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东莞「厂妹」的跨性别姑娘｜Transtory

写在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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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铭

受访人｜子涵

懵懂模糊的印象

子涵谈起⼉时的⽣活时，总说它像一道酸甜苦辣兼具的菜。她总结说，「人生是百味的」。

那时，她还对性别没有什么概念，仅仅只是知道有男孩和⼥孩。

但从子涵的内⼼，不明⾔说地，升起了⼀股奇怪的情绪：她不喜欢和男孩⼀起玩，觉得他们太吵闹；但⼥⽣⼜会因为她生来是男⽣，⽽不愿意和她玩。

直到⻘春期的时候，随着身体和⼼智渐渐成熟，⼦涵慢慢发现⾃⼰的内⼼所向——成为⼀个⼥孩。

惶恐与不知所措涌上⼼头。那时，她的价值观念还没有完全形成。

她总感觉，⾃⼰像是⽣活在⼀个虚⽆缥缈的世界⾥——迷茫、困惑，⼜不知所措。

她曾多次问⾃⼰因何⽽存在，⼜为何⽽存在，却⽆论如何也寻找不到答案。

在别⼈眼中，她是⼀个乖巧、内向的孩⼦。但她只觉得⾃⼰多余，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经过汹涌般的⽃争，她好不容易释然了——⾄少，她更了解⾃⼰了。然⽽，这种释然也不能⻓久。

Photo by Kristina Tripkovic on Unsplash

在情感最丰富的⻘春年代，她却⽆法⼤胆地喜欢⾃⼰所喜欢的。

在旁⼈的眼光中，她⼩⼼翼翼地压抑着⼼之所向。每天，⼦涵都努⼒扮演⼈们眼中，她应该是的样⼦。

尽管渐渐明晰了⼼中的⽅向，但她依旧对⾃⼰的存在感到困惑，浑浑噩噩地过着每⼀天。

当⼼境崩溃的时候，她总是想到⼩时候那些美好的回忆。爸爸会变出藏好的零⻝哄她开⼼，妈妈⼼疼她⽽哭泣……⽗⺟的关爱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原因。

她多想成为⽗⺟期望的样⼦，可是伪装和扮演最终不能⻓久。

在虚伪的⾯具下，总会暴露些许问题，⽽这些问题⼜会慢慢积累、堆叠，最终意料不及地崩塌、决堤……

⺟亲曾对她说：「你没有为爸妈⽽活，你没有为⾃⼰⽽活，你没有为任何⼈活着。」

于是，在2018年10⽉，⼦涵终于勇敢地为⾃⼰⽽活。

她悄悄离开了家乡，开始了余⽣的飘荡。

Photo by Daniele Levis Pelusi on Unsplash

为⾃⼰⽽活的选择

2018年的第⼀个冬天，她来到了南⽅。选择南⽅的原因很简单：冬天租有暖⽓的房⽐没有暖⽓的房要贵。

所以，她最终来到了⼴东，不仅省去了⼏百上千的过冬的⾐服，还⽣活在⼀个被接纳程度又⾼，机会又多的⼀线城市。

但，尽管有了「地利」，⼈⽣依旧不是⼀帆⻛顺。更何况，⼦涵是⼀名跨性别⼥性。

在离开家乡来⼴东的时候，她没有跟任何⼀个亲⼈说起过要离开。没有多少⼈⽢愿背井离乡离开家⼈，⼦涵也⼀样。

在离开之前，子涵跟家⾥没有太多的⽭盾。因为⼦涵从出柜，到去问诊⼼理医⽣，再到离开，这⼀系列的过程，也不过短短的10个⽉。

起初，⽗亲并不理解⼦涵到底要怎样。但父亲慢慢开始⼼疼她，到最后，只愿她活得开⼼健康就好。

虽然她和⽗⺟之前没有争吵，但是⽗⺟的理解与包容让⼦涵由内⽽外地感到⼼酸——她没有办法成为⽗⺟喜欢的样⼦。

如果她选择做⾃⼰，旁⼈的冷⾔冷语，她可以不在乎；但⽗⺟承受的压⼒，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她带了两百块钱，提了⼀个⾏李箱，想只依靠⾃⼰，真正地做到「为⾃⼰活着」。

Photo by Roma Kaiuk on Unsplash

她的⽬的地是东莞凤岗，⼀个⼯业镇。

到了凤岗，是她先联系到了同为跨性别女性的⽹友。她就在这打⼯，是⼀个很善良的伙伴。两⼈在凤岗合租，⼦涵也如愿地找到了⼯作。

整个⼯业园⼏乎都是做电⼦产业的⼩⼚，⼊职要求很低，能⼲活就⾏。⼯资也很低，一天埋头⼲⼗⼏个⼩时，也不过百⼗块。

来这⾥的第⼀天，⼦涵就对⾃⼰说：「最多⼀年，我绝不会⼀直留在电⼦⼚，现在我需要⽣存，但这绝不是我想要的⽣活。」

Photo by Daniel Chekalov on Unsplash

也无风雨也无晴

在⼊职第三个⽉，⼦涵开始全⾯以⼥性身份开始⼯作和⽣活。

当她头发留的差不多时就直接做了接发，也换了⾃⼰喜欢的⾐服。她不会化妆，就慢慢⾃⼰学。期间，她经历了重重冷眼和⼈们背后的指点。

但她明⽩，其他同事背后的议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提升⾃⼰的价值。

如果她想在这⾥⼯作⽣活，只能做到难以替代，才能保住⼯作，拥有持续收⼊。⽽她的价值，与性别⽆关。

在最艰难的时期，她两天只喝一杯豆浆。实在饿了，才买一块馅饼吃。

她也有想过，像某些⼈⼀样，⽤不可描述的⽅式挣快钱来养活⾃⼰，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那么做。因为，她怕⼀但沦陷，便是万劫不复。

她想，只有保持⾃⼰的善良，勇敢的往前⾛，才能克服重重困难。⽆论前⽅是悬崖还是深渊，她都要都⽆所畏惧，理智对待。

毕竟，创造永远⽐堕落更有意义。若想被理解和接纳，只有真正拿出⾃⼰的本事才可以。只⽤嘴巴怨天尤⼈，苍⽩⽆⼒，也毫⽆意义。

Photo by Denys Nevozhai on Unsplash

慢慢地，在⼴东的⼯作⽣活中，⼦涵意识到，⾃⼰已经快三⼗岁了。

想到她提升自我的未来规划，⼦涵感觉，⾃⼰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她更迫切、更勇敢，时刻都想要抓住机会离开⼯⼚，去寻找更好的可能。

本来，她计划打⼯⼀年攒钱去提升学历，再到市⾥寻求机会。但在第七个⽉的时候，⼦涵就离开了凤岗，来到了东莞市区。

来到东莞市后，她学了室内设计，之后做了助理。从那时候起，⼦涵才算是开始了她⼀路平静的生活。

身边的⼈都很好相处，她⼏乎没有遇到过排斥她，不喜欢她的⼈。

当时学校的⽼师也会经常请⼦涵吃饭，聊聊天，就像普通要好的朋友。⼀切那么平凡，⼜那么⾃然。

每次对人谈到这段离乡的经历与跨性别者⼼境的转变，⼦涵都平静地说，「⼼态是最重要的」。

她说，要平静地去看周围，去看⾃⼰，去看这个世界，去看⾃⼰的内⼼。

Photo by Kelly Sikkema on Unsplash

回首过去的2020年，⼦涵写道：

「2020年最⼤的收获是⼀身伤，半条命，还活着。

「承蒙岁⽉不弃，赐我⼀路荆棘，感恩时光厚爱，赏我颠沛流离。

「但别着急，我⼀定会把她从⿊暗⾥拖出来。我⼀定会追上那个，从前会发光的⾃⼰，好好爱⾃⼰。

「我们的经历，其实都是⼤同⼩异，有悲欢合离， 有哭笑甜蜜。⽣容易，活容易，⽣活不容易，能容既能易。

「加油，正确⾯对⾃⼰，还有这个世界。」

Photo by Joshua Rawson-Harris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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