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从荷马到拉辛
吴雅凌 著
59.00元,2021年1月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本书放弃现代概念的堆砌再造,专注于回到诗与诗性本身,勉力倾听传世经典对世人发出的呼声。这么做的前提是尽可能审慎地亲近文本,避免妄断的解读和随意的抒情。书中各篇阅读均建立在原典翻译和文本细读的基础上,虽是彼此独立的文章,但又互相呼应,形成不无裨益的对话。
凭靠柏拉图这个“古诗人的地图坐标”,重新关注从荷马到拉辛的不同城邦中四面楚歌的诗人们,努力了解那些发生过的诗人纷争,无论雅典时期诗与哲学之争,还是路易十四时代的古今之争,也进一步想象在无尽时空回望中潜在行进的对话。
001 偏移与乡愁:安德洛玛克的故事
087 至道无难:奥德修斯的拣择
137 十字路口的佩耳塞斯
157 故事的另一半
237 不和之歌
271 古今之争中的拉辛
319 伊菲革涅亚或文学的意外
353 亚他利雅:圣史与悲剧
在阅读古希腊神话诗的好些年间,我一度着迷于诗人之争的光环。我在亲近赫西俄德时,只爱他坚贞实在。等有机会亲近荷马,方觉荷马之妙,妙不可言。但我常常羞愧。不够勇敢如我,天生畏惧不和女神,更欠缺堂吉诃德的美德,如何妄谈西方诗经里那些个古老璀璨的纷争,又如何在思想和生活中直面战斗的阿喀琉斯?据说,哈耳摩尼亚(Harmonia)是战神和美神生养出的女儿。我只关心美的问题,对冲突喧闹没有好感,属于我的和谐又从何而来?不如退一步,先来更新黑夜世家新一代家主不和女神在我眼和心里的模样?柏拉图告诉我们,在诗人之争背后,尚有诗与哲学之争;在诸种纷争背后,尚有辨证术。在不和(Eris)的似真背后,总有爱欲(Eros)以欠缺为名的真,不离不弃。所谓不和,不止于多与异,更是同一的整合。道理说来简单。自从在一通越洋电话里生平头一回听闻这些魂影般的古诗人以来,一遍遍身体力行蹒跚试炼其中每个字眼每种转承,十五年就这样过去了。我的朋友贾非说,学会偏移,这是人在时间河里仅有的奢侈。奥德修斯在孤岛隐居七年重新开口讲故事,才有高贵的谎言这个悖论迄今无解。荷马与赫西俄德赛诗,才有哲学受惠诗歌,牵扯出群己权界的无边话题。苏格拉底站在悲剧诗人家门口凝神屏息,才有雅典一夜会饮的记忆,几个千年道不清说不透。渺小如我,勉力亲近这些神话的伟大时刻,竟也迎来属于自己的省思。我尝试纠正从前过分轻率的判断和过急站住的立场,但不想抹去当初自以为有所得时心头交集的悲欣。真好!我们一度坚信的真本身另有幽微。潘多拉留在瓶里的属人类的希望不过如此。天大地大,人如一粒尘埃,若有那样的一次吹拂就好了,一次从旁经过古老的橡树和石头。 这本小书原本只想谈谈诗人之争,且把柏拉图作为“理解古诗人的地图坐标”(伯纳德特语)。书稿放了很长时间以后,我想到让拉辛加入这场古诗人的对话。在我们今天看来,生活在十七世纪的拉辛也是古人。早在司汤达的时候,被拿来比较莎士比亚的拉辛似乎就过时了。而在拉辛的时候,荷马何尝不是古人?路易十四时代的文人作家不读荷马,自信比荷马高明。但也有拉辛这样的例外。他为荷马辩护,有意仿效古诗人,由此成就一种新文学传统的发端。有人真的在读,真的在爱,经典就活着,就有一丝古传气息在人世偏移的生机。不然,“何必说起这些橡树与石头呢”?雅典时期的诗与哲学之争,路易十四时代的古今之争,这些战神的光荣喧嚣与我们何干呢?我喜爱的一位作者说,在认识你自己这件事上,每一代人必须从头做起,与前人要做的并无不同,也未必走更远,没有哪一代人不是从前人出发的地方起步,也没有哪个时代能从另一个时代学会如何去爱。我喜爱的另一位作者说,我们不是要拿遥远过去的启示生搬硬套当下处境,而是要真正具有凝思我们这个时代的眼界。不和女神专在会饮的高潮时分不请自来。在我们的时代,不知她抛出哪颗人人渴望拥有的金苹果,又挑起哪种写入未来史诗的争战?至少我们知道,古往今来的不和神话,可以声势浩大如天地分离人神交战,也可以细微至人心柔软处的一丝光照。
纷争的尽头可以不是断裂和终结。神话告诉我们,幸运的话,一次分离就是一次有创世意味的生成机会。
新拟的书名只有荷马和拉辛。但我想说,赫西俄德只是“穿了一件隐身衣”(借用友人的诗)。多亏荷马和拉辛,我有机会更新与赫西俄德的关系。所有这些时空回望,迂回衍生,迟疑和沉默,还有羞愧,就命名为偏移罢。
书中的赫西俄德文章写得最早。《不和之歌》的“前生”是一篇谈神谱诗人自述问题的论文。不说大约看不出来吧。《故事的另一半》也有生涩的最初模样。有些旧文无从修订,我尽量用自在的方式重新写过。
作者简介
吴雅凌,法国巴黎第三大学博士,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著译有《黑暗中的女人》、《神谱笺释》《劳作与时日笺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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