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起“巧合”命案发生,是谁杀死了那些倒霉蛋?
《巧合》作者:于路无人
—MX062号作品—
全文字数:16,035
咚咚咚咚……
邹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躺在沙发上的他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感觉声音越来越大,猛然醒觉响的是自家的门,于是呼地坐了起来。
甩了甩头、拍了拍脸后,清醒过来的他大步走到了门前,从猫眼往外一看,原来是下属李进明。
他赶紧打开门,还没说话,李进明就急急地说道:“队长!你终于醒了!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只能跑来你家拍门,这都拍了半天了!”
“出什么事了?”邹立心知没出大事,李进明不会这么急来叫他。
“普陀路发生了一起事故,一人死亡,秀峰分局那边定为意外,但是秦局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去咱队里找你的时候,发现你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就叫我赶紧过来看看,如果你没事,就带你回队里。”
“好,你等一下,我去拿上手机就走!”
邹立说完,迅速转回屋内,也顾不上清理几乎堆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拿起放在沙发前桌子上的手机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打电话给秦局,却发现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
“小李,你给秦局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
“好的队长,”李进明答道,并笑着说:“我说怎么打不通你电话呢。”
在李进明向秦局表示已经接到邹立后,两人就坐上了李进明开来的警车,很快赶到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秦局正站在大厅的白板前,看到邹立到了,半揶揄半关切地说道:“邹立啊,怎么,昨晚又通宵了?”
邹立笑嘻嘻地回答:“秦局,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研究一些案情,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没想到睡着了。”
“你啊!我还不了解你?又想着你爸的案子吧?他都已经牺牲三十年了,你还是不愿意放弃,每天都熬那么晚,这要不是夏天,天气又闷又热,你非感冒不可!”
“呵呵,秦局,您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明白,是吧?”
“是你个大鬼头!我可告诉你啊,你才三十五岁,别把自己整垮了!真垮了,我可没法向你爸交待!”
“是!”邹立立马敬了个严肃的礼,把秦局无语得摇了摇头。
“秦局,其实,我知道,您也一直想着我爸的案子,要不然,您怎么会一出口就能说出三十年呢?”
“屁话!你爸是我的老战友,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忘记!说起来,如果他还活着,我这个市局局长的位置就应该是他来坐!”秦局瞪了邹立一眼,然后唏嘘了一会,接着说道:“另外,你都三十五岁了,还没想着娶妻生子,让你爸泉下有知,不留遗憾吗?”
“秦局,您看您,一会说我才三十五岁,一会说我都三十五岁了,那我到底要不要三十五岁啊?”邹立一脸委屈,说出的话差点让包括李进明在内的其他警员笑喷。
秦局闻言,一脸无奈,紧接着板着脸训道:“好了!不要贫嘴了!我这次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和你爸的案子,还有你爸生前最后负责的两个案子一样,都是巧合、意外,这也是它们唯一共通的地方,至于是不是人为设计、甚至是不是同一个嫌疑人,就看你的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嗯,我有两点,不,三点要求!第一,一周内确定是否人为!第二,一周后如果没确定,那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许再想着这个案子,包括你爸的案子!第三,你们所有人,该休息时就得休息,尤其是你!”
“是!”
秦局走后,李进明走了过来,小声问道:“队长,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一周后还没确定,我们真的不管这个案子?”
邹立瞥了瞥李进明,然后微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待他凑过来后,曲起手指猛地敲了敲他的额头,说道:“你猜?”
李进明揉着额头,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又把其他警员都给逗乐了。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小李,跟我去办公室给我讲一下案情”,邹立等警员们笑了一会后,及时制止道。
“案件发生在普陀路110号商昊大厦路段”,邹立的办公桌前,李进明一边翻相关资料一边汇报。
“商昊大厦?就是那个在转弯处的烂尾楼?”邹立问道。
“是的。据相关监控、案发现场目击者描述和分局在事后的调查,可以确定案发时间为15天前,也就是3月10日上午9点15分,当时已烂尾多年、脚手架尚未拆除的商昊大厦,第十层的脚手架的一截横撑断裂,并掉到了下方马路上一辆正在行驶的小轿车前,幸好司机李力源,也是车主,及时往右打方向盘并刹车,未被砸到。
“轿车右边,死者方大伟骑着一辆电单车正与车头并行,电单车右侧正好有个污水井,因当时市政部门正在对马路上的污水井进行检查清理,因此井盖是打开的,所以电单车几乎是与汽车紧贴着走,因轿车往右打而被撞倒了,方大伟也不幸地掉入井内的污水中溺亡……”
“污水井旁边没防护栏吗?”
“有,但只是简单地拉线而已。据市政部门相关人员所述,因为要连着打开好几个井盖,并且每个井旁边都有一个人守着,所以他们平时都只是在井盖周围放几个警示锥,拉了隔离线围起来,并没有放隔离墙,只有当天做不完,才会放置隔离墙。”
“那既然有人守,只要当场救上来,就不会溺亡才对啊,难道是没施救或者施救不及时?”
“从资料上看,施救其实很及时。当时在案发污水井后面已经打开了几个井盖,清理人员已经穿着唯一的特制服装和工具下井清理了,所以从发现到通知,到清理人员出井,到赶往案发污水井下井救人,总共花了5分钟以上。
“而根据调查和法医的鉴定,死者患有肺部疾病,在溺亡前,死者就已经呛到了,使得死者在4分钟以内就已经死亡了。”
“嗯……轿车司机和死者是否认识或者有什么交集?”邹立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问道。
“两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李力源是生意人,经营一家烟酒店,家住安源区,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开车经过案发地点去上班;方大伟就住在附近,”李进明回答,见邹立正在思考,便暂停了汇报。
邹立吸了一口烟,思考了一会,然后示意李进明继续。
“分局鉴定科也对掉下来的横撑进行了鉴定。鉴定结果为:横撑掉落的原因为两端锈蚀严重,无法支撑自身重量而断裂掉落。”
“两端锈蚀?是同时断裂吗?”
“不是。其中一端早已断裂很久,大概一个月以上,另一端的断口则很新,检测结果证明确实是当时断裂的。”
“这些脚手架都是同一批次的吗?”
“是的,包括断裂的那根横撑在内,都是同一个供应商提供的同一批次脚手架。”
“同一供应商,同一批次,偏偏只有那一根横撑断裂,果然有蹊跷啊……”邹立又深吸了一口烟,思考了一会,“这栋楼烂尾以后,相关单位没有派人管理吗?”
“分局分别向商昊大厦建设方、施工方进行了调查,双方都表示有定期检查,但无法保证照顾到每一根。因此,分局也找不出证据证实是人为,只能根据鉴定科的鉴定结果,定性为因长久风吹日晒、缺乏管理,导致横撑锈蚀断裂,进而间接导致方大伟意外溺亡。”
“嗯?分局没有查看周边监控录像?没有调查周边住户或商户?没有检查工地近期是否有人员出入的痕迹?”
“这些分局都反复排查过好几次了,包括了监控录像视频,但能有这些视频的不多,除了我们天网系统的监控录像能查看近三个月的视频之外,其他的住户、商户最多只保存了一个月的视频,有的甚至只是把监控当摆设和对不法分子的震慑,其实并没有录像。
“关于工地的人员出入情况,工地缺乏管理,导致不少地方都能进入,甚至有几个墙角还被人挖了可以钻入的洞。从这些入口到十层脚手架,都没有发现近期有人走动的痕迹。分局分析,假设真有凶手,那也是一名很有反侦察经验的人,把自己的痕迹完美地掩盖或者清除了。
“分局为此特意发布通告,寻找近三个月进出工地的人员的目击者或知情者,虽然得到了不少信息,但是经过核对,这些信息里所说的人员都只是定期到工地检查的管理人员而已。”
“嗯……分局刑侦大队长是王泽刚吧?他的办案能力,我还是很认同的,相信资料上也不存在虚假瞒报的情况,他们肯定也是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去排查一切可能性。”
“是的,上周我办案的时候,正好有事找王队他们帮忙,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当时王队也和我交流过这个案子,说他们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
“呵呵,我还真得请老王掰成两半才行了,走,找老王去,让他带我们去现场!”邹立说完,把烟掐灭,站了起来。
两人很快赶到了秀峰分局,并由王泽刚联系工地相关管理人员,带他们到了工地。
邹立没有检查工地周边,也没有检查一路上的痕迹,而是直接上了十楼,也就是脚手架横撑断裂处。
因为王泽刚之前来办案时,已经确定旁边的横撑没断裂的风险,并且让管理方放上了木板,所以邹立可以很方便地蹲在木板上观察断裂点。
王泽刚也蹲在一旁,并指着断裂点向邹立说道:“邹队,您看,这两个断裂点周边都有不同形状的锈斑,并且朝外的部分锈蚀较多,朝内的相对较少,掉落的那节也是一部分锈蚀较多,我们专门拿过来比对了断口,证实了掉落那一节锈蚀较多的部分也是朝外的。所以我分析,要么是凶手用了某种液体喷洒,并且特意喷洒在朝外的部分,造成由于风吹日晒而锈蚀的假象,要么就是真的由于风吹日晒而锈蚀。”
邹立“嗯”了一声,问道:“脚手架提供商有说这些脚手架用多久了吗?”
“有说,只是他也不知道用多久了,他的脚手架很多,提供给了好几个工地,很多都混搭着给,所以他也分不清。不过工地证实了这一段脚手架都是同一天送达的。”
“我想,既然你们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排查,那么,你肯定也是觉得这是人为的吧?”邹立站起身,擦了擦头上流下的汗,然后带着王泽刚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
“是的,虽然这几个月天气炎热,还经常下雨,时不时又有潮湿天,足以让这些脚手架加速锈蚀,但是我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偏偏还就只是断了一根横撑而已。不过,因为我们警察办案,都要讲求证据的,所以我才花了这么长时间和人力物力去排查。”
“你的办案经过和分析报告我都看了,没有什么问题,换作是我,也只能重复你的办案过程。不过,既然说到了‘凑巧’,那就是一个概率问题,这个,我们就得去问一个人了。”
“问一个人?你是说……理工大数学系的研究生导师张振雄教授,帮支队破过几个案子的那位?”王泽刚问道。
“呵呵,对,就是他!”邹立笑着回答。
“我记得秦局说过,张教授在三十年前还只是刚大学本科毕业的小年轻呢,就跟随他的导师常教授来协助咱局破案了。那时候我们都还乳臭未干,人家就已经是数学系的高材生了!”王泽刚感慨道。
“是啊!确实没想到,以前是我爸和他导师熟,现在是我和他熟,”邹立也感慨了一句,然后朝还在观察现场的李进明喊道:“小李!”
“到!”李进明急忙跑过来。
“跟我去理工大!”邹立对李进明说完,又转向王泽刚,带着点歉意道:“老王,我知道你很忙,就不带你去了,而且,太多人去不太好。”
“明白,我确实有很多事忙不过来,你们去吧,有什么事需要我的,随时联系。”
“好嘞!”
两人都是办事直接、讲究效率的,也不多废话,便各自带人分头而去。
邹立和李进明很快来到了市理工大,找到张振雄时,他正在阶梯教室上课,座无虚席,二人便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去,站着听完了大半节课。
由于二人穿着便装,所以看到他们的学生以为是来旁听的研究生,也就没有在意,倒是张振雄认出了邹立,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便接着上课了。
“从概率角度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而发生的概率,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算出来的,我们获得的信息越多,可供计算的信息也就越多,计算出的概率也就越准确。但是,我们需要明白的是,再准确的概率,也只是概率,是可能,而不是肯定,也就是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概率。”
场上有学生提出质疑,张振雄便举例道:“比如说,我往前走一步,脚落下时踩的是地板,还是香蕉皮?从现在来看,我的脚落下时踩的很可能是地板,因为根本就没有香蕉皮,但没人敢保证,下一秒,是否会有飞来的香蕉皮正好落在我脚下。”
学生们大笑,张振雄微笑着等他们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大家觉得这不可能发生是吧?那我告诉你们,这是有概率发生的!”
“正如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一样,对于下一秒的未来,我们都是不确定的,至于为什么不确定,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可以了解一下‘薛定谔的猫’。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香蕉皮是从哪来的呢?可能从教室外面被人有意或无意中丢进来,也可能是在座的某一位同学偷偷的吃香蕉,被同桌发现了,争抢中把香蕉皮飞到了我脚下……”
课后,邹立二人与张振雄见了面,互相打了招呼并表明了来意后,便与张振雄来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凉亭内。
“张教授,这是相关资料,保密条例我就不重复了,呵呵,”邹立把案发现场的照片、勘查结果和检验结果递给了张振雄。
张振雄“嗯”了一声,接过资料,仔细看完后,思考了一会,说道:“刚才你们也听我讲了大半节课,从概率上来说,这种巧合是有可能的,但是概率非常低,要各种因素恰好凑到一起,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其中任何一个因素稍微有一点变动,结果就会变得完全不同。
“假定是人为,那么,如果要轿车开过去时,电单车正好贴边走,污水井也正好是处于打开状态,就需要凶手一直守在脚手架的地方往下观看,直到发现这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时,再把脚手架弄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概率很低的情况,要知道每多一个不确定因素,那么碰到一起的概率就会更低一点。
“而且,看你们的勘察结果,横撑是自然锈蚀断裂的,也就是说并非人为弄断,那么,如果死亡的巧合是人为制造的,凶手必然是等横撑自然断裂以后,把它吊在脚手架上,或者以某种方式放在脚手架上或横板上,等这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时再把脚手架推下去,还得控制好速度和力度,速度快了或者力度大了,可能会提前掉下去,速度慢了或者力度小了,可能目标走了才掉下去,甚至都不能掉出工地!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完全要凭运气。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既然是制造出来的巧合,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成脚手架掉下去把人压到或砸到的情况呢?这样比让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更容易!”
“等等,”邹立听到这,打断了张振雄的话,“张教授,我有点听糊涂了,听您第一段话的意思,这些巧合是有可能发生的,概率非常低,也就是大概率是人为的,是吧?”
看到张振雄点头,并“嗯”了一声后,邹立继续问道:“但是听您后面的话,似乎是说,人为的可能性也非常低,是吧?”
“对!”张振雄这次没有点头,直接说道:“你没理解错,当然,我也没说错。‘巧合’和‘人为’的概率都很低,但我个人更倾向于‘巧合’。因为‘人为’要达到最终结果,所需要控制的因素太多了,而这些因素,除了控制推脚手架的力度和角度以外,其他都不可控,每多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其概率就会低很多。”
“嗯……”邹立听完,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开始思考,“巧合……”
张振雄和李进明都知道邹立的这个习惯,也没打扰他,在旁边耐心地等着,直到邹立把烟掐灭,两人才正襟危坐,等邹立开口。
邹立对张振雄说道:“张教授,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要提高‘人为’的概率,让不可控变成可控,让不可能变成可能,有没有可能做到呢?”
张振雄听了,眼睛微眯了一下,思考了一会,说道:“既然是‘不可控’,就不存在可控,我们总不能控制轿车车主正好在那个时候开车到那个位置,并且正好往右急刹;总不能控制市政部门正好在那个时候清理污水井,并且井盖要打开,而且周边只用隔离线隔离;总不能控制死者正好在那个时候挨着轿车车头吧?这些情况要控制起来,除非是演戏,所有人都按照导演安排,按剧本走咯?”
“嗯……”
尽管张振雄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李进明也点头认同,邹立自己也很认可张振雄的结论,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确实没什么可问的了,于是他便感谢了一番,带着李进明回去了。
晚上,家里,客厅。
邹立嘴里叼着根已经吸了两口的烟,双手枕着头,靠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回顾着今天的办案经过。
想到“巧合”与“人为”时,他总认为哪里不对。
如果“巧合”是真的,那父亲生前办的那几个案子,和他当警察这么多年来,一直调查父亲死亡背后的真相,岂不是毫无意义?
就说父亲的案子,当时父亲是因为在雨夜获得了凶手的线索,独自一人驱车前去调查,结果没注意到转弯处马路上的汽油,车子经过时,因为打滑而失控掉落悬崖……
谁都不相信这是意外,但除了路上的油渍,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
父亲“意外”死亡的案子,加上父亲生前调查的那两个案子,就是三个“巧合”致死的案子,并且这几个案子间隔时间还不长。
同一座城市,前后间隔不长的时间里,哪可能有这么多“巧合”致死的案例?
别的城市一年都难得有一次这类“巧合”致死的案例,就我们市这么倒霉?
事出反常必为妖!“巧合”多了,就是必然!
这几个案件,即便不是人为,那也必定是有某种因素,使这些“巧合”接连出现!
只是,到底是什么因素呢?还是,确实是人为?父亲啊父亲,如果是你,会如何破解谜团呢?
想到这,他在烟灰缸仅余的空位上把烟掐灭,然后起身走进父亲生前在家办公的书房,一件一件地查看父亲的遗物——尽管他已经查看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能让他回忆起童年时与父亲的美好过往。
正当他打开空无一物的主抽屉后,准备关上时,房间的灯突然闪黑了一下,紧接着又亮了起来!
他以为是小区电压不稳导致的,就没在意,正想把抽屉关上,却发现抽屉里多了一本日记本!
他猛然一惊!立刻转过身,全身紧绷,摆出防守的架势!
在发现周围没人后,他马上跑去母亲的房间,发现母亲正睡得香,而房间各处,包括床底下都没人。
他去检查其他地方,也没发现外人的痕迹。
大门关得死死的,内部的几个安全锁也都是关上的。
窗户都是关好的,而且窗外有防盗栏,不可能有人进得来。
这就奇怪了!他如是想道,然后重新走进父亲的书房,拿起抽屉里的日记本翻看。
日记本很新,只有前两页写着字,内容分别是:
2026年3月18日 晴
目前查无线索。
2026年7月27日 雨
“字迹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他能确定这是父亲的字迹,因为他从小就崇拜父亲,所以会写字后,就一直模仿父亲的字,模仿到现在,他的字已经和父亲的一模一样。
此刻,他极为震惊——一本像是死去多年的父亲刚开始使用的日记本,现在,在父亲的书房,在电灯一黑又一亮之间,像变魔术似的,凭空出现在本来空无一物的抽屉里!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篇日记里写的日期和内容所指的案件,就是父亲侦破过的一起大案!
这个案子当时困扰了很多老刑警,最后却被当时还只是普通刑警的父亲给侦破了,父亲也因此被提拔为重案组组长!而秦则刚,不就是现在的秦局吗?难道……
时空虫洞!
他猛然想起曾经看过的科普杂志的内容,便决定测试一下,于是他拿起笔,在第二页后面写上自己在历史卷宗上看到的破案要点和凶手身份。
在把日记本原样放回抽屉后,他紧盯着本子,想看看本子会不会消失不见,可等了好几分钟都没变化。
他想了想,把抽屉关上,过几分钟再打开一看,日记本竟然不见了!
难道之前电灯黑了又亮,是因为这抽屉产生了时空虫洞?
他不敢相信这么巧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转而想到今天的案情,便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很快,他变得激动起来——如果这真的是时空虫洞,那可不可以利用日记本来警示父亲,改变父亲死亡的命运呢?
但现在日记本已经不见了,他只能努力平复心情,耐心等待。
一等就是一个通宵,日记本还是没变回来,他只能关上抽屉去上班,继续查找这次“巧合”案的线索了。
其实也没有其他思路,只能把王泽刚他们做过的事情重新做一遍,重点是对相关亲属、关系人、现场周边群众的询问,看看能否从中得到一些新的线索,奈何所得依然是之前的结果,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是不得不做的事——很多重复的问题,也许问着问着就有了突破性答案。
忙到了很晚,邹立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早已睡着,没有等他——自从他当上刑警后,母子两人就形成了这种默契。
他正想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点根烟思考父亲的案情,却猛然想起昨晚遇到的事,于是他迅速跑到父亲的书房,打开抽屉——日记本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没有马上打开,而是先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保持双手的平稳,然后拿起本子翻了开来。
只见第三页上出现了一行字——
您好!非常感谢您!您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也都很准确,凶手已经抓获!
请问您是哪位呢?您的字和我的太像了,要不是我确信自己当时是清醒的,就差点以为是自己做梦时写上去的了。
依然是父亲的字迹!
是真的!时空虫洞!我能通过这本日记和当年的父亲建立联系!
邹立心里一阵激动,差点没拿稳本子。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用略带颤抖的手,把自己是谁、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和时空虫洞对面的父亲的关系,以及父亲是如何身死的,都写了上去,并且提醒父亲不要轻易犯险!
末了,他写上十分钟后再打开抽屉接收回话的约定。
写完以后,他便像昨晚那样,把日记本放进抽屉,然后关上。
几秒钟后,他打开抽屉,见日记本已经消失,便安心地关上抽屉,耐心数着时间。
直到十分钟后,他再次打开,发现日记本再次出现了。
父亲表示他感到很震惊,但也能接受与理解这个现象,对于死亡,他无所畏惧,只要能成功抓到凶手,就足够了。
他的妻子,也就是邹立的母亲,也会理解他的,他相信他的儿子,尤其是时空这头的,同样是刑警的儿子,更会理解他!
他也请邹立放心,既然已经收到邹立的提醒,那么他就能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会注意的。
邹立当然理解父亲,尽管他无时无刻不想父亲活着,他知道母亲也理解父亲,尽管母亲独自一人把自己养大,很累、很苦。
父子二人就以这样无声的方式,隔着三十多年的时空,聊着天。
聊天的主力是邹立,毕竟,时空那头的父亲,比现在的邹立还年轻,才三十出头,那头的邹立,还只是个没满周岁的白胖小子。
两人聊得最多的,还是各类刑事案件,包括父亲后来侦破的、邹立侦破的和正在办的案子,邹立甚至在日记本里开玩笑地说:“爸,或许,你能在三十岁成为重案组组长,就是因为有我提供了这么多线索,让你能迅速破案呢,哈哈!”
父亲在聊到“巧合”案时,颇感兴趣地回道:“我也觉得人为居多,但小张对于概率的描述也很有道理,这小子虽然聪明,但沉默寡言,每次跟他导师来协助我们,都不太爱说话,没想到三十多年后,轮到他带徒弟去协助你们了。这个‘巧合’案,你有什么进展,一定要跟我说说,这种犯罪方式太新颖了,说不定以后我就能遇到,就像你说的,以后的我也死于巧合。”
邹立看到父亲这段话,突然有点后悔——难道……父亲生前对那两个“巧合”案如此上心,甚至自己都死于“巧合”,正是因为我跟他提了这个案子?
事已至此,只能希望父亲能重视起来,以后能逢凶化吉!
二人聊到很晚,并相约第二天晚上十点联系。
邹立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母亲,母亲患有心脏病,受不了太大的刺激,而且,时空那头的父亲,毕竟不是这头的父亲,这头的父亲,早已去世。
接下来的几天,案件毫无进展。
很快,七天过去,邹立只能在秦局的命令下,带上片区民警拆除现场的隔离设备。
邹立站在路边,看着面前的烂尾楼和警员们忙碌的身影,颇感无奈。
如果说这个案件真的是人为,那么,凶手极有可能是三十年前设计杀害父亲的凶手!
只是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证明这一点!
邹立越想越不甘心,渐渐觉得烦躁,正打算抽根烟缓一下心情的时候,却发现烟盒里已经没烟了,于是他把烟盒狠狠捏扁,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向不远处的小超市走去。
“老板娘,来盒烟!”
超市的烟柜前,邹立指着一盒烟对老板娘说道。
老板娘四十多岁,之前邹立带人调查的时候也询问过她好几次,算是认识了。
她很快取出烟递给他,并讨好似的问道:“邹队,你们拆了这些,不会再弄上来了吧?”
邹立有点疑惑,看着老板娘道:“嗯,应该不会了,怎么了?”
老板娘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每天都人来车往的,这一封锁,人少了,车更是没了,以前的老主顾、熟面孔也不来了,生意差了好多,你们拆了就好了,我这生意就能很快恢复了。”
每天!老主顾!熟面孔!
邹立突然觉得他抓住了什么,于是问道:“老板娘,你这里有很多熟客吗?”
“是啊!这事发生之前,人来人往的,早中晚都有人来买东西,有些人几乎每天都来,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早上来的也有熟人啊?”
“有啊,这店面就是我自己的,我们一家住楼上,我起得早,所以开门也早,有一些赶着上班的人来我这买几个面包或者烟就走,次数多了,也就认识了”,老板娘很健谈,但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担心什么,马上补充道:“但是你们这几天问的那几个人,可从来没在我这买过东西啊,我是真的不认识他们!”
“明白了,没事,老板娘,我相信你,喏,这是烟钱,我走了哈!”话刚说完,放下烟钱的邹立就急匆匆地转身而去。
三小时后,市刑警支队,二楼大厅。
邹立站在白板前,秦局坐在他对面,等着邹立向他汇报新情况,张振雄则坐在秦局旁边。
等了好一会,邹立都没开口,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秦局。
秦局哪能不知道邹立的心思——这家伙是等着他先开口,然后好提条件呢!
他倒也不生气,自从邹立父亲牺牲后,他没少照顾他们母子俩,对邹立简直就像对自己亲生儿子一样,但现在是工作的场合,他也得拿出领导的威严,所以他没好气地说道:“行了,快说吧,我还不知道你那花花肠子?只要你能证明‘人为’的可能性比较大,那我就允许你继续追查!”
邹立听了,顿时笑嘻嘻地说道:“嘿嘿,谢谢秦局,我马上汇报!”
邹立收起嬉闹的表情,认真地说:“根据我的调查,这个案子,‘人为’的可能性很大,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我已经能够证明‘人为’是可以做到的!
“我们都知道,事件发生在早上9点15分。如果是人为,就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相关当事人的相关行为都很规律,比如市政部门也正好在那个时间段进行清理,而小车和死者每个工作日早上都在9点15分同时到达那个位置。
“为此,我特意调取了案发前那个路段近一个月的录像,发现几乎每个工作日,小车和死者都在9点15分到达事件发生位置,而由于那处污水管道经常堵塞,所以市政部门每周二都会固定去那里清理疏通!这就给凶手创造了犯罪条件!
“只要凶手对死者进行长期观察,就不难发现这个规律,而只要发现了这个规律,他就能利用这个规律设计‘巧合’事件,摆脱犯罪嫌疑!
“至于脚手架横撑恰好落下来,既没掉在工地内,又没提前掉下去甚至掉到车上,只要凶手数学水平很厉害,就能计算出横撑需要掉下的角度、落点和弹跳距离,更何况掉下去后可以有一定范围的落点,只要能对轿车车主造成惊吓,迫使他转向就行。
“以上判断涉及到概率的问题,所以我特意让小李把张教授请了过来,还请张教授给秦局讲解一下概率论,就像那天你上课时和课后所讲的那样”,说完,邹立向张振雄示意,却看到他满头大汗,连忙关切地问道:“张教授,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张振雄擦了擦汗,然后向秦局讲了一遍那天所讲解的内容,并说道:“从邹队所说的信息来看,相关因素已经由‘不可控’变成了‘可控’,因此,‘人为’的概率已经很高了。只是也不排除‘巧合’的可能,毕竟概率低,不代表不存在,尤其是最关键的因素——脚手架横撑正好在那个时候断裂,并且正好以某个角度掉下去,正好在下面的横撑上弹了一下,又正好以某个角度弹出去。”
秦局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向邹立抬了下头,说道:“张教授的话很有道理,你有什么推论吗?”
“有!”邹立斩钉截铁地回答,“这就涉及到第二个条件,即,凶手同时还是一个化学知识很强的人!”
“哦,居然还牵涉到化学?”秦局听后,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等邹立往下说。
“对!还牵涉到化学,”邹立答道,“如果凶手化学知识很强,那他就能调配出加快锈蚀速度的溶液喷洒在横撑外部,并且能通过化学实验验证锈蚀时间,结合数学方面的计算,使横撑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因重力而断裂,从而掉下去,这一点我也专门请教过相关专家,甚至咱局里鉴证科的同志都能做到。而掉下去的角度,也是可以通过计算控制的。”
“嗯……”秦局思考了一会,问道:“也就是说,如果真有凶手,那么,必定是数学和化学都很有水平的高级知识分子,能通过这样的计算,让自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对!”邹立斩钉截铁地回答:“这类人基本都在大学当老师,或者是科研机构的研究人员。”
说完,邹立看了看依然在冒汗的张振雄,补充道:“大学的话,应该不多,我们向张教授咨询过,他也想不出他所认识的人中,同时兼具这两门学科的人。”
“那么,动机呢?”
“目前不清楚,小轿车司机和死者互相并不认识,更无仇怨,两人平时也从不与他人结怨。相关线索太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调查。”
“那你需要多少时间?”秦局问道,没等邹立回答,马上接着说道:“我可先说好啊,不能太久,毕竟你说的这些都是推论,不能完全排除巧合的可能。”
“呃……”本来想提久一点的邹立,被秦局的后半句话给噎住了,只能讪讪地说:“一个月吧。”
“一个月……”秦局皱着眉,沉思了很久。
邹立顿时感到不妙——难道,秦局连一个月都给不了?
他看向秦局,却发现一旁的张振雄低着头,额头上大汗直冒,似乎很不舒服。
正当他想开口询问的时候,秦局说话了:“可以,但是这一个月你已经用了七天,也就是说,你还剩下23天的时间!能做到吗?”
能不做到吗?
没有丝毫犹豫,邹立立马铿锵有力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
会后,邹立迅速安排各警员的任务,着重调查本市市民和近三个月来过本市的外地人员中,兼具数学和化学、且二者水平都不低的人,但一天过去,众人毫无所获。
本市已知的兼具数学和化学且都很有水平的老师和研究员不多,一天就排查完毕了,都与当事人不认识,没有作案动机。
调查似乎又进入了瓶颈,邹立只能准备扩大排查范围,把高中老师和学习成绩好的大学生列进去。
晚上,邹立如约来到父亲的书房,并将今天的进展传达给了父亲。
没想到父亲很久都没回信息,要不是看到日记本消失了,他差点以为父亲失约了。
直到邹立快要睡着,抽屉反复打开关闭了几十次的时候,日记本才重新出现。
他连忙打开,日记上写着:
小张的化学水平也很厉害!
邹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张教授就是凶手,那么……对了!当年,因为他和常教授经常来警局协助办案,所以很轻易就能知道案件进展,也就能知道父亲的调查进度,更能设计害死父亲!
他继续往下看。
我是根据有次和小张闲聊的时候听他说的内容判断出来的!
我看到你的案件进展后,就马上尝试联系常教授,确认了小张的化学水平,然后又联系了小张,问他有什么腐蚀性的液体,可以腐蚀脚手架,但又查不出来,他很快就告诉我目前没有,要自己配置,正好他懂这个,需要的话可以帮我配置一份。
父亲写到这就没往下写了,但内容已经足够他进行判断,他突然想起今天他向秦局汇报情况的时候张振雄的反应,更加确信了几分!
于是立马把自己的判断传给父亲。
父亲回传得很快,经验丰富的他说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算是猜测,建议邹立来一招“打草惊蛇”,设计让张振雄自己露出马脚!
而他这边,也会对小张留个心眼,将来如果有“巧合”案件发生,就不至于毫无头绪。
两人很快讨论出了“打草惊蛇”的方法,便结束了联系。
第二天,邹立到理工大找到了正在休息的张振雄。
“张教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
“诶!邹队,您这就太客气了,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这样。来,抽烟!”张振雄说完,拿出自己的烟,递了一根给邹立,并亲自帮他点上。
“呵呵,那行,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主要是以私人的身份请教您一个问题。”邹立吸了一口烟,笑道。
“哦?请讲。”
“不知道您对命运如何理解?”
“命运?”
“是的,类似于死而复生啊之类的。”
“略知一二,您怎么突然对死而复生感兴趣了?难道您办的案子里有人复活了?”张振雄感到有点意外,半开玩笑地说道。
“哈哈哈,张教授,您说笑了,我只是看到个电影,有点疑惑,所以想请教一下专业人士,我所认识的专业人士,也只有您了。”
“您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的,”邹立看着张振雄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昨天早晨,上班前,我父亲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您说,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
邹立发现,张振雄虽然表面很镇定,并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但听到“我父亲”三个字时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震惊和慌乱。
至此,张振雄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确定他就是凶手,剩下的,就是等这位张教授对他出手了,就像三十年前对他父亲出手一样。
不过,他仍然很耐心地听了下去,尽管内心充满了愤怒和马上抓捕他的迫切。
“学术界对于命运有很多种理解,我个人更倾向于平行时空的说法。所谓平行时空,并非数学上的平行线那样的平行,而是类似于一棵枝桠众多的树。
“比如,一个人的命运,从出生开始,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代表着一个不同的时空,也就相当于这棵树的树干上生出无数根树枝。”
“树干,就是主时空,而树干上往外生长的树枝,就是这个主时空的各个平行时空,我们暂时把这些平行时空叫作一类时空,树枝越多,就代表一类时空越多。树干或者树枝有多长,就代表该时空,也就是这个人的命运走了多久。
“而树枝上又会向外长出很多树枝,这就是一类时空的二类时空,二类时空除了是一类时空的平行时空之外,也是主时空的平行时空。”
“一般来说,平行时空是很难与主时空交叉的,但也有例外,比如树枝长成一个弯,弯回到它所在的树枝或树干上,后面的部分就长在一起了,这就相当于平行时空走了一段时间后回到了主时空,也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出现了两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暂时叫作‘主命运’,另一种可能走了一段时间后,在另一个时间节点与‘主命运’交汇了。
“树干或者树枝断了,不再长了,就代表着这段时空走到了尽头,也就是这个人的其中一种可能的命运走到了尽头。
“至于我们现在所处的时空是不是主时空,是不确定的,这也是目前的争论所在。一般都认为我们所处的时空是主时空,但我认为,这样过于唯心了。”
邹立此时虽然对张振雄极为厌恶与憎恨,但不得不承认,他的专业与学术水平很高,本来应该很难理解的问题,用一棵树比喻,就让他完全明白了。
按照张振雄的说法,父亲那头的时空,是父亲的另一种命运,也不知道那头的父亲牺牲前,会不会弯到这个时空,然后复活呢?
但那时候,我的记忆,是否会改变呢?
如果改变了,这个时空,还是原来的时空吗?如果没改变,那新出现的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吗?
科学和哲学真的很相通啊!
然而邹立没时间也没太多心思去思考这个事情,在表示感谢后,他在离开之前,看着张振雄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张教授,我相信,真正的凶手,必将被绳之以法,您说对吗?”
张振雄听了一愣,继而很快微笑着点了点头,答道:“是的,我相信。”
回警局的路上,邹立开着车,嘴里叼着烟,脑子里回忆着刚才与张振雄交谈的过程,回忆到最后时,猛然一个急刹,然后迅速把烟取下来熄灭!
这烟和他常抽的烟是一个牌子,但是今天抽的这根,味道却和平时的有所差异,这种差异很细微,要不是刚才回忆时,发现最后张振雄点头回答之前瞥了一眼这根烟,他都不会去细想这个味道!
要知道,他当时刚和张振雄说完话,烟并不在嘴上,而是在手里,张振雄这一瞥,角度太明显了!
“张振雄啊张振雄,原来你早就想向我下手了!并且刚才就付诸了行动!”
邹立心有余悸地看着手里的烟,他几乎能肯定张振雄在烟里放了毒,以张振雄的耐性,能为了杀一个人而设计一个好几个月才会触发的事件,却这么轻易和冒失地对自己下毒,十有八九是昨天上午的汇报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可惜,他不知道,我早已有所准备!”
他把烟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证物袋里,然后拿起副座上放着的微型记录仪。
为了装下这个记录仪,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胸口有口袋的衬衣,并把记录仪放在了一个空烟盒里,而为了让记录仪能拍到外面,他还特意把口袋和烟盒钻了一个小孔。
他打开记录仪的视频回放,拉到最后几分钟,发现张振雄果然是往烟的方向瞥了一眼,虽然时间很短,但依然被拍到了。
接下来的过程很顺利。
邹立带着证物回到了警局,让鉴证科检验,证实了烟里毒素的存在,并检查出了这根烟是人工制作的,虽然很逼真,但还是留下了痕迹。
烟上面还有张振雄的指纹,加上记录仪里的视频,足以作为抓捕张振雄的证据!
抓捕过程极其顺利,张振雄没有做任何反抗。
审问过程也非常顺利,虽然目前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张振雄向邹立下毒,但在问到时,他还是一五一十地交待了罪行,包括邹立父亲负责的两个案子,以及邹立父亲身死的案子。
自从杀了邹立的父亲以后,三十年来,张振雄难受得几乎每一天都睡不好觉,连校门都不出,直到半年前才出去买东西,结果看到了方大伟,于是就设计了“巧合”事件。
至于邹立中的毒,则是慢性毒,为了降低毒素对烟味的影响,他特意调成吸了三口才能生效,并且是晚上22点左右才会爆发。
因为他了解邹立吸烟只会吸三口的习惯,也知道邹立晚上22点左右会在家吸烟思考案情——平时他们太熟了!
但是如果没吸够三口,则毒素会被人体机能慢慢地消解掉。
“张教授,您的身份地位都是令人尊敬与仰慕的,为什么还做这种事呢?”审讯的最后,邹立这样问张振雄。
“为什么?”张振雄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前方,目光却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似乎开始回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张振雄一边回忆一边说道,说着说着,眼神逐渐凝聚在邹立身上,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逐渐变得狰狞!
“因为他们都该死!”
“他们,不该对孩子大吼大叫,不该动辄打骂!”
“我恨他们!这些该死的父母!他们不配当父母!不配!”
邹立顿时明白了,张振雄肯定有一个压抑的童年,他把对父母的恨转移到了别人父母身上,只要看到有人打骂自己的孩子,他就会想起父母打骂自己的情形。
有这样经历的人,是可怜的,但是……
“那我父亲呢?他从没打骂过我!”邹立大声回应道,义正言辞。
一句话,让张振雄停了下来,他的表情渐渐恢复正常,最后双手抱头,一脸愧疚,带着哭腔说道:“对、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他发现了我,就和你发现了我一样,我本来不想杀你们的,你们都是好人……”
审到这里,邹立知道现在已没有继续审下去的必要,张振雄该交待的也都已经交待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让张振雄在相关材料上按了手印,便与李进明收拾好文件,离开了审讯室,准备结案和汇报材料去了。
半夜,忙碌了一天的邹立拖着疲惫的步伐,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
他开心不起来,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振雄无疑是可怜的,他父母对他的教育方式,从张振雄在学术上的成就来看,是成功的,但是,在人性上,却无疑是极其失败的,更是极其可恨的!
身为人子,他恨张振雄;身为人民警察,他可怜张振雄。
他来到父亲的书房,坐在书桌前,从抽屉拿出日记本,把今天的破案过程写了下来,然后关上了抽屉,在等待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似乎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父亲来到了他身边,轻轻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他告诉父亲自己找到了杀害他的凶手,找到了他当年追查了很久都没追查到的凶手,但父亲却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对他笑了笑,渐渐走远。
他连忙大喊:“爸!别走,爸!”
然后,他猛然睁开了双眼,正想伸手去抓住父亲,却发现站在身边的是母亲。
母亲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柔声说道:“阿立,又想你爸了?”
他连忙站起来,正想回话,却发现一件外套从身上滑落——原来,是母亲给他披的外套。
他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是啊,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邹立把母亲扶坐在椅子上,尽量用高兴的语气说道:“我今天抓到凶手了,杀害我爸的凶手!”
邹立的母亲一愣,抬起头看着他,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
邹立重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是的,妈,你没听错,我抓到凶手了,抓到杀害我爸的凶手了!”
“真的?”邹立的母亲突然哽咽起来,“那、那那那我、我得去给、给你爸烧个香,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完,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推开了邹立想要搀扶她的手,示意他不要跟着,然后独自一人往大厅里放置邹立父亲灵位的地方走去。
邹立见母亲走得越来越利索,也就放心地任她去了。
他此时更想知道,五年后,时空那头的张振雄是否还会犯罪,而时空那头的父亲,能否安然无恙?
他打开抽屉,发现日记本静静地躺在里面,他连忙打开日记本,却发现最后的内容仍然是自己所写的关于破案的过程。
“这……难道父亲今晚没有回家?”邹立疑惑地想。
干他们这行,熬夜不回家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决定每天晚上都打开看看。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日记本仍然还是那些内容,这让他开始担心起来。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日记本,里面的每一个字,既像是父亲的字,也像是他的字,他突然有种感觉:
或许,并不存在什么时空虫洞,这些文字,其实都是我自己写的,或许,是因为我太过想念父亲,太过想破案,并且已经有了猜测,才在恍惚之中写下来这些?
这一切的答案,已经无从解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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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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