到26日，漓江景区星级游船接待游客较前期有明显增长。
他说，下一步将借势而上，持续提升游览品质，不断擦亮漓江5A景区金字招牌。
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一行畅游漓江，为当地景区“圈粉”无数
不满足于在国内争奇斗艳，桂林显然有了更高目标。就在几天前的3月29日，桂林市打造“世界级旅游城市”旅游品质提升工作组专题推进会召开。
桂林提出要打造一批世界级和国家级文旅品牌，打造“世界级旅游消费中心”，积极争取国家、广西自治区支持桂林打造“世界级航空枢纽”，等等。
与桂林类似，安徽黄山也是一座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去年以来，黄山提出倾力打造“五个之城”——山水人文之城、创意创新之城、开放枢纽之城、青春活力之城、美丽幸福之城，而总的城市定位则是把黄山建成“生态型国际化世界级”旅游目的地城市。
尽管黄山声名在外，但黄山需要“补课”的地方依然不少。正如本文开头所提及的场景，当一个国际聚焦的外事活动在黄山举行时，很多人并不知道“屯溪”就在黄山。黄山市委书记凌云也注意到了这一现象，她对江南智造总局说，很多网友都在问，屯溪在哪里？
有一种幸福，叫全球聚焦。浙江安吉在接待完外宾后半个月，也就是2021年12月底，安吉举行该县第十五次党代会，提出要高质量建设“国际化绿色山水美好城市”的发展愿景。
正如安吉官方所称，不是每一个城市，都能把“国际化”作为能够实现的发展目标。但如今的安吉，已经成为中国对外展示生态文明建设、绿色发展、乡村发展的一扇窗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国际舞台。
浙江湖州安吉的两张名片：中国白茶之乡，“两山”理论发源地
还有江南制造业名城江苏无锡，不光想借力外交舞台展现江南风貌，更想唱好“经济大戏”。
早在2009年，无锡与柬埔寨西哈努克市缔结为友好城市，由无锡著名民企红豆集团联合中柬企业共同开发建设的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目前已成为柬埔寨发展最快、影响最大、社会形象最好的经济特区。
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经济特区 图源：柬埔寨中国商会
据无锡官方透露，2021年，无锡企业全面出击、“走出去”，比如在墨西哥设立液晶电视精密金属结构件生产基地，在新加坡设立研发中心，并购德国老牌地毯厂，等等。
今年1月，投资19亿元的通用智能柬埔寨有限公司项目顺利通过江苏省商务厅境外投资备案，成为RCEP生效后无锡首个赴RCEP成员国投资的项目，也是RCEP生效后全省首个在RCEP成员国投资的超亿美元项目。
无疑，有了中外外交部长会晤的“加持”，无锡的国际化道路将越走越起劲，越走越畅快。
据无锡官媒报道，无锡未来将聚焦产业发展、科技创新、绿色低碳、城市建设等领域，携手更多国际城市探索资金、技术、人才合作新模式，培育互利合作新亮点和增长点，让“国际化大都市”成为无锡的新名片。
江南名城无锡也提出打造“国际化大都市”
令人欣慰的是，四五线小城虽不如超级城市国际化，但不缺“国际化思维”，没有人会满足于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会客厅”。
正如贵州省外事办主任张汉林所说，高质量发展需要高水平开放，而高水平开放的首要的就是“对外交流和合作”，外事活动既要服务国家外交大局，另一个方面，更要服务和促进当地的对外开放和经济社会发展。
事实上，主场外交的筹备、举办以及善后工作，本身是对承办城市的外事能力以及各种相关联治理能力的淬炼。因此，承办主场外交活动是对一座城市全方位的考验，可以借机提升其在安保、交通和基础设施等领域城市治理水平，也是积累外交经验的最好的“练兵场”。
未来，也许会有更多的中小城市成为我国主场外交的承办地。如何借此契机，让世界记住你的身影，迈向对外开放的新台阶，是值得探讨的永久命题。
END
作者 | 吉翔、张晓慧
编辑 | 赖镇桃
排版 | Dani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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