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父母把她骗去了人间地狱|Transtory

跨之声 跨之声 2020-10-07


本文主人公小丽。图片由受访人提供


采访&写作|Kev

受访人|小丽


* 本文依据真实故事创作。


1


面包车里坐着六个人:四个强壮的大汉、一位姑娘和她的母亲。


姑娘的母亲下车去了,她说自己很快回来。然而,只见面包车从路边起程,车身突然开始加速,在郊野的高速公路上驰骋。


姑娘赶忙告诉大汉他们:「等一等,妈妈还没有上车呢,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大汉伸过手臂将她按在座位上,夺走了她的手机。没人回答她问题,只有一张纸条被递了过来。


她认得纸条上是母亲的字迹——母亲说,对不起。


对不起,父母他们没办法。她明白,他们要改造她,把她改回以前的样子。她得好好配合,再一次好好听父母的话。


她说:「你们这是绑架,犯法的!」可对方却说:「你父母同意的,这样也不算绑架。」


车停在了加油站。她赶忙冲下车,朝工作人员呼救。然而他们眼神冷淡,熟视无睹,显然懒得插手。


一位教官看见了她对工作人员招手,跑来拉住了她向车的方向拽去。一上车她便挨了很多拳,疼痛、无助。


太阳落山了,过往没有一辆车为她停下来。城市在她身后远去,他们转上一条开往深渊的道路,一切都凝固了,包括她的希望、她的命运,还有她离家时最后一次笑容。


此刻的感觉,她永生难忘。


路上还有其他行人,朝面包车投来注视。倒在座位上的她满脸灰白,停止了呼救。望着他们同样冰冷的脸,她发不出声音,因为呼救会换来另一阵殴打。


长沙望城区郊外的某处,在一片荒凉的田野中央,英高特「学校」的大楼被世界「遗弃」于此,不被世人知晓。


黄绿色的大楼,围墙上玻璃碎片闪着不祥的光,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


如果人间有地狱,那地狱一定就在这里。


Photo by Rubén Bagüés on Unsplash


2


「治疗室」是一间二十平米的屋子,密不透光,没有摄像头。这里是监控的死角,意味着任何暴力都会在死角发生。


教官手拿剪刀,从门口走来,一直走向跪在地上的她,任凭她在黑暗中苦苦哀求他们,不要剪掉自己的头发。


她知道那群人是一帮法外之徒,一帮看淡人命的人,一帮见钱眼开的人。他们怎会为一个姑娘的哀求而停手?


他们果然剃光了她的所有头发,剪下来扔进装满纸屑的垃圾桶。原本,她有一头长长的黑发,那时刚到肩部。


她很痛苦,嘴里念叨着妈妈留在纸条上的话:对不起。


于是,她捡起地上的一颗螺丝钉吞了下去。教官们见状,又把她绑起来,进行冷酷的殴打。


他们还叫来一些学生围观,让她在漆黑的「治疗室」罚站。其中一个教官看她不服从,继续向她大打出手,朝她肚子打了三拳。


他们管罚站又叫「面壁思过」,时长视情况而定,一般会持续三至七天。其间不能休息,不能动,只允许偶尔去上厕所。


不堪忍受「面壁思过」,于是这里理所当然地出现了五花八门的自杀——跳楼、割腕,或者是吞玻璃片、洗衣液、风油精……


吞钉子,也是一种常见的方式。


男教官扔掉了她的所有行李,女教官脱下她的所有衣服,给她换上一套英高特的黄绿色校服,像「学校」大楼一样,罪恶、地狱的黄绿色。


「面壁思过」后几天,校长把姑娘找来,要她签下协议,表明她自愿前来英高特就读,并进行治疗,接受改造。


她呆滞地望着校长和他脸上招牌式的奸笑,又望着校长手中的协议,一片飞蚊似的黑点在她眼前乱晃,那是前几天毒打的伤痕剧烈作痛。


最后,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写下了名字。


Photo by Soragrit Wongsa on Unsplash


3


那一天夕阳落下了再也没有上来,噩梦、漫漫长夜没有尽头。


学生们从五点半开始进行「体能训练」,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夜晚。


学生们的身后,一排排眼睛注视他们——教官们手执棍棒、硬物钝器,寻找体力不支掉队的学生。


长沙的夏日,中午高温有四十度。酷暑和冰冷的人心是地狱的两极。可怜的姑娘,此时她快要成为那个体力不支的学生了。


她落在一排排的男学生后面,好几次她的眼睛花了,头皮晒焦了。酷暑并不打算停止折磨她,她又一次在烈日下昏了过去,手执长竹条的人却像狼、像苍蝇扑食一样叮上来。


「你起来!要么继续训练,要么去吃屎!」


她无能为力地望着他。她的腿浮肿起来,拖在地上哪也去不了了,毒打的伤痛还未消失。


强壮的胳膊拽起她拖向厕所:「要么训练要么吃屎!」


教官继续挥舞他的长竹条。茅坑里的恶臭一下子扑面而来,她连连作呕——太臭了,她不想吃。


「你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教官扭起她的胳膊,一边绝望地喊话,一边打她,长竹条飞在她身上。


她要活下去,她想。


她一定要活着走出这里,把这里的一切带到外面,让悲剧再也不会重复在他人身上。


教官喊到他打累了,长竹条落下去,想要休息一会。教官望着被他鞭打的掉队的她,胳膊上满是半月形伤口。他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不断哭泣。


小丽的伤疤。受访人小丽供图


4


有天夜里,警报从围墙那传来,划响了英高特上空久久笼罩的不安和阴郁。


那是位可怜的少年,那夜一个人孤身跑了很远很远。逃跑的少年曾经告诉她,不久后他就要离开这里。


他很同情她的遭遇,愿意为她带一张纸条出去,交到她家人手里。但她无法信任面前的少年,没有留下纸条。


那么高的围墙,他是怎样翻过去的?铁丝网和玻璃碎片刺伤了少年,但这些都不能阻止他拥抱自由。


身后的血和黄绿色校服,在夏夜里依然显得明亮、鲜艳。他拼命地逃亡,因为再不跑快一点,就会被人看见了。


最后他跑得倦了,带着受伤的腿奔逃到一处农户家里,苦求他们收留他一晚。


农户答应了。他喝下水,安安稳稳地睡去,满心以为终于要从那个可怕的噩梦里解脱了。


谁知不一会儿,「学校」的人摸到那处农户,破门而入。一顿殴打,又一次绑架,高墙和铁丝网梦幻般地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将他丢进了「治疗室」,七天七夜。


少年遭到毒打的那天晚上,她在高墙内跪下来哭泣,因为已经再也看不到活着逃出去的希望。


她为那受伤的少年哭泣,为他失败的逃亡,以及村民的狡诈而哭泣;她为她美好的生命哭泣,为她死去的这个夏天哭泣。


半个月后,李校长又一次找她谈话,表明他信任她,希望晋升她为老师。


Photo by Žygimantas Dukauskas on Unsplash


5


「你不会恨我吧?」 李校长问她。

「不会的。」

「当时也是没有办法。你父母强烈恳求学校收你,我们本来也不想收你来。」

「难得李校长这么赏识,我定会干好我的工作。」


她颤抖了一下,恍惚看见了一道虚假的光,在李校长手中闪烁。李校长帮她逃离了,他们脚下苦难的学生阶级。


过去她是其中一员,忍受着无尽苦难和屈辱。现在她一跃变成一名文化老师,不必再经历体能特训了。她眼里涌出泪水。



为了促进机构的可持续发展,我们对本文开启了付费阅读。


欢迎您为本文付费来支持我们,让我们一起推动事业变得更好!


温馨提示:您付费解锁全文后,可以赠送给一位朋友免费阅读全文喔~


微信扫一扫付费阅读全部

    Preview the first 45% of the content for free.

    微信扫一扫付费阅读全部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