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溪,一个不被看“脸”的女演员
齐溪这个名字,被聊起的多数时候,总有人会问一句,齐溪是谁?
但你肯定会记得《奇迹·笨小孩》里和人干架的听障女工。
齐溪身上的一股劲,和这个角色有几分相似。
在新近落幕的金鸡奖颁奖典礼上,齐溪凭借《奇迹·笨小孩》中汪春梅一角斩获最佳女配角。
汪春梅是一个患有听力障碍的女工。为了让角色接地气,齐溪做出了很多努力,不仅纯素颜、增重,还把头发弄干枯,在脸上化雀斑、加眼袋、法令纹、蚊子包……
这些扮丑、扮老的化妆效果,会让大部分女演员望而却步,但对齐溪来说,却根本算不上负担。因为没有包袱,尊重角色与艺术创作,是她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在她看来,只要能塑造好角色,外表是美是丑并不重要。
文艺女王是怎么炼成的
齐溪出生在贵州的一个小康之家,跟宁静、章宇、曾美慧孜是老乡。
成长过程中,她几乎养成了文艺女青年的所有特质:她6岁学舞,初中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学习芭蕾;她酷爱阅读,一旦发现自己很久没读书,就会止不住地心慌。
17岁那年,齐溪随解放军艺术学院红星舞蹈团到欧洲六国进行文化交流,次年还参加了央视春晚。但这段舞蹈生涯,并没有让她一炮而红。
从军艺毕业后,她心生叛逆,想转行去学表演。于是她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并阴差阳错地考上了导演系。
大四下学期,她在同学的怂恿下参加了话剧《恋爱的犀牛》的试镜。导演孟京辉一眼就选中了她,给了她一纸为期四年的合同,并让她成为继吴越、郝蕾、王柠之后的第四代“明明”。
在这之后,她在话剧舞台上活跃了三年半,是迄今为止在《恋爱的犀牛》中饰演明明次数最多的演员,一共演了700多场,被孟京辉评价为“最冷的明明”。
回忆那段话剧时光,齐溪经常开玩笑,说“遇到老孟,就像是大学之后上了一个表演的研究生,老孟给我的演戏打开了一扇窗户,不仅仅是表演,还有对文学的理解以及对非现实主义美学的认知”。
就在齐溪和孟京辉剧团的合同即将到期时,导演娄烨找到她,问她能否出演《浮城谜事》。
娄烨是齐溪非常喜欢的导演之一,受到娄烨的邀约,让齐溪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她把这事转述给了孟京辉,孟京辉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决定“放人”,因为他知道这对齐溪来说,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浮城谜事》里,齐溪饰演秦昊的“地下妻子”桑琪。为了爱人,她隐藏身份,和儿子躲在昏暗的老破小中度日,又因心生嫉妒,跑去刺激爱人的原配妻子陆洁,试图借刀杀人。
齐溪把这个为爱痴狂、迷失的女人演活了。
她演她的嫉妒,不是流于表面的瞪眼、干号,而是出离于愤怒的癫狂,靠报复达成目的,流露出喜不自胜的快慰情绪,不惜为爱情杀人,也不惜被道德弃逐。
电影里,饰演原配陆洁的,是“第二代明明”郝蕾。
两代明明齐聚一堂,齐溪不但没发怵,还把桑琪这个角色饰演的光彩夺目,一举夺得台湾电影金马奖、亚洲电影大奖、华语电影传媒大奖、青年电影手册在内的五项最佳新人奖。
那时候,她和郝蕾、娄烨一起走戛纳红毯,大家都说,郝蕾遇上对手了,那个叫齐溪的女孩,分明把野心写在脸上!
越边缘、越复杂,越见功力
POST WAVE FILM
纵览齐溪的表演履历,会发现她出演的大部分角色,都是一些道德感模糊、情绪复杂、难以被理解的边缘人。
《万物生长》里,她演被男友背叛的女大学生。里面有一幕“吃虾戏”,被她演绎得非常到位。
她风风火火地闯到那对“狗男女”面前,放开手脚吃了几只虾,猩红的虾油沾满嘴角,她高昂着头,用手狠狠抹去,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占有欲和正牌女友身份。
那一刻,无需其他言语,只用这几个动作,齐溪就把角色的内部情绪外部化:不修边幅的样子像一只破碎的花瓶,和美艳的情敌形成对比,带出了角色内心的歇斯底里。
《下海》里,齐溪饰演一个下岗的东北女工,她独自到巴黎工作,却因生活所迫沦为了站街女。
饰演这个角色,齐溪演得很“轻”,举手投足都冷得像冰,演出了角色与周围人群、环境、乃至国家的疏离感,不动声色地带出了背井离乡下的苦难生活。
《下海》由王小帅监制,这次合作让王小帅看到了齐溪的实力,于是才有了后来在《地久天长》中的二次合作。
她在《地久天长》里又演了个小三,戏份不多,夹在咏梅和王景春这两个老戏骨中间,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她还是极尽所能,让这个角色成为电影里的一抹亮色。
她饰演的沈茉莉,跟已婚男主出轨,并为对方生下了一个孩子。
很多人不理解这个角色的行为动机,觉得好好的一个姑娘干点什么不好,要勾引有妇之夫,还要充满奉献精神地为对方生孩子?
而齐溪却在后来的采访中,解释了她对这个角色的理解,“茉莉对刘耀军不是爱,而是一种崇拜。就像小时候你会暗恋老师是一个道理,是一种特别有遗憾、需要郑重告别的情感。
所以才有后来许多人不能理解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方城市,并蓄意和他有了孩子”。
印象中,齐溪从来没演过什么光芒四射的大女主。相反,她总在边缘人身上起起伏伏,去演绎人生的无常与未知。
出演这类角色,虽然很难得到流量的垂青,但却极考验演员的表演功力,因为她们往往具备一种内向化的生命力,表面有多波澜不惊,内心就有多暗流汹涌。
正如齐溪本人所说,“我也挺奇怪的,我拿到的都是那些很难从道德上说对错的角色,她们情绪激烈,并且不红不正。好像不是我在挑选角色,而是角色挑选了我”。
年龄和容貌对很多女星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支点”。但齐溪不一样,她没有太强的颜值包袱,尽管年轻时也曾考虑过整容,但随着时间的沉淀,她逐渐学会了与自己和解——“我是一个不太要‘脸’的女演员”。
《万物生长》拍摄期间,她为拍戏吃海鲜,脸上出了大量的疹子,又干又痒。但导演看了,觉得正好。问齐溪,能否素颜出镜,结果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就这样,完全不化妆,她素颜拍完了所有戏份。
可惜,电影一拍完,齐溪陷入了尴尬境地,被网友吐槽颜值。市场的反馈,直接影响着业内的选择。于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大家一边夸她戏好,一边对她望而却步,整整八个月,没有任何一部戏找上门。
那段时间她重返舞台,进行自我修复,一门心思地扎进孟京辉导演的《茶馆》中。
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投掷在了舞台上,排练时,她是嘶吼得最带劲的那个;表演时,她是蹦得最高的那个。
她毫无保留,身上永远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就像孟京辉说的“你会觉得齐溪她生活当中情感表达挺充沛的,很活泼浪漫的人,这些东西在舞台上也能显示出来,她在台上往那一站,有好多精神气质能给你。”
慢慢地,齐溪对容貌焦虑这件事,就不再烦恼了。
她在女性独白剧《听见她说》中,主演了第一个单元《魔镜》,讲述了一个与容貌焦虑有关的故事,当她对镜头质问“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对吗”时,那感觉,就像在叙述自己的心声一样——
“那时候就有人建议说,你眼距分得那么开,稍微垫一下鼻子会很好看。但我后来觉得相貌是父母给的,我妈到了她这把年纪还挺好看的,就想着别动了吧,还是原生态更自然一些。”
从野蔷薇变成夜百合
POST WAVE FILM
长久以来,人们对文艺演员都有这样一种误解,觉得演文艺片的演员,内心寡淡,不争名夺利,不想红。
其实,并非如此。
像齐溪,她就很敞亮,她在采访中表示会被更多人认识、分享,当然是更好的事,她不希望大家都说文艺女演员不在乎名利。
她说,“我全情投入的一个角色,她不被人看到,这个是让我感到沮丧的”。
人们常说女性到了中年,就相当于是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感情、事业都很难做到新的突破。
可齐溪却身体力行,突破了各种可能,超越了各种想象。
对很多人来说,35岁是人生一个转折点,对她来说,这一年也是一个分水岭。以这个分水岭为节点,她开始挑战新的情感状态,新的演艺生涯,新的人生状态。
这一年,齐溪和宋宁峰离婚了。
2019年,在齐溪生日当天,两人在微博宣布离婚,文字平静且体面,称彼此会退回到好友的关系。
后来,齐溪安心打拼事业,直到参加《浪姐》第三季,才被人扒出和王传君已婚生女。
这几年,齐溪在挑剧本方面,显示出了一个明显的动向——开始向主流靠拢,摆脱“戏红人不红”的尴尬处境。
她会搭档鹿晗这样的流量明星,出演网剧《在劫难逃》;会尝试科幻冒险片《拓星者》;会和新锐导演文牧野合作,加盟贺岁档《奇迹·笨小孩》;也会闯入综艺舞台,在《浪姐》上蹦蹦跳跳。
她让我们看到了,一个走出舒适圈的文艺缪斯,一个不断挑战、不断流动的演员齐溪。
如果说,35岁前的她是一朵带刺的野蔷薇,那35岁之后的她,就开始转变成一朵温柔的夜百合。
在人生中乘风破浪的她,正处于个人演艺生涯的最佳状态,宛如打着高光的“大青衣”,在舞台中央唱着、跳着。尽管浪姐也没有让她出圈,但是,她玩得很高兴。
无论舞蹈、话剧还是表演,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内敛地诠释,低调地释放。
无论是做带刺的野蔷薇,还是做温柔的夜百合,她都不需要其他花草的点缀,可以孤傲地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