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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想故事奖(2024)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启动!首奖10万!

mixiangjihua.com】或点击阅读原文-立即参赛,按要求提交信息,并发布第一章,即为报名成功;➢更新:作品须以连载形式发布,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建议每周更新,每章2,000
2023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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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3「谜想故事奖」科幻悬疑中短篇比赛入围名单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第三季「谜想故事奖」科幻悬疑中短篇征文比赛入围名单来了!自报名开始,我们总共收到来稿955篇,最终选出入围作品短篇组30篇,中篇组14篇,本季入围作品总共44篇。点击蓝字可以直接阅读入围作品,你觉得哪篇会最终获奖呢?短篇组序号作品名称作者昵称1《当车祸发生后》杨九流2《溺爱者的触电指南》肉卷大爷3《他不是我的孩子》青青张4《智鸟通用语》牧久音5《海弥村仙人考》牧久音6《织天》洛埋名7《下生》洛埋名8《十年树木》陈小手9《比兽不如》李婒10《回航》筠芝11《我在朋友死后又见到了他》一只冬年12《杀死一个克隆人》慕容雪笙13《内在美》灰灯14《苦巧克力菠萝糖浆泡芙》打字卿15《一封来自忠实读者的求救信》莫司13716《奥林匹斯的幽灵》四号海盗17《生命的振动》北颇18《所谓秘密》宙宙桑19《所有的梦想终将离我而去》李北山20《她的爱意》罗景文21《第六个安娜》史蒂芬金戈22《最倒霉的人》恺瑞23《贝蒙湾服务器49区》诸葛文程24《宇宙拼图师》阿波25《门捷列夫的彩虹计划》李哲Steven26《血矿》辜逢27《谁冻了我的尸体》地下青猫28《神奇古蜀在哪里》CPU29《空间站钟馗杀人事件》张佳风30《觉醒日》老邪中篇组序号作品名称作者昵称1《因赛克特谎言》长安猫叔2《噩梦侦探》刀寂浪人3《龙腾世纪:天空城》陈小手4《佯谬的拐点》王朝禾5《星之锁链》茫然6《别无选择》脏居7《福尔摩斯在怪兽时代》蝉鸣时雨8《2132:火种计划》捕梦网bmw9《献给大雨中的瑞尔》此间的Reiki10《世界末日幼儿园》某一11《拉普拉斯的飞升》北颇12《不要怕猫》墨熊13《死了七次的女孩》苍绫14《假想层》邛匕
2023年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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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想故事奖(2024)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启动!首奖10万!

mixiangjihua.com】或点击阅读原文-立即参赛,按要求提交信息,并发布第一章,即为报名成功;➢更新:作品须以连载形式发布,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建议每周更新,每章2,000
2023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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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谜想故事奖」科幻悬疑中短篇征文比赛启动!(转发赠书)

从玛丽·雪莱写出世界上第一篇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开始,科幻似乎天然就带有悬疑色彩;而爱伦·坡这样的悬疑宗师,也在科幻上做过不少尝试。科幻和悬疑,两种最能融合的类型文学,注定会水乳交融、交相辉映。为了鼓励“科幻×悬疑”题材小说的创作,谜想计划特联合八光分文化,共同发起第三季“谜想故事奖”中短篇征文比赛,征集“科幻悬疑”主题的小说,希望两种类型的融合,能产生超越类型本身的奇妙反应和1+1>2的阅读快感。科幻惊悚、未来侦探、末日生存、时空迷局、僵尸冒险……只要同时兼容科幻和悬疑的复合类型,均可参赛。本季比赛设总奖金池20万元,分为短篇组(7千~3万字)和中篇组(3万~8万字),除常规奖项外,另设有评委选择奖和机构选择奖,这两项奖金可与常规奖叠加,以资鼓励,另有小礼物在比赛期间随机掉落,敬请期待~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1>带文案转发本文至朋友圈/QQ空间/相关社群,抽选20人赠送《银河边缘》主编签名书一本;另抽选20人赠送「三五杯」原叶茶一份。4-5月期间,每周五留言区定期开奖!2>比赛期间,会随机抽送作家陈崇正、蔡骏、雷米、梁清散To签本!记得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与官网相关信息~兑奖方式见文末「转发福利」部分*说明:评委选择奖、机构选择奖分别由特邀评委和合作机构评选,不区分组别,奖金可与其他奖项叠加*福利:随奖金附赠所有入围作者(包括获奖作者)「三五杯」新品茶叶一份,将从所有符合参赛规则的作者中抽取10%赠送「三五杯」新品茶叶一份,比赛期间,在微博、微信公众号、小红书等平台也会不定时随机掉落「三五杯」新品茶叶哦~短篇组中篇组作品征集时间:2023年3月31日~6月30日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7月15日前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7月30日前*活动期间,将通过「谜想计划」公众号及网站陆续公布入围作品名单。(按照拼音首字母排序)陈崇正作家,广州市文艺报刊社副社长,广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著有长篇小说《美人城手记》《悬浮术》等。蔡骏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作品累计发行1400万册,曾获茅盾新人奖、百花文学奖等。多部作品被翻译为十余个语种,并被改编为热播影视剧。雷米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刑法学副教授,专业技术一级警督,犯罪心理、刑侦推理类型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梁清散中国著名科幻作家,多次获得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作品远销海外,并入围第53届日本星云赏,代表作《不动天坠山》。徐晨亮1979年生于天津。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主编。杨枫八光分文化创始人,CEO,编审,《银河边缘》中文版主编,“光分科幻文库”总策划,15位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创始人之一,冷湖科幻文学奖发起人之一,中国科幻口述史采访人。点击【阅读原文】直达报名入口!1>
2023年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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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季「谜想故事奖」科幻悬疑中短篇征文比赛启动!

从玛丽·雪莱写出世界上第一篇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开始,科幻似乎天然就带有悬疑色彩;而爱伦·坡这样的悬疑宗师,也在科幻上做过不少尝试。科幻和悬疑,两种最能融合的类型文学,注定会水乳交融、交相辉映。为了鼓励“科幻×悬疑”题材小说的创作,谜想计划特联合八光分文化,共同发起第三季“谜想故事奖”中短篇征文比赛,征集“科幻悬疑”主题的小说,希望两种类型的融合,能产生超越类型本身的奇妙反应和1+1>2的阅读快感。科幻惊悚、未来侦探、末日生存、时空迷局、僵尸冒险……只要同时兼容科幻和悬疑的复合类型,均可参赛。本季比赛设总奖金池20万元,分为短篇组(7千~3万字)和中篇组(3万~8万字),除常规奖项外,另设有评委选择奖和机构选择奖,这两项奖金可与常规奖叠加,以资鼓励,另有小礼物在比赛期间随机掉落,敬请期待~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千万别错过文末的福利活动哦~)*说明:评委选择奖、机构选择奖分别由特邀评委和合作机构评选,不区分组别,奖金可与其他奖项叠加*福利:随奖金附赠所有入围作者(包括获奖作者)「三五杯」新品茶叶一份,将从所有符合参赛规则的作者中抽取10%赠送「三五杯」新品茶叶一份,比赛期间,在微博、微信公众号、小红书等平台也会不定时随机掉落「三五杯」新品茶叶哦~短篇组中篇组作品征集时间:2023年3月31日~6月30日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7月15日前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7月30日前*活动期间,将通过「谜想计划」公众号及网站陆续公布入围作品名单。(按照拼音首字母排序)陈崇正作家,广州市文艺报刊社副社长,广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著有长篇小说《美人城手记》《悬浮术》等。蔡骏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作品累计发行1400万册,曾获茅盾新人奖、百花文学奖等。多部作品被翻译为十余个语种,并被改编为热播影视剧。雷米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刑法学副教授,专业技术一级警督,犯罪心理、刑侦推理类型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梁清散中国著名科幻作家,多次获得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作品远销海外,并入围第53届日本星云赏,代表作《不动天坠山》。徐晨亮1979年生于天津。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主编。杨枫八光分文化创始人,CEO,编审,《银河边缘》中文版主编,“光分科幻文库”总策划,15位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创始人之一,冷湖科幻文学奖发起人之一,中国科幻口述史采访人。点击【阅读原文】直达报名入口!1>
2023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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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征稿重启!「谜想计划」百万稿酬悬疑征稿函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编辑组。截止到2022年11月,「谜想计划」已成功完成了两季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获得了一些创作者和读者的喜爱与支持,但这离我们的愿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我们还想看到更多全新精彩的故事,我们还想认识更多优秀勤奋的悬疑爱好者,同时,我们还有大量的稿费没有发出去!目前,我们的长篇比赛正在报名中,2023年度的中短篇日常投稿也已经开启。希望读到这篇征稿函的各位,能够用别具一格的故事点亮这里!-
2022年12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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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获奖名单公示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第二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大赛完美收官!比赛历时4个月,我们总共收到了2663篇投稿作品,初审通过199篇,入围43篇。经编辑部和嘉宾评委们认真品评,我们最后选出了17篇获奖作品,其中短篇组9篇,超短篇组8篇。本次比赛,我们保持了泛悬疑的开放性:类型融合、题材多样、尝试在价值观上多元化探索,获奖作品中包括不限于社会派、本格、科幻悬疑、女性悬疑以及古风悬疑。本次大赛除了成熟的作者朋友外,我们还认识了大量新人作者,获奖作者中年纪最小的仅20岁。同时,90%的获奖作者为在校大学生。我们阅读到了非常多精彩的故事,也看到了年轻个性化的表达,非常感谢你们在创作路上的坚持和努力。谜想计划始终希望能够为大家营造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提供一个有效的发展平台,为签约作品创造更多发表和出版的机会。希望我们能和热爱悬疑创作的你一起进步!以下为第二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大赛的全部获奖名单,点击封面图片即可直接阅读作品。评委嘉宾也对获奖作品进行了挑选和点评。我们还有很多入围作品遗憾落榜,你们同样有潜力,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更成熟的作品。「谜想故事奖」首届悬疑长篇征文比赛正在进行,与之匹配的奖励机制再度翻倍,总奖金池50万元,首奖10万元,持续鼓励悬疑故事的创新与融合,欢迎报名!短篇组一等奖(1篇)奖金:20,000元
2022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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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最有冠军相?第二季「谜想故事奖」短篇征文「入围」名单全公布!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第二季「谜想故事奖」短篇征文比赛入围名单来了!超短篇组15篇,短篇组28篇,本季入围作品总共43篇。点击蓝字可以直接阅读入围作品,你觉得哪篇会最终获奖呢?超短篇组作品名称作者昵称《偷光》钱一羽《侦探阿良》纪元《是谁杀死了包子》我的腐蚀《诗剑传薪录》老邪《错位》关山《烟花》桑之未落《渡口》伏見鹿《下落不明》谢明朗《此前有座山》人的道路是草的海洋《初夏的青蛙》三千河《礼物》知同《动物乐园》何祈铭《唤醒》慕北南歌《逃不出的商场》车马川《鬼娇郎》璨言短篇组作品名称作者昵称《秦俑》陈小手《雪孩子》贰柒《人鱼之馆》关山《远上寒山》老邪《省略号第七个点》云篁《舅舅的遗稿》敬亭乐山《隐山》夕诛《挣脱的羔羊》钱一羽《四月的第三个周一》马布斯《窥光》伏見鹿《左腿》嚓啷巴啷《地球上所有的夜晚》二月《女郎》打字卿不是打字机《房、少女和三个秘密》林郁游《活埋》蒙尘饮乐宴《月球漫步》红炉小火泥《失踪日》胡广序《柠檬茶》虎《魔方杀手》kimesse《闺蜜之死》李大冬瓜《荞麦馒头和第三个谜》人的道路是草的海洋《吃掉姐姐的那个夏天》野茶林《故事未完待续》黑羽霞子《迟暮杀机》方悠哉《告别之歌》江风不止《事故物件》何祈铭《世界主物语》言酸《孩子们走入河流》小林呱啃大瓜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阿也
2022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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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奖池50万元,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开启!

大家好,我们是谜想计划。谜想计划是今年中文在线成立的全新悬疑小说平台,是目前国内唯一专精“悬疑”的小说创作平台。我们收集最让人欲罢不能的悬疑故事,寻找最有潜力的悬疑小说创作者。目前我们正在举办第一届长篇悬疑小说征文比赛,我们准备了总共50万奖金给最有创作激情的你,邀请你一起探索和创作。基本要求1、故事应具有强烈的悬疑元素,悬疑可以创作的分类具体可点击蓝字阅读;2、参赛作品需为本人原创,未在任何公开平台发布过;3、字数12万字以上,不宜超过90万字。投稿内容社会派推理、女性悬疑、硬核本格、幻想悬疑、怪谈惊悚......万物皆可悬疑。我们推崇立足本土、贴近现实的悬疑小说——在多元题材上积极尝试,在思辨上努力探索,在人物塑造上体察生活经验——并期望通过这次以及后续的征文活动,发现无数具有温度、具有烟火气的悬疑好故事。(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奖项设置专家评委团韩敬群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雷米刑法学副教授,犯罪、推理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李伟长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青年评论家。那多悬疑小说作家,作品有“那多手记”系列、《19年间谋杀小叙》《骑士的献祭》《人间我来过》等。苏琳《今古传奇·月末》与《速读》杂志主编、玄武纪写作小组负责人。石一枫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当代》杂志副主编,作家。曾获鲁迅文学奖,代表作有《世间已无陈金芳》等。徐晨亮毕业于清华大学中文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执行主编。许莎莎爱奇艺版权总监,作家。著有《男友说我得了抑郁症》。紫金陈悬疑推理作家,代表作有《无证之罪》《坏小孩》《长夜难明》等,网剧《隐秘的角落》原著作者。特别观察员贺涛谜想计划总编辑。马亿青年作家,作品有《游荡者》等。张艾茵编辑,书评人,自由撰稿人。机构观察团大赛日程报名时间:2022年8月29日0时—2022年12月29日0时作品连载:报名之日起—2023年4月29日0时止参赛作品公示:2022年10月29日开放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5月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6月参与方式如何报名:作者须在【谜想计划官方网站】注册成为作者,创建作品并勾选【参加征文活动】;同意【征文比赛基础协议】并发布第一章后,即为成功报名;参赛作品以连载形式发布,报名成功后即可按章更新,每章建议2,000~5,000字,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上不封顶,但建议不超过90万字;比赛期间连续10天未更新章节,视为放弃评奖(不含已完结作品),请合理安排更新节奏;2022年8月29日0:00~12月29日0:00为报名期,2023年4月29日0:00前须发布完全文,并设置作品为【完结】状态;2022年10月29日以后,将在网站展示全部参赛作品,可供阅读。谜想计划官方网站:https://www.sfmystern.com/pc端活动页:https://www.sfmystern.com/zw/01/pc/index.html点击文末阅读原文,直达参赛活动页面!点击蓝字进一步了解谜想计划关于活动的任何疑问,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进入作者群咨询:
2022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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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稿秘籍大公开!编辑手把手教你写悬疑 |入门篇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众所周知,咱们这个平台是悬疑推理文化阵地,经常会有作者朋友咨询创作类的相关问题。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我们的编辑开了三堂直播课,分三个维度手把手告诉大家怎么写悬疑。三堂课循序渐进分别是:1、悬疑小说怎么写2、悬疑小说万能情节公式3、如何写好人物和情感今天,为大家整理出第一课的文字版,我们会从题材,主题,叙事结构,三个小节来讲一讲悬疑写什么和怎么写,方便大家快速get到关键信息。(视频版在文章末尾)悬疑题材都有哪些?可以看一下这个表格,这个是我们【谜想计划悬疑站的主要分类】。第一部分我们将简述悬疑小说的不同的分类,以及子分类大致讲了什么故事,并给出一些市面上的作品参考。刑侦我们将刑侦分为两个子分类:1
2022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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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了半年没说,50万找作者的事今天该聊聊了

大家好,这里是谜想计划。从今年2月开始,我们已经连续做了两届短篇悬疑小说征文比赛,到年底的时候,发放的奖金就会超过30万。实话说,这事怎么看都有点古典了,毕竟在纸媒没落后,市面上没什么渠道,让人专发悬疑类的中短篇小说(还发这么多钱)。马上我们又要进行第一届长篇悬疑小说的征文,首奖会有10万元,总奖金池有50万,所有参赛作品都有机会被影视改编。今天这篇推文,就想和你们聊聊这些事,有关我们的比赛,我们正在做的事,以及将来想邀请大家一起做到的事。文章不长,我尽量减少废话,写得好看点。2019年春节的时候,我刷到个新闻,发布自《推理》杂志编辑部,这本做了13年的纸质杂志在那年的一月宣布正式停刊。同年,国内有超过50家纸质媒体宣布永久停刊。那年是我进入编辑行业的第一年,收到消息时,我心里一紧。一来是为我的生计担忧,没人看杂志了,我去做什么?二来,怎么说呢,是一种物哀的心理,我想起美国人罗恩·拉什的一句诗:美好的事物无法久存。少年时我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给了报刊亭,巅峰时期,每个月我订阅的悬疑类杂志超过6本,那个时候我梦想以后去编辑部干活,发誓要找出这个世上最好看的悬疑故事。好不容易出了学校,却发现这事没我想得那么容易。好看的悬疑小说正在消失。我在某平台订阅过悬疑小说专栏,却发现它们斧凿的痕迹太重。可能因为我自己也做编辑,比普通读者对套路更加敏感。我发现有的悬疑小说已经写成了模版,它的价值似乎只是在付费节点,用一个钩子吸引你付钱看完。网络大电影有黄金6分钟,许多网上的悬疑小说也存在这个问题:虎头蛇尾,且同质化严重。我在想,大家对悬疑小说的要求已经这么低了吗?但同时又有一个神奇的现象,近年来创造流量口碑双丰收的爆火作品中,有很多类属悬疑,比如《沉默的真相》、《隐秘的角落》(改编自紫金陈小说《长夜难明》、《坏小孩》)。《心理罪》(改编自雷米系列小说《心理罪》)、《暗黑者》(改编自周浩晖《死亡通知单》)。许多非类型小说家大火的作品也有强烈的悬疑色彩,比如双雪涛的《平原上的摩西》,郑执的《生吞》。这一切都说明,大家爱看本土的悬疑故事,同时也能够选出真正的好作品。既然有这样的需求,那为什么好作品并不多?我的猜想,是因为作者还没有真正“觉醒”。很多小说作者还没有对悬疑这个门类进行真正系统的创作,也没有找到同好者进行圈子内的交流。好的悬疑故事其实就在那,在作者的心里,就在他们的笔头上,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写出来。也有的写出来了,但他们也不知道投给谁看,更不知道自己的作品能够换来什么。市面上当然有很多投稿渠道,也有的已经做成了规模,但我发现,专门针对悬疑这个类别,且做出了影响力的,并不多。我希望谜想计划可以为大家解决这个问题。今年,我们举办了两届短篇悬疑小说征文比赛。(第一季主题为“不可能”,已结束。第二季主题为“夏日谜想”,9月28日截止投稿。戳链接了解详情
2022年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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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奖池50万元,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开启!

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硬核推理、社会派、女性悬疑、幻想悬疑、怪谈惊悚......万物皆可悬疑。我们推崇立足本土、贴近现实的悬疑小说——在多元题材上积极尝试,在思辨上努力探索,在人物塑造上体察生活经验——并期望通过这次以及后续的征文活动,发现无数具有温度、具有烟火气的悬疑好故事。好的比赛也要有与之匹配的激励机制,本次比赛共设50万元奖金池,最高单奖10万元,并设有多个「悬疑+」特别奖,鼓励悬疑故事的创新与融合。同时,谜想计划将特邀知名机构与评委,深度参与到比赛作品的观察与点评中,为活动的专业性保驾护航。祝大家享受悬疑写作,享受比赛!(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奖项设置大赛日程报名时间:2022年8月29日—2022年10月28日24时作品更新:2022年8月29日—2023年4月28日24时参赛作品公示:2022年10月29日开放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5月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6月比赛时间轴参与方式如何报名:作者须在【谜想计划官方网站】注册成为作者,创建作品并勾选【参加征文活动】;同意【征文比赛基础协议】并发布第一章后,即为成功报名;参赛作品以连载形式发布,报名成功后即可按章更新,每章建议2,000~5,000字,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上不封顶,但建议不超过90万字;比赛期间连续10天未更新章节,视为放弃评奖(不含已完结作品),请合理安排更新节奏;2022年8月29日0:00~10月28日24:00为报名期,2023年4月28日24:00前须发布完全文,并设置作品为【完结】状态;2022年10月29日以后,将在网站展示全部参赛作品,可供阅读。比赛说明参赛作品须为悬疑小说,并以中文写作,字数以作者后台统计为准;(请规范使用标点符号)参赛作品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作者须保证拥有参赛作品的完整著作权,且为原创、首发(未在其他纸媒或网络平台发表过全文);为保证比赛的顺利进行,参赛作品须签署【征文比赛基础协议】该协议效力至获奖公布日自动解除;获奖作品须与谜想计划签署全版权独家授权协议,谜想计划将全力运营作品,为其寻求刊载、出版以及其他渠道的收益;所有奖项均由评委与谜想计划编辑组评选;获奖公布日后30个工作日发放奖金;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谜想计划所有。专家评委团韩敬群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雷米刑法学副教授,犯罪、推理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李伟长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青年评论家。那多悬疑小说作家,作品有“那多手记”系列、《19年间谋杀小叙》《骑士的献祭》《人间我来过》等。苏琳《今古传奇·月末》与《速读》杂志主编、玄武纪写作小组负责人。石一枫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当代》杂志副主编,作家。曾获鲁迅文学奖,代表作有《世间已无陈金芳》等。徐晨亮毕业于清华大学中文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执行主编。许莎莎爱奇艺版权总监,作家。著有《男友说我得了抑郁症》。紫金陈悬疑推理作家,代表作有《无证之罪》《坏小孩》《长夜难明》等,网剧《隐秘的角落》原著作者。特别观察员贺涛谜想计划总编辑。马亿青年作家,作品有《游荡者》等。张艾茵编辑,书评人,自由撰稿人。机构观察团谜想计划官方网站:https://www.sfmystern.com/pc端活动页:https://www.sfmystern.com/zw/01/pc/index.html点击文末阅读原文,直达参赛活动页面!关于活动的任何疑问,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进入作者群咨询:
2022年9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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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奖池50万元,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开启!

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硬核推理、社会派、女性悬疑、幻想悬疑、怪谈惊悚......万物皆可悬疑。我们推崇立足本土、贴近现实的悬疑小说——在多元题材上积极尝试,在思辨上努力探索,在人物塑造上体察生活经验——并期望通过这次以及后续的征文活动,发现无数具有温度、具有烟火气的悬疑好故事。好的比赛也要有与之匹配的激励机制,本次比赛共设50万元奖金池,最高单奖10万元,并设有多个「悬疑+」特别奖,鼓励悬疑故事的创新与融合。同时,谜想计划将特邀知名机构与评委,深度参与到比赛作品的观察与点评中,为活动的专业性保驾护航。祝大家享受悬疑写作,享受比赛!(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奖项设置大赛日程报名时间:2022年8月29日—2022年10月28日24时作品更新:2022年8月29日—2023年4月28日24时参赛作品公示:2022年10月29日开放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5月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6月比赛时间轴参与方式如何报名:作者须在【谜想计划官方网站】注册成为作者,创建作品并勾选【参加征文活动】;同意【征文比赛基础协议】并发布第一章后,即为成功报名;参赛作品以连载形式发布,报名成功后即可按章更新,每章建议2,000~5,000字,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上不封顶,但建议不超过90万字;比赛期间连续10天未更新章节,视为放弃评奖(不含已完结作品),请合理安排更新节奏;2022年8月29日0:00~10月28日24:00为报名期,2023年4月28日24:00前须发布完全文,并设置作品为【完结】状态;2022年10月29日以后,将在网站展示全部参赛作品,可供阅读。比赛说明参赛作品须为悬疑小说,并以中文写作,字数以作者后台统计为准;(请规范使用标点符号)参赛作品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作者须保证拥有参赛作品的完整著作权,且为原创、首发(未在其他纸媒或网络平台发表过全文);为保证比赛的顺利进行,参赛作品须签署【征文比赛基础协议】该协议效力至获奖公布日自动解除;获奖作品须与谜想计划签署全版权独家授权协议,谜想计划将全力运营作品,为其寻求刊载、出版以及其他渠道的收益;所有奖项均由评委与谜想计划编辑组评选;获奖公布日后30个工作日发放奖金;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谜想计划所有。专家评委团韩敬群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雷米刑法学副教授,犯罪、推理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李伟长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青年评论家。那多悬疑小说作家,作品有“那多手记”系列、《19年间谋杀小叙》《骑士的献祭》《人间我来过》等。苏琳《今古传奇·月末》与《速读》杂志主编、玄武纪写作小组负责人。石一枫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当代》杂志副主编,作家。曾获鲁迅文学奖,代表作有《世间已无陈金芳》等。徐晨亮毕业于清华大学中文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执行主编。许莎莎爱奇艺版权总监,作家。著有《男友说我得了抑郁症》。紫金陈悬疑推理作家,代表作有《无证之罪》《坏小孩》《长夜难明》等,网剧《隐秘的角落》原著作者。特别观察员贺涛谜想计划总编辑。马亿青年作家,作品有《游荡者》等。张艾茵编辑,书评人,自由撰稿人。机构观察团谜想计划官方网站:https://www.sfmystern.com/pc端活动页:https://www.sfmystern.com/zw/01/pc/index.html点击文末阅读原文,直达参赛活动页面!关于活动的任何疑问,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进入作者群咨询:
2022年9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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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想故事奖」2023年度悬疑长篇征文比赛启动!

2023年度「谜想故事奖」悬疑长篇征文比赛硬核推理、社会派、女性悬疑、幻想悬疑、怪谈惊悚......万物皆可悬疑。我们推崇立足本土、贴近现实的悬疑小说——在多元题材上积极尝试,在思辨上努力探索,在人物塑造上体察生活经验——并期望通过这次以及后续的征文活动,发现无数具有温度、具有烟火气的悬疑好故事。好的比赛也要有与之匹配的激励机制,本次比赛共设50万元奖金池,最高单奖10万元,并设有多个「悬疑+」特别奖,鼓励悬疑故事的创新与融合。同时,谜想计划将特邀知名机构与评委,深度参与到比赛作品的观察与点评中,为活动的专业性保驾护航。祝大家享受悬疑写作,享受比赛!(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参赛)奖项设置大赛日程报名时间:2022年8月29日—2022年12月28日24时(已延长至12.28)作品更新:2022年8月29日—2023年4月28日24时参赛作品公示:2022年10月29日开放入围作品公布:2023年5月获奖作品公布:2023年6月比赛时间轴参与方式如何报名:作者须在【谜想计划官方网站】注册成为作者,创建作品并勾选【参加征文活动】;同意【征文比赛基础协议】并发布第一章后,即为成功报名;参赛作品以连载形式发布,报名成功后即可按章更新,每章建议2,000~5,000字,全文须不少于12万字,上不封顶,但建议不超过90万字;比赛期间连续10天未更新章节,视为放弃评奖(不含已完结作品),请合理安排更新节奏;2022年8月29日0:00~12月28日24:00为报名期,2023年4月28日24:00前须发布完全文,并设置作品为【完结】状态;2022年10月29日以后,将在网站展示全部参赛作品,可供阅读。比赛说明参赛作品须为悬疑小说,并以中文写作,字数以作者后台统计为准;(请规范使用标点符号)参赛作品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作者须保证拥有参赛作品的完整著作权,且为原创、首发(未在其他纸媒或网络平台发表过全文);为保证比赛的顺利进行,参赛作品须签署【征文比赛基础协议】该协议效力至获奖公布日自动解除;获奖作品须与谜想计划签署全版权独家授权协议,谜想计划将全力运营作品,为其寻求刊载、出版以及其他渠道的收益;所有奖项均由评委与谜想计划编辑组评选;获奖公布日后30个工作日发放奖金;本次活动最终解释权归谜想计划所有。专家评委团韩敬群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雷米刑法学副教授,犯罪、推理文学作家,代表作有《心理罪》系列、《执念》《人鱼》等。李伟长上海文艺出版社副社长,青年评论家。那多悬疑小说作家,作品有“那多手记”系列、《19年间谋杀小叙》《骑士的献祭》《人间我来过》等。苏琳《今古传奇·月末》与《速读》杂志主编、玄武纪写作小组负责人。石一枫北京大学文学硕士,《当代》杂志副主编,作家。曾获鲁迅文学奖,代表作有《世间已无陈金芳》等。徐晨亮毕业于清华大学中文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审,《当代》杂志执行主编。许莎莎爱奇艺版权总监,作家。著有《男友说我得了抑郁症》。紫金陈悬疑推理作家,代表作有《无证之罪》《坏小孩》《长夜难明》等,网剧《隐秘的角落》原著作者。特别观察员贺涛谜想计划总编辑。马亿青年作家,作品有《游荡者》等。张艾茵编辑,书评人,自由撰稿人。机构观察团点击阅读原文,即可参赛
2022年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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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门了!救护车三次开进鬼村竟接不到病患

《空车》作者:扶鸟—MX066号作品—全文字数:20,000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今年三月中,我通过城南区医院的招聘考试,六月底,自医学院毕业,七月初,上医院报到,正式入职。虽名曰入职,实则离真正的执业医生相去甚远。新上岗的应届毕业生,要获得坐诊看病、开刀开药的资格,先得通过执业考试,取得医师执业证,并进行为期三年的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如实习生般在各科室间轮转。规培之路首站,便是急诊科。无论哪家医院,急诊都是一线重阵,是急危病人接受诊治的起点——对于某些重病号来说,或许也是终点。按规培计划,我需在急诊科轮转三个月。七月,以见习为主,跟着几名带教医生熟悉环境,学习诊疗,时不时做点跑腿的杂事——比如替某些烟鬼医生买烟。到了八月,急诊科主任终于重视起我来,证据便是,他给我排班了。整整一个月的120急救班。120急救班,俗称出车班,内容是坐救护车出门,把病人抬上救护车,坐救护车回医院,把病人抬下救护车。这项工作,本属市中心急救总站,因其辐射范围有限,人手不足,便在全市各医院分设站点,总站给车给钱,分站出人出力。出车班实行白夜分班制,每班配备医生、护士、驾驶员各一名,白班从早上八点到下午五点,夜班则从下午五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第一个班是夜班。八月一日,下午五点,我背着包,苦着脸,拖着步子,走进急诊大厅。左手边是导医台,其后一条走廊,走廊一侧,由外往内依次是库房、开水间、洗手间、男女更衣室和值班室。没走几步,男更衣室的门突然打开,一道人影穿门而出,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怒吼。“我他妈上夜班,哪有时间给你送去?!”一个高瘦的中年男子,披一件脏兮兮的白大褂,正对手机大骂。肿瘤科主治医生,急诊值班人员之一,我的带教老师之一,使唤我跑腿买烟的烟鬼之一——胡邦龙。擦肩而过,我向胡邦龙行注目礼,却被无视。他那张扑克脸读不出丝毫情绪,若调成静音,没人能看出他正怒火中烧。尽管如此,对着手机说的每一句话,皆夹带“他妈”二字。和老婆吵架?我来到男值班室,与值白班的鲍医生交班。鲍医生等候多时,白大褂已提前脱下。我注意到他的裤腿、鞋面有血迹,问怎么回事。“哎,别提,临下班还出了趟车,的哥与外卖小哥抢红灯对撞,外卖小哥脑外伤,头上一道大口子,从这,到这——”鲍医生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自己脑袋上比划,“我在现场给他包扎,沾了一身血,白大褂也送去洗了。”“人死了?”我问。“半死,头皮裂伤也就算了,回来查CT,蛛网膜下腔出血,重度,这会进ICU了。”鲍医生语速极快,动作也极快,拍我肩膀、道声辛苦、踏步出门,一气呵成,等我回过神,人已无影无踪。我接着来到隔壁更衣室,推门入内,室内没人。更衣室陈设简单,不足十平,衣钩挂白大褂若干,右边一整墙带锁置物柜。我从背包取出手机钥匙等随身物,将包放入自己柜中。锁柜门时,不自觉向旁一瞥。胡邦龙的柜子。犹豫片刻,我走过去,右手伸向柜门把手,一拉——开了。果然。若更衣时,他已在和手机那头的人吵架,则极有可能忘锁柜门。柜内,一只棕色真皮包,两包软中华,几个一次性打火机,一罐铁盒装龙井茶,两桶方便面,都是些日常物品。柜子最深处,塞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口紧束。我伸双手解开袋口,露出几支安剖瓶,小心翼翼取出一支,瓶身印着:盐酸哌替啶注射液。是杜冷丁。全身血液沸腾。虽仅相处一月,与胡邦龙倒常常闲聊。大概因家族遗传,他好几位亲属患有骨癌,且已错过手术时机,只能化疗。骨癌常伴剧痛,普通止痛药无效,只能依赖吗啡、杜冷丁等阿片类药物。可这类毒麻药管控极严,很难大量购买。胡邦龙干的是肿瘤科,故而会乘工作之便屯些药备用。我将药瓶放入裤兜,系上袋口,确认物品均在原位,迅速合上柜门。突然,更衣室门被打开!我慌忙缩手,扭头一瞧,门口站一男子,三十出头,高个,黑肤,短发,粗臂,穿蓝灰色牛仔裤、黑布鞋和白色短袖上衣——救护车驾驶员专用制服。所以,眼前此人是——“哥们你好,”男子粗声粗气,却有礼貌,“请问是出车班医生吗?”我赶紧点头。“哦,你好你好,我是驾驶员,今晚和你搭班,”男子样貌虽粗犷,却颇腼腆,边说话边挠头,“那个,你有没有安卓充电器?我忘带了,想借一下。”“好,好的。”我赶忙找来给他。“谢谢谢谢!”对方朝我作揖挥别。我关门后,定一定神,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定没留破绽,放下心来,披上白大褂出门,前往导医台报到。出车班工作流程——接120求救电话,急救总站调度中心向各分站派发任务,分站接收指令,安排出车。我院由导医台接收任务指令,并通知值班人员。所以,接班后第一件事,便是去导医台报到。刚进大厅,胡邦龙从诊室那头走来。他仍在通电话,但怒火似已熄灭,不再使用“他妈”等语气助词。“你等着,我再想办法,就这样。”见胡邦龙挂电话,出于做贼心虚,我下意识想回避,他却朝我挥手,走了过来。我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小查,终于排你值班了?”胡邦龙的嗓子像被烟熏过。“是的,这个月上出车班。”“出车班啊……唔,我过去最烦出车,每次都会吐。”出车这种苦活,通常安排年轻医生干。胡邦龙大我一轮,今年三十五岁,已告别救护车多年。他双眼眯成线,苍白的马脸看不出喜怒哀乐,伸手抓抓鸟窝般的卷发,又从口袋掏出烟盒晃晃。“出去抽根烟。”说完,自顾自朝大门走去。医院室内禁烟,急诊大厅外,救护车停车点旁,设有吸烟区,不论医患,但凡烟民,都会上那过烟瘾。胡邦龙这种老烟枪,待在吸烟区的时间,绝不比诊室少。一到值班,总能见他两点一线来回穿梭。望着胡邦龙的背影,我舒了口气,走向导医台。导医台两名护士。王英,工龄二十余年,急诊科骨干。周宗琴,和我一样,新入职菜鸟。我喊声“王护”,说:“我今晚上出车班。”王英看看我,点点头,朝一旁周宗琴努努嘴。“值班表上登记一下。”周宗琴拿出登记册,翻到“八月一日夜班”一页,护士栏“蓝莹”,驾驶员栏“朱春林”。原来,向我借充电器的人叫朱春林。周宗琴用笔尖指着医生一栏,扭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查帆。”名字被填上。我顺势问:“能不能用下库房钥匙,拿点手套。”出车常常接触流血伤员,医生总会备些乳胶手套,防止沾染血液。不过,我的目的不在手套。王英摸出一串钥匙,指着黄铜色的:“这把。”我拿着钥匙,打开走廊左边第一间的库房门。库房三面墙均被置物架占据,十分逼仄。架上分门别类,摆放各种医疗物品。左边置物架底层,一个带红十字标志的急救药箱,一台乳白色小型医用冰箱,两者用来储藏常温或低温保存的急救药品,例如肾上腺素、多巴胺、胰岛素、氯化钾。我先找到一盒乳胶手套,抽一把塞口袋,然后寻找真正目标——一支两毫升注射器,一瓶碘伏,一袋棉签。回导医台还钥匙,左肩被重重一拍。我扭头看,一名年轻女子,身材高挑,瓜子脸,扎丸子头,五官神似紫霞仙子,上身粉色紧身T恤,下身白色护士裤。搭班护士,蓝莹。“菜医生,第一天上班,可别坑姐姐。”急诊待了一个月,蓝莹总喊我“菜医生”,意指刚上班的菜鸟医生。每听此称谓,我唯有满脸堆笑。蓝莹大我四岁,工龄却有七年。父亲乃医院药剂科科长,丈夫为区卫健委年轻干部,背景很硬。我正想礼节性打个招呼,她却快步绕到导医台,对王英说:“大朱今晚请我吃大餐,出车打我电话哈!”她举起右手,晃晃掌中手机。“哟,大朱这抠鬼难得请客嘛!”王英笑道。我还了钥匙,没回值班室,拐进洗手间,将门反锁。取出口袋里的注射器、碘伏、棉签,放在带镜柜的洗手池台面。最后,藏于裤兜的杜冷丁出场。我卷起左边袖口,露出三角肌,先用碘伏棉签作局部消毒,接着掰开安剖瓶,用注射器抽取药液,直至一滴不剩。我右手握注射器,两眼看镜子,深吸一口气,扎下去。我是在大三下学期迷上杜冷丁的。那天夜里,突发尿结石,被室友送至医院,医生诊断后,认为结石不大,可自行排出,但眼下需止痛,毕竟肾绞痛非常人所能忍。先打了两支非甾体类止痛针,无效,追加缓解痉挛的654-2,依然无效。无奈,医生祭出大招——盐酸哌替啶注射液,两毫升,肌肉注射。立刻不疼了。不仅如此,还伴发某种异样的欣快感。对杜冷丁的迷恋,从那一刻起,在我心底生根发芽。那时对杜冷丁等药品管控不严,开药权限宽,用药指征松,加上我学医,又确实得过此病,模拟病情十分逼真,多次伪装结石复发骗药成功。我本对学医不感兴趣,打算毕业改行,杜冷丁却让我转念。毕竟,相比普通人,医生应更容易搞到药。药液缓缓注入,局部肌肉一丝酸胀。注射完毕,拔出针头,用棉签按压止血。快感传遍全身。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清澈感,仿佛换新眼镜后的极度清晰,只不过,这种清晰不限视觉,而是包含全部五感,连思维也变得高度集中。我一动不动,静静体味这感觉。许久,回过神,用卫生纸擦干台面,将药瓶、注射器和用过的棉签扔进马桶冲掉,再将剩下的碘伏棉签装回口袋。确认没有遗漏,我离开洗手间,回到值班室,向食堂点一份盒饭外送,吃完已是六点,往值班床一躺,从兜里掏出两部手机来,一部用来通信的华为,放到床头,随时接电话,一部游戏专用的苹果,握在手里,点开王者荣耀,开始排位。隔壁隐约传来男女嬉笑声,从方位判断,是驾驶班值班室。我想起蓝莹说,大朱要请她吃大餐。她口中的大朱,应该就是驾驶员朱春林。也就是说,笑声是两位值班搭档发出的。笑这么开心,莫非在偷情?脑中闪过无聊念头,继续沉浸游戏中。几局打完,已过七点。这时,隔壁笑声已消失,被电视声取代。驾驶班配有电视机,此时,正传来某部经典动作片的声音。玩腻了游戏,杜冷丁带来的快感也逐渐褪去,电话始终没响过,我就这么躺着,听着墙壁另一头传来的电影对白,放空思绪,不知不觉睡着。刺耳的噪音将我惊醒,大脑一阵混乱。噪音从墙后传来——依然是电视声。动作片仍在继续,剧情似乎抵达高潮,打斗声不断。不知为何,音量被调至最大,震得耳膜难受。怎么回事?按错键了?我拿起手机看时间,已过八点半。躺平,等睡意消退,等噪音消失。然而,过去近十分钟,睡意是没了,噪音却依旧。心烦意乱之下,下床,披上白大褂,出门。导医台,王英与周宗琴正聊着天。候诊区,几名病患在等待叫号。截至目前,未出一趟车,我打着哈欠,目光涣散,朝着诊室的方向发呆。过了一会,胡邦龙又一次出现。他步履悠哉,白大褂口袋露出烟盒一角。老烟枪烟瘾又犯。正当他走到大厅中央,门口却传来一阵急迫的呼声。“快!医生——快!心梗发了!”我循声望去,只见大厅门口出现一张轮椅,轮椅上瘫坐一名老大爷,表情痛苦,冷汗直冒,呼吸急促,右手用力抓心口。轮椅后,一对中年男女,男人快步推轮椅,女子正朝导医台大声呼喊。王英赶忙站起,看见胡邦龙,一手招呼对方,一手指着老大爷,大喊:“胡医生!来一个心梗病人!”转头又对家属说:“赶紧跟这位医生走!”胡邦龙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迎上前,引三人入诊室。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刚燃起的烟瘾就这样被掐灭了。几乎同一时间,一阵锐利的警报声响起,吓我一跳。声源正来自导医台。只见王英拉开一旁抽屉,拿出一部手机。警报声正是从手机传来。出车信号!急救总站给各分站配备的专用手机,装有急救APP。APP能接收任务通知,发出警报提示,显示出车信息——包括任务派发时间,出车地点,伤病员情况以及联系电话等,也含通话和导航功能。王英打开手机,快速浏览,一边递给我,一边对周宗琴说:“打电话通知另外两人。”紧接着又转向我,语速飞快:“一名糖尿病人,独自在家,打胰岛素过量,出现低血糖,情况危急,动作要快,地点是南集镇瓜田村!”我接过手机跑出大厅,沿急诊楼右拐,尽头是驾驶班值班室、救护车停车点。朱春林已把救护车后门打开,又转身去开值班室一旁的库房门。驾驶班库房,用来存放担架和其它车辆设备。他看见我,有些意外:“哥们你动作好快!等一下,我去推张担架来。”说完,他钻进漆黑的库房。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回头看,蓝莹已穿上护士服,看上去十分干练。蓝莹环顾四周,问:“大朱人呢?”我指指库房:“推担架。”蓝莹朝救护车后门一瞧:“咦,车上没有?”库房门后一阵声响,朱春林推着担架出现。“老丁这鸟人把担架卸下来洗,也不换张干净的上车,还好我看了一眼,不然一会都没东西抬人。”老丁是白班驾驶员。我想起接班时鲍医生提到,先前接了一名脑外伤病人,头部流血严重,担架应该也沾了不少血。救护车担架由驾驶班保管。如果出车时担架弄脏弄坏,返程后,驾驶员需拖回库房清洗维修,并另换一张上车。朱春林将担架推向救护车后门,一边推一边低头查看,咂嘴嘀咕:“咦,前轮有点卡,不太灵嘛……算了,回来再换吧。”见朱春林推担架上车,我正欲上前帮忙,他却说声不用。我便头一次抵近观察救护车内部。后车门为双开式,门上设窗,单向透光。车厢当中放担架,左边一整排架子,摆放监护仪、氧气瓶、除颤仪、急救箱、真空骨折夹板等各种急救用品,右边装有车窗,以及一前一后两张座椅。正对后门的车顶一角,安装了摄像头。急救转运过程中,车内发生的一切都在监控之下。上好担架,关好车门,我们迅速坐进驾驶室。车子启动,经由救护车专用通道驶出医院。警笛声划破夜空,救护车飞速行驶,如蛇般在车辆间穿梭。我的心七上八下,不自觉握紧扶手。蓝莹却泰然自若,坐在我与朱春林之间,天南地北地聊。聊到兴起,不时将手搭在朱春林肩头。朱春林话倒不多,专注开车,有一句没一句应着。此次出车目的地——南集镇瓜田村——曾是有名的西瓜种植地,村里家家户户种西瓜。可后来年轻一辈不愿当瓜农,纷纷外出,要么读书要么打工。村子日渐荒废,几乎沦为鬼村。一路向南。夜色下,窗外景致由高楼街灯渐变为农田水塘,道路两旁树木矗立,路面愈发颠簸。突然,朱春林咂砸嘴:“那鸟地方不常走,路有点记不清了。”蓝莹听了,把手掌摊开伸向我:“手机。”我赶紧递上急救专用手机。她划开屏幕:“开导航呗。”对了,急救APP附有导航功能。“别用那个,那鸟导航更新不及时,好多偏僻地方导不来。”朱春林边说,边腾出右手,从裤兜摸出一部手机丢给蓝莹。“用我的。”一部黑色苹果7。蓝莹摆弄手机,很快,“郭德纲”开始播报路况。按导航提示,继续向南行驶数分钟,接着拐向东,开进一条小路。夜色更浓,唯有车灯照明。路边是田,但田里种何作物,却瞧不清楚。继续向东,前方,渐渐出现成排的房屋轮廓。“到了。”朱春林说。没有一点亮光,整座村子漆黑一片,死一般寂静。“什么地址?”朱春林问。蓝莹点开手机查看。“瓜田村,六组九号。”“打电话过去,问在什么位置。”蓝莹回拨电话,然而——“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什么情况?”蓝莹和我面面相觑。朱春林一声不吭,将救护车开进村,停车,开门,跳进黑暗中。他打开手机电筒,走到最近的房屋前,照着墙四下查看。我意识到,他在找门牌。有门牌号,便能依据房屋布局,推测目的地所在。可是,眼前颇具年代的农房,还保留门牌吗?朱春林摸索好一阵,返回车上。“找到没?”蓝莹显然也知道他在干嘛。“没。”朱春林摇头,发动车子,“不过我想起六组九号在哪了。走。”“哈?”蓝莹一脸诧异。朱春林没再多说,沉着脸,继续向东,朝村子深处开,警笛鸣响,车灯闪耀,与村子的寂静漆黑形成鲜明对比。经过一排排农房,直抵村尽头最后一排房屋。往前一片空地,以及一条夹在农田和水塘之间出村的路。朱春林停车,指着右边,说:“沿那条巷子走,最里那栋。”顺其所指,最后一排和倒数第二排房屋之间,一条小巷,黑得像长毛的屁眼。“你们下,我调头。”走进小巷,我打开手机电筒。软土路面,走上去悄无声息,巷宽不足两米,幽暗逼仄。置身其间,自己恍如像一坨直肠中蠕动的屎。“感觉好恐怖,菜医生,你得保护姐姐。”蓝莹语调轻快活泼。黑暗中,看不分明房屋外观,大体是带小院的两层自建房。我数院门计数,经过三道门,到达第四栋房子,再向前,是巷子出口。照朱春林所说,眼前就是目的地——六组九号。我将电筒对准院门,院门紧闭。移动光源,整栋房子黑漆漆,静悄悄,嗅不出一丝人气。蓝莹上前,张开右手掌拍门,连拍十下,没人应,再拍十下,还是没人应。“该不会昏过去了吧?低血糖昏迷?”有可能。蓝莹再次打电话,依旧提示对方关机。“如果对方昏迷,电话应该是没人接听,而不是关机。”有道理。蓝莹转身,走到倒数第二栋房子前,用力拍门,也没动静。“一个活人都没有,还真是鬼村啊!”蓝莹似乎来了火气,叉着腰,站在原地皱眉。我只是个才上班的菜鸟医生,拿不了主意,只好如喽啰般站在一旁。过了一会,蓝莹叹口气,朝我招手:“走吧!”“这就走了?”“不走在这等天亮?碰到这种情况,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搞恶作剧!”蓝莹一边走一边说,“先回车上,汇报总站。”走之前,我用电筒射向这栋房子。光柱扫过二楼窗户,不知是否幻视,感觉似有黑影闪过。心中一凛,赶忙转身离开。一路上,背脊寒凉,暗处似有一双眼睛,死盯住我。走出小巷,上车待命。蓝莹向总站汇报情况,沟通一番后,挂了电话,说:“总站让我们先返程,走吧!”回到南北向的大路,救护车转向北。蓝莹突然开口:“大朱,你怎么知道那栋房子就是六组九号?以前去过?”朱春林左手把方向盘,伸右手摸摸下巴:“南集镇瓜田村六组九号,忘了吗?五年前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嗯——你说的难道是——”“那座凶宅。”“啊!”蓝莹低呼一声。我听见“凶宅”二字,立刻警觉起来。“当时听到消息,我和几个哥们闲得没事,专门去现场逛了逛,所以记得那个鸟地方。”“原来就是那栋房子……”蓝莹神情复杂起来。南集镇瓜田村六组九号,曾住着老肖一家五口,祖孙三代,分别是老肖,老肖老婆,老肖儿子小肖,小肖老婆,以及老肖孙子小小肖。五年前国庆节,老肖一家外出旅游,老肖不喜出门,独自守家。家人抵达目的地,当晚给老肖打电话,没打通。当时,家人没在意。老肖向来不爱带手机,也常常不回电话。可是,第二天,第三天,电话始终没人接,这才赶紧联系邻居去看一看。十月三日,傍晚,邻居到肖家,见大门反锁,也没人应门,征得老肖家人同意,翻墙上二楼,钻窗入户,几乎吓尿。据描述,邻居钻入窗户,抬头的瞬间,见一道人影悬在半空,纹丝不动,一把椅子倒在脚下。长头发,鲜红色连衣裙,黑色网格长袜,一张苍白扭曲的脸正对窗户,天花板垂下一条绳套,蛇般死死缠住脖子。屋里除尸体外,全无老肖踪影。魂不附体的邻居,惊恐之余,急忙报警,并通知老肖家人。邻里间议论纷纷,心生疑虑,不知这女尸究竟何人,为何会吊死在肖家,老肖又去了哪里。没想到,警方调查完毕,家人回来确认,这具女尸竟是男扮女装,上吊自杀者,正是老肖本人。可是,老肖平日十分正常,性格温和内敛,完全不见有精神问题,也从未暴露特殊性癖。他为何会以这种方式死掉?等尸检结果出来,才真相大白。老肖体内,检测出大量盐酸哌替啶成分。注射杜冷丁过量,引发幻觉。连家人都不知道,老肖竟是个瘾君子。趁家人不在,他打算吸毒吸个痛快,却因用药过度,在致幻作用下,干出如此荒唐之事。老肖死后,家人再无颜面留在当地,举家搬走,六组九号沦为凶宅,就此闲置。“所以说,那栋房子不可能住人!”蓝莹总结。回到医院,我们前往导医台交还手机,各自回值班室。一进门,我懒得脱白大褂,一头倒上床,坐车时的颠簸感依旧残存,叫人无法平静。我直直躺了好几分钟,还是没能缓过劲。要不,再去偷一支药来……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而响起,一看,竟又是出车通知!拖着身子出门,蓝莹已先我一步到达导医台。她一手握急救专用手机,面色凝重,正和王英说着什么。见我走过来,她举起手机晃晃:“又来了,同样的电话,六组九号。”我吃一惊:“又是恶作剧?”蓝莹绷着脸,将手机塞给我:“站这等我!”说完,往我身后走去,径直打开库房门,走了进去。我只好原地待命。这时,胡邦龙从大厅一角电梯间走出来。他远远看见我,挥挥手,走过来。我想起之前那位老大爷,问:“胡老师,那心梗病人怎么样了?”“唔,忙了半天,这会送二楼监护室了,”胡邦龙指指天花板,“老毛病,暂时没生命危险,但要观察——唔,我得抽根烟缓缓。”他再次从口袋摸出烟盒。“对了,今天值班怎么样?”我将发生的事说给他听。胡邦龙眼睛眯成线,嘀咕起来,喉咙仿佛堵了一口痰:“瓜田村啊,我老家就在那……六组九号,是那户人家吗……”他突然盯住我,眼睁开,目光闪动。“你得当心哦,新人值班,有这么个规律——要么忙疯,要么遇邪事。”就在这时,蓝莹现身,递给我一样东西。一根手掌长的黑色金属短棍。“这是——”“甩棍,一甩就变长。”“干嘛用?”“防身。”“这又是什么?”我指着她手里另外两物——一支大号红色手电筒,一只带喷嘴的小黑瓶。“强光手电筒,辣椒水——别啰嗦了,快走!”我跟在蓝莹屁股后头,不时瞧瞧手中甩棍,心中愈发紧张。救护车后门敞开,朱春林似乎刚把担架推上车,见到我们,迅速关门,走向车头,招呼我们上车。屁股刚落座,车子已启动。拐弯时,我看见胡邦龙独自站在吸烟区,嘴里叼一根烟,火光在暗处一闪一灭。我看不清胡邦龙的脸,他似乎在注视我,或者说注视救护车。我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难道,真有邪事发生?“明知恶作剧,为什么还要出车?”驶出医院大门,我问。“对方后来又拨打120,解释说之前昏了过去,手机恰好没电,所以打不通。后来醒了,赶紧充电,才又和总站联系。”蓝莹说,“听上去没毛病,但我肯定,这家伙在扯淡!”“地址没搞错吧?”朱春林问。“总站再三确认,就是南集镇瓜田村六组九号!”“所以还是恶作剧?”那栋凶宅明显没人住。“问题是,就算明知恶作剧,接到120电话,还是要出车,这是死规定,没办法。”蓝莹咬牙切齿。我看看她攥在手里的辣椒水,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甩棍。“会有危险吗?”“一而再再而三,不知道对方企图,得当心点。出车在外,黑灯瞎火,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夜色更浓,先前勉强可见的景物,已完全融入黑暗,车灯光柱之外,墨色一片。车窗敞开,凉爽的晚风拂过,却拂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朱春林紧握方向盘,一言不发。蓝莹倒充满干劲——或者说愤怒——看她的眼神,似乎打算将恶作剧之人抽筋剥皮。相同的路重复走,感觉行车时间短了许多。九点五十分,再次来到瓜田村村口空地。“你们下,我调头。”同样的话自朱春林口中说出。走近巷口,巷中充斥浓郁粘稠的黑,黑中似藏不知名之邪物,蠢蠢欲动。忽然,身旁一道耀眼光束射向前方,刹那间,整条小巷,包括一旁房屋,全被照亮,犹如白昼。蓝莹打开了强光手电筒。“这回姐姐来看个清楚。”说罢,率先行动。照明更强,视线也更清晰。未加修整的天然软土路,坑坑洼洼,路边杂草乱生,墙根苔藓散布。成排的自建房外观相近,带院子的两层小楼,不加粉饰的水泥墙面,平屋顶,铁院门,极具年代感的斑驳褪色。一路走过,我确定一点——不仅六组九号,这一整排房屋,全没人气。看来,老肖事件后,不单老肖家人,连邻居们也相继搬了家。来到巷尾,再次站在六组九号院门前。锈迹斑斑的铁门,依然紧闭。我心中五味杂乱,不过,那股被暗中窥视的诡异感却不复存在。蓝莹上前一步,将电筒换至左手,伸出右手朝铁门拍去。嘭——嘭——嘭——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回应。“有人吗?!”蓝莹的呼声在夜空中回荡。大概为了泄愤,她以更大的力道拍门,再改用拳头锤。接下来发生的事,令我俩愕然。“咣当”一声,门居然开了!蓝莹一个条件反射倒退,整个后背撞向我。我忙用左臂托住她,右手下意识握紧甩棍。重新站定,我俩交换眼神,然后一齐朝门看去。电筒照射下,院门朝内打开,门后空无一人。“有人吗?”蓝莹试探性地问,一手高高举起辣椒水瓶。没有回应。我俩一前一后,猫着步子,潜入大门。院子不大,水泥地面,左边两排山竹搭的晾衣架,墙角堆满纸箱、塑料桶、竹篓等杂物。右边另起一间矮房,像是厨房、厕所。正前方,两层楼的主屋如坟墓般矗立,全部门窗关闭。金属防盗大门居中,两旁各开一扇窗户,二楼则多一扇。这次,换我上前叫门。先喊门,没人应。使劲敲,门始终紧闭。重复几次,只是徒劳。走到一旁窗前,用电筒朝屋里照射,却发现窗帘被拉上。退回院子,举高电筒,射向二楼,窗帘都严严实实拉紧。“奇怪,”我摸摸鼻尖,“就像屋里藏了什么东西,不让人看似的——”话音刚落,蓝莹一拳袭来,正中左肩,疼得我直甩膀子。“闭嘴!大晚上的,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她想了想,又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结果可想而知,对方已关机。我长叹一声,蓝莹也像泄了气的皮球,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走吧。”出院门前,我停下来检查门锁。门后一道铁门栓,处于拉开状态,除生锈外,栓杆和对应的栓扣完好无损。另有一把老式弹子锁,锁舌坏损,卡进锁槽出不来。“看,门锁老化了,刚才你用力拍打,把锁舌拍坏,门就自动开了。”穿过小巷,回到救护车旁。车灯闪亮,驾驶座一侧车门开着,驾驶室却空无一人。再一看,朱春林人在车尾,正来回张望。“怎么了?”蓝莹上前问。朱春林面露疑惑,摸摸下巴,想了想,说:“没啥——你们那边怎么样?”蓝莹将经过大略一说。之后,三人返回驾驶室,蓝莹再次向总站汇报,取得回程指令。一路无言。朱春林依然沉默无言,蓝莹也不再活跃,显得疲倦乏力。我凝视窗外,沉浸于夜色,胡思乱想。回到医院,下车。吸烟区,不但胡邦龙在,其他几名值班医生也聚在一起抽起烟来。看看时间,已是十点一刻。我正打算回值班室,却被朱春林叫住:“哥们等会,我把充电器还你。”我便随他进了驾驶班值班室。室内挺宽敞,陈设却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副餐桌椅,墙角一座矮柜,柜上摆一台电视机。左边墙另开两道门。一道通洗手间,还有一道,从方位判断,应该通隔壁库房。我接过充电器出门,烟枪们也开始散场。胡邦龙朝我招手,问我出车情况,我如实告之。听罢,胡邦龙又一次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张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回到值班室,我坐在床边,把玩手中的充电器,又掏出苹果机,划开屏幕,看了眼王者荣耀图标,却没点击,思忖片刻,点下另一图标。警报声又一次响起——出车地点,依然是,南集镇瓜田村六组九号。不过,这次换了一个手机号码。对方自称病人家属,回家后发现病人昏迷,手机因没电关机,情况紧急,请尽快派车。再三确认地点,南集镇瓜田村六组九号,没错。阴魂不散……这一次,蓝莹不再情绪高昂,她面色苍白,像只受惊的兔子。朱春林也没了劲,等我们走近救护车,才慢悠悠钻出值班室,眼里尽是迷茫。一路无话。空气如夜色般凝重。我悄悄观察两人,朱春林虽仍沉默无言,却不如之前淡然。蓝莹更不用说,像一只忘了充气的充气娃娃。两人似乎被同一种情绪浸染——迷惑,和不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经片刻,救护车第三次来到瓜田村。如影片循环播放,朱春林正要开口,说出那句“你们下,我调头”,却被我抢先打断——“等等,听我说!”两人诧异地望向我。我深吸一口气,调整坐姿,挤出笑容。“你们俩,杀人了吧?”此话一出,如下棋以“过河炮”起手,两人被攻个措手不及,愣在当场。好一会,蓝莹率先做出回应——出右拳击打我的左肩。这一次,我胳膊一横,巧妙挡住。“说什么呢?你有病吧!吃错药了?!”动武失败,转用言语攻击。我不理会她,开始挪动脑中棋盘的第一枚棋子。“我问你们,一栋凶宅,明明没人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到120求救电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当然是恶作剧啊!不然闹鬼吗?!”蓝莹极其激动。“如果我说,这不是恶作剧呢?如果这一切背后,其实藏着某种目的呢?”炮后走马。“什么鸟目的?”“想想看,接连打来的120电话,导致的唯一结果就是——我们把救护车开来这,又开回去。”“你是说,对方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们把车开来开去?”朱春林摸着下巴。“是的,可为什么要这样?既然设计将救护车引来这,至少该有后招。可到了这里,什么人也没看见,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不久前,朱师傅将充电器还我。”突然提这事,让朱春林十分意外。“我注意到导航时,你用的是苹果7,问我借的充电器却是安卓。这说明,你至少有两部手机。”“所以呢?”“你用第二部手机打电话,不会被发现。”马走日后,象走田。蓝莹“啊”一声,不自觉看向朱春林,后者皱起眉头。“这是个盲点,容易入套。接到120电话,我们会下意识认为,电话来自外部。其实,坐在车上的我们三,都可以拨打,只要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手机号。”“放屁吧你!大朱怎么可能做这事?!”蓝莹气势汹汹。“对啊,我干嘛要做这鸟事?”朱春林紧随其后。“确实,身为救护车驾驶员,为什么要伪装病人,打120求救电话?”我不慌不忙,“救护车用来送病人上医院,这是常识,人人都会这么想。可要是反过来呢?如果今晚出车,不是为了接人,而是把人送出去呢?”进兵过河。蓝莹瞪大了眼,朱春林的眉头皱得更紧。“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要用这种方式送出医院,又为何被送到这里?”“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死人?”朱春林边说边笑。“的确是死人。”朱春林的笑容凝固。驾驶室内,气氛变得越发紧张。我深吸一口气,要是这会能来上一针就好了……“死人是谁?这一点过会讨论。我们先来看看,这死人是从哪冒出来的。”我盯着朱春林。他继续笑,我则继续移动棋子。“先讲讲我今晚经历的一件事。第一次出车前,我在值班室睡觉。不知为何,隔壁驾驶班电视音量被突然放到最大。我被吵醒,等了将近十分钟,噪音却始终不停。“电视音量突然变大,问题常出在遥控器上。要么朱师傅看电视睡着,手不小心压住音量键,但这种情况,会立刻惊醒。要么遥控器本身出了问题,音量自动升高,可是这样,会第一时间关闭电视。“当时噪音持续太久,极不正常,只有一种可能——电视声被故意调高。其目的,是为了掩盖另一个声音——杀人声。”朱春林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今晚,一定有人来值班室找过你,爆发矛盾。也许临时起意,也许蓄谋已久,结果是你在电视声掩护下,将对方杀死,并通过侧门,移尸隔壁库房,藏在担架上。“接下来,你找准时机,打120电话,并先我一步将担架藏进救护车,借出车之机送到这里,又趁我们离开,神不知鬼不觉抛尸。如此一来,你便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之所以选这个地点,是因人烟稀少,尸体不易发现,以便下班后再伺机二次抛尸。毕竟,抛尸地点和出车地点相同,会被怀疑。”连续走卒。朱春林一会摇头,一会摸下巴,陷入沉思。蓝莹看看他,看看我,烦躁不安。我挠挠鼻尖,揉揉睛明穴,准备下一步棋。“接下来的问题是——为什么120电话不止一个?”“因为死人不止一个?”朱春林再笑,像苦笑。我摇了摇头:“因为,第一次抛尸失败了。将藏在库房的尸体搬上救护车,看似简单,实则风险极大。毕竟停车点旁就是吸烟区,不时有人来往,容易暴露。麻烦又在于,绝不能提前装车。值班期间,随时会接到出车通知,到时来不及卸下尸体,后果可想而知。“因此,想要安全快速移尸,首先需确保救护车附近没人。其次,先得把车上担架提前卸下,以节省时间。接下来,就是拨打120电话。瓜田村属我们辖区,救护车又正好空闲,出车任务必然会派发过来。这之后,要抢时间。必须在我和蓝莹赶来之前,将载尸担架推出库房,藏进车厢。问题,便出在这里。”两人像是放弃抵抗,仍由我的兵卒越过楚河汉界。“回想第一次出车。因为噪音,我离开值班室,来到急诊大厅。不久,接到出车通知,我第一时间出门,往救护车停车点走。当时,你一定非常惊讶。按照你的推测,医生值班室位于走廊尽头,走到停车点,要穿过走廊和急诊大厅,还得在导医台停留片刻。这段时间,足够移尸上车。可万万没想到,我提前出现,只能中止计划,从库房挑一张空担架推出来。“如此一来,第一次抛尸计划宣告失败。返回医院后,你立即着手二次行动。这就是再次接到120电话的原因。这一回,又发生什么事呢?”“不用说,这回肯定也失败了,所以我们才又来第三次。”朱春林还在努力尝试保持笑容。“不,这回成功了。”他咂咂嘴,不再说话,两条胳膊架在方向盘上。“接到出车通知,我离开值班室,走到急诊大厅时,蓝莹已到导医台,并让我原地等待,自己进库房找来电筒甩棍辣椒水。经这一遭,我们到停车点时,你已将装尸的担架推上车,见到我们,立刻关上后车门,并示意我们去驾驶室。若我们早到两分钟,应该就能抓个正着。“仔细一想,第二次出车前上担架就不对劲。第一次出车,担架已在车上,也没用过,根本没必要下了又上。“总之,你成功将尸体运来,趁我和蓝莹不在,又成功抛尸。我记得,我们返回救护车时,你不在驾驶室,而在车尾,应该才将尸体处理完,来不及回车上吧。”我一口气说完,扫一眼棋局,胜券在握,准备杀招。“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单独作案,还是与人合谋?”此话一出,蓝莹的脸立马变色。“你……”“换句话说,蓝莹有没有参与?”望着对方的瓜子脸变成猪肝脸,我暗笑不已。“其实答案显而易见。由于第一次计划失败,第二次电话打来后,蓝莹抢先到导医台,将我拦下,以准备防身用具为由,拖延时间。正是这一点时间,让朱师傅搬尸成功。”我盯住蓝莹,问:“你们俩,其实是情侣吧?”战车长驱直入,直捣黄龙。话音一落,两人皆震惊不已,蓝莹更是表情复杂。看来猜得不错。“我注意到,你俩聊天亲密,举止暧昧,绝非同事间的熟络,猜想大概是情侣。可是,蓝莹已结婚,你们就是婚外情。如此,关于之前那个问题——死人是谁?答案便可推敲一二。”蓝莹听了这句话,恶狠狠瞪我,看来她已知道“答案”所指。“蓝莹你丈夫察觉了奸情——抱歉,我太不委婉了——你也许知道他今晚会来找麻烦,又或是你主动约他来谈。总之,你借口朱师傅请吃饭,去了驾驶班值班室,其实是等丈夫前来。“接下来的情节,与我先前所说无二。蓝莹丈夫到来,双方起冲突,朱师傅将电视声调高,两人合伙将其杀害。之后,蓝莹回护士值班室待命,朱师傅则负责将尸体搬去隔壁库房。“不过,蓝莹后续行动中出了差错,本该在朱师傅打完120,第一时间赶到导医台拖住我,争取时间。可由于刚杀过人,没能平复心情,在值班室逗留过久,加上我早到导医台,导致第一次计划失败。但后来的表现堪称完美,不着痕迹地拖延时间,利用六组九号的故事转移我的注意力。我险些被瞒住。”棋子布置完毕,收局前,我细细观察两人反应。朱春林恢复面无表情,蓝莹则气到脸歪。“我以上所说仅为推测,没有证据。要证实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我竖起右手食指。“赶在二次抛尸前,返回现场。”两人齐刷刷看向我。“你是说——”我从口袋掏出游戏专用的苹果手机。“手机的话,我也有两部。”是的,第三个120求救电话是我打的,目的有二——其一,借此观察两人反应。其二,回到此地,寻找尸体。只要找到尸体,推理坐实,就可将军。所以,接下来,是下车寻尸——“我来打电话!”蓝莹突然掏出手机。“你不是说,我杀了自己的老公吗?我让他跟你聊两句!”她咬牙切齿,用力按手机,然而——无人接听。再打。依然无人接听。蓝莹额头渗出汗,手指胡乱敲击手机屏幕。“对了,都十一点,他肯定睡了,电话调静音了,要不我用微信试——”朱春林张开右手,压在蓝莹头顶,轻轻拍拍。蓝莹停了下来。“我说几句吧。”他开始搓摸下巴,一个劲地咂嘴。“那啥,我的确有两部手机,一部苹果,一部华为。不过,华为只打游戏看视频,没打过电话。“然后呢,关于电视噪音。那个鸟遥控器的确有问题,音量键有时按下去回不来,声音就往上飙。我可能吃坏了外卖,看电视时,突然肚子痛,就把遥控器往床上一摔,直奔厕所。结果正好撞到音量键。可屎都到屁眼了,来不及拎裤子回去弄遥控器,只好任由电视响,拉完再说。“还有担架。你去问白班老丁,他着急下班,卸下脏担架,没换干净的上车,我只好另找一张。可那担架前轮有点卡,不好推,第二次出车,顺手又换了一张。“另外,我将尸体藏车厢?你大概不清楚,后车厢的摄像头,只要车子一启动,就会同步打开,实时监控,影像传到总站。这样抛尸,相当于现场直播。“再来。你和蓝莹离开那会,我下车,是因为从后视镜看见人影闪过,怀疑眼花,就下来看看,但没看到人,想了想,就没跟你们说。“最后,你说我和蓝莹关系不一般,不像一般同事,这点倒是不错。至于我俩什么关系,蓝莹,你来说吧——”仿佛憋了很久,蓝莹一拳用力砸我左肩,大叫:“我俩是兄妹!表兄妹!奸情你个鬼!恶心死了!”事出突然,这回我没能躲过拳头,并且两人的话太具冲击力,我忘了疼痛,足足愣了十秒钟。但很快恢复冷静。没想到对方会试图翻盘,但我毫不动摇。我的处境相当凶险,发生任何事都有可能。就算他俩要杀我,也属正常。不管如何花言巧语都不意外。狗急都会跳墙。只差最后一步。不要急。将军前,先出士保帅。痛觉恢复,我揉揉肩膀,微微一笑:“反正来都来了,不差这点时间,下车找找看吧!”说完,拿起强光手电筒,率先开门下车。两人只好随我下车,蓝莹在身后囔囔:“我一定要跟主任告状!”每次来,朱春林在我们下车后,将车调头,看似方便回程,实则为让后车门开向村外,方便抛尸。毕竟,尸体不能直接丢村里。我走到空地尽头。这里,一条出村小路延伸向前,没入黑暗。面朝小路,左边是田,右边是塘。不能将尸体丢塘里。一来难以打捞运走,二来距离太近,抛尸的落水声,会引起我注意。所以,抛尸地点只能是——我转向左边,走上田埂,打开手电筒。不需地毯式搜索,强光照射下,脚下杂草丛中直挺挺躺着一个人。虽有草叶遮掩,还是看得清楚。一个男人,约莫中年,个头不高,身材壮实,光头,脖上挂金链,右臂刻文身。他面容僵硬,毫无血色,嘴巴微张,眼珠一动不动,目光浑浊。不用触摸颈动脉,也不用检查自主呼吸,更不用心肺复苏。任何人只要一眼,就能判断,这是一个死人,死透了的死人。虽从样貌来看,不像卫健委干部,更像一混混,不过无所谓——将军。我在心中笑,却沉着脸,转头看站我身后的两人。朱春林,蓝莹,呆若木鸡,面如死灰。“别害怕,我会保密。”我轻声说。是的,我会替他们保密,并以此作为要挟的筹码。我不会闲来无事玩推理游戏,更不会平白无故冒生命危险与杀人凶手斗智斗勇。我之所以揭穿他们,与我之所以当医生一样——为了杜冷丁。近些年对毒麻药管控越来越严,胡邦龙这样拥有处方权的肿瘤科医生,给家人开药都不容易,从他那里偷药,不过权宜之计。欲找稳当的途径,蓝莹,正是目标。谁叫她是药剂科科长的千金呢?通过蓝莹,搞定药剂科科长,杜冷丁应该就像白加黑一样容易到手吧?我抑制住内心激动,冷眼注视两人。两人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我再次压低声音:“我说了,我会保密,不要担心。”蓝莹总算有了动作。她将目光艰难地从尸体上移开,转向我,盯着我的脸,看好一会,才像终于听见我说话,回过神,喊——“说什么呢?!赶紧报警啊!”这一回,轮到我呆若木鸡。冷不防被反将一军。十分钟后,警方到达现场。由于我们正在值班,向警方做了简短说明,便返回医院。此后一整夜,再未出车,也一宿没睡。凌晨一点,警察造访,对我们三人做笔录。从警方口中,我了解到案件的调查进展。死者名赵超,男,三十五岁,原瓜田村村民,无业。初中辍学,嗜好赌博,开过麻将馆和老虎机店,因打架斗殴进过几次看守所。后来又染上毒瘾,有证据显示,五年前开始贩毒。他通过某种途径,从医院获取吗啡、杜冷丁等毒麻药,高价卖给吸毒者获取暴利。然而,两年前,因一场赌局,赵超将钱输光,欠一屁股债,遭黑道追杀。警方掌握了赌博贩毒证据,也对他进行通缉。在黑白两道双重追捕下,赵超却神奇消失。万万没想到,警方找了这么久的犯罪分子,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现身。对可疑地点——六组九号——进行搜查,显示有人生活的痕迹,鉴识人员采集到赵超大量指纹。原来,他居然藏身凶宅之中。同时,室内发现不少空药瓶,包括吗啡、杜冷丁、地佐辛、地西泮等,皆为精神镇静类药物。看来,赵超藏匿期间,依然有渠道获得医疗毒品。陈尸地点位于瓜田村东口田埂下,此为第一现场,无移尸痕迹。尸体上未见暴力痕迹,经初步尸检,判定死因为静脉注射过量胰岛素,诱发严重低血糖。尸体左胳膊上,找到针孔一个。初估死亡时间为今晚——不,应是昨晚——九点四十五分到十点十五分之间。尸体裤兜,装有钥匙一串,旁边地上,找到手机一部,五毫升注射器一支,针筒内测出胰岛素成分。另外,还找到一团透明膜状物,经鉴定,是一张被揉成团的输液贴膜。这种贴膜,用于挂水时将针头固定至皮肤,打针用不上,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现场。所有物品,均只采到赵超本人指纹。从案情分析,自杀的可能性很大。毕竟长期躲藏,遭双重追捕,心理压力极大。况且,尸体无暴力痕迹,并非被他人胁迫打针。体内除胰岛素外,未检出其它药物成分,亦可排除被迷晕后注药的可能。但,有几个疑点。第一,赵超为什么要大晚上跑去田里打针,而不是在室内?第二,搜查陈尸现场,以及六组九号整栋房子,皆未找到胰岛素注射液药瓶。药瓶去哪了?第三,奇怪的120求救电话,与赵超之死是否存在联系?朱春林嫌疑被排除,除我打的第三个电话外,前两个始终无法查明来源。电话所指目的地,正是赵超藏身之所。电话所称病情为注射过量胰岛素导致低血糖,与赵超死因近似。赵超的死亡时间,与第二次出车时间存在重合。并且,据朱春林描述,他从后视镜看见人影闪过。如果属实,那人影很可能就是赵超。警方展开调查,两个可疑电话查不到号码来源,用的是未经实名认证的黑卡。对手机追踪定位,也以失败告终,手机或已关机,或已销毁。再检查赵超的手机,同样是黑卡。查看通讯录和通话记录,有了重大发现——与这部手机保持通话联系的,只有一个号码。正是这号码,两次拨打120!自昨天下午五点起,直到赵超死亡,两个号码共有六次通话,分别发生在五点、八点五分、八点五十四分、九点六分、九点三十七分、十点三十三分。第一次通话由赵超打给对方,其余均由对方打来。最后一次未接通,想来那时赵超已死亡。可见,两个120电话与赵超死亡之间,必定存在联系。但这是一种怎样的联系,打电话之人是谁,与赵超是何关系,皆未可知。笔录持续近两小时。之后,我回值班室休息,却毫无睡意,上床辗转,直至窗外泛鱼肚白。一看时间,已是早上五点。我离开值班室,来到户外,望着朝阳,呼吸新鲜空气。倦意,渐渐被驱散。胡邦龙又出现在吸烟区,我犹豫片刻,走上前:“胡老师,给根烟。”胡邦龙依旧挂着扑克脸,一边摸烟盒一边问:“唔,你也抽烟?”“谢谢——平时不抽,有时熬夜困了,会抽一两根提神。”胡邦龙替我点上火,我俩并排站着,吞云吐雾起来。我用力吸一口,有点呛,接着一阵晕,等缓过劲来,思绪忽而变得清晰无比,像这清晨的天。悄悄看一眼胡邦龙,他眼睛眯成线,望着远方,脸上带着疲倦,和轻松。伴着尼古丁,我的思维飘散,又汇聚,结成一条线,指向脑海中某个点——赵超死亡事件的突破口。陈尸现场有三处不正常——为什么要在田里打针?为什么现场只找到注射器,却没发现胰岛素药瓶?挂水才会用的输液贴膜,为什么出现在现场?我想到一个答案,可以解释所有疑点。从赵超的贩毒经历、藏身处找到的药瓶、两个黑卡手机号来看,他有一名同伙。同伙有办法从医院获取药物。赵超藏身时,一直是同伙在照应他,继续为他供药。赵超并无自杀打算。只不过,他昨晚毒瘾发作,打电话让同伙送药。当时,同伙或者手中没药,或者抽不开身。毒瘾上身的赵超却纠缠不休,甚至威胁对方。同伙早已厌烦赵超,顿生杀意,并拟定出完美的杀人计划,既能除掉赵超,又能摆脱嫌疑——一套巧妙的远程杀人诡计。同伙从医院某处——比如急诊科库房——偷了一瓶胰岛素注射液,一支注射器,以及一张输液贴膜。胰岛素注射液规格是两百单位,一次性静脉注射入体,必死无疑。他用注射器将胰岛素抽出,套上针帽,丢弃药瓶,将装满药液的注射器和输液贴膜随身藏好。做这些事时,他应该戴了手套,确保不留指纹。接下来,找准时机,拨打120电话,要求派车至赵超藏身处。说明病情时,有意使用胰岛素注射过量的借口。之后,他暗中观察,等我们出发,尾随至救护车旁,趁我们上车、车子未开的那一刻,用输液贴膜将注射器粘上后车门。只要提前戴上手套,撕开贴膜,将注射器放至贴膜内面,粘上车只需几秒钟。输液贴膜粘性很强,且面积够大,足以将注射器裹住、粘牢,不用担心途中掉落。同伙再打电话给赵超,告诉他手头暂无吗啡、杜冷丁,但弄到一种静脉注射的新药,效果不错。赵超贩毒吸毒,却不懂医,加上毒瘾缠身,轻易相信同伙。同伙告之运送药物的方法,让赵超提前出门,找地方躲藏,等救护车到达,医生护士离开后,便上前取药。就这样,我们开着救护车,带着杀死赵超的凶器,到达目的地。赵超卒。因此,第二次出车前,除我、蓝莹、朱春林外,唯一靠近救护车的人,就是赵超同伙,也是真凶。回想夜色下,胡邦龙独站吸烟区,抽着烟,目送我们离开的画面。我又一次看向胡邦龙。他依然望着前方,眯着眼,面无表情。他在想什么?回味杀人的感觉?我再次用力吸烟,轻轻吐出烟雾。凭警方的调查结果,结合我的自身经历,重建了案情——赵超本是瓜田村村民,胡邦龙说过瓜田村是他老家。赵超与胡邦龙同龄,都是三十五岁。很可能,两人打小就认识。后来,胡邦龙当了医生,赵超成了混混。五年前,两人偶遇。赵超发现,胡邦龙能轻易获得吗啡杜冷丁。这些药在医院售价很低,拿到外面,却能高价卖出。两人一拍即合。胡邦龙供药,赵超卖药,两两分账。赵超本身吸毒,认识一大票毒友,不愁销路。从“五年前”这个时间点来看,六组九号的户主老肖,极有可能就是赵超的买家之一。为安全起见,赵超弄来两部黑卡手机,专用于点对点联系。一开始,赚了大钱。可好景不长,毒麻药管控越来越严,从医院拿药越来越困难。赵超又正好赌博将钱输光,可谓山穷水尽。胡邦龙提议散伙,再做下去风险太大,也怕赵超连累自己。赵超恼羞成怒,又无可奈何,答应去避风头,但胡邦龙得提供吃喝和毒品。胡邦龙柜子里的杜冷丁,不是给所谓癌症家人用,而是留着应付赵超的。胡邦龙虽不情愿,却没办法,毕竟把柄握在赵超手里,一旦赵超把他捅出来,就完蛋。尽管无数次起杀心,却没胆真动手。直到昨晚五点,他刚上班,便接到赵超电话,要求立刻送药。胡邦龙打电话时的情形,历历在目。那是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赵超这一举动,逼胡邦龙扣下扳机。下定决心后,胡邦龙压下怒火,转而安抚赵超,一面盘算如何动手。我记得他挂电话前说:“你等着,我再想办法。”他想的,是杀人的办法。于是,他一边值班,忙治病救人,一边琢磨如何杀人。最终,琢磨出那套杀人手法。立刻着手准备。八点五分,打电话给赵超,说明运送药品的方法,交代其如何行事。赵超言听计从,没丝毫怀疑。八点五十四分,处理完诊室病人,再打电话,让赵超做好准备。接着,拨打120电话,并立刻离开诊室,借吸烟为由,打算靠近救护车。关键时刻,出现意外——心梗老大爷恰好现身。计划被迫中止。我想起当时他一脸懊恼,原来并非烟瘾之故。胡邦龙边看病,边找机会。九点六分,急打赵超电话,通知计划暂停,叮嘱他救护车到了后,仔细藏好,别被发现。因此,我们查看六组九号房子,不但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动静,连每块窗帘都拉上。离开时,被窥视之感并非幻觉,一定是赵超躲在窗边,监视我们的行踪。之后,胡邦龙将心梗老大爷转到二楼监护室。他从二楼窗口恰好见我们回来,立刻着手二次行动。这回,先拨打120,并立刻下楼,来到我身边,打听情况,确认没出差错。我和蓝莹动身后,假借吸烟,尾随至救护车旁,趁机将注射器粘上后车门。等我们出发,于九点三十七分打给赵超,让他按指示行动。赵超提前出门,大概躲在池塘边的墙角。由于弹子锁已坏,又只能从内上门栓,赵超没法锁院门,只能用力关上。因此,蓝莹才会将门拍开。赵超躲好,等我和蓝莹离开,朱春林将车调头停好,便悄悄上前,找到注射器并拿走。救护车调头后,驾驶座后视镜正对池塘一侧,故而朱春林觉得镜中有人影闪过。赵超拿到注射器,察觉到司机下车,没法原路返回,只能从另一边逃走,藏进田埂下的杂草丛。他忍着毒瘾,不敢出声,焦急等待,直到我和蓝莹回来,与朱春林碰头,开车离去。这时,他再也忍不住,决定当场打针,顾不上皮肤消毒,借手机屏幕的亮光,撕下粘在注射器上的贴膜,揉成团,丢一旁,找准左胳膊血管,一针扎下去……待我们返回医院,胡邦龙正和其他医生一块抽烟。其实,是算好时间等我们回来。通过和我搭话,了解出车情况,确定没问题,一个人回到诊室,拨打最后一个电话。无人接听。计划成功。手机关机,藏好,或直接销毁。如此,再没线索牵扯到自己。不过,我打的第三个120电话,想必吓了胡邦龙一跳。他以为出了岔子,又不好表现出来,一定暗中观察许久,才放下心来。对胡邦龙来说,这是一出近乎完美的杀人计划。但,只是近乎,并非真的完美。他留下了一个破绽。一个微小却致命的破绽。多年不上出车班,他忘了救护车里有摄像头。胡邦龙需等我们上车,才有机会将注射器粘上车门。我们一上车,发动机立刻启动。车子启动,摄像头同步开启。摄像头正对后车门。后车门装有车窗,虽从外看不见里面,却能从里看见外面。所以,胡邦龙粘注射器的动作,一定会被摄像头清晰捕捉,并上传急救总站影像库,长期保存。另外,让警方对后车门做微物检测,一定能找到残留的输液贴膜。这些证据,虽不足以定罪,却足以让警方对胡邦龙展开调查。我又看看胡邦龙,盘算下一步行动。我不会闲来无事玩推理游戏,更不会平白无故冒生命危险与杀人凶手斗智斗勇。我花费心力做这些事,目的只有一个。胡邦龙利用职业之便,长期向赵超提供医疗毒品。现在赵超已死,胡邦龙自认为解脱,其实不然。因为,我会取代赵超的位置。此刻,只要向眼前之人摊牌,握住其把柄,便能控制他。可是,我犹豫了。之前面对假想犯朱春林和蓝莹,独自一人,夜深人静,身处了无人烟之地,我没丝毫犹豫,更无胆怯。可此时,天已亮,站在急诊大厅外,却心生恐惧。并因此犹豫不决。我可以将推理埋在心里,烂在肚里,秘而不宣,只当没这回事,毕竟事不关己,大可麻木不仁。也可向警方告发,对犯罪宣战,做个正义好市民,领一红花或锦旗。以上,无论怎么选,主动权都握在自己手里。一旦向胡邦龙摊牌,便断了退路,再无选择余地。手握对方把柄,也会把自己的七寸交付对方。那时,与胡邦龙较量,我有十足胜算吗?又或者,沦为赵超第二?“唔,抽完了,回去吧,等下班。”胡邦龙突然开口,如一只慵懒的猫,眯着眼,打着哈欠,缓缓背转身。我望着他的背影,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往地上一摔,一脚踩了上去。—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这部作品运用了打破不在场证明的“远程杀人诡计”,你还知道哪些作品运用了这类犯罪手法?在留言区来一波推荐吧~
2022年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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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人还那么高分,港剧为什么爱拍悬疑灵异片?

“羡慕还能拍出魑魅魍魉的港剧最近有一部港剧,话题度颇高。一播出,就以其大尺度上了热搜。有观众表示,看完就得了“珍珠奶茶ptsd”。因为第一集的死者,就是喝珍珠奶茶出的意外,被不锈钢吸管插入身体。如此惊悚的剧情,出自TVB的新剧《金宵大厦2》。这部剧,三年前第一季播出的时候,虽然是小成本制作,却拿下当年的收视第三名,而且还在豆瓣成了年度评分最高的港剧。三年后,《金宵大厦》第二季回归,评分仍旧保持在8分以上。对于港剧迷来说,《金宵大厦》算是近年来的一个惊喜。过去,港剧鼎盛时期,除了有职场剧、家庭剧、刑侦剧,和都市传说有关的奇幻剧,也是相当火的一个剧种。如今到了《金宵大厦》,终于找回这种“魑魅魍魉”的感觉。而且,《金宵大厦》是非常典型的港式志怪:它没有丧尸片那般血腥,也不像日式鬼片那么致郁,它处处与现实相连,讲的是人心和世情。温馨提示:以下涉及两季剧情剧透诞生于被遗忘角落的都市怪谈对于都市传说,我们都不陌生。每一座高速发展的城市背后,总有一些牺牲品。它见证过历史,但又极速滑落。而怪谈,便从这些角落滋生。《金宵大厦》的故事,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它讲的是在一栋破旧大楼里发生的各种灵异事件。两季主线是男女主角(均为陈山聪、李施嬅饰演,两季身份不同)的爱情,但他们又串起了这栋大楼一个个人、一件件事。记得看第一季的时候,一下子就被这座大厦阴森的氛围带入戏。事实上,这座大厦,是有原型的。它是香港1957年落成的香槟大厦,是当时九龙最高的建筑物。刚建起来的时候,颇为风光。楼下是商场,很多人会来买相机,定制西服、旗袍。有供有钱人娱乐的夜总会。楼上则是住宅,有的有三四个房间,算是豪宅。不过,后来随着香港经济发展、新大楼越建越多,香槟大厦衰落,从以前最辉煌的大厦,变成了“一楼一凤”、黑工的聚集地。那些豪宅也被拆成一个个小的劏房出租。再到去年,香槟大厦被申请强拍。一旦拍卖完成,这个大厦就会被拆除,不再存在。香槟大厦从辉煌到衰落的整个变化过程,都被《金宵大厦》完全还原。第一季,男主角阿萧是金宵大厦的保安,他在这里认识了做空姐的女主角Alex。然后发现两人原来有宿世姻缘,Alex前世是金宵大厦里的舞厅小姐coco,她和阿萧的前世旭辉有一段未了情。而到了第二季,虽然两位主角的身份都不一样了。但大厦被强拍的情节,则出现在镜面世界中。收购的财团用各种极端的方法逼迁,让大厦住户怨声载道。两季的《金宵大厦》,是男女主角的宿世姻缘,也是这座大厦的前世今生。前世今生的故事,虽然是虚构的,却因为金宵大厦的背景,产生一种真实感。一栋有历史的大楼,一定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舞厅的舞女,后来去往何处;那些劏房里的住客,又经历过什么……《金宵大厦》的剧情看似奇幻、诡秘,但其实,不是架空的。它们都是时代留下来的缩影。大厦的灵异故事其实是底层众生相金宵大厦,这几十年过来,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六十年代有舞女、黑帮;到了现代,大厦劏房住的,则大多数是底层市井:有人做私拍、有人开地下灵堂,有人喜欢和娃娃做朋友、也有人五年钟情同一间钟点房……大厦里的灵异故事,其实就是这些住客的“众生相”。贪嗔痴怨。那些惊悚的、恐怖的东西,都是来自扭曲的人心。比如,对【金钱的欲望】。在第一季开篇,男主角阿萧就说过,香港楼市是最恐怖、最灵异的鬼故事。月供一万多,就只能买得起面积极小的“纳米楼”。为了一套房,大家都像疯了一样,有的人甚至“连命都不要”。第二季第一个单元那个把人吓到不敢喝珍珠奶茶的《七楼半》,讲的正是这么一个“人为财死”的故事。住在金宵大厦9楼的陈家,是开“地下灵堂”的。爷爷陈生力,在五十年前,和白威以及另外两个朋友,买下了金宵现在他用来开灵堂的这个单位,并签了一份长命契。四人里面,谁能活到最后,就拥有这个房子的所有权。五十年前,这房子,只值三四万,现在已经升值到过千万。四人里面,也就剩下陈生力和白威没死。白威已经病入膏肓,急救都做了好几次。陈生力一家,自然认为房子会是他们的。为此,陈家天天盼着白威“死”。可谁想到,在白威弥留之际,原本身体健康的陈生力,因为贪吃,深夜偷喝珍珠奶茶发生了意外。陈生力的儿子和孙子,发现父亲意外死亡以后,不仅没有报警。反而为了得到房子,试图掩饰陈生力已去世的事实。他们给死去的陈生力化妆,还把“诈尸”的陈生力绑在家里,要把这真相隐瞒到白威去世,拿到房子所有权为止。是不是很荒谬?死的人是他们的爷爷和父亲,他们不仅不伤心,而且还想用亲人的死去换取利益。在房子面前,没有亲情、友情可言。陈家是很丧心病狂,但是,他们何尝不是楼市无限膨胀下的牺牲品?当社会一切都以金钱为量度,那生命,是否也要放上天平?除了钱滋生贪念,《金宵大厦》还有很多灵异故事,和【畸形的家庭关系】有关:有共生关系、相爱相杀的母女,也有忆子成狂抢占他人家庭的母亲。这里面,我个人感触最深的,是第一季的《鸦乌》。鸦乌,是粤语地区里口口相传的一个“怪物”。我小时候,就听过家人和我说,如果你不听话,就会被“鸦乌婆”抓走。“鸦乌”是我的童年噩梦,看《金宵大厦》,真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一个单元,是讲一位住在金宵大厦劏房,被疏忽照顾的儿童东东。东东的爸爸是旅游巴士司机,妈妈是传销公司员工。父母感情不好,妈妈嫌弃爸爸不上进,于是离开了家。爸爸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陪东东。东东很多时候,都只能一个人在金宵大厦的地下室打乒乓球。孤单,没有人陪。父母也没有在乎过东东感受。妈妈想让东东读名校,这样他以后就会“飞黄腾达”,不用像他的父亲一样住劏房。爸爸虽然对他没要求,但是也没跟他好好聊过天。东东为了让他父母复合,答应了妈妈去考名校。面试前,他很努力地背英语诗,他相信妈妈说的,努力是有回报的,他努力爸妈就能和好,他努力就能进入好学校有个光明前途。但是,在入学考试前,他从朋友口中知道了真相——原来所谓“名校”,看重的并不是学生的智力水平,而是学生的家境。他朋友的爸爸,给学校捐了100万,在这个前提下,考试不过是走过场。得知真相后,东东搞砸了考试,惹怒了妈妈。爸爸也因为这件事,喝醉了酒。再次被抛弃的东东,在地下室见到了鸦乌。他自愿跟鸦乌走,因为鸦乌的世界,是一个没有升学压力、不需要长大的异次元。后来东东的父母找到鸦乌,希望能带走东东。但东东却拒绝了父母。“做大人太辛苦了,我不想长大。”最后,鸦乌用自己的能力,消除了金宵大厦所有人对东东的记忆。唯一记得东东存在过的,只有他的爸爸,他那个“无能”但是却对东东没有要求只希望他快乐健康的爸爸。一个讽刺意味十足的故事。带走东东的并不是鸦乌,而是这个压榨人力、抹杀天性的社会。努力就能改变现状吗?读书就能改变命运吗?我们自己都没有答案,又凭什么要求小孩去相信呢?《金宵大厦》的故事,很诡秘,但映射的是我们这个社会黑暗的一面。而在这栋大厦里发生的,也不全是悲伤的事情,他们当中,也有人能够【战胜心魔】:住在劏房的直播女孩最终找回自己的歌手梦;开手机店的宅男用勇气觅得真爱……而这两季里面,目前我个人最喜欢的,也是一个相对轻松、搞笑的故事——《金丁》。《金丁》讲的是一个被诅咒的男人蔡san。他的祖辈,因为玩弄感情,被一个舞女诅咒他们蔡家子子孙孙都得不到真爱。于是,蔡san天生就有一股“神力”。每个和他发生关系的女性,都会很快找到“金龟婿”。蔡san又是一个花花公子,多年来只有一夜情没有固定伴侣。然后,关于他“金丁”的传说就传开了。很多人都想和他试试,看看是不是那么灵验。一开始,蔡san乐于奉陪。但是,后来随着社交媒体越传越夸张,他的名声越来越大,他开始惧怕这件事。而蔡san,之所以如此浪荡,是因为他内心一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就是他大学的女友Carmen。他们在一起七年,最终因为蔡san没有跟上对方成长的步伐而分开。两人后来在朋友的婚礼重遇,Carmen也在分开后单身了很长时间。为了帮Carmen脱单弥补当年的过错,两人再次发生了关系。然后,Carmen确实遇到了一个九亿身家的“霸道总裁”。真爱要嫁人,新郎不是我。蔡san心灰意冷打算退出情场,甚至要退掉那间租了五年的钟点房。结果,Carmen正在那里等他。Carmen告诉他,她一直以为,喜欢的人还是他。霸道总裁向她求婚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真心。她和他发生关系,不是因为想要嫁个金龟婿,而是真的爱他。于是,这个故事迎来happyend,蔡san和Carmen复合,没羞没臊地在一起。《金丁》这个单元,是《金宵大厦》里最天真的一个故事。看起来就像是成人版童话:真爱是可以战胜诅咒,真心比金钱更重要。但我个人挺喜欢这种有底色温暖的奇幻故事。人生有时候就是在于选择,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是光明还是坠落,是屈服于欲望还是拥抱真心,就在于这一念之间。为什么灵异片会成为爆款?没有办法控制的,是自主意识;没有办法用科学解释的,是人心。这是奇幻片、灵异剧的内核所在。《金宵大厦》之所以会成为港剧爆款,就是因为它敢于直视人心,敢于去面对这世界阴暗的一面。《金宵大厦》的背景,是时代变迁下,被遗忘的一个黑暗角落。《金宵大厦》的故事,是人性幽暗之处,膨胀的欲望和邪念。这些东西,太黑暗了,黑暗到让人害怕。可是如果我们无法去面对它,我们也无从得知怎么去对付它。正如《金宵大厦》第一季的主线,男主角阿萧发现是因为自己前世的贪财,才最终害死了coco。他要为自己赎罪,冒着生命危险穿越到过去,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救活coco,但是他却因为自己的善念引发了蝴蝶效果。最终,在某个时空,和女主再一次相遇。他没有改变自己和coco的命运。但是,他在自己所处的时空里,选择了善良和勇敢。在黑暗面前,尽自己努力、守住底线,这就是我们每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们不必拯救世界,我们只要守住自己。灵异题材,看似恐怖,其实也不过是一面镜子。它提醒我们,要克制、要理智,不要放纵自己的欲望,让自己成为镜子里面的怪物。但很可惜的是,我们内娱一直都没有办法拍好这类题材。不是缺乏素材。而是我们太害怕真实。每个场景都要光鲜亮丽的。每个人都要磨皮十级白白嫩嫩。那些丑陋的,我们选择视而不见;那些邪恶的,我们当作不存在。结果,影视剧成了乌托邦。而现实,却比《金宵大厦》更魔幻。●●●【清单推荐】征稿令悬疑推理泛娱乐内容主题型推荐针对某一主题,给出推荐清单并对具体内容给出亮点分析或简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小说/影视剧/游戏/动漫/番剧/剧本杀具体详戳⬇️⬇️⬇️往期精彩
2022年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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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获奖名单

第一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最终获奖名单超短篇组一等奖《失忆的杀手》作者:老邪
2022年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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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阿加莎笔下波洛与马普尔小姐的想法

《帷幕》『属于我传说的帷幕,自然由我亲自拉上』其实我没想过读《帷幕》,因为在读这本书之前,我已经知道这个故事的最终结局,我不想看到英雄迟暮,总是和美人老去一样令人忧伤,可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波洛的谢幕演出,从此之后世界上再也没有大侦探波洛了,因为我们已经见过了最好的那一个,但是我们何其有幸,见证过这样一段传奇。推理故事看了那么多年,从小学到现在,自然也是有看过更棒设定的小说,可总是常常会想到莎婆,无论是波洛还是马普尔小姐,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他们并不是因为莎婆的故事写得有多么精彩,而是她赋予了笔下人物那一种浓浓的人情味。波洛的“灰色脑细胞”让他很骄傲,也让他有点自大,但是他永远都有着强烈的人文关怀,无论是对这个社会,还是对于自己亲近的朋友。这一份温暖实在是让人念念不忘。他其实不想伤害谁,所以自己这一场人生戏剧的帷幕,他亲自动手了。《沉睡谋杀案》『真相终究不应该被沉睡的』新婚夫妇搬进的新屋居然是妻子小时候居住过的屋舍,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可能有谋杀发生的真相,到底只是虚幻的梦境一场还是确有其事,那就和马普尔小姐一起寻找答案吧。是很轻松的阅读过程,案件本身也不难,合情合理,所以凶手也好猜,只不过这本书最让人感慨的还是马普尔小姐那种人文关怀的善良品质。随手从书架上抽出的莎婆竟然是马普尔小姐系列还是心情大好,不过看到最后封底写是马普尔小姐最后一案的时候还是内心慌乱了一下,经历波洛最后一案之后看到这里马普尔小姐身体微恙就很忐忑。大侦探波洛确实有名,但是有的时候想想,作为女生真的似乎更偏爱马普尔小姐。作为乡村老太太,她不像波洛游历过那么多的远方,她就喜欢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可正因为这样,她不会因为市面开阔就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对的,至少,她没有波洛那种对于案件十拿九稳的太自信的张扬。她的判断,来自于年龄增长所带给她的人生阅历的增加,她喜欢用聊天的方式寻找真相。这本书里为了查找信息和几个店员聊天然后很自然地把想知道的内容套出来的时候是真的让人肃然起敬。还特别喜欢她那种人性的关怀。她害怕案件的真相会打扰到小夫妻平静的生活,所以劝他们不要查下去。她的出发点不是害怕真相和凶手,而是担心无辜的年轻人生活因此收到影响。我喜欢她这样。书里有8句话,也是我想分享给大家的:本文由豆瓣【書呆子】授权发布书评/影评
2022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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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过稿作品名单

本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共收到1015篇投稿作品,初审通过稿件100篇,其中超短篇27篇,短篇73篇。这些过稿作品已经/即将发布在「谜想计划」公众号,点击下方【阅读原文】即可免费阅读,欢迎留言~超短篇组1、《爱死你》
2022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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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入围名单

本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共收到1015篇投稿作品,初审通过稿件100篇,由嘉宾评委与编辑部共同评选出入围作品23篇,其中超短篇组10篇,短篇组13篇。最终获奖结果将于6月11日公布。第一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入围名单超短篇组《重生》作者:岚一个人究竟有几重人格?以侦探的视角去观赏不同人格的表演,每种可能都令人细思极恐。《隐秘动物园》作者:拟南芥悬疑小说不一样的叙事角度,从细微处见宏大与深刻。《爱死你》作者:小醉悬疑故事中的经典场景与现实话题结合,用对话来铺陈悬念,多说一句都是剧透。《审梦官》作者:张天航通过新奇的科技手段制造人物反差,即便有痛苦的回忆,故事本身也朝着希望的方向驶去。《电话》作者:四月你被电信诈骗过吗?如果有,那就必须读读这篇。《城市边缘》作者:如常超短的篇幅,精悍的结构,高速的节奏,有些作者只用技巧说话。《失忆的杀手》作者:老邪构思精巧,将悬疑融入日常生活,写出小人物的迷茫与挣扎,字句处理令人眼前一亮。《绑架者》作者:寒知了每一名写作者都会完美代入的悬疑佳作,最后的真相,早就摆脱你我的掌控。《墙》作者:袁柳极富有文学性的作品,用精彩的对话,反向解构所谓“悬疑推理”。《厄运之人》作者:白月系推理的同时兼备了趣味性和想象力,将超短篇的字数限制逆转为优势。短篇组《贝莉娅在哪里》作者:李大冬瓜完整且出色,情感克制而动人,写出了电影质感。《黔岭剿匪记》作者:半生瓜题中的“剿匪”不过是冰山一角,用说书的方式将一个庸俗却不普通的故事娓娓道来。《变身》作者:淤泥学社本期最诙谐侦探,集变身技巧之大成者。《同学录》作者:徐鹤群笔力成熟,金句不断,结构有巧思,案件本身和侦破的过程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文艺气息。《一周论坛记》作者:白耳一篇有温度的作品,说到底,青春有多种形式,是璀璨的是伤痛的也是无人认同的。《南渡》作者:陈小手着眼于小人物,将一宗奇案置于靖康之难的历史背景之下,用词考究,读罢回味绵长。《浮世海》作者:东郭野驴融合了佛道与武侠,落脚于人生哲学,“泛悬疑”的最佳代表。《香蕉之枪》作者:打字卿作者用这篇小说,给予了所有人“再度生存于世”的机会。《一刻钟》作者:寒知了将“时间回溯”这一设定运用到极致,制造多重反转,成功塑造“野心家”类型主角。《遗忘》作者:宪达悬疑与科幻的巧妙结合,将重新唤回你内心深处的柔软情感。《杀手阿光》作者:李新纪元在不断的死亡循环中寻找人生的真谛,你从没见过这么话痨的杀手兄弟。《空车》作者:扶鸟文笔简练,渐入佳境,伏笔铺垫恰到好处,真相剥茧抽丝时的节奏掌握非常老练,张弛有度。《旭日未升》作者:风起比谋杀案更震撼人心的,是小镇青年无处逃离也无法忘却的少年记忆。初审通过但遗憾未入围的作品也同样值得一读,点击【阅读原文】可免费赏读。编辑的话谜想计划是一个泛悬疑内容站,本次短篇征文比赛作者们踊跃投稿,参赛作品数量远超预期,使我们得以看到许多富有生命力的悬疑故事和各种新奇元素的有趣创意,颇为长见识。在这一千余篇投稿里,有的将日常生活行之于文,有的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设置悬念,还有的致力于在真实世界里冒险……这些故事常常伴随着温暖的思辨,人性、自我、社会等富有内涵的主题为“泛”字注入了灵魂。在这百篇过稿的作者中,年纪最小的16岁,最大的74岁。年轻人不怕失败敢于尝试姿态自然让人欣慰,而年长者永远“在路上”的纯粹更令人钦佩。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希望作者小伙伴们笔耕不辍,砥砺前行。第二季的谜想故事奖征文比赛,要踊跃参加呀!
2022年6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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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智商恐怖推理,懂了之后毛骨悚然

NO.1钥匙来源:网络一名保险推销员下班后去超市买过圣诞节送给女友的礼品,他最终买的是一个刻有月亮图案的纯银挂件。出超市后,他看见一个小姑娘在路边哭泣,就过去看怎么回事,突然发现那个小姑娘胸前有一串钥匙。第二天,警方发现小姑娘全身赤裸地死在街边,试分析原因。NO.2不是自杀来源:网络一天,刘警官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家里自杀了。他赶到现场后,发现死者全身盖着毛毯躺在床上,头部中了一枪,使用过的手枪滑落在地上,床头柜上放着写着悲观话语的纸条。助手认为此人是自杀。刘警官走近床边,揭开盖在死者身上的毛毯,看了看说:“他不是自杀。”刘警官为何断定他不是自杀?NO.3半张相片来源:网络女孩和男孩恋爱很久,当初是男孩先追求的女孩。女孩过生日了,男孩送给她一个八音盒,虽然是旧的,但女孩十分高兴。不久后有一天,女孩不小心把八音盒摔坏了,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只剩半截的旧相片,上面很模糊地像是一条狗的影像。女孩马上吓死了。请问为什么?NO.4新婚100天来源:@桃和乱西周天,我在成珠楼举办婚宴。谁知酒楼的发电机竟莫名起火,没办法,我只能将婚期延期到下周六。我们一家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那天,但婚礼当天,我的新郎竟然没来?我邀请了整条街的人前来围观,一直等到深夜,但他一直没有出现。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走完整个婚礼流程。谁知道婚后第93天,他竟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开心地朝他跑去,却还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就看见楼上的横木突然坠落。我赶紧将他推开,但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我们俩双双倒在了血泊中。请推测这100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NO.5相爱的人不复相见来源:33iq网
2022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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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想计划」栏目征稿令!谜题/书单/影单/评论等泛悬疑内容

补充说明本次征稿令长期有效作品为原创,且承诺可签全版权约篇幅以word字数统计(不计空格)为准不得违反国家法律法规投稿邮箱
2022年6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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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着杀意而来,埋伏教导主任竟是为了……

《厄运之人》作者:白月系—MX065号作品—全文字数:7,688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超短篇组肋骨大概断了。只是稍微欠下身子,剧烈的刺痛就直逼胸口。原本罩在仪表盘上的玻璃碎成了无数块,其中一块碎片正直挺挺地插在我的侧腹,仿佛它原本就是西装上的一个配件。记得刚买新车的时候,明子最中意的就是这块仪表盘,还特意用抹布打了蜡,在上面抹来抹去。那时我还担心这么擦会损耗玻璃的寿命,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我努力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透过钢板的缝隙,勉强可以看见明子的脖颈,此时正被弯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暗紫色的液体残留在额头上,大概是刚才的撞击导致的。怎么看都已经不行了。手机也不知道在哪。车子失去控制前,我应该把它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对。现在完全不知道它飞到哪里去了。身体无法移动,自然也没办法去找手机。不过,就算找得到,我也不知道该打给谁好。不管是打给认识的人,还是叫救护车,眼前的男人多半都会阻止我。一分钟以前,他粗暴地拉开后面的车门,似乎是想坐到后座上。但是发现后座已经堆满了被撞变形的塑料箱之后,他又立刻皱起眉头,把身子缩了回去,朝我走来。可是,副驾驶座的门也深深地朝里凹陷,凭人力根本拉不开。他索性翻到发动机盖上,透过已经不存在的挡风玻璃,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回忆着那张面孔。看上去很年轻,最多20岁上下,正是对我这种大叔来说最为危险的年纪。头发剃成板寸,缺乏水分的肌肤被晒成近似于咖啡豆的颜色,肩膀非常宽,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由于角度问题,没办法判断他的身高。与我对视的时候,他始终抿着嘴,眼球里挂着粗粗的血丝,看上去浑浊无神,但偏偏又被他瞪得老大,活像一条垂死的金鱼。一把折叠刀被他捏在右手掌心。“钱都给你,别杀我。”我下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这种台词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年轻人俯视着我,似乎非常畅快的样子。他把右脚踩在凸起的钢板上,身子向前弓,露出挂在腰际的一颗棒球,像流出体外的脏器一样摇摇欲坠。“喂,大叔,记得,我吗?”一开口就是粗暴的声音,伴随着意味不明的停顿。这不是一个可以正常沟通的男人。他说话时声调上扬,嘴唇也配合着向布满痤疮的脸颊歪曲。一股难以名状的异味从他嘴里逸散出来,好像打开了没按时投放的垃圾袋。我不记得他,但我不清楚该不该说实话。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来者不善。从山上的别墅离开,必须走这条路,他一定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提前在路上布置陷阱,让车轮打滑,最后把我害成这副德行。他是带着杀意来的。“你,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你这样的,带着特权的家伙,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不会关心我这种,无名之辈,对吧?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你一定,从来没有想到过吧?可是啊,我倒觉得,这才是最适合你的。你每天吃的东西,就是我们身上的血肉。如今,轮到你流点儿血,再合适不过了!”“我知道错了。”我感到一股甜味涌上喉咙,立刻又失去了大声跟对方争辩的勇气,“是我不好,我把现金都给你……”“不是钱!就,就知道,钱!老子,不是,来和你要钱的!”他突然暴跳如雷地用手锤着车顶,本来就已经开裂的铁板在他的击打下开始没有节奏地晃动。透过摇摆的袖口,我看见他手臂上发紫的注射针孔。“我就知道,你们的脑子里,除了钱,什么也装不下。可是啊,我真的搞不懂,如果要钱,能赚的法子,对你们来说,不是多得是吗?去炒股票,去投资,什么的,都不难吧?为什么,非得到我们,这里来?你们明明,什么都不懂,连二垒手和游击手的区别都不懂,不对,连用几根指头握球,都不懂!”我心里一动。“你是西中棒球社……”“闭嘴!”男人又一次猛击车顶。“就因为你们,就因为你们这些,外行,那年的比赛,才会输掉。就因为,你们不肯让我上场!去推荐什么,新来的小子,去打外野!体能训练都缺勤的,对前辈连敬语都不用的,那种混球……就因为,他是你的侄子!”他一定是搞错了,我没有侄子,也没有儿子,反正没有接近的亲戚。而且,我也不觉得高中棒球队的外野手是什么需要托关系才能得到的好差事。不过是高中小鬼的过家家罢了——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谁会想到现在的小鬼已经这么暴力了?“那可是,我,一生的机会。我把未来,全都押在了那里。离开高中以后,我就能,打职业,我本来就是这样想的!但是,就因为你们,我十几年来的准备,完全白费了。这些年来,我有一天没一天地,打着零工,吃着客人剩下的饭菜。这全都是,你们害的!”“所以你就……”我没有说下去。我不想激怒他,但我反倒被他给激怒了。就因为这种理由?念高中的小鬼有什么资格说“十几年的准备”啊。西中本来就是盛产社会垃圾的放牛高中,每年能出几个大学生都是谢天谢地了,也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毕业生成了职业棒球手。再说了,职业棒球手也挣不到几个钱吧。我可是颇有自知之明,正因如此,我才能把学校当成家族企业,普普通通、心安理得地工作下去。我自己有身为垃圾转运者的自觉,可这些垃圾竟然没有!这种连名字都没办法叫人记住的小鬼,就知道把美梦破灭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连棒球棒,都没有机会摸到了。以前的朋友,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十八个人才能打的运动,在便利店,或者餐馆,哪里找得到这么多人!我现在连棒子,都挥不动了。明明,对你们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你们推荐,推荐我一次,我就可以……”从头到尾都没办法理解。没办法凑够人打球的话,自己一个人练习不也很好吗?既然口口声声说要当职业的话,这种程度的苦总能受得了吧。至于职业选手的推荐名额,且不说我们这破学校有没有,就算有,恐怕也轮不到他。自己没有出类拔萃的才能,还想赢过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人,未免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再说,你挥不动棒子也只是吸毒的后遗症吧。从一开始我就确信,这个男人是没办法沟通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把棒球别在腰上,当护身符,因为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厄运缠身了。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她说,把厄运锁住,就能流转给,其他人。‘风水轮流转’,她多半,就是看中了,棒球是圆的,这一点而已。明明是我热爱的棒球,明明是棒球!我还是听她的话,用了。但是别人看到这个,只会笑话我。我真的被厄运缠身了,从,就是从,和你见面的那天开始!你还想不起来吗?那年西中,还死了一个女高中生,这样说你总有印象吧!”我感到自己的腹部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我想起来了。是三年前的那届学生。这么说,这个小鬼应该是叫白石,或者白鸟……总之是类似的一个名字。“你,想起来了?”我的表情一定暴露了什么。“白什么”咧开干瘪的嘴唇,抓着折叠刀的右手上下乱晃。“我就是,那天下午,去你办公室的,那个白川。我们见过那一次面,之后,你就传话,决定了阵容,没有我!所以,我才会回来,找你报仇……”“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有什么,难找的吗?”他的笑声听起来像开了一条缝的煤气管道,刺耳而危险,“西中,谁不知道,棒球社的顾问,教导主任井泽明,那大叔,一天到晚,喜欢求神拜佛,在山上找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快活去处!和你同姓的有钱人,可不多,随便一查,就能查到……”真是没有礼貌,明明也有和我同姓的知名演员,这个年纪的小鬼居然不知道。“……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白川同学,对吧。我们可能在某些地方有什么误会。你也知道,那段时间因为西中有学生跳楼自杀,学校乱哄哄的,所以……”“所以就,把我的未来,给随便处理掉了,是这样吗?开什么玩笑!无能,也要有个限度!那个学生,是我找你之后的,晚上才跳下去的,不是吗?那天下午,编队结果就该出来了吧!你少给我,混淆时间,避重就轻!”“这个,编队结果是我们共同协商的,并不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不可能!那天见过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不可能有理由临时换掉我!绝对!”“所以说你先冷静一下。”我努力挪动几乎不能动弹的下半身,躲避他手中刀子的锋芒,“真的不好意思,白川同学,我向你保证,我们真的没有做什么不符合规章制度的事情,都是按规定办事,所以我对那天下午的事情也有点记不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你能重复一下……”“哈?”他吐出一口气,突然像是情绪爬过了最高点似的,身体的抖动也放缓了。“你想,听我说?你想拖延时间,想多活一会儿,是不是这样?但,那也无济于事啦。这条路,从来不会有其他车经过,我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我就多陪你,聊上几句。我不介意,完全不介意,跟你聊上多久,都不介意!只要能让我明白地,解决掉你,就好了!”白川用左手抚摸着腰间的棒球,样子逐渐冷静下来,说话也变得顺畅了一点。“我去找你是秋天的事。你这混蛋,明明是棒球社的顾问,一年到头却从来不在我们面前露面。我们都知道你只是挂名而已。挂名嘛,无所谓的,我知道你堂兄是副校长,你表弟是保卫处长,连教职工宿舍都是你侄女管的,西中就是你们家的。但是,你这种酒囊饭袋,坐在办公室里抠指甲不就好了,凭什么连我们的棒球教练都得对你点头哈腰的?“秋天刚到,我就听说你打算改变棒球社的主力阵容,理由就是西中连续好几年没有打出成绩了。不去反省自己的问题,就知道在我们身上找原因!我本来不想浪费力气在你们身上的,可是9月份我又状态不好,训练的时候经常打不出安打。那当然,只是因为天气转凉,筋骨还在调整,不代表我有什么问题……”说实话,我的确不懂棒球,但这个狂热的小鬼说的话,总觉得缺乏说服力。“我知道你的办公室在哪。我是住宿生,我的床头就靠在窗户边上,每天早上,我从那里往外看,就能看见你办公室的窗户。比我们整栋宿舍楼还高!我一直很想用一记本垒打弄碎你的玻璃,因为如果不是你,我就不必为能不能上场担心……总之,我觉得有必要在被你判死刑之前找你一趟。“我忍了两个礼拜,终于坐不住了。那天下午我们照常训练,跑步,压腿,传接球。一定是因为下定了找你的决心,那天我觉得自己的肩膀特别轻,投球的速度也更快了……”他讲起棒球来似乎就没有止境。我的腹部已经不出血了,但也不能一直这样熬下去。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家伙解决掉才行。“……结果直到训练结束,也没见到你的影子。当然,我本来也没指望你那天会突然现身的。我只是打算好了,如果你还是没有现身,就去办公室把你揪出来扁一顿。大概是傍晚的时候,太阳下山以前,我从操场出发,去办公楼找你。我走楼梯到六楼,就是离你的办公室最近的那一侧。”我回忆着办公楼的构造。六楼有教导主任办公室、副校长室和校长室,平时很冷清,因为一般学生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方来。楼道就在教导主任室旁边。“你见到我了?”“没有,你这混蛋,不知道在哪儿逍遥着吧?我敲了半天的门,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试着把门拉开一条缝。我本以为能看到一头死猪趴在桌上睡觉,没想到地上只有窗框的影子,你该在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我只好回到楼道里抽烟。”“抽烟?你……”“少来管我!”白川恶狠狠地瞪着我,“都伤成这副德行了,还有闲心当教导主任?”我其实无所谓他有没有抽烟,毕竟正如他所说,我都已经身受重伤,躺在这里了。我根本不把眼前的人当成自己的学生,不过是个来找茬的社会垃圾罢了。只是,听说他曾经在离我那么近的地方违反校规,这还是激发了我本能的愤怒——权威受到藐视的愤怒。“我本以为能在楼道截住你的,结果烟都快抽一半了,连个屁都没见着。我清理掉烟头,吹了会风,就又回来找你了。这次我可懒得客气了,直接推门就进去了。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五点半的事,如果你的钟准的话。你办公室里那座脏兮兮的座钟就摆在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地方。“我本来想径直坐到你的办公椅上,又担心被你揪住这点不放,等会儿直接把我赶出去。想坐到你的桌子上,又没空位。最可气的是,你那里真是啥也没有!一套桌椅背靠窗,两面墙摆四个木头柜子,然后就没了,连个茶几都没有。我就靠在门上,数着窗帘花纹发呆。背都快被烤熟了,你才回来。”“我想起来了。当时门是被你抵住了,所以我一开始推不开……”“你还记得啊,哈哈?我感觉到背后有人在推门,从门上起来,你就一头摔进来了,真是笑死我了。但是我又不能笑,我还得和你说话不是?我把你拉起来,说我是棒球社的白川,希望你放弃给棒球社调整阵容。我告诉你,外野手不只要会接高飞,也得能抓地滚球,平时训练接的球都是自己人打的,路数都被摸熟了,没有实战价值。我还告诉你,现在我们长传的练习太少了,把这一块抓起来,比换阵容要有用得多……”“我是怎么回答的呢?”“你一副什么也听不懂、但却非得假装听懂了的样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到两分钟,你就开始急躁了,又是咳嗽,又是看手表,嘴里就只会说‘谢谢你的热情建议’、‘我们会考虑’之类的官话,把我打发走了。第二天,我就听说我没机会上场了。这就是你的考虑吗?觉得我的想法太多了,就解决掉提出想法的人吗?我到处找人打听,但那几天学校里又闹自杀,没人理会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是毒瘾又发作了。明明同校的学生都自杀了,这个人脑子里还只有自己那幼稚的棒球过家家。就算是我也实在觉得厌烦了。怎么能被这种家伙杀掉!“你听我说,这个,白川同学。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可以为你解答,为什么我把你换下来了。”“为什么?我,我管你,管你为什么!你再狡辩,也没有用……”“因为我想包庇你犯下的杀人罪。”本来已经重新开始挥舞小刀的白川,突然像被喊了“CUT”的演员一样停了下来。那张干瘪的脸戏剧化地扭曲了。“哈?你说,杀人……杀人,罪?”似乎是因为这个回答太过意外,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发火了。此时,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左手捂着大腿,似乎是在自己发狂时把自己给划伤了。他腰间那颗摇摇欲坠的棒球,终于在和挡风玻璃的碎渣碰撞之后,脱离了他的身体,滚进我身下的废墟里。“对。我之所以急着让你回去,是因为我怀疑你杀了人。”“不可能!你,你,你胡,你……”“你自己回忆一下吧。”我努力压过他的势头,“我办公室的窗户朝向哪一边?正对着你们的宿舍楼,对吧。这可是我们家族修建的学校,如你所知,我是个看重风水的人。卧室是不能让床头朝北的,因为只有死人的棺木才会朝北放,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学校里准备那么多棺材。“你的床头正对着我的办公室,也就是说,我办公室的窗户不可能朝南。当然,也不会朝北,因为宿舍楼里的床位一般是平行排列的,如果要让所有的床都不朝北,就只能把它们排成东西走向。所以,我办公室的窗户,只能是朝东或朝西的。既然你能看见夕阳,就只能是朝西的,对吧。”白川默不作声地听着。“朝西的窗户,傍晚当然会被夕阳直射。所以你在第一次打开我办公室的门的时候,才能够根据地面上的影子来确定我在不在办公室里。可是,在那之后,你第二次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却发现办公室里有个座钟。为什么第一次推门的时候,你没有从地面上的影子里发现座钟呢?”“你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我的办公室除了背靠窗的桌椅,就只有两侧的柜子。而窗户的位置显然是在门的正对面,所以你才能靠着门数窗帘上的花纹。那么,既然你能在推门的同时看见座钟,那座钟的位置就只能是在我的办公桌上。“如果座钟从一开始就放在那里的话,你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必然会看见它的影子,因为那就是窗户前的位置。但你说‘地上只有窗框的影子’。也就是说,在你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座钟还不在那里。“那为什么第二次进门的时候,座钟出现了呢?有四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它本来就在房间里,如我所说,那是不可能的。不仅是影子可以证明,你还说我戴着手表,这也可以证明,我的办公室里不需要有钟。“第二种可能性是,在你离开期间,我把座钟带了进来。但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一直守在楼道里。如果我抱着钟上来,肯定会被你看见。我事先也不知道你会在那里,自然不会想办法避开你的视线。“第三种可能性是,在你离开期间,其他人把座钟送了过来。这……这当然也是不可能的,理由还需要我多说吗?”“你,你说啊。你不说,我哪里明白,你……井主任。”白川的声音低了下去,终于开始用姓氏称呼我。“因为‘送钟’是‘送终’的谐音,你们都知道我很迷信,当然不可能给我送钟了。”非得我亲口说出来。这个姓白的果然是个白痴。明知道在中国,职业棒球根本不流行,还要一门心思地去钻研,最后把自己逼成这副德行,实在教人理解不了。好在他是个白痴,我现在才能彻底唬住他。“那就只剩下第四种可能性。第四种可能性就是,座钟本来就在房间里。”“这,这不是说过了吗!这就是,第一种,啊!”“并不一样,第一种是说,座钟本来就在桌上;第四种可能性则是指,座钟一直在房间里,但并不一直在桌上。也就是说,座钟原本是放在柜子里的。因为我不需要使用它,就把它闲置在了柜子里。但那天,座钟却被人搬了出来,放在桌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不知,不知道……”“意味着有人需要使用柜子。事后,我从柜子里找到了那个女学生的尸体。我当然会觉得是当时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办公室里的你做的。可是,这件事传出去的话,会成为学校的丑闻,为了掩盖这件事,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糊弄成自杀的。”“可是我没有!”白川激动地大吼,“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尸体!”“是啊,我现在相信你没有了。既然这样,凶手就是同在六楼的……”“校长,或者,副校长吗?我早就听说了,你和他们几个私下里关系其实很差,到了喊打喊杀也不奇怪的地步了。他们中的一个,想嫁祸给你?”原来已经有这种传闻了吗。真叫人头疼,我开始担心起未来的事情。“大概是吧。我会好好找他们谈谈的。只是,我当时真的以为是你,让你不出校参赛,也只是怕你坏事而已,毕竟你是杀人犯!你能理解吗?”“我……”他低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我只是,那天,刚好去了办公室而已。只是这样,就会被当成杀人犯?我,本以为,是见到你以后,我才会被厄运缠住的,没想到,在那之前,就已经……”他说得没错。他确实什么也没做。所以,那具尸体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编造的。那个女学生是不是自杀,我也搞不懂,但她的尸体从来没出现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我只不过是临时编凑了一个能够被他所接受的理由——用共犯的外衣,去包裹他所受到的厄运,制造一个遭受厄运的理由。要我说,遭受厄运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但是,话说回来。只是东西被搬出来,就能猜到柜子里有尸体吗?那,井主任,你的后座也堆满了东西嘛,该不会,你也……”白川一边半开玩笑地说着,一边抬起头来。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糟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眼中的景象。刚才他对车顶的锤击动摇了车子的重心,藏在后备箱里的明子的尸体,逐渐显露出来。白川愣愣地看着那具尸体,缓缓念出他的名字:“井……井泽明,主任……”等的就是这一刻了。我趁着他愣神的瞬间,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夺走他手里的刀子。他一定以为我被钢板压住动弹不得吧?那都是我装的。我早就偷偷把身子挪出来了。从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打定了杀人灭口的主意。只有这样,我才能全身而退。好在他只和明子有过一面之缘,又没见过我本人,根本没办法认出我俩的差别。我和明子是堂兄弟,本来长得就很像,他看见我从明子的别墅里开车出来,自然而然地以为我是教导主任。还差一点了,马上我就能摆脱这份厄运了。我扑向白川。然而在最后一刻,脚底却突然传来坚硬而光滑的触感,好像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我失去平衡,朝满是玻璃碎片的仪表盘上摔去。—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怎样才能阻止厄运?厄运总是发生在“自以为事半功倍的时候”吗?在留言区写下你的观点吧~
2022年6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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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超短又细思极恐的小故事,你看懂了吗?(文末征稿)

01登山被困我们已经被困了四天了。我是一个登山爱好者,我和我的妻子去登昆仑山,这时正是冬季,大雪封山,结果我们被困在山里头了,只能在原地等待救援。在我们几乎绝望的时候,我们看见远处有人向我们走来,我们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喊救命,他也看见我们了,对着我们手舞足蹈地示意着什么,但是我们没有理解,很快,我们彻底绝望了......为什么我们彻底绝望了?02下雨的夜晚这天一个男生正在家看恐怖片。看了看钟,已经晚上11:45了。外面冷不丁地下起了暴雨,他突然想起车子还停在楼下,没来得及停进车库里面,于是他带着伞下楼。停完车回到家里看看钟,11:58。他关上门,条件反射地来到厕所,把手上的雨水擦干,猛然间回想起什么,丢掉雨伞,逃命似地跑出家门。为什么男生逃命似地跑出家门,他发现了什么?03陌生短信昨晚小宇在沙发上玩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短信内容是:赶紧开门!他小心翼翼走到门口,看向猫眼,门外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让小宇发毛的是一直都还有敲门声。他的手机从手里掉到地上,又来了一条短信.....小宇突然害怕地大叫起来!小宇为什么更害怕了?他收到的短信内容是什么?04日记1904年8月,我在家中发现了一本可疑的日记。先说明下,我家是6年前结婚的妻子挑屋并购入的中古住宅,不过我妻子已经在前年和两个女儿一同在船难中丧生,两个女儿虽然在其两日后被冲上不同的两个海岸边,但还是没被救活。前几天,因为要改造妻子的房间故请了木工师傅来,结果他交给我一本说是在妻子房间天花板内发现的日记本。那本日记确实是妻子的笔迹没错,翻开看了看:7月15日: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老公你一起生活了。(那天是我跟妻子的结婚纪念日啊。)9月21日:正是因为你才有了现在的我。12月9日: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会离开老公你的。2月23日:就快了喔!2月29日:你能够明白了吗?当下我立即感到无比惊惧,立刻搬家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为什么我会感到无比惊惧并且立刻搬家到很远的地方去?05蜡烛湖上泛舟,说不定能邂逅一段意想不到的情缘。女孩泛舟,到了湖中心船突然翻覆,一个男孩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了她。女孩很感激男孩,碰巧那天是女孩生日,女孩便邀请男孩与她一起过生日。女孩跟男孩在餐厅吃饭,面对着生日蛋糕,女孩为了感谢男孩,让男孩吹熄蜡烛。男孩鼓起勇气向女孩告白,女孩摇摇头:「你很勇敢,但是我比较喜欢聪明的人。」男孩笑着跟女孩说:「你知道为什么船会翻吗?」女孩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你做的?」男孩得意地笑了:「这样子我就证明自己的聪明了,可以当你的男朋友了吧?」女孩又摇了摇头:「不对,你还是不够聪明。」为什么女孩说男孩还是不够聪明?注:以上内容来源于网络,如侵必删以上细思极恐推理小故事你看懂了几个?在评论区说出你的答案吧!《谜想计划》公众号后台回复“细思极恐”揭秘正确答案及解析。有奖征集
2022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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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冬雨遭遇“杀猪盘”?陈建斌搭档胡军打造东北慢推理!

剧集TVB《十八年后的终极告白2.0》开播TVB悬疑爱情剧《十八年后的终极告白2.0》,于5月30日在咪咕视频全网独播。剧集讲述了十八年前的一幅旧画作让一段孽缘重现,色彩背后还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从而引发一宗离奇命案。虚荣和欲望让众人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暗藏汹涌的命案追查一触即发…作为豆瓣评分8.4的高口碑系列作品,《十八年后的终极告白》被观众称作TVB的年度悬疑黑马,第一季环环相扣的故事走向和直击人心的话题挖掘都让无数观众惊呼该剧制作层面的高水准。时隔两年,原制作班底再度集结。与通俗悬疑不同的是,该剧不仅仅讲述悬疑推理的案情过程,更着力于展现人性深刻,借着悬疑对人性、名利和情感有了进一步的呈现,引人深思。根据监制王伟仁透露,《十八年后的终极告白2.0》在原有的暗黑阴郁的风格基础上升级故事,更为深入地拷问人性罪恶。韩剧《玫瑰公寓》上线播出神秘悬疑惊悚剧《玫瑰公寓》于2022年5月13日在韩国TVING上线播出。该剧以即将重建的公寓为背景,讲述女主为了寻找消失的姐姐,和刑警民秀一起追踪可疑邻居。随后发现在平凡的外表背后隐藏着贪婪内心的公寓可疑邻居们,越挖掘越曝露的秘密。《玫瑰公寓》这部剧的特点在于,虽然邻居们的面孔看起来很普通,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一开始大家的动作好像都是各做各的,似乎是有着各自的目的,让人感觉这些可疑之人好像没有相干,但又觉得好像是同伙。韩剧《医法刑事》6月3日首播《医法刑事》是苏志燮、申成禄和林秀香连袂主演的悬疑刑侦医疗剧。该剧讲述了因为一起伪造的医疗事故,被夺走一切撤销执照、进而被判入狱的天才外科医生韩以翰为了揭发医疗事故的真相,不得不离开手术室。以短短4年的时间,转身成为律师步入法庭,去惩罚那些相信能够以富裕与权力,去决定生命顺序的人,并保护其他面临类似处境的受害者。社会刑侦剧《黑土无言》官宣阵容社会悬疑刑侦剧《黑土无言》5月30日官宣阵容,并发布概念海报和主演剧照。该剧围绕着东北澜河一起恶性犯罪案件展开,三条人命骤然离世,死因却各不相同。澜河刑警队大队长关宇(陈建斌饰)迅速展开调查,嫌疑人一一现身,有刚出狱两个月的服刑人员杨四(胡军饰),与两名死者深陷情感漩涡的杨四继子杨雪松,严红桥的前妻王萍(邓家佳饰),甚至还有已在档案上死亡多年的神秘男人......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给整部剧集增添了几分悬疑色彩。本剧融合了浓厚的东北风物人情,以真实托底,以共情动人,用“慢推理”的层次丰富度,打破社会悬疑刑侦剧的创作壁垒,致力于为观众带来极致的沉浸感和参与感。电影电影《我世界里的你》定档爱情悬疑题材电影《我世界里的你》正式定档6月24日全国院线上映!该片讲述一位温柔漂亮的女殡仪馆仪容师白玉(刘竞饰),丽质天成的她选择在殡仪馆工作,并与学生时代就相识的闻岑(小爱饰)相爱至今,于此同时白玉所工作的殡仪馆也发生一系列古怪疑点重重的惊悚“闹鬼”事件,令人毛骨悚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需要届时观众们来寻找答案……电影《鹦鹉杀》发布首张海报5月30日,周冬雨爱情悬疑新片《鹦鹉杀》发布首张海报。影片由麻赢心编剧并执导,双雪涛任艺术总监,周冬雨、章宇、张宥浩领衔主演。影片目前处于拍摄末期,即将杀青,暂定于2023年上映。据悉,影片以真实的“杀猪盘”新闻为灵感,讲述经历“杀猪盘”骗局的周冉(周冬雨饰)到福建小镇寻人,通过一只鹦鹉,意外认识了林致光(章宇饰)和许照(张宥浩饰)。之后,她渐渐发现,他们均与她过去遭遇诈骗的经历有关。电影《拯救嫌疑人》开机由张艺谋女儿张末执导,张小斐、李鸿其领衔主演,惠英红特邀主演的电影《拯救嫌疑人》宣布已于近日开机,并发布了“一线生机”概念海报。电影《拯救嫌疑人》讲述了华人金牌女律师陈智琪(张小斐饰)在为一位死刑犯辩护翻案的过程中,意外发现自己被卷入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面对受害人家属林淑娥(惠英红饰)的质疑,陈智琪决定与警察金志雄(李鸿其饰)一起合力探查,而本就疑点重重的案件也逐渐显露出层层杀机。小说小说《相声神探》热度攀升近期,一本主打喜剧悬疑题材的作品点燃了沉寂已久的国产原创小说市场。《相声神探》以经典的“双男主”探案模式,讲述了富家公子沈海青和相声艺人小苦瓜意外卷入一起诡异的命案,这对欢喜冤家走上了探案之路,过程也是看似一本正经搞笑,其实正儿八经烧脑。小说《暗恋者的救赎》再出新版近日,樊树的《暗恋者的救赎》再出新版。本书从一件凶杀案开始讲述。刚刚成年的少女在荒无人烟的巷子里被杀害,左胸插着一把水果刀。现场除了报案人俞笑,就是另外一个叫作王大宇的四十岁左右男人。俞笑是为了邂逅自己暗恋的对象创造机会安排的晨跑,王大宇是一位有着犯罪前科的人员。所有证据都指向王大宇是杀人凶手,而他口中所说的第四人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呢?凶手另有其人吗?但王大宇已经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成为死刑犯而被处以极刑。一切都尘埃落定。可是四年后,一场朋友的邂逅,王大宇的陈年往事被翻出,另外一个王大宇被解密,一切都有了不一样的结局,当年的凶杀案也有了不一样的解读,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周四推理俱乐部》简体中文版上市近日英国超级畅销书《周四推理俱乐部》简体中文版上市。该书讲述在英国乡间高档养老社区里,四位平均年龄77.5岁的老头老太拒绝“穿着纸尿裤,坐在轮椅上变老”,他们组成“周四推理俱乐部”,每周四聚会,研究警方多年未破的悬案、疑案。没想到,养老社区有一天真的发生了连环命案。4位平均年龄77.5岁的“安乐椅神探”各显神通,抢在警方之前,联手侦破案件。游戏游戏《卡戎的阶梯》开启预购IndigoStudios宣布旗下恐怖悬疑游戏《卡戎的阶梯(Charon'sStaircase)》将于10月登陆PS4/PS5、XboxOne/Xbox
2022年6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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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逗留十小时后,他被当成嫌疑人带走了

《墙》作者:袁柳—MX064号作品—全文字数:7,980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超短篇组由于人的内心不可见,对可见现象的推理过程本身是否只是一种建构,因而推理本身成了一种“不可能”。也许现实本身在其最终的层面上是无法得到逻辑澄清的,而只能得到理解。现在已经是21点50分了。对霍尔来说,被当作嫌疑人带回调查局也好过继续在这个迷宫里晕头转向。所以他最终放弃了辩驳,并任由他们没收了这件羊绒大衣。尽管几小时前,他还是作为一名普通旅客出现在这里。几小时前,霍尔的航班落地了。他打开手机,此刻是11点40分,至少提前了15分钟。这会使人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如果航空公司可以将那些预计到达时刻设定的迟一些,那么每位乘客都会收获战胜时间的快感,这比提供无数杯橙汁更像一种福利。他站起身来,穿上那件浅灰色的羊绒大衣。由于霍尔有着极度纤细的身形,宽阔的双肩,这件大衣就像一条从肩膀上直直垂下的瀑布,显得极不合身。在初秋季节,周围的人都还只穿着轻薄的外套与T恤,他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极度畏寒,不得不在穿着上格格不入。走出廊桥后,他摸索出手机,在音乐列表里为此刻的心情挑来挑去。再抬起头时,周围的人群都已与他失散,只剩下了自己脚边的银灰色行李箱。这是妈妈买给他的,并嘱咐他每次出门都要提上,哪怕这次只是带一些小玩意和内衣,远远不需要用到它。霍尔从来听不清广播里在说什么,因为他总是时时刻刻戴着耳机,即使没有音乐也需要用来隔音,他觉得裸露的耳膜接触到的环境杂音非常尖锐,只有经过这样的缓冲后才能勉强接受。虽然以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耳朵只会让它更早地被音乐摧毁,霍尔也不在意,他只是本能地抗拒外界的一切嘈杂。霍尔走过行李转盘,前面的路标变得迷惑起来,出口标识的笔直箭头指向的却是一堵墙。他停顿了几秒,并向身后的行李转盘望去,似乎在期待有人赶紧离开这里,自己也好跟着他们走出去。但那些人好像永远等不到自己的行李般凝滞在那里,霍尔只好拐回去询问值机柜台的工作人员。她一边替面前的旅客办理手续一边随口回答着,仿佛是个不值得一问的事情,“往前直走即可。”霍尔追问道:“可直走是一堵墙。”她只是笑笑,带着些“再去试试,一定是你走错了”的意味。霍尔不再对她抱有希望,她的忙碌不允许她分心在一个与业务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身上。目前至少确定直走的这一段路是对的,这堵墙也许代表自己应该往左或右拐。于是霍尔选择了右边,但他很快就后悔了,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甚至没有任何广告牌,根本不像是为旅客开放的。就在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走下去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站在代步车上赶了过来,并告知他这里并不是他该来的地方。霍尔感到愤怒,既然是不准入内的地方,为什么一路上又没有任何阻碍?这样除了耽误自己的时间外,还要被以一种入侵者的身份遭到提醒。霍尔的愤怒只会让畏寒的身体越发冰冷,他裹了裹羊绒大衣,在下意识地皱眉后,快速恢复了表面的平和解释道:“抱歉,我只是迷路了。”那人从代步车上跳下来问道:“你要去哪里?”“我想出去。”“转身直走即可。”“可那是一堵墙。”那人听后只是露出了跟值机柜台人员一样的笑容,又跳上车离去。现在已经是12点了,霍尔浑身充斥着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迷路。可以确定的是右边这条路行不通,于是霍尔拐向了左边。那里只有一部电梯,许多人凑成一堆等在门前,就在霍尔以为自己走对路的时候,他发现这部电梯只在两层间通行,这里是一层,唯一的选项是二层。电梯内的空间十分窄小,霍尔几乎双脚悬空地被夹在人群中间。门开了,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无数道安检口,这些人无疑都是来转机的,而不是出去。不只是无力感,还有些晕眩,霍尔几乎需要支撑着行李箱才能站立了。他停在原地四处张望,任由那些人擦身而过。这时,有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个很平常的人,大约三十来岁,穿一件薄的西装夹克,深咖色的休闲鞋,提着一个电脑包。霍尔十分确定那人与他对视了一秒,因为自己讨厌那种带着猜疑的眼神。霍尔转身向电梯口的安保人员询问该如何出去,他们抖着二郎腿,玩弄着桌上的保温杯,但并没有因此而给出更细致的答案,依旧是下楼直走。这次霍尔没有再向他们重申那堵墙的存在,而是盘算着自己需要去值机柜台再买一趟短程航班离开这里,去别的机场找出口应该不会再像玩迷宫游戏一般了。霍尔再次出现在了值机柜台,办理好一张到达附近城市的机票,起飞时间是今晚22点15分。此刻他的胃酸开始刮蹭肉壁,痉挛收缩中带着急切的欲望,他只想赶紧去候机大厅吃午餐。过完安检,霍尔就近去了一家面馆,他在用餐时注意到对面不远处的下行楼梯,这使得他又生起了一丝希望,如果那里可以通往出口,自己就不用再折腾了。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迫切离开的欲望,即使这碗面咸得像在直接咀嚼盐巴,霍尔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它。在起身的那刻,他又迎上了那道讨厌的目光,那人就在楼梯附近。霍尔已经不在意那么多了,他预感自己即将脱离这里,一切都变得无所谓起来。他与那人快速擦身而过,一口气跑下了四道楼梯,眼前如期现出了一扇玻璃门。霍尔能够清楚地看见门外的一切,他舒了口气,游戏终于结束了,并走过去以获胜者的姿态伸手推门,无力感再次吞噬了他,这门根本推不开。霍尔产生了一种被戏耍的愤怒,但只能狠狠拍它几下,随即裹紧了大衣,靠在上面闭起眼睛缓解情绪,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行李箱已经滑到了楼梯口。当他回过神来寻找时才注意到,那人正站在楼梯口望着他。不同的是,这次的眼神中少了大半的猜疑,倒是让霍尔没那么讨厌他了,甚至猜测他会不会也跟自己一样,只是在寻找出口中茫然无措。霍尔经过他身边时,小声说了句“这路根本行不通”,他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这个“同道中人”。那人比霍尔上楼的速度更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上方。霍尔没了刚才的兴奋,并觉得手中的行李箱沉得几乎要使胳膊脱臼,他不得不换着左右手提,看来自己已经被这事耗尽了精力。无论如何,他都应该放弃从这里出去的念头了。现在是下午的15点20分,霍尔坐在某个僻静的角落小憩。他把这张专辑反反复复听了两遍之后,在烦躁中睁开眼睛,看了看手机,已经是17点多了。这时,他感到旁边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望着自己,只需要余光一扫就知道是那个人,霍尔已经习惯了他总是在自己周围,甚至已经把他当作某种程度上的同伴。霍尔起身把羊绒大衣脱下来放在了座位上,他不喜欢在去厕所时穿得太厚。当他回来时,已经18点了,但并没有吃饭的欲望,也许是厌倦了这里,他把衣服盖在身上,很快又再次睡去。当霍尔从反复的音乐中醒来,已是20点45分,那人也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时间差不多了,霍尔准备前往登机口附近,于是站起身来,把羊绒大衣穿好,拖着行李箱在候机大厅里四处寻找着。大概过了十分钟,霍尔突然感到自己被两人拽住了胳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到了某个办公间。“别试图挣扎了,请配合我们的调查。”调查员贾甲亮出了自己的身份牌说道。“发生了什么?”霍尔把一只耳机取了下来,不解地问道。“我们怀疑你与一宗复杂案件有关。”调查员贾乙边说边将他的箱子拿起放在桌子上。“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那也要调查之后才知道。”贾甲把霍尔的手机拿给一个人去做检测,随即把他的箱子打开。霍尔惊异地发现,除了自己的少许衣物外,还有一个奇怪的包裹。贾乙利索地将其取出,并以眼神示意道:“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没带这些。”霍尔坚定地说道。“是的,这不是你带的,这是别人转交给你的。”“不,我没见过任何人。”贾甲与贾乙相视一笑,就像他正在说一个拙劣的谎言,“监控可以说明一切。”“你们一定是搞错人了。”贾乙用面前的屏幕放出了监控,就在霍尔闭眼靠在玻璃门上的时候,那人打开了他的行李箱并把这包东西放了进去。“这人是你吧?”“是我......可是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这么做!”霍尔辩解道。“你会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吗?”“通常不会。”贾乙又将霍尔在楼梯口说“这路根本行不通”时的监控调了出来。“那不是对他说的,也许只是我的自言自语。”“你说的什么?”“大概是这路行不通。”“你为什么要跑去这样一个不开放的地方?”“我只是想找出口。”贾甲与贾乙又露出了那种笑容,“没有人会想着从那里出去。”“但是根据机场的指示牌,我面对的永远是一堵墙。”“抱歉,任何一个走出机场的人都可以推翻你的言论。”“不瞒你们说,我在寻找出口上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这里的一些工作人员可以为我证明。”“这正是你的策划,假装一个迷路的旅客,如此就有了正当理由去偏僻之处接头,当你被逮捕的时候,便可以此脱罪。我们已经根据监控,询问了相关人员。值机柜台的人员说她告诉你要直走,没错吧?”“是的。”“但是你并没有按照她的提示行动,监控显示,你随后拐进了右边的通道里。证明你之前的行为并不是真的在询问道路,只是做戏而已。”“我直走过了,那是一堵墙,所以我只能另寻出路。”“右边那条通道是乘客不准入内的,所以人很少,也许你是去踩点。”“那里只是我寻找出口的一次失败尝试。”“但是根据某位工作人员的陈述,你在被他发现后,有明显的不悦神情,是这样吗?”“是的,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很简单,说明你的计划被扰乱了,你因此而愤怒。”“不,当时我在焦急地寻找出口,这条通道明明是禁止旅客入内的,却没有任何标识。它不仅耽误了我的时间,还使得我莫名成为一个入侵者,被人怪罪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愤怒才是人之常情。”“你会经常愤怒吗?”贾甲转向贾乙问道。“不,因为我可不会做出被人怪罪的事来。”贾乙说完就和贾甲一起大笑了起来。霍尔此刻面对他们的羞辱,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的任何话语,甚至将它作为一个被轻松识破的拙劣诡计来取笑。他只能紧了紧羊绒大衣,一言不发。“那么,你为什么又搭乘电梯去中转?”“我买了票。”“不,我是问在此之前。你是搭乘电梯到了安检口之后才折回去买票的。”“那也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你向那里的保安打听如何出去,但接下来的行为却是买了一张附近城市的机票。说明你当时只是想在电梯口与那人碰面,你们通过某种交流,商量好了一个接头地点,但那个地点得从候机大厅才能到达,所以你又回去买了一张中转的票,以此而进入。这几次事件足以表明你所谓的寻找出口,只是一个托词。你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活动,踩点,碰面,并在期间不断询问顺道的工作人员,好让自己以后有脱罪的人证。”在贾乙充满自信地长篇大论时,霍尔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他的目光不断在这个小房间里游走,侧面有一扇门,不知通向哪里。对面墙上有一个窗子,被窗帘紧紧遮住,也许并没有一个窗子。头顶的日光灯不是很刺眼,但也不是暖色系的,像是模模糊糊的一团东西。桌子几乎占据了房间的五分之一,却没有一张板凳,桌上放着跟那两个安保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只不过是全新的。当霍尔回过神来的时候,贾乙已经眯着眼睛抬起了下颚,似乎在期待他的反驳,好让自己能够继续施展推理才能,直到他心服口服。“我跟他没有任何交流。”“你们对视了。”“那能说明什么?”“对视就意味着某种交流,我可不懂你们的什么暗语。”“这里面没有任何交流。”“那你为什么要折回去买票?”“因为我想离开这里,却又找不到出口,只能去往别的机场。”“你是在与他碰面后立刻买了票。”“与他根本无关。我直走失败,往右边走失败,这里是最后一个选择,我再次失败,所以这时候我该做出去往另一个机场的决定了,很正常。”“那么,你在吃完午饭后,为什么去那个楼梯口,而他也在那里。”“我只是想试试看那个楼梯是否可以通向出口。”“你的话语充满了矛盾,刚才说想放弃从这里出去,买票之后,又说想去试试那个楼梯。”“当你看见希望的时候,总是要去尝试的。那里的确有一扇门,但推不开,我很绝望,于是闭目养神。”“你看见的是接头的希望吧。”贾乙笑道。“我是闭着眼睛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要不是有那么多细微的漏洞,说不定我真会相信你的无辜。在此之前,你的箱子非常轻,只有一些内衣和小东西。如果你真的与这事无关,为什么自己的箱子沉了这么多却毫无察觉,还很自然地换着手将它提到楼上。”“我当时觉得那是我的疲惫使我脱力了,而不是箱子本身变沉了。”“还有,你的这点儿东西,明明只用提一个袋子,为什么要拖着比物品都要重的箱子出行,这显然是更不方便的做法。”“因为箱子是妈妈买给我的,她总希望我一直带着它。”“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嫌疑人,你的辩驳都太不具有说服力了。”“因为你们的指控是无理的。这一切只是你们在自己逻辑中的自我满足,你们将我随意解读,我的句句真言,都会成为被你们的智慧所看透的拙劣把戏。能说服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不会是我。”“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逃?”“我只是在去登机口。”“我们已经在广播中发出让你待在原地的要求,你为什么还要行动?”“抱歉,我没有听见广播。”“这次的借口是不是太生硬了些?”“我总会本能地避开外界的声音。”贾乙打量起霍尔的耳朵附近,他认为这个耳机充满疑点。霍尔还未反应,贾乙已经将他的耳机一把扯下。霍尔顿时感到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变得锐利起来,甚至是面前几人的呼吸声都重重拍打在自己的耳膜上。他紧了紧大衣,愣在那里。“这就是你们用来沟通的工具吧!”贾乙的一系列举动充满了自信,随即拿起耳机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你戴着一个没用的耳机?”“不,它是用来隔音的,对我来说很有价值。”贾甲也拿来听了听,确实如此,于是不悦地把它扔到桌上。“可以还给我吗?这里太吵了。”“我们得带回去调查。”霍尔又紧了紧大衣,他觉得自己像是在裸奔。“你知道吗?这个小动作一直在出卖你。”“什么动作?”“你总是下意识地裹紧自己的大衣,说明你知道有重要的东西藏在里面,那是一种潜意识的保护行为。”“不,我只是怕冷。”“你为什么要在这个天气穿大衣?”霍尔失去了解释的耐心,“你们觉得呢?”“是为了能够掩人耳目地塞下一封信。”“只穿一件T恤太冷了。”“那你为什么要在去厕所前将它脱下?难道厕所就很暖和吗?”“我只是不喜欢上厕所时穿的太厚。”“不,你是在用它接头。”贾甲斩钉截铁般地说出来这句结论。贾乙放出了这段监控,在霍尔去厕所后,那人将一封信塞入了羊绒大衣的内衬口袋。霍尔赶紧摸了摸那里,确实有一封信,于是惊异道:“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别装模作样了,如果你真的与这事无关,为什么要选一个偏僻的地方候机,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总是出现在自己身边而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你们是在策划一场无接触的接头!”“为什么他不把这封信和那包东西一起放在行李箱里?”霍尔把信拿出来放在桌上。“这该问你自己。”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人道:“查过了,手机里没有任何通讯的记录。”贾甲点了点头,又把霍尔行李中的小物件都摆在了桌上,“来研究一下,你们是如何找到彼此的,也许随身携带了一个定位器。”贾乙拿起其中一个椭圆体,上面贴着黑色的夜光骷髅,问道:“这是什么?”霍尔一言不发,他感到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莫名其妙。贾乙按动了上面的开关,突然“嗷”地一声把它丢在了地上,惊呼道:“这会触电!”霍尔把它捡了起来,重新放在桌上道:“抱歉,这是妈妈让我带着防身的,我没想到有人会夺走来电伤自己。”贾乙怒道:“刚才为什么不说!”霍尔反问道:“您此刻是在愤怒吗?”贾乙想到了自己之前的言论,于是不再说话。“你们是在凭什么调查我?”贾乙指着面前的行李箱和监控屏幕,“人证物证都在,你的狡辩不过是苟延残喘。”“你们凭什么根据监控确定我的动机?它是否具有看透人心的功能?”“你的心会显示在你的行为之中,而监控可以看清一切举动。”“这一切究竟是我的心还是你们的解读?”“无论怎样,信和东西都在你这里被发现了。”“这只能证明我也是受害者。”“如果你跟其他旅客一样没有这些反常行为,我们也许会认为你是受害者。”“所以我被列为嫌疑者的原因是我反常?”“是的,我们怀疑你们的接头是无实质沟通的,一系列动作的因果表明了你的反常就是沟通的一环。”“这些动作的因果是你们赋予的,它们本身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自然做出的。”“闭嘴!没有人可以通过狡辩来脱罪。他为什么只出现在你周围?你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偏僻的角落?他为什么把东西都塞给你?你为什么说要找出口却又买票中转?你又为什么不理会广播的通知?”霍尔紧了紧大衣,他感到自己与调查员之间隔着某种密不透风的无形障壁。无论他站在这边怎样呐喊,自己的声音都传不过去。口干舌燥,汗流浃背,甚至去拼命拍打,而他们只会认为他极具攻击性,越来越退后,站在更远的地方继续审判他。他们的神情时而坚定,时而戏谑,但这都不取决于自己说了什么,而是他们分析出了什么。“我想跟那个人当面谈谈。”霍尔叹了口气道。“他自杀了。”霍尔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为这个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哭泣,也许也不是为了他。某种程度上,那人跟误解自己的调查员没有本质区别。“为死去的同伴而哭泣吗?你也算是个伟大的人。”“我不认识他。”“这点我可以相信你,大概就是这种计划,找两个不认识的人来接头。”“从头到尾,我的解释毫无用处,你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监控也好,人证物证也好,这一切都是死物,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逻辑随意铺排。具体的个人永远被淹没在既定的因果中,没有证据可以剖白人的复杂内心。我最后申明一次,在这个机场,我不认识任何人,我的全部所做就是寻找出口。”“与其说你的解释毫无用处,不如说是你的狡辩毫无用处。”“与其说是我策划了一场接头,不如说是你们建构了一场接头。”贾乙愤怒地把身旁的行李箱一脚踢翻,走到霍尔面前道:“如果一切都可以被建构,我们为什么不指控任何一个其他人?”“因为只有我与这件事有关。”“所以这一些都是合情合理的。”“合情合理?或者,换句话说,我与这件事有关是因为我是唯一的受害者,却被你们指认为同谋。”贾乙拍着桌子吼道:“注意你的态度!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因为你找不到出口,就因为你怕冷,就因为你那个瞎操心的母亲让你拎着这个破箱子?”霍尔把箱子扶起来重新立好,仿佛自言自语道:“一个人,其实就是这么简单。”贾甲从桌子后面走出来道:“事已至此,我们都无需再多费口舌。把他带回去慢慢调查,总会有一个公正的决断。”贾甲走路时带起的风使背后紧闭的窗帘轻微拂动了一下,霍尔不禁好奇地注视着,他很想知道那里究竟有没有一扇窗户。但是它扬起的角度并没有到能让人看清的地步,霍尔失望地移开了目光。“到此为止吧,我需要登机了。”“请配合我们。”“抱歉,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即使霍尔并没有什么动作,贾乙还是冲上去一把拽住了他,“这是强制的,并不是在跟你商量。”霍尔挣脱开他的手,紧了紧大衣。贾乙立马把这件大衣从他的身上剥下,随手甩在桌上道:“这件衣服也要作为证物被带回去。”周围的寒冷气息并没有一瞬间吞噬霍尔,而是慢慢地渗透着。即使他还穿着一件长袖T恤,与周围所有人都一致,但在几十秒后却突然有了一丝暴露感,因为这种低温度的体感通常是他在一丝不挂地钻进被窝前才会有的。贾乙的话音刚落,门外立马进来一个人,把面前的“证物”全部收拾起来带了出去,他迅捷得就像一直在门口等待时机似的。两位调查员带着霍尔从侧面的门出去,面前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走道,给人一种要走很久的感觉。没过一会儿,霍尔就产生了一丝熟悉感,他仿佛来过这里。这里有着不属于机场的严肃,没有一块广告板,甚至没有诸如垃圾桶一类的公共设施,就只是一条单纯的走道。头顶的日光灯与那个房间里的没有什么不同,难道是因为这个才会觉得熟悉吗?“哟!准备换班了?”“哈哈哈,快了快了。”霍尔突然听见代步车的声音,他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工作人员,他们正在热情地寒暄。接着没走多久,他们就带着霍尔拐进了一部电梯,这里面很宽敞,三个人都可以站得很开。触控板上有五层的选项,他们按向了地下车库。电梯门一打开,霍尔就被推进一辆早已等候在这的车里。几乎还没坐稳就立即发动了,霍尔看了看车载屏的时间,此刻是21点50分,他离开了这个机场。
2022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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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里,达芬奇竟涉嫌夹带私货?

点击蓝字关注我们男友疑似出轨?校园饭卡追击战~达芬奇竟在名作中夹带私货!分享生活中那些【推理高光时刻】获取雷米亲笔签名书《执念》1《秘》他是人前的模范男友,不管我遇事多晚给他打电话叫他,他都会立马穿衣下地,二话不说打车来找我,家境不好的他,几乎给了我他能给我的全部。女人往往就是这样大意。他表现得如此完美,我逐渐放松了那根弦,稀里糊涂地把信任全部交了出去,也默认了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我外婆去世时,我去了外地,待了有几个月时间。他对我也是一如即往的关心,回来以后,有一天,我躺在他杂乱的床上,不知道怎么就翻到了一个盒子,那上面标注的是壮阳功效的药,我当时就懵住了,因为我们是没有那方面关系的,他不行。药已开封,我确定他没有跟我使用过,他也从来不承认自己有障碍。我不动声色将药放回原处,起身查看房间,发现床脚多了几盒新鞋,衣柜里还添置了几件新衬衫,他不喜欢买衣服,几乎不会买新品,短短几个月,就买了这么多?怀疑就像一处泉眼,只要一开启,就源源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点击查看全文>>-------嘟嘟2《布偶消失后……》我的比较寻常吧,邻居家的布偶跑了,我根据跑的时间,天气,小区附近公猫活动范围,判定布偶藏匿范围,定点定时撒猫粮,下捕猫笼,最后帮邻居在隔壁楼下的树林子里把猫抓到了。-------CV:曹四爺3《饭卡追击战》一个女生被偷了饭卡,卡里有很多钱,她推测偷卡的人为了防止失主挂失,一定会尽快把钱花出去,而学校可以刷卡的地方只有食堂和超市。食堂无法在短时间内把钱花出去,所以偷卡的人一定会去超市。正好超市有监控,所以她在超市以已经取得保卫科同意为由,要求超市调监控。但是没看到那个人的脸,只拍到了鞋子,一双很有特色的鞋子,于是依据这双鞋子找到了这个偷卡人的照片。根据照片推测这个人是食堂工作人员,于是去食堂骗某个阿姨说,这个人帮自己找到了书包,想感谢他,成功得到那个人的名字。最后,联系保卫处的人抓到了偷卡贼。-------3w.com4《谁是小偷》京城的夏季,蝉鸣声声,徒增聒噪。我从学校办公室的窗口向外望去,外面十几岁的孩子们正在打篮球,热火朝天,只有一个孩子坐在石台上,闷声不语,似乎有心事。我在京城这所顶尖私立学校供职已有半年多,为了鼓励学生课堂踊跃参与,学校设置了一些奖券卡,所谓奖券卡,就是印有学校logo的小卡片,累积一定数量就可以兑换不同级别的礼物,有乐高拼图,也有文具和书籍。上课铃声响起,我回到班级里,孩子们已经坐好,我无意中一瞥,肉眼可见文件袋里的奖券卡少了许多,我立即询问是谁拿走了奖券卡。当然不会有人承认。我环顾四周,孩子们多数表情木讷,也有人低头不看我,这其中就有那个似乎有心事的孩子。这时,有一孩子突然大声说,“就是他拿的!我看见了!”那个男孩用手一指他,他此时把头埋得更低了。点击查看全文>>-------嘟嘟5《滑板丢失的真相只有一个》事情是这样,我家住在某教师公寓,昨天下午五点放学后,儿子小宇和伙伴轩轩二人带着滑板车,去公寓某栋楼附近的石桌旁和小伙伴们玩耍。他们先玩了会儿滑板,又玩捉迷藏,玩捉迷藏时,就顺手把滑板车放石桌旁了。等晚上七点回到石桌旁时,发现滑板不见了。在石桌旁找了一阵也没有。于是回家求助于我。我通过和其他小伙伴核实,进一步确认,当时儿子和轩轩,确实把滑板放在石桌旁了。我于是来到现场进行勘查,发现石桌旁确实没有滑板。然后进行了推理,首先,因为滑板不是新的,是比较旧的,而且是儿童款的,因此首先可以排除大人偷窃滑板车的情况。第二,某栋石桌旁附近的小伙伴们基本都是儿子小宇的好朋友,因此,也大概可以排除小伙伴偷的情况。因此。我大胆推测可能是附近的路过的孩子看见石桌旁有滑板车,怕滑板车丢了。而藏到附近。而附近可以藏滑板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对面的花丛。因此,我在花丛中一找,果然发现了滑板。-------望帝春心6《达芬奇与鳗鱼》没有高光时刻,那就讲个反面的华生附体时刻吧我曾经写过一篇考据逾越节晚餐食物的小论文作业,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画的就是耶稣死前最后的一次逾越节晚餐,通常在这个节日晚餐上,基督徒会食用烤羊羔肉,无酵饼,煮鸡蛋,苦菜,青菜,果酱,葡萄酒……所以……等等……《最后的晚餐》里,耶稣面前的桌子上怎么摆着一盘灰黑色的玩意?!为了搞清楚这是啥,我查遍了所有可能出现在逾越节晚餐中的食物,不论在什么文化背景下,甚至包括印度怎么过逾越节都查了个干净……结果就是没有哪个逾越节食物张那个样子……倒是因此我搞定了这篇小论文作业,于是我也只能把《最后的晚餐》从论文里剔除了……然后最近我看了一个大佬关于《最后的晚餐》的解析,说那碟东西是……鳗鱼……鳗鱼……考据理由是,有记载达芬奇非常喜欢吃鳗鱼,所以在作品中夹杂私货是有可能的……-------打字卿不是打字机快来参与投票呀~第二期征集令生活中那些【推理高光时刻】第二期有奖征集启动啦!投稿方式:私信谜想【小璟】投稿时间:即日起-6月10日公开票选时间:6月10日-6月16日开奖时间:6月17日奖品福利:知名作家雷米亲笔签名书《执念》*1往期精彩
2022年6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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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特辑|如何让一个甜粽党心甘情愿地吃下咸粽?

《人间甜咸》作者:易诺—MX063号作品—全文字数:3,1102022年度「谜想计划」日常征稿-故事类你不可能让一个对你无意的人突然间爱上你,正如你不可能让一个讨厌香菜味道的人一夜间爱上吃香菜
2022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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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起“巧合”命案发生,是谁杀死了那些倒霉蛋?

《巧合》作者:于路无人—MX062号作品—全文字数:16,035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咚咚咚咚……邹立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躺在沙发上的他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感觉声音越来越大,猛然醒觉响的是自家的门,于是呼地坐了起来。甩了甩头、拍了拍脸后,清醒过来的他大步走到了门前,从猫眼往外一看,原来是下属李进明。他赶紧打开门,还没说话,李进明就急急地说道:“队长!你终于醒了!我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只能跑来你家拍门,这都拍了半天了!”“出什么事了?”邹立心知没出大事,李进明不会这么急来叫他。“普陀路发生了一起事故,一人死亡,秀峰分局那边定为意外,但是秦局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去咱队里找你的时候,发现你没去上班,电话也打不通,就叫我赶紧过来看看,如果你没事,就带你回队里。”“好,你等一下,我去拿上手机就走!”邹立说完,迅速转回屋内,也顾不上清理几乎堆满了烟蒂的烟灰缸,拿起放在沙发前桌子上的手机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想打电话给秦局,却发现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小李,你给秦局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好的队长,”李进明答道,并笑着说:“我说怎么打不通你电话呢。”在李进明向秦局表示已经接到邹立后,两人就坐上了李进明开来的警车,很快赶到了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秦局正站在大厅的白板前,看到邹立到了,半揶揄半关切地说道:“邹立啊,怎么,昨晚又通宵了?”邹立笑嘻嘻地回答:“秦局,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研究一些案情,在沙发上躺了一会,没想到睡着了。”“你啊!我还不了解你?又想着你爸的案子吧?他都已经牺牲三十年了,你还是不愿意放弃,每天都熬那么晚,这要不是夏天,天气又闷又热,你非感冒不可!”“呵呵,秦局,您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明白,是吧?”“是你个大鬼头!我可告诉你啊,你才三十五岁,别把自己整垮了!真垮了,我可没法向你爸交待!”“是!”邹立立马敬了个严肃的礼,把秦局无语得摇了摇头。“秦局,其实,我知道,您也一直想着我爸的案子,要不然,您怎么会一出口就能说出三十年呢?”“屁话!你爸是我的老战友,还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忘记!说起来,如果他还活着,我这个市局局长的位置就应该是他来坐!”秦局瞪了邹立一眼,然后唏嘘了一会,接着说道:“另外,你都三十五岁了,还没想着娶妻生子,让你爸泉下有知,不留遗憾吗?”“秦局,您看您,一会说我才三十五岁,一会说我都三十五岁了,那我到底要不要三十五岁啊?”邹立一脸委屈,说出的话差点让包括李进明在内的其他警员笑喷。秦局闻言,一脸无奈,紧接着板着脸训道:“好了!不要贫嘴了!我这次过来,就是因为这个案子和你爸的案子,还有你爸生前最后负责的两个案子一样,都是巧合、意外,这也是它们唯一共通的地方,至于是不是人为设计、甚至是不是同一个嫌疑人,就看你的了!”“是!保证完成任务!”“嗯,我有两点,不,三点要求!第一,一周内确定是否人为!第二,一周后如果没确定,那就该干嘛就干嘛去,不许再想着这个案子,包括你爸的案子!第三,你们所有人,该休息时就得休息,尤其是你!”“是!”秦局走后,李进明走了过来,小声问道:“队长,那个……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一周后还没确定,我们真的不管这个案子?”邹立瞥了瞥李进明,然后微笑着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点,待他凑过来后,曲起手指猛地敲了敲他的额头,说道:“你猜?”李进明揉着额头,一脸猝不及防的表情,又把其他警员都给逗乐了。“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小李,跟我去办公室给我讲一下案情”,邹立等警员们笑了一会后,及时制止道。“案件发生在普陀路110号商昊大厦路段”,邹立的办公桌前,李进明一边翻相关资料一边汇报。“商昊大厦?就是那个在转弯处的烂尾楼?”邹立问道。“是的。据相关监控、案发现场目击者描述和分局在事后的调查,可以确定案发时间为15天前,也就是3月10日上午9点15分,当时已烂尾多年、脚手架尚未拆除的商昊大厦,第十层的脚手架的一截横撑断裂,并掉到了下方马路上一辆正在行驶的小轿车前,幸好司机李力源,也是车主,及时往右打方向盘并刹车,未被砸到。“轿车右边,死者方大伟骑着一辆电单车正与车头并行,电单车右侧正好有个污水井,因当时市政部门正在对马路上的污水井进行检查清理,因此井盖是打开的,所以电单车几乎是与汽车紧贴着走,因轿车往右打而被撞倒了,方大伟也不幸地掉入井内的污水中溺亡……”“污水井旁边没防护栏吗?”“有,但只是简单地拉线而已。据市政部门相关人员所述,因为要连着打开好几个井盖,并且每个井旁边都有一个人守着,所以他们平时都只是在井盖周围放几个警示锥,拉了隔离线围起来,并没有放隔离墙,只有当天做不完,才会放置隔离墙。”“那既然有人守,只要当场救上来,就不会溺亡才对啊,难道是没施救或者施救不及时?”“从资料上看,施救其实很及时。当时在案发污水井后面已经打开了几个井盖,清理人员已经穿着唯一的特制服装和工具下井清理了,所以从发现到通知,到清理人员出井,到赶往案发污水井下井救人,总共花了5分钟以上。“而根据调查和法医的鉴定,死者患有肺部疾病,在溺亡前,死者就已经呛到了,使得死者在4分钟以内就已经死亡了。”“嗯……轿车司机和死者是否认识或者有什么交集?”邹立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问道。“两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交集。李力源是生意人,经营一家烟酒店,家住安源区,每天那个时候都会开车经过案发地点去上班;方大伟就住在附近,”李进明回答,见邹立正在思考,便暂停了汇报。邹立吸了一口烟,思考了一会,然后示意李进明继续。“分局鉴定科也对掉下来的横撑进行了鉴定。鉴定结果为:横撑掉落的原因为两端锈蚀严重,无法支撑自身重量而断裂掉落。”“两端锈蚀?是同时断裂吗?”“不是。其中一端早已断裂很久,大概一个月以上,另一端的断口则很新,检测结果证明确实是当时断裂的。”“这些脚手架都是同一批次的吗?”“是的,包括断裂的那根横撑在内,都是同一个供应商提供的同一批次脚手架。”“同一供应商,同一批次,偏偏只有那一根横撑断裂,果然有蹊跷啊……”邹立又深吸了一口烟,思考了一会,“这栋楼烂尾以后,相关单位没有派人管理吗?”“分局分别向商昊大厦建设方、施工方进行了调查,双方都表示有定期检查,但无法保证照顾到每一根。因此,分局也找不出证据证实是人为,只能根据鉴定科的鉴定结果,定性为因长久风吹日晒、缺乏管理,导致横撑锈蚀断裂,进而间接导致方大伟意外溺亡。”“嗯?分局没有查看周边监控录像?没有调查周边住户或商户?没有检查工地近期是否有人员出入的痕迹?”“这些分局都反复排查过好几次了,包括了监控录像视频,但能有这些视频的不多,除了我们天网系统的监控录像能查看近三个月的视频之外,其他的住户、商户最多只保存了一个月的视频,有的甚至只是把监控当摆设和对不法分子的震慑,其实并没有录像。“关于工地的人员出入情况,工地缺乏管理,导致不少地方都能进入,甚至有几个墙角还被人挖了可以钻入的洞。从这些入口到十层脚手架,都没有发现近期有人走动的痕迹。分局分析,假设真有凶手,那也是一名很有反侦察经验的人,把自己的痕迹完美地掩盖或者清除了。“分局为此特意发布通告,寻找近三个月进出工地的人员的目击者或知情者,虽然得到了不少信息,但是经过核对,这些信息里所说的人员都只是定期到工地检查的管理人员而已。”“嗯……分局刑侦大队长是王泽刚吧?他的办案能力,我还是很认同的,相信资料上也不存在虚假瞒报的情况,他们肯定也是花了很多人力物力去排查一切可能性。”“是的,上周我办案的时候,正好有事找王队他们帮忙,看到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当时王队也和我交流过这个案子,说他们都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来用。”“呵呵,我还真得请老王掰成两半才行了,走,找老王去,让他带我们去现场!”邹立说完,把烟掐灭,站了起来。两人很快赶到了秀峰分局,并由王泽刚联系工地相关管理人员,带他们到了工地。邹立没有检查工地周边,也没有检查一路上的痕迹,而是直接上了十楼,也就是脚手架横撑断裂处。因为王泽刚之前来办案时,已经确定旁边的横撑没断裂的风险,并且让管理方放上了木板,所以邹立可以很方便地蹲在木板上观察断裂点。王泽刚也蹲在一旁,并指着断裂点向邹立说道:“邹队,您看,这两个断裂点周边都有不同形状的锈斑,并且朝外的部分锈蚀较多,朝内的相对较少,掉落的那节也是一部分锈蚀较多,我们专门拿过来比对了断口,证实了掉落那一节锈蚀较多的部分也是朝外的。所以我分析,要么是凶手用了某种液体喷洒,并且特意喷洒在朝外的部分,造成由于风吹日晒而锈蚀的假象,要么就是真的由于风吹日晒而锈蚀。”邹立“嗯”了一声,问道:“脚手架提供商有说这些脚手架用多久了吗?”“有说,只是他也不知道用多久了,他的脚手架很多,提供给了好几个工地,很多都混搭着给,所以他也分不清。不过工地证实了这一段脚手架都是同一天送达的。”“我想,既然你们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去排查,那么,你肯定也是觉得这是人为的吧?”邹立站起身,擦了擦头上流下的汗,然后带着王泽刚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问道。“是的,虽然这几个月天气炎热,还经常下雨,时不时又有潮湿天,足以让这些脚手架加速锈蚀,但是我不相信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偏偏还就只是断了一根横撑而已。不过,因为我们警察办案,都要讲求证据的,所以我才花了这么长时间和人力物力去排查。”“你的办案经过和分析报告我都看了,没有什么问题,换作是我,也只能重复你的办案过程。不过,既然说到了‘凑巧’,那就是一个概率问题,这个,我们就得去问一个人了。”“问一个人?你是说……理工大数学系的研究生导师张振雄教授,帮支队破过几个案子的那位?”王泽刚问道。“呵呵,对,就是他!”邹立笑着回答。“我记得秦局说过,张教授在三十年前还只是刚大学本科毕业的小年轻呢,就跟随他的导师常教授来协助咱局破案了。那时候我们都还乳臭未干,人家就已经是数学系的高材生了!”王泽刚感慨道。“是啊!确实没想到,以前是我爸和他导师熟,现在是我和他熟,”邹立也感慨了一句,然后朝还在观察现场的李进明喊道:“小李!”“到!”李进明急忙跑过来。“跟我去理工大!”邹立对李进明说完,又转向王泽刚,带着点歉意道:“老王,我知道你很忙,就不带你去了,而且,太多人去不太好。”“明白,我确实有很多事忙不过来,你们去吧,有什么事需要我的,随时联系。”“好嘞!”两人都是办事直接、讲究效率的,也不多废话,便各自带人分头而去。邹立和李进明很快来到了市理工大,找到张振雄时,他正在阶梯教室上课,座无虚席,二人便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去,站着听完了大半节课。由于二人穿着便装,所以看到他们的学生以为是来旁听的研究生,也就没有在意,倒是张振雄认出了邹立,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便接着上课了。“从概率角度来说,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而发生的概率,是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算出来的,我们获得的信息越多,可供计算的信息也就越多,计算出的概率也就越准确。但是,我们需要明白的是,再准确的概率,也只是概率,是可能,而不是肯定,也就是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概率。”场上有学生提出质疑,张振雄便举例道:“比如说,我往前走一步,脚落下时踩的是地板,还是香蕉皮?从现在来看,我的脚落下时踩的很可能是地板,因为根本就没有香蕉皮,但没人敢保证,下一秒,是否会有飞来的香蕉皮正好落在我脚下。”学生们大笑,张振雄微笑着等他们安静下来后,继续说道:“大家觉得这不可能发生是吧?那我告诉你们,这是有概率发生的!”“正如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一样,对于下一秒的未来,我们都是不确定的,至于为什么不确定,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可以了解一下‘薛定谔的猫’。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香蕉皮是从哪来的呢?可能从教室外面被人有意或无意中丢进来,也可能是在座的某一位同学偷偷的吃香蕉,被同桌发现了,争抢中把香蕉皮飞到了我脚下……”课后,邹立二人与张振雄见了面,互相打了招呼并表明了来意后,便与张振雄来到了一个安静无人的凉亭内。“张教授,这是相关资料,保密条例我就不重复了,呵呵,”邹立把案发现场的照片、勘查结果和检验结果递给了张振雄。张振雄“嗯”了一声,接过资料,仔细看完后,思考了一会,说道:“刚才你们也听我讲了大半节课,从概率上来说,这种巧合是有可能的,但是概率非常低,要各种因素恰好凑到一起,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其中任何一个因素稍微有一点变动,结果就会变得完全不同。“假定是人为,那么,如果要轿车开过去时,电单车正好贴边走,污水井也正好是处于打开状态,就需要凶手一直守在脚手架的地方往下观看,直到发现这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时,再把脚手架弄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个概率很低的情况,要知道每多一个不确定因素,那么碰到一起的概率就会更低一点。“而且,看你们的勘察结果,横撑是自然锈蚀断裂的,也就是说并非人为弄断,那么,如果死亡的巧合是人为制造的,凶手必然是等横撑自然断裂以后,把它吊在脚手架上,或者以某种方式放在脚手架上或横板上,等这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时再把脚手架推下去,还得控制好速度和力度,速度快了或者力度大了,可能会提前掉下去,速度慢了或者力度小了,可能目标走了才掉下去,甚至都不能掉出工地!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完全要凭运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既然是制造出来的巧合,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成脚手架掉下去把人压到或砸到的情况呢?这样比让三个‘正好’碰到一起更容易!”“等等,”邹立听到这,打断了张振雄的话,“张教授,我有点听糊涂了,听您第一段话的意思,这些巧合是有可能发生的,概率非常低,也就是大概率是人为的,是吧?”看到张振雄点头,并“嗯”了一声后,邹立继续问道:“但是听您后面的话,似乎是说,人为的可能性也非常低,是吧?”“对!”张振雄这次没有点头,直接说道:“你没理解错,当然,我也没说错。‘巧合’和‘人为’的概率都很低,但我个人更倾向于‘巧合’。因为‘人为’要达到最终结果,所需要控制的因素太多了,而这些因素,除了控制推脚手架的力度和角度以外,其他都不可控,每多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其概率就会低很多。”“嗯……”邹立听完,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开始思考,“巧合……”张振雄和李进明都知道邹立的这个习惯,也没打扰他,在旁边耐心地等着,直到邹立把烟掐灭,两人才正襟危坐,等邹立开口。邹立对张振雄说道:“张教授,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要提高‘人为’的概率,让不可控变成可控,让不可能变成可能,有没有可能做到呢?”张振雄听了,眼睛微眯了一下,思考了一会,说道:“既然是‘不可控’,就不存在可控,我们总不能控制轿车车主正好在那个时候开车到那个位置,并且正好往右急刹;总不能控制市政部门正好在那个时候清理污水井,并且井盖要打开,而且周边只用隔离线隔离;总不能控制死者正好在那个时候挨着轿车车头吧?这些情况要控制起来,除非是演戏,所有人都按照导演安排,按剧本走咯?”“嗯……”尽管张振雄分析得很有道理,就连李进明也点头认同,邹立自己也很认可张振雄的结论,但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确实没什么可问的了,于是他便感谢了一番,带着李进明回去了。晚上,家里,客厅。邹立嘴里叼着根已经吸了两口的烟,双手枕着头,靠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回顾着今天的办案经过。想到“巧合”与“人为”时,他总认为哪里不对。如果“巧合”是真的,那父亲生前办的那几个案子,和他当警察这么多年来,一直调查父亲死亡背后的真相,岂不是毫无意义?就说父亲的案子,当时父亲是因为在雨夜获得了凶手的线索,独自一人驱车前去调查,结果没注意到转弯处马路上的汽油,车子经过时,因为打滑而失控掉落悬崖……谁都不相信这是意外,但除了路上的油渍,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父亲“意外”死亡的案子,加上父亲生前调查的那两个案子,就是三个“巧合”致死的案子,并且这几个案子间隔时间还不长。同一座城市,前后间隔不长的时间里,哪可能有这么多“巧合”致死的案例?别的城市一年都难得有一次这类“巧合”致死的案例,就我们市这么倒霉?事出反常必为妖!“巧合”多了,就是必然!这几个案件,即便不是人为,那也必定是有某种因素,使这些“巧合”接连出现!只是,到底是什么因素呢?还是,确实是人为?父亲啊父亲,如果是你,会如何破解谜团呢?想到这,他在烟灰缸仅余的空位上把烟掐灭,然后起身走进父亲生前在家办公的书房,一件一件地查看父亲的遗物——尽管他已经查看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能让他回忆起童年时与父亲的美好过往。正当他打开空无一物的主抽屉后,准备关上时,房间的灯突然闪黑了一下,紧接着又亮了起来!他以为是小区电压不稳导致的,就没在意,正想把抽屉关上,却发现抽屉里多了一本日记本!他猛然一惊!立刻转过身,全身紧绷,摆出防守的架势!在发现周围没人后,他马上跑去母亲的房间,发现母亲正睡得香,而房间各处,包括床底下都没人。他去检查其他地方,也没发现外人的痕迹。大门关得死死的,内部的几个安全锁也都是关上的。窗户都是关好的,而且窗外有防盗栏,不可能有人进得来。这就奇怪了!他如是想道,然后重新走进父亲的书房,拿起抽屉里的日记本翻看。日记本很新,只有前两页写着字,内容分别是:2026年3月18日
2022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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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推理吧》《萌探探探案》开播!奇幻犯罪剧《邪恶与疯狂》登陆爱奇艺……

小资源有话说:谜想计划全新栏目「悬疑快讯」即日起正式上线!为所有同好者收罗最值得关注的悬疑资讯!剧集《杠杆》大结局5月24日,热播的经侦剧《杠杆》迎来大结局:胥枫萧剑多年苦苦追查的真相终于到了幕后黑手落网的终局时刻,就在警方收网的关键阶段,龙哥的“触底反击”让结局的走向变得未知。《邪恶与疯狂》登陆爱奇艺由李栋旭等主演的犯罪奇幻电视剧《邪恶与疯狂》登陆爱奇艺平台。该剧讲述了一个虽然内心充满正义,但过着老套刑警生活的主人公,某天体内性格不同的另一个人格“K”苏醒过来,铲除腐败警察,体现社会正义的故事。《安娜的爱人》开播5月28日,都市爱情悬疑剧《安娜的爱人》在网络视频播出。该剧讲述了在某杂志社工作的平常女孩鹿安娜,眼看就要达到她完美人生的顶点,成为最美丽的新娘,却突然在婚礼前接到了一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电话。《教祖之女》将播据日本媒体报道,茅岛水树主演学园悬疑日剧《教祖之女》将于6月2日在MBS日剧特区栏目播出,宣布邀请藤原大祐与丰岛花饰演双胞胎。该剧讲述神秘美丽的高中女生桐谷沙罗因为突然转校被卷入同学、师生以及家人猜疑和困惑的混乱漩涡的故事。电影《怪谈》上线5月24日,悬疑惊悚电影《怪谈》在优酷、爱奇艺双平台首播上线。它讲述了民国时期奇闻怪谈盛行,一场由变异凶兽引发的连环命案,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是一场在层层反转之下关乎人性善恶的试炼。《刿心剑》全国上映武侠悬疑电影《刿心剑》于5月28日全国上映,该片以洪武年间大案为背景,讲述锦衣卫丁武和蒋瑍奉旨查探一起重大贪腐案。一个家有怀孕的老婆,苦于生计;一个爱上了青楼女子,需钱赎身。随着案件的进展俩人反目成仇……小说《猩红降临》上线继大热作品《从红月开始》之后,知名网络作家“黑山老鬼”的第二部科幻悬疑题材小说《猩红降临》于5月22日上线,他用轻松笔调带领读者走进一个全新的科幻悬疑世界,和拥有“超凡能力”的主角们一起探求真相。《千里江山图》上线近日,著名作家孙甘露的最新长篇小说《千里江山图》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1933年,腊月十五,乌云笼罩着上海,一场秘密会议突然被冲,一半与会者被抓。陈千里临危受命,重整队伍,继续执行绝密计划。众目睽睽之下,一场事先张扬的转移险战就此展开……”综艺《萌探探探案》第二季上线推理真人秀《萌探探探案》第二季于5月27日在爱奇艺播出。每期根据一部经典IP,进行实景还原、改编、“穿越”,爆笑演绎原剧片段;“萌探家族”通过剧情疑点及趣味游戏,获取案件线索,欢乐寻找真相。第二季更加入了影视化案情呈现,不止一场游戏,更似一场电影。七位常驻嘉宾分别是:宋丹丹、沙溢、Angelababy、张一山、华晨宇、刘耀文、杨迪。《开始推理吧》上线沉浸式剧情推理综艺《开始推理吧》于5月27日在腾讯视频播出。故事背景设置在面朝大海、造型奇特的11号公寓里。白三碗(白宇饰)、刘下来(刘宇宁饰)、宋漂亮(宋祖儿饰)、周可可(周深饰)、柯务酷(周柯宇饰)、果包佑(郭麒麟饰)六位新住户入住推市11号公寓。腾中介(沈腾饰)和管理员小何(何运晨饰)作为专业物业团队代表,迎接身份不同新住户们的到来。每个角色在11号公寓中都有属于他的故事线,或许是和某人有情感纠葛、和老住户有着匪浅的关系,亦或是带着某个目的入住公寓,彼此之间环环相扣。住户们在推理一个个悬疑案件的过程中,共同揭开11号公寓的终极真相。END往期精彩一键分享,邀请更多同好者关注「悬疑快讯」
2022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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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部手机后,失主竟对我言听计从,甚至……

《神秘来电》作者:脏居—MX061号作品—全文字数:18,537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如果你在路上捡到一部手机会怎么办?是等待失主打电话回来,还是将电话卡取出来,悄悄把这手机占为己有?
2022年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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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10道题,全国只有不到0.01%的人能全部答对!

高考倒计时07天下面通知一则快讯:值此高考来临之际2022年不普通高等学校悬疑推理科提前批招生开始!本次招生面向全国各年龄段人群只招收智商超群、情商在线、逻辑推理能力极强的少数群体!参与本次招生的学校包括但不限于谜想大学、夏洛克推理学院等考试内容如下:据说本套试卷10道题全国只有不到0.01%的人能全部答对!想看看你最终会被哪所大学录取吗直接点击下图参与考试吧!❗温馨提示:别忘了把此招生信息分享给你的朋友(考考他的智力水平)给他一个入学机会!注:本活动仅限娱乐,最终解释权归“谜想计划资源组”所有!
2022年5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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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到一本死人日记后,我成为炙手可热的畅销作家

《双城记》作者:静宝—MX060号作品—全文字数:6,882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超短篇组一个丝毫没有写作天赋的人能在文坛上有所建树吗?不,根本不可能。这并不是对伏案写作的诸位泼迎头冷水,相反,有人站出来用成功反驳更好,这样我能在黄泉路上走得决然些。我的脸现在离地面只有一公分,眼前一队蚂蚁正搬着饼干碎屑向远处爬去——只有辛勤劳作的家伙才能得到回报。至于我,只能得到死亡。“嘭!”那家伙一定是我的克星。我楼上的独居老人死了。那是个可怜的老头,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是城市的弃子、生活的俘虏。时光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腿脚,以至于当我搬进这栋廉租楼时,他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条蠕虫——每天拄着手杖,艰难地在楼道里挪动,不厌其烦地敲开一扇扇门,期望门后的住户能施舍他一个闲聊的机会。我没见过谁搭理他,直到他变成盒子。楼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声,那是房东在清理老家伙的私人物品,很快房子会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然后以一个低价租给后来者。有些人死了会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有些人死了则什么也不会剩下。楼上的响声愈来愈大,我被声音堵到几乎窒息。我是个蹩脚的写手,专职写作却一事无成。六年时间里,和家里断了联系,女友嫌弃我毫无上进心提出分手,我一个人住在四百元一月的廉租楼里不见天日,深夜时常被故事情节惊醒——我得迅速记下它们,不然一转眼就会彻底忘掉。其实很多东西大概是不能强求的,例如写作。我付出了所有精力和所有激情,只换来一堆狗屁不通的行文,它们感动不了编辑也感动不了读者,只能感动某一刻伏案写作的自己。可笑的是,等到一觉醒来,就连自己再次审阅也不免一阵反胃。有个编辑曾这么劝告我:“赵先生,我觉得您不妨尝试一下其他形式的文字工作。不怕直说,如果编辑部只有一发子弹用来枪毙稿件,您的大作也得独享殊荣。”后面一句是我编的,我非常喜欢黑色幽默,特别是难过时。老头的嗝儿屁让我升起兔死狐悲之感,我也是弃子、失败者,如此推演几十年,大概率会以同样方式离开世界,激不起一朵水花。我需要去阳台透透气。掀开门帘,我有些愕然,原本空荡荡的阳台如今四散着杂物,全是我从未见过的玩意儿。不过很快我就从愕然变为了然——这些东西带着浓郁的年代感,表面布满灰尘,很明显是房东清理屋子时从楼上小阳台掉下来的。我在心中反复问候了几遍房东的祖先,随即收拾起满地的废弃物。此时,一个厚重的本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厚厚的本子通体泛黄,整张封皮像晾晒了数月的橘子皮,内里纸张毛糙而脆弱,如同希伯来羊皮卷。它是一本日记,那个老头存在过的唯一证据,生前没有一个人愿意了解他的过往,死后亦然。除了我。对于灵感枯竭的写手来说,一本日记可以称得上是雪中送炭。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即使再平庸的人,人生中也有过戏剧般的经历。如果足够仔细,你就能找到合适的创作素材。我干脆地找了块光线充足的空地坐下。我有预感,日记里的东西一定能帮我渡过困境。也许我不该打开这本日记。这是我从未读过的日记形式,整本日记没有一个日期标注,但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严谨的时间线。它讲述了一个中年男人在港口的独特经历,包括参与搬运工的派系斗争、替海上走私商搭线跑货,和蛇头合作偷渡人口,当然还有不可缺少的,与渔船姑娘的爱情。我原本只是打算用日记内容补充些创作素材,可是直到准备动笔时,我才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它在操控我。如果说从前只是创作思维贫瘠,那么我现在已经彻底丧失了思维。只要坐在键盘前,我的大脑就会变得一片空白,随后,港口的故事就在这片空白上演绎起来。这本日记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它急切地想要通过我将故事公诸于世,它不想呆在杂物堆里。我只能服从于它,因为我什么也写不出。这本日记的笔法是那么老辣,以至于以我的水平根本无法将它改编成小说,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原本就该长在那里,无法改动。增删不能,我终于理解了文学界这个最高的评价是什么意思。我只好机械地将本子里每一个字誊抄到电脑里,转化成文件发给编辑。我在抄袭,但我一点不觉得羞愧——是这本日记做出的选择,我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傀儡罢了。好在也不算完全照抄,我至少给小说起了个合适的名字《空港》。在引言中我这样写道——再繁荣的港口,最终也将空无人烟。《空港》不久后出现在大街小巷的每一间书店里,传播速度快过春季流感,就连电视上的综艺节目也在讨论一个问题:《空港》为什么如此火爆?我坐在家里数钱数到手软,嘲笑他们的无知。那些专家学者只会一遍遍挖掘书里的遣词造句情节构思,可是他们从没有想过,它不是一本死书,它有思想,它会蛊惑人心。投稿很多年,我见识过各种圈子里的利益倾轧,可所有人面对这本书都默契地选择合作。它不仅能操控我,还能操控所有人,它要将自己传遍全世界!我又数了一遍钱,决定继续为虎作伥,《空港》爆火的刹那我就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天赋所在,不是什么狗屁文学创作,而是炒作。我写了六年小说没有任何像样的成果,但仅仅六个小时我就琢磨出了一整套完善的推广流程——广告、媒体软文、明星背书、线下活动……我的思路此刻比黄河更为通畅,没什么能阻止《空港》大卖。“赵先生,有个记者在门外想见您。”美丽的秘书欠身对我耳语,耳边热气冲刷带来的酥麻感使我心猿意马。《空港》彻底占领市场后我很少接受记者采访,因为毫无必要。但今天秘书小姐扰得我心不在焉,鬼使神差地,我决定放他进来聊聊。“见到您十分荣幸。”这名记者进来后姿态放得很低。他约莫与我同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面容木讷,递上来的名片显示他是一名二流报刊的在编记者,但看起来却并无小报记者的狡黠。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你在报社工作期间有什么成绩?”我呷了一口黑咖啡随口问。“没什么成绩,赵先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记者挠了挠头,“不怕您笑话,总编一直骂我没有灵敏的嗅觉,大新闻从来轮不上我。”“这很明显,”我强忍住笑意,“如果你是一个有着灵敏嗅觉的记者,你不可能现在才出现在我的家门口。那些京报、邮报的家伙们,两个月前就来过了。”将二郎腿放下,我决定给这个可怜虫一些忠告。“如果你真想做出点不一样的东西,你得换个新奇的角度采访我。因为诸如个人经历、心路历程、成功秘诀此类的内容,两个月前已经全被报导完毕了。”“赵先生,第一个问题,您小时候就展露出了写作天赋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提问,“这个问题被问烂了,你看看别家的新闻就能找到答案。”他的脸涨成了酱色。“是的赵先生,我以前住在廉租楼里,和您离得并不远。”“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既然是邻居,我就受累再回答一遍,天赋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所以当然会在小时候就展露出来。我初高中时期的老师也接受过采访,他们都表示很喜欢我的作文。”“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只是看到您成名了才这么说呢?”那个记者突然提出的问题让我一愣。“你想表达什么?”“我想说,他们根本就是胡扯。”他仍旧一脸木讷,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我脊背升寒,“初高中的作文可真难找啊,好在我弄到了不少原件。”他从包里抽出一沓复印件摔在我桌上,“大作家,有兴趣看看你的青春回忆吗?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可能会吐出来。”我捏紧了拳头,“你恐怕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当然是揭穿你。”他脸上开始出现笑容,笑得像一只厉鬼,“你从来都是个蹩脚的玩意儿,小时候是,长大了是,直到现在还是。”“抄书抄得很累吧赵先生。”说实在的,我感到些紧张。《空港》发行以来,有赞誉我的人,有批评我的人,甚至有诋毁我的人,可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一脸人畜无害地走到近前,然后告诉你:“你是个西贝货。”不过我并不是很害怕。《空港》已经发售几个月,我早就做好了调查。日记的主人无妻无子,长期租住廉租房,社会经历一片空白,没人会把他和《空港》联系起来,至于日记原本,我把它藏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我定了定心神,脸上挂起愤怒的神情,“我很遗憾你会这样评价我,但《空港》就是我的作品,这是一个讲求证据的社会。”我指了指头顶上的监控,“它已经录下了你的言行,如果我觉得有必要,会向法院提请诉讼。现在你可以离开了,不然我会采取强制措施。”那个记者仍旧瘆人地摆着笑脸,“我会拿出证据的,赵先生,可是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一阵门铃声响起。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家门,门外的安保人员递来一个盒子说道:“赵先生,一个记者委托我们将盒子转交给您,盒子已经经过了安检,可以放心打开。”睡意霎那散去。那个该死的记者每天都会寄来一个包裹,形形色色的照片档案折磨得我夜不能寐,那些玩意儿没什么杀伤力,却也无法无视。它们就像一只只猴子,无时无刻不在用手里的果子攻击我的脑门。反锁起房门,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找出开信刀划开包装。盒子里躺着一堆照片,每一张都拍着一页文字,那粗糙的纸质,熟悉的笔迹——分明是那本早已经被我烧掉的日记!这怎么可能?没有人有机会拍照记录,除非在我得到日记之前他就拍好了照片。我想起他曾和我住在同一栋楼,这个猜想理论上有存在的可能。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电话适时响起,我听到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赵先生,这是一个讲求证据的社会,不是吗?”一阵电流在我脑叶间划过,我决定硬扛。“没错,讲求证据,所以你寄来这堆垃圾干什么?它们倒是很有趣,但也只能算得上有趣。”“您的心理素质让我佩服,赵先生,但您有必要细心点,照片里还有一卷录影带呢。”电话那头的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完后如果您打算认输,我们就约个地方见面。记住,只能一个人哦。”我伸手向箱子里摸去,底部果然埋着一卷录像带,我将它放进投影器打开,那个记者顿时出现在了屏幕上。对面坐着一个老人,那张脸我永远无法忘记。“老人家,上一次我们谈到了走私商与您的合作,这一次您不妨继续讲讲,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故事呢?”我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投影器,没必要看下去了,我输得精光。电话依旧通着,我口气软了下来,“我们在哪里见面?”“我输了,《空港》确实是从日记上一字不漏照搬下来的,你可以向我狮子大开口了。”在这个远郊的小屋里,我决定低下头颅。“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能商量的问题,只是看代价的高低。”我稳住颤抖的手,浅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这会让我看起来更有城府。“如果只是想要弄臭我,你大可不必单独约我出来。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去采访一个身子没进土里的老头?你甚至没有发表它们,只是默默储备起来。”“就像是,在等着我犯错。”我开了个玩笑,“我有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你能预知未来。”那个记者笑得有些勉强,“这是秘密,我赖以为生的秘密。”他也有样学样抿了一口茶水,“看起来你想买通我?”“不是买通,应该叫做利益交换。”我自信满满地靠上椅背,这样的小报记者我见过太多,他们立场松动,狡猾而贪婪。“你知道《空港》一本书赚了多少钱吗?成名后我花钱如流水,可目前为止我银行账户还有几千万。如果你需要大可以全部拿走,当然你需要把所有证据还给我。”“你图什么?”他脸上出现犹疑的神色,“你会一无所有。”“你知道的,我不擅长写作。”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瞳孔中有闪烁的光。“我擅长炒作。当整个世界都在讨论《空港》时,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我张开双手拥抱虚空,“没有人关心书,他们关心的是写书的我。现在这个社会,作者比作品重要得多,只要我的人物设定没有崩塌,这钱我能赚一辈子。”“怎么样,这样的条件够吗?”“够了够了。”记者的声音此时充斥着亢奋,“真的是太配合了,所有肮脏的想法,您一次就吐了个干净。”“你在说什么胡话。”我竭力压抑着喉咙里颤抖的声音。他将手伸进衣服夹层一阵摸索,拽出一支笔,“您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却没搞明白我想要什么。”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股羞愧、愤怒、绝望交织的情绪开始在四肢百骸间乱窜。好在今天我还占据最后一个优势,这是在远郊——如果世界上突然消失一个小报记者,应该谁也察觉不到吧?我抄起手中的茶杯向他面门砸去。一个丝毫没有新闻嗅觉的人能在媒体界有所建树吗?理论上是不可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叫阿卓,并不是一个卓越的人。我似乎生来就是要被否定的,而其中对否定我最乐此不疲的则是父亲。八岁我在课堂上画了一幅画,可惜那是数学课,于是我的父亲被请到办公室。他没有怒吼,也没有使用暴力,只是轻蔑地看着我,将画撕得粉碎。他对我说,“别伤心,只是撕掉了一张垃圾,你不是这块料。”十四岁我开始迷上篮球,有时逃课去打,这次我的父亲又被请到办公室。他依旧没有怒吼,也没有使用暴力,只是找了个高大的同事,一遍又一遍盖帽我的投篮。最后他对我说,“逃课打球还被教训成这样,你不是这块料。”等到了十七岁,我和一个姑娘成为了情侣。还是我的父亲,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三下五除二撬走了我的女朋友。分手那晚,父亲给我买了瓶绿茶,“茶能降火,我没有泡妞的基因遗传给你,你不是这块料。”往后的日子里,他变本加厉否定着我的一切,直到我毕业后成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他这次什么也没有做。“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因为接下来没人会迁就你——你不是这块料。”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我决定给自己争口气。我拼尽全力挤进了一家二流报社做实习生,由于我吃苦耐劳,仅仅半年我就成为了一名在编的正式记者。可问题随即而来,似乎真的如同父亲所说,我缺乏一名优秀记者的灵敏嗅觉。整整两个月,我一无所获。忍无可忍的主编向我下达了最后通牒:“阿卓,我必须承认你是一个勤奋的小子,但勤奋不意味着你可以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我会让你的屁股挪挪位置。”我想起父亲似笑非笑的脸,这次我决不能输。据说,曾经有一对父子,儿子被车压倒,父亲情急之下突然徒手抬起几吨重的车头,事后他再次尝试,却怎么也抬不动。人的潜能只有在危急关头才会爆发,就在这决定去留的时刻,我发现自己有一个独特的能力。我很会构思故事。我开始将日常听到的消息混合起来,打乱后再重组为一个个新的消息——需要证人就顶替,需要证据就伪造。由于我思维缜密逻辑严谨,编造的也是些小新闻,半年间我没有出过一次纰漏,年终总结时我甚至得到了嘉奖。奖品是一个机会,报社决定做一期老港口的纪实报导,主编将这个任务全权交给了我。我果然还是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老港口废弃了很多年,早先在那里工作生活的人们都已无迹可寻。我努力搜集一切消息,最终还是要向现实服输。思前想后,我决定做回老本行。我开始凭借一条条残破的讯息编造故事,很快,一段港口往事在我笔下成型。当写完最后一个字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实在太过完美,即使抛去所有主观偏见,我觉得它仍然能和市面上最优质的畅销书一较高下。或许我本就该当一个小说家。可我又想起父亲似笑非笑的脸,是他否定了我过去所有的选择。也许我能作为一个小说家获得成功,但他得知后一定会露出那令人生厌的轻蔑笑容,然后说:“我想的没错不是吗,你果真不是那块料。”所以我决不能输,即使面前有更好的选择。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简单。我挖空心思在廉租房里找到了一个孤寡老头,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愿意和他聊天的邻居。他不想被人遗忘,所以当得知我打算将他塑造成一个港口老炮儿摆上报纸时,老家伙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他以让我瞠目结舌的速度背诵着故事情节,还能声情并茂地在摄像机前将一切娓娓道来——就好似他真的经历了故事里的每一件事。如果一切顺利,春末时分我将完成一篇优质的纪实报导。我是说,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病。春季流感盛行,我没能幸免,病毒以摧枯拉朽之势在我体内肆虐,足足半个月我才走出住院部。当我带着摄录设备回到廉租楼想要补拍余下内容时,却恰巧看到那个老人正被抬上担架。他终究没有等到属于自己的新闻,整个世界都不会留存下任何有关他的痕迹。主角死了,纪实自然没法再做下去,剩下的时间绝对不够找一个替代品。一番暴风骤雨过后,我再一次收到了主编的最后通牒:“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要么弄一个大新闻,要么弄一篇辞职报告。”潜能又从身体最深处冲了出来,我想起老头楼下那个蹩脚的写手。如果抛弃良心的话,或许真的还能再赌一把。大新闻不适合编造,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切实发生。老头死后的第三天,房东开始收拾房子。我假借帮忙的名义主动去阳台清理杂物,实则顺手向楼下倾倒了一批垃圾。那里面包含着一本我连夜赶制出的做旧日记,内容正是港口往事。我打算和楼下的蹩脚写手打个赌,就赌他的品格。他输的很彻底,仅仅一个月后市面上就出现了一本名为《空港》的畅销书,三个月后更是成为了现象级读物。这提醒我,该出手了。我主动拜访了赵先生,不断对他施压,直至将他逼到远郊单独见面。我在房屋外安插了人手,一旦他说出贿赂我的言语,外面的手下们就会一拥而上,长枪短炮赐予他永恒的社会性死亡。我没想到他敢杀人,这真是意外之喜。听警察说他逃走后选择了畏罪自杀,正合我意,毕竟死人不会辩解,发挥空间远比活人大得多。下一个新闻该做什么呢?我将目光投向手边的书架,我最近又创作了两个剧本,一个是密室杀人,一个是新型诈骗。这世界上不缺预备役凶手,也不缺预备役骗子,我要做的,只是打一个赌。就赌,你们的品格。中年警察正襟危坐,“你们不过是搞诈骗而已,为什么杀他?”“我们没办法。”身穿橘色马甲的光头佬满脸悔恨,“这个记者真的邪门。”“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故事的结局,那个记者最终用“编造新闻”的方式害了自己,“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其实不过是我们走进了提前设置好的圈套之中,你觉得这篇故事写得怎么样?“世界上不缺预备役的凶手”,你怎样看待这个观点?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
2022年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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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人卧床多年,亲妈决定将他改造成机器人

《遗忘》作者:宪达—MX059号作品—全文字数:11,902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我溺水那年,恰逢老家连夜暴雨。是几位本地人救了我,这是我后来从妈妈口中听到的。我在水中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周遭很安静,屋内只我一人。直至一名男大夫推门而入,我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眼眶通红的母亲。大夫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她,只说了句,“签个字吧,您。”母亲颤抖着接过纸板,放在了桌上。“植物人,是那个意思吗?”她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大夫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要是您愿意的话……”没等大夫说完,她暴怒地推搡着,将那人轰出了门外。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印象里,她除了对我凶狠,对其他人永远是笑脸相迎。“妈……”我说出的话散于空中,没能得到任何回应。我想站起来,四肢却全然不受控制。大脑一阵刺痛,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天起我才明白,比起“妈妈的巴掌”,这世界上几乎没有更轻微的惩罚了。我在熟悉的窒息感里惊醒,上一秒感慨“幸亏只是一场噩梦”,下一秒便意识到,现实比噩梦更让我畏惧。那天被接出病房后,我在这张双人床上躺了整整三年,十五到十八岁的年纪就这样献祭给病魔。母亲的脚步声一年比一年沉重。她来到我房间时,我知道清晨已到。她像往常一样,轻抚我的脸颊,然后替我翻动身子。这听起来不太可信,但事实是,我始终清醒地知道这三年来家里都发生了什么,母亲却权当我是一个昏睡的人,偶尔与我说话,也会掉下眼泪:“你让妈妈怎么办呢,妈妈好累啊。”她转身抹泪,又回过头来盯着我,就只是盯着,一言不发。我常被这样的注视吓到,因为我曾在爸妈离婚时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可闭上双眼,她又总会抱着我的头,小声地和我说:“病会好的,你别害怕。”“让我死吧。”我想把这句话告诉她,是因为我能听到家里来人时,那些亲戚朋友对母亲的劝慰。他们大多一个意思:“你这个年纪,也还能生,别折腾自己,你这是相当于搭进去两条命。”两条命。他们说得一点错也没有。有一年冬天,大姨一家来看我。她一句话一叹息,惹得我妈也红了眼眶。大姨不断骂着,说我爹没有人性,是个冷血动物!说罢又朝我妈手里塞钱,她们吵着去了厅里,小姨妹独自留在了屋内。“哥?”大人们走后,她眨巴着眼喊我。我自然做不出反应,只是能感觉到她稚嫩的小手在我胳膊上游走。随后,竟有一阵刺痛传来,是她双指紧合、将指甲扣入了我的肉中。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做,而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次又一次地下手……直到房门被我妈打开,小姨妹跳着扑到了大姨怀里。“别打扰哥哥休息了,说再见。”“再见,哥哥。”她摆着手,离开了房间。我想这大概是她少有的童年游戏,分不清是恶意还是不知者的罪。他们走后没多久,妈妈给我翻身时发现了我胳膊上的血印,愣了许久,她拿着刚收下的钱冲出了门。我知道从那天起,最后一家关心我们娘儿俩的亲人,也不会再来了。那天夜里,妈妈躺在我身边,轻声说着:“孩儿,你还想拿走妈的啥。”这些过往反而被我刻进脑子里,当成了宝藏。因为日复一日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只有这些特别的记忆,才能让我感觉到活着。而那一天,大概率也是特别的一天——我看到母亲久违地画了淡妆。从我出事那天起,她便没买过新衣服,更别说化妆。她匆忙地给我揉肩捏腿,然后在我的房间里喷了些许清新剂。不多时,门铃响起。我不知道如今还有谁会来拜访,直到我听见对方是个男子,我突然明白了一切。“在屋里呢?”男人的声音。“我带你过去。”母亲带着他靠近,房门被打开后,我看到了一张憨厚的脸。来的男人穿着黑色外套,望着我笑了:“这张脸,倒是挺随你的。”母亲也笑了。从那天开始,这个被母亲喊作“老吴”的男人便时常出现在我家,母亲也经常随他外出,第二日才回来。吴叔有个女儿,叫作小英。他经常带着女儿到我家吃饭,他们俩拉着小英坐我床边,让小英喊我哥哥。我看到这样的小女孩就想起了姨妹,心生一阵恶寒。或许是我的眼神有出卖心思,小英盯着我的眼睛没多久,哭了起来,躲到了吴叔身后。“对不起啊,孩子不懂事。”“没事儿……吓到她了。”妈妈摆摆手,起身带他们离开了房间。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相爱的,母亲也很疼爱小英,他们在一起时,就像我童年时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样子。她的笑声变多了,常抱着英子讲:“你要慢慢长大啊。”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母亲笑后又陷入沉默。同样的一个炎炎夏日,吴叔再次来家里,两人聊到深夜,他第一次留宿了。母亲来我房间关了灯,一段时间后,我听到了从隔壁房间传来的、我本不该听到的呻吟与娇喘。那一刻,我既为母亲开心,又为自己的家庭感到可悲。过于复杂的情绪不断冲击着我的大脑,我全身开始发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席卷神经。“呜。”是我的声音?“呜……”我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发出了一声闷哼。我想要发出更多声音时,一束光亮瞬时笼罩了我的双眼,短暂的眩光之后,我看见了身子半藏在门外的妈妈和吴叔——他们穿着单薄的内衣望向我,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因为刚刚开口出声的喜悦,我居然跟着落下了一滴泪。我妈疯了似的扑到我的面前,她显然是误解了这滴眼泪,哭着对我喊:“孩儿,对不起,妈错了,是我忽视你了……”“妈,我没怪你,我为你开心,开心!”——我想把这些话告诉她,却又无奈地发现,我还是无法开口,说不出一个字。刚刚的声音与眼泪,就像是回光返照,如今我又回到了地狱。吴叔离开房间,再出现时已经穿好了他来时的衣服,我看到他丢了一张卡片到母亲手边。母亲转头望着他。那个憨厚的男人背过头去:“你瞧,他能听见的,他能感受到……我的钱都给你了,你带他去吧。”“我怕。小英也怕。”吴叔哽咽道。吴叔离开许久,母亲拿起那张卡片,我诧异地发觉那居然是多年前那名男大夫留下的……第二日,母亲的生活又回到了从前。无人访问,她只是工作、照顾我、睡觉。但她也不再和我说任何话,若不是我能听到她贴近我时的呼吸声,我会以为自己已经丧失了听觉。一个月后,她穿戴整齐地来到了我的房间,坐在我身边。她突然伸手碰我时,我还以为只是为我翻身,不承想她用的力气很大。很快我意识到,她在试图拖动我。她抱住我的臂膀,反身将我背了起来。就像当年我溺水被救时的感觉,我被一路抬上了车,那是一辆面包车,躺在其中也能感受到它在急速行驶。车厢内一片漆黑,我却还是被戴上了眼罩,母亲就坐在我的身边,沉默不语。直到有人摘掉了那该死的眼罩。过了几秒,我瞧见几名穿白色制服的人。他们扯着我的身体,将我抬到了手术台上。我的病有救了?还是说,我会死在这个台上?我有些恐慌,宁愿回到床上做一具行尸走肉,也不愿在此处挑战未知的命运。毕竟我看不懂眼前的一切,而身边的医生们也不像是要给我做手术的样子,反而在调试一些复杂的仪器,几根线路缠绕于我的头颅。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我视线里,随后我竟感到头内闪过电流,酥酥麻麻的感觉令我很快昏睡,失去了一切感知。那年夏天坠河时的噩梦重现,岸上的人依旧在呼唤我,这次我能看到,岸上是母亲的脸,她异常冷漠,仿佛在怨恨那些救下我的人。我在这样的河水里不断下坠,无法停止。坠落,坠落,看不到尽头。啪。一束灯光亮起,我猛地睁开眼睛,全身都是冷汗。身边只有母亲和戴口罩的医生两人。“妈?”是我的声音,我清晰地听到了我的声音!母亲冲上前来,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又收回双手十指相扣,像在祷告。她逐渐控制不住表情,肩膀也跟着颤抖。“孩子,你……”“我好了?”我伸出手,看到了自己的臂膀,它能自由地活动。我下床站了起来,面前的母亲比我矮了不少,我紧紧抱住了她,感受着支配身体的无限快感。发生了什么?我尚未来得及问出,红光闪烁于眼前,每一帧都令光线急速变暗。“电力问题,还是需要调试的。”一旁的口罩男人讲道。母亲转头望着他,回首时对上了我的眼睛,她摇摇头。“妈不知道怎么说,孩儿,你……你现在的身体……被机器替换了,你能明白吗?”她焦急的眼神,想要说明一切,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就像儿时对我解释她为什么离婚的样子。口罩男人递来一份文件,上面是我看不懂的英文。“要我解释吗?这是一个科研项目,我们选中你,因为你身体反应缺失,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我们得以提取你的意识神经,将其导入芯片,连入这台智能躯体的树突中……”“你不用过多担心。神经细胞的人工制作一直是基于科学理论进行的。人的记忆与意识依靠着神经元连接,存在于脑细胞之中,如今我们的树突完美替代了这样的连接功能……换言之,大脑只是意识的接收器与放大器,我们用机器替代了它,使其作为你意识的新载体,并为它配备了各类反应装置,也就是你现在这副器械身躯……”“试试吧,你现在想到的行为动作都会成为指令,用以操控你现在的机械身躯——和普通人用大脑对身体下达指令,没有太大区别。”他开始解释。而我只觉得荒唐,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或者说我根本不想明白其中的原理。过了许久,我明白荒唐的地方究竟来自何处。不是对未知科技的畏惧,而是……摆脱植物人的宿命后,我成为了一个机器人。我再次伸出双手,这双听我支配的、拥有温度的手,只是,一副虚妄的机器。机器终归是冰冷的。好在久违的感觉——说话、走路、吃饭,都令我感动不已。可惜,人又怎么会知足呢?我打量过自己的身体,皮囊与人类并无差异,只是汗毛与毛孔的衔接方式不够自然。轻轻拔下几根,也会有十分逼真的微微痛感。我想起那名“医生”所说的话。如果这具躯干只是机械所制,一切的反馈都基于我的意识,那是不是代表一切的感觉也能被我自己掌握?我刻意不去思考“疼痛”,再用尖锐的钢尺刺入皮肤中,如我所料,没产生任何痛觉;而相对的,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去回忆一些痛苦的过往……比如姨妹的指甲,身体也会收到类似的指令,将痛觉传递给体感系统,从而让我感受到疼。发现这一点后,我试探着翻出了记忆中的无数事,一次次地去验证,就像去重新经历了那些小事、那些我还能作为一个健全人类时的人生……这很困难,需要我集中所有精力,即便如此,我还是无法在感受中停留太久,往往只能回味过去记忆里的一个瞬间。是因为时间系统、视觉系统都能轻易将我拉回现实——视觉系统时刻捕捉现实画面,将其转化为图像信息素,反馈到我的意识中。让我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用眼睛看到了一切。我不知道为何,现实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出现,打断我的回忆与思索;时间系统则建立了我的维度感知力,让我明白过去是虚幻,此刻才是现实,好让完全以我的意识为主导的身体,不会坠入记忆这个黑洞。它们的“功效”让我在思索中保持清醒,无法完全沉浸其中。一个现实画面亦或一次时间感知,都能立刻击溃虚假的联想。我不断探索着,如何用全新的自我与这个世界相处。然而到了最后,我还是放弃了一切思考,只想着如何才能离开这个不再拥有意义的房间——从被接回家的那天起,我已经被锁在卧室一个月了,每天只有母亲会开门探望我。母亲说,因为芯片要接受信号,我的房间内壁被安装了特制屏蔽器,阻断了外界电磁波的干扰。我也因此不能踏出房门半步,否则便会造成各项感官系统的混乱。母亲端着饭碗来到房间时,我依旧没听见她的脚步声。她总是突然出现,默默将饭菜放到桌子上。“妈。”我坐到饭桌前,“医生那边怎么说?”“暂时还做不到,那些机器安装需要挺多钱的,你还是在家里忍两年吧,等他们研究出更高级的,成本低了,妈就带你出门。”“那要多久呢,一年,五年,还是等到你离开了没人管我的时候?”话说出口,我便觉得后悔。母亲没有接我的话,我不敢看她,便看着这个房间唯一连通外面世界的小小窗户,那里被对面的楼房挡住了一半风景,天上的云也只有可怜的两朵。当然了,比起当初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自然好很多。“我现在的身体倒是能任我摆布了,但还是只能待在这个屋子里。这个房间,和当初那张床,也没啥区别吧。”我低下头,随意扒拉了两口饭菜。等我再回头时,她已经一声不吭地走了,整个房间又只剩下我自己。“妈妈。”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在外面总是听不到这个房间里的声音。饭菜的味道很淡,更多时候我像是在梦里进食,虽有隐约的饱腹感,但我知道那只是大脑的幻想。我将吃剩的推到一旁,趴在桌子上,不久又有了困意。好像从换完机械身躯后,我反而更容易困。不知道机器人有什么好睡的?妈妈告诉我,因为我的大脑意识依旧是人,是人就得睡觉。要睡觉,要吃饭,要思考,要做这些和“机器”二字无关的事,才能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人吗?显而易见,它们反而像在提醒那些我与真正人类的差异。我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站起身来走向了窗前,一成不变的青灰色高楼耸入稀薄的云。我想起这段时间来的不安,为何我从未在这个房间见过夕阳?靠近玻璃,光线折射的弧度开始变化,七彩流光浮于空中。是我的视觉系统出了问题?我调整着视角位置,原本稀薄的云竟透出粉嫩,一道彩虹从中蹿出,通往遥远的天际,几只闯入画面中的野鸽留下残影,飞向世界尽头。我想跟它们一起离开。这样的念头从困倦与迷惘中出现,即便我察觉到自我不再清醒,还是能用意识操控着身体,终于将手掌贴上了玻璃,大脑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别这么做。”这是母亲植入在我潜意识中的指令。她设置了无数的条条框框,但凡有了越界,我就会听到她的声音。就像现在,她不断地叮嘱我,窗户是为了日照不得已安置的,绝不能打开,否则会破坏我房间内的信号屏蔽器。这样的边界指令和时间、视觉系统相同,总会在我将要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的临界点里出现,把我硬生生拖拽回来。粉色的云接连消散,窗外的画面逐渐恢复了常态。可这扇窗户依旧散发着强烈吸引力,我这双手也多次握紧了拳头,金属所制,大概一拳就能击碎玻璃吧?我愈发无法控制自己,高高挥手……“你在干什么?”母亲不知何时回到了房间。“我……”我突然无法发出声音,四肢也变得僵硬,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站在窗前。我知道,是母亲按下控制器的“暂停”指令,让我的身体停止了运行。“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又是第几次?”她向我走来,声音发哑,我能听出她的愤怒。“你感觉挺好玩的吧?小时候,我告诉你别去河边,你要去。长大了,我让你别碰玻璃,你要碰。你不舒服,你不开心,那你觉得妈妈这些年很容易?”她越说越失控,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你要是不想活了?妈陪你,咱娘俩一起跳下去!”“……”“你要说什么?”她已夹带哭腔。“我没有!”我不知母亲从哪控制着我的机器开关,她总是一声令下,我就能重新获得语言和行动能力,我猛地跪在了地上,“妈,不是的,我没想死,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外面,只是感受一下……难道不可以吗?我完全感受不到自己是个人,哪怕是现在,我也要强迫自己思考说什么、做什么,才能与你对话,好像我一旦不这么做了,我就不再存在了……”母亲也坐了下来,掩面垂头,揉着她自己发肿的面颊。“不是的,你当然存在……即便你什么都不想,感受不到自己的时候,妈妈也能看到你……小时候,你睡觉的时候,不也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吗?可妈妈能看到你,能看到的……”我不再言语,因为刚刚的事情让我心里更多的是害怕……我怕有一天,母亲重新夺走我吃饭走路的权利。关于七彩的云,我决定闭口不谈。第二日,我像往常一样从噩梦中清醒,听到了房门外传来了久违的对话声。“日子会慢慢好的,我这不是回来陪你了。”——是吴叔的声音?母亲……挽回了他吗?我回想起他愤而离去的那个傍晚,突然意识到,他留给母亲的选择,大概就是要不要将我变成机器人吧。这真的是一个能让母亲托付的男人?“我不求这辈子还能有啥,只希望你和英子都平平安安的。”母亲似乎在啜泣。好像自我生病以来,她整日都是以泪洗面,我对于她的眼泪已经麻木,甚至深感厌烦。毕竟生病这件事,从来也不是我的错……“要去看看他吗?”“嗯。”我闭上眼睛,回忆起那日穿着单薄内衣的母亲和吴叔,悲伤之感再度袭来。他们对话过后,不知为何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我才在困意中被他们的声音打断。“叔来看看你。”眼前是那张许久未见的中年男人的脸。“嗯。”“孩儿,叫人啊,叔给你带了挺多东西。”“挺多东西?电池还是拐杖?”“孩子,你怎么说话呢?”母亲有些着急,我也不敢再乱开口。“没事,我理解他,换做是叔,这样活着也不舒服。叔不怪你。”他高高在上的样子直让我恶心。“这样活着是什么意思呢。您的英子活着就算好好活着了?老实说,我也不需要您来这边看我!”我狠狠盯着吴叔,仿佛他才是导致这一切的罪人。“你给我住口!你照这么长下去,永远不会有人再来瞧你!”母亲甩下这句话,匆忙拉着他离开了房间。我心里只想着,“还会有谁来瞧我呢?妈妈,除了你认识的这个无用的中年男人,还能有谁呢?”“晚上我带英子,咱们去外面吃个饭吧,孩子也说挺想你的。”门外再次传来他的声音。“我……”母亲犹豫了。“没事,你不用勉强,要是没心情的话,咱们改天也成。”“就今儿吧,我也该出屋走走了。吴,我总感觉最近,自个儿的记性不太好使了。”“谁遇到这种事,一晃这么多年,都是要落下病的吧。你别担心……”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小,似乎是母亲将吴叔送出了屋外,也可能是母亲随他离开了。“要到什么时候呢,妈。”我在心里默念,却突然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妈?”我拼命地推着房门,可没有任何效果,“妈,出啥事了吗?”无人回应,只是房间的光影突然变暗了。我回过头望向窗户,开始怀疑自己只是睡着来到了诡异的梦境——此时的玻璃外面有一只巨大的猫眼。猫?没等我反映,它挥起了爪子。我下意识地伸手阻挡,世界天旋地转。随后,我的视线前方一阵闪烁。几道黑影夹杂着房间画面,其中一道黑影隐约成像,我透过它看到了房门对面的客厅,我从未见过它的样子,但我能感受到那是我们家的客厅,那里有一面落地镜。镜子里,有一只黑猫,和一盒摔落在地、带有圆形摄像头的黑匣子。一旁是几个摩托车头盔一般的帽子,它们的线路插在了黑匣子两侧。画像闪烁,我逐渐失去了意识。回到家的母亲见到这一切,十分慌乱地收拾起我,她像是对待一个物品而不是对待一个孩子,虽然事实就是如此——在母亲回家后,她将我带到了曾经的那个实验室里,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得知,如我猜想,我根本没有身体,我的实体只不过是一台形如主机的黑匣子,而我的意识则是被传入了这台黑色机器中。那名“医生”并未过多欺骗,他所讲的体感系统、时间系统、视觉系统都是真的,我曾经对“新身体”的探索也是真的……只是它们依靠的不是“智能躯体”,而是这个简陋无比的盒子。听起来区别不大,但于我而言,那意味着这双手甚至不再是冰冷的机器,而是二维空间里的虚假数据、一套游戏里的逼真模型、或是一次可怜植物人的意淫。房间、躯体……它们只是被提前设计好的代码,用于限制我的思维,告诫我看山是山、见水是水,认定眼前有一个物质世界,否则我将会沉沦在漫无边际的记忆与想象之中,彻底与现实断联。失去了身体而独立存在的意识,自然需要大量的维度规则加以限制,我早该想到这一点。一旦打破这些规则,也意味着我放弃了与他人的唯一交互方式——能佩戴仪器的人,可以将意识短暂上传至机器中,与我见面。我恍然大悟,那两个像极了摩托车头盔的帽子,便是母亲见到我的工具。就像是一台游戏机,他们才是我这台“机子”的玩家。可就在昨日,一只调皮的猫打翻了这台机器,才让那串数据在系统崩溃前,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我还会对自己的存在进行思考,这或许是“意识”与“机器”的唯一区别吧。我回忆起,那只黑猫是吴叔当日送来陪伴母亲的。他带给我的,似乎永远是厄运。我莫名有了求生欲望,与当年自暴自弃时想要离开世界的想法完全不同。母亲望向我,询问白衣男子们我这种状态还能存在多久,对方说其实只要去除损坏元件,还是能维持很久“生命”的。一番操作后,我成功被带回了家中,母亲望着作为盒体的我,终于眼眶泛红。但她拒绝了与我的交流。第二日,黑猫被母亲送走,临行前,黑猫与我对视,就像在看着一个敌人。我大概是疯了,能从一只猫的眼睛里捕捉恨意。可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一切,又有谁能坦然接受呢?那日起,我陷入自己究竟是“灵魂的嫁接”还是“思维的复制”这类没有意义的哲学问题中——对别人来说自然没有意义,可对我来说,这决定了我是否还算是自己。而在母亲眼中,更严重的事情在于:被拆除的损坏元件究竟会带走我什么功能,尚且无人得知。我仍然活在那个狭窄的房间里,可却比以往更像一个囚徒。母亲每日都会出现,不断地询问,甚至会问我许多过去的事,来验证我是否失忆,验证我是否“留”在了当下。她开始窥视我在房间里留下的一切痕迹,“数据画面”会告诉她,我今晚吃了多少食物、我看了几本书、我在纸上写下了什么……我知道,因为在母亲眼中,只有当我明白进食对一串数据而言毫无意义却仍然选择进食的时候,才证明我会以一串数据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她可以随时戴上那个破头盔,随时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出现在睡着的我的身边,查看我的一切——我的任何举动都暴露在了母亲眼里。于是有一天,我在那个她经常翻阅的笔记本中写下:“妈,你为什么要无处不在?”她的表情略显滑稽,将笔记本合上放回我的床头,装睡的我无比兴奋,有种报复成功的快感。可惜,我迟迟没有等来她的问询,她就像是遗忘了这件事。不仅如此,她不再是每日都前来探望我,甚至有时一周才会出现一次。“妈。”一天下午,我趁她来到房间,忍不住开口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好像很久才会过来一次。”“我不是每天都来看你的吗,傻孩子。”我瞪圆了眼睛,她是出于愤怒才这么说的吗?“不,妈,不对。”“什么?你怎么了孩儿。”“你昨天根本没有过来!”“我,我来了……”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遥远。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过去跑步时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感觉。“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确认,损坏的元件是时间体系。对于纯粹的意识而言,丧失了时间体系,它的时间感知便会是混乱的……或许暂时可以沿着之前的记忆正常运行,但之后……”“那会……怎么样?”是母亲的声音。“和人不同,时间错乱对‘意识’本身而言,就意味着它不再拥有过去、现在、未来的概念,这些东西,都将被混淆,最终,意识会迷失在混乱的记忆中。我建议你,还是选择复制意识本身的思维路径,重新制作一张意识芯片,建立新的机身,虽然记忆可能无法同步,但起码会是健康正常的产品。”“不,不行……您要帮帮我,我……”母亲的哽咽我早就习以为常。事实上,从一个植物人到机器人,从一个机器人到一串数据,最终从一串数据走向毁灭,倒是挺理所应当的一条路。“或许还有一种方法,芯片修复已无可能,但人体本身是拥有时间认知功能的。我们的意识芯片本就从人体中提取,所以,如果有人体能够共享这部分功能,便存在修复时间体系的可能。”“那……那是什么意思呢?您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们可以将您的意识做成芯片,提取其中的神经元作为新的时间感知元件,之后再将您与您的孩子放置在同一套系统中。”“你的意思是,让我上传意识,和我孩儿待在一起?”母亲问出这话的瞬间,我切身感受到了凉意,所谓的意识想象能带来真实感受,此刻更被证明。他们只是一群为了科技不折手段的疯子,这很有可能只是一次毫无保障的实验!“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这要征求,您的意愿。”他们将语速放缓,似乎在试探母亲心中的底线。“我当然愿意。”母亲脱口而出,我并不真实存在的心也为之一颤。“但……”她继续讲道,“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不过我大概明白,时间嘛,就是一天天的日子,知道今天过了是明天,今年过了是明年……可是我啊,我好像不是那么清楚了……”“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很久之前,我的记性就不好了。老吴逗我说,我可能是要患老年痴呆了,不过我知道,那很有可能是真的……虽然我年纪不老,但我记不住事情了。所以我才会跑到这孩子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在做什么,问着他过去的事。但就有一天……我瞅着他在笔记本上写着一句话,是什么话,我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您说,我要是记性不好了,那个什么时间感,还有用吗?”对方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只要您愿意一试。”烈日之下,我沿着灰色街道前行,一束光反射,我看到了两朵云。楼顶的拐角挡住了半片天空,我奋力抬头,瞅不见更多,不过转头望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窗台。那是……之前困住我的房间?我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便拼命向楼栋前方奔去,出乎我意料的,那里站着一个男人。“吴叔?”他低头看我,没有说话,反而是抱住了我。被一路带上了楼,黑白光影交错,就在房间里,我看到茶几上,放着一台黑匣子,它的一旁是几个摩托车头盔一般的帽子,它们的线路插在黑匣子两侧——那,那是?我被骗了吗?母亲还是复制了思维、制作了新的芯片盒子?一时间,愤怒的情绪涌向我,我跳至茶几,一把将黑匣子掀翻在地。等等……我猛地转头望向客厅,那里有一面落地镜。镜子里,有一只黑猫,和一盒摔落在地、带有圆形摄像头的黑匣子。画像闪烁,我逐渐失去了意识。…………这是过去吗?是我记忆中的过去?似梦非梦,以至于我不知是自己扮演了黑猫打翻匣子,还是我仅仅回忆起了这段不同视角的往事。无论何者,我都能明晰这不单单是幻觉,也或许是我长久以来都依靠着意识的感知能力存在,即便当下是追忆,也足够逼真到让我无法分辨。我意识到,没了现实画面与时间感知的束缚,我彻底坠入了记忆之中,重复体验着那些早已发生的故事。自那天起,我便反复穿梭于过去的记忆,扮演一只猫、一盆花、一张纸。可那个记忆衰退的、说要来一起陪伴我的母亲,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被骗去了哪?她还在人世吗?还是说,她最终选择抛弃了我?我不敢想下去,只觉得时空穿梭,她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模糊。我想起她对那群混蛋说,说自己的记性不好了,开始糊涂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妈,我还挺难想象,居然有这么一天,我们能体验到同一种痛苦,一种无法再掌控时间的痛苦。可惜了,如今我像孤魂野鬼般飘荡于记忆世界,逃离了童年的束缚,逃离了冰冷的河,逃离了床,逃离了黑匣子,飞向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却再也回不到你身边。但,为什么我会看到吴叔?为什么一只黑猫,一棵树都存在的世界里,却唯独少了曾经“无处不在”的母亲?一日,我昏沉沉地睡去。再睁眼时,已是寒冬腊月,窗外飘着雪花,透过窗户玻璃,光线折射的弧度开始变化,七彩流光浮于空中,稀薄的云层透出粉嫩,一道彩虹从中蹿出,通往遥远的天际,我成为一只闯入画面中的野鸽,飞向尽头,终于看到了夕阳。我从未见过此等壮丽美景。飞跃雪地,冻结的河中,冰面出现裂纹,随后天空下起了暴雨。河畔泥土松软,我瞬时出现在河中央。我意识到自己在下坠,便拼命地向岸边游,最终抓断了几根杂草,在身子彻底失控之前,我望向河岸,站在上面的人竟然是母亲!我终于遇见了她,可为什么是在这?在这一切惨剧发生的源头?这显然是被我的大脑埋葬的一段记忆,甚至被异化……岸上的母亲眼里并无怨恨,相反是焦急地跳入水中,朝我游来。她奋力抱住我的臂膀,即便在水里,我也感受到了她的气力。我想起自己后来经历的一切,那些逼真的触感,大概不是来自科技的反馈,而是因为我曾永远记住了那是什么感觉。“孩子,别怕,妈带你去医院!”我趴在母亲的背上,她已经将我拖上了岸,我能闻到她被河水浸泡后仍然残留的特殊香气,那来自更遥远的过去,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别睡孩子,撑着,别睡过去……”母亲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但我的确开始昏沉,瞥见母亲的脑后正不断流着鲜血,似乎是在水下撞到什么……“马上就到医院了,孩子……”是从这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才导致母亲早早开始记忆衰退的吗?我的愧疚之情涌出,却不知该说什么。“妈妈没保护好你,对不起……这次我一定,一定救下你,孩子……”母亲的喃喃自语突然让我惊醒,“这次”是什么意思?病痛的感觉从我身上散去,母亲将我放置在医院病床上,便转身离去。不同于记忆中那位白褂医生的到来,这次的母亲没有跟在他身后重新出现,反而是头也不回地跑离了医院。我起身追赶,发现熟悉的道路带领我回到了河边。依旧是暴雨,我看到慌乱的母亲正站在岸上,朝河中呼唤:“孩儿,你在哪?我过来了,孩子……”河中并没有人出现,直到我重新回忆当时的画面,才在睁眼后重新坠入河中,依旧是湍急的水,依旧是奋不顾身的母亲……一次次,一遍遍。我恍然大悟,现在的母亲并不是我记忆中的构想,而是真正的她,是她的意识,是她说过要来陪伴我的证明。只是她早已遗忘了所有,只记住了一件事,便是关于我的“消失”,无论是肉体还是意识。所以她才会被困在暴雨中,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拯救……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母亲,是在她将我送往医院时,我鼓足勇气拉住了她的手。我轻声说着:“妈,谢谢你,你救了我。”她擦去满头的汗,终于不再像往常一般离去,而是神情恍惚,将手掌贴上了我的脸颊:“孩儿,妈陪你慢慢长大。”说罢,她终于坐下,留在了我的身边。痛,我一睁眼,发现脚掌被卷入了自行车的轮子里。又是一个时间错乱的日子,看来我终于跳脱了溺水的记忆,匆忙扔下车子,环顾四周,是几盆橡皮树。这是……老家的院子?我踉跄着,往平房的大门走去。里面的人哼起了一段小曲,我不敢再动弹。“孩儿?是你回来了?”我站在原地,没有吱声。隔了一阵儿,绿色的木门被推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口,双手沾满了面粉,笑着喊我:“你傻站着干啥啊,把书包放下,来给妈干活。”我向前迈了一步,生怕这一瞬间消失。“妈,你终于走出来了吗?”“你说啥呢?这孩子。”她没再理我,回到了屋里。我已分不清眼前的母亲是她的意识还是我的记忆,也不知自己应该回到河边还是应该继续游荡。就仿佛那年夏天暴雨下的泥潭只是噩梦,如今梦醒了,我回到了现实。但所有的记忆又在提醒我,我曾身处一个黑匣子之中,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场幻念。我想起在全身无法动弹的日子里,她曾念书给我听,里面讲道“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我不知道自己和母亲,还能不能从这样的迷宫里走出来。但总归当下的感受是真实的,那就别再让它被遗忘了。“妈,我来了。”我放开脚步,朝着屋内走去。—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你薇;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这篇故事写得怎么样?如果让你选择,你愿意被困在“最难忘的记忆”里吗?你最难忘的记忆是什么?想起那段回忆时会触发怎样的情绪?在留言区与我们分享吧~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
2022年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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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能扭曲整个世界规则的代码,一本「案件」手记

确认感染。End这本手记中的三个「案件」真相究竟是什么?★线索1★维哈尔是谁?★线索2★三个「案件」分别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私信公众号「7」查看答案福利一:免费提供成员福利
2022年5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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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2177,人类将被电子生命完全取代,神秘手记揭开内幕…

维哈尔貌似瞪了他一眼,庖师无奈地叹着气,老实地回到椅子上,老旧的木凳发出「吱呀」的声响。「是继承人的问题吗?」
2022年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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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尸八年,她散尽家财,只想换一个真相

《妄想家》作者:苏图—MX057号作品—全文字数:13,287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马万森在大排档与邻桌拼酒,起因是他收废品的职业被轻视。输的人自降辈分,原地投胎做赢家的孙子。马万森酒量不行,啤酒能整三瓶,白酒二两就废。要命的是他还贪酒,一喝上跟抽大烟似的没够。仗着酒品兜底,不耍酒疯,喝多了就睡觉。多年来,保持零事故。大排档有家烧烤,名就叫有家烧烤。自助式经营方式。三十九块钱一位,酒水无限供应,喝高兴算。马万森和人拼的啤酒,四瓶一过,落入下风。不省人事前,他薅住对手的衣领,咆哮自己曾是一名法医。情绪激动,喷了赢家一身秽物,歪在地上昏迷不醒,赢家朝他脸上啐了一口,骂他傻缺,结账拂袖而去。大排档旁边卖雪糕的女人将他带回家。他在陌生女人的床上昏睡,梦到妻子。他们身处荒野,在如墓穴般的深坑中做爱,马万森像对待仇人一样贯穿她的身体,妻子满面泪水迎合他。马万森释放过后,妻子将自己掩埋。醒来后,发觉身处陌生环境。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水声,盖过澡巾搓洗身体的沙沙声。自己在昏睡中被收拾过,浑身透着舒肤佳的香味,除了有些口臭,基本是个干净的人。随身物品被搁在床头柜。一百五十六块钱、一串钥匙、一个打火机,以及半包香烟。倒扣的相框里是一张合影,男人的面部模糊,是经常被抚摸造成的磨损。女人漂亮,眼睛会笑,看着舒服。男人的双手环住女人的腰,两人的体态僵硬,想必不适应在外人面前做出亲密举动。马万森拽起毛毯围在腰间,拿上烟和打火机,搬一把椅子,坐在卫生间门口抽烟。女人的家是两室一厅,小小的,火柴盒似的。进门是狭小的客厅,右手边堆着四个泡沫保温箱,一件印着“伊利”的蓝色工装挂在墙上,一张饭桌靠墙站着,三把椅子顶着不让它倒。一把现在在马万森的屁股底下。左手边是卫生间,隔一堵墙是厨房,厨房外面连着阳台。两间卧室对着防盗门,另一间卧室的门虚掩,透过门缝只能看到里面的书柜。马万森的衣服被洗净,挂在阳台上。阳光普照,衣服的影子穿过厨房投到客厅来,像魂魄一样附在马万森身上。女人从卫生间出来,身体裹在起球的大码睡衣里,使她看起来有些臃肿。马万森看着女人的脸
2022年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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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反转!今年最佳悬疑片,它可太好看了!

同样在2015年,《模仿游戏》拿下奥斯卡改编剧本奖。获奖者格拉汉姆·摩尔,其导演首秀便是这部《套装》。回顾以往的黑帮电影,其主角多为黑帮成员乃至首领。他们的权术和犯罪,无不让观众为之痴迷和疯狂。
2022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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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亲戚连中5000万元大奖!这合理吗?

《头彩》作者:车冯—MX045号作品—全文字数:19,863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说吧,你是怎么控制彩票开奖结果的?”刑警言峰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对面的犯罪嫌疑人。“没有这回事!”钱广劲使劲地摇头,“两位警官,你们真的冤枉我了,我是清白的啊!”“哼,清白?”刑警尹汉冷笑了一声,“你要怎么解释你那四个亲戚中特等奖的事情?”“纯属巧合,他们只是运气好而已。”钱广劲一脸无辜地说,“由于我是开奖节目主持人,一些迷信的亲戚朋友觉得我跟大奖有缘,便想从我的身上沾点运气,让我给他们推荐投注号码,其中就包括了他们四个。只是我也没想到,我给他们推荐的号码竟然都中奖了,而且还是特等奖……”砰!言峰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钱广劲吓得浑身一颤。“扯淡!中一次大奖可以说幸运,中两次也许是巧合,但连中四次就一定有问题,更何况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这个彩票开奖节目主持人身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尹汉顺着言峰的话往下说,“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在开奖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我没有!”钱广劲继续为自己辩解,“两位警官,你们应该清楚,在每次开奖前,工作人员和现场观众都会对摇奖机和彩球进行检查,我不可能在里面做手脚啊!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把那台摇奖机和里面的彩球拆开来看看……”钱广劲的回答让言峰和尹汉哑口无言,他们感觉自己被反将了一军。在抓捕行动当晚,刑警队的警员们装扮成观众进入开奖节目演播厅,他们本想当场揭穿钱广劲的作弊行为,结果什么也没发现。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开奖使用的摇奖机和彩球的鉴定报告显示,它们没有被人改动过,一切都是正常的。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钱广劲死死咬住“幸运”和“巧合”的说辞,不肯认罪。就在言峰和尹汉拿钱广劲毫无办法的时候,他们的无线耳机里传来了支队长陈炜海的声音。“你们先撤出来吧,再谈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虽然心有不甘,言峰和尹汉只能执行命令。他们给钱广劲撂下“你再好好考虑清楚”这句话后,便匆匆结束了今晚这堂审讯。“看来这次真是碰上了硬骨头。”陈炜海喃喃道,他取下头戴式的耳机,起身离开监控室,到外面的走廊上透透气。身为刑警支队长,陈炜海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他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相比起早年他在金三角缉毒时遇到的那些大毒枭,钱广劲的段位要低得多。然而这起看似简单的彩票诈骗案却让他感到无比棘手。此时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陈炜海感觉到肩膀上十多年的旧枪伤在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受到了雨天风湿的影响,而最好的药品是他随身携带的香烟。借助尼古丁的魔力,陈炜海终于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吞云吐雾之际,他闭上双眼,把这起案子在脑子里重新梳理了一遍。一个月前,警局的大数据智慧情报系统排查出一个可疑的情况:最近半年,彩票幸运球一共开出了三个特等奖。从表面上看,那三位中奖者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情报系统通过大数据算法,筛查出中奖者之间有一个不寻常的共通点——他们都是彩票开奖节目主持人钱广劲的远亲或姻亲。其中一位是他的表舅,一位是他姐夫的哥哥,一位是他堂妹夫的弟媳。虽然不排除这是巧合的关系,但太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这个疑点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经过初步的研判,警局领导决定对这条线索展开调查,并将这项任务交到陈炜海的手上。十多年办案直觉告诉陈炜海,这里头一定有诈。根据彩票幸运球的中奖规则,当奖池资金高于1亿元时,特等奖单注中奖金额为1000万元封顶。而那三名嫌疑人所中的奖金分别为1000万元、2000万元和5000万元。其中后面两次为多注购买,奖金翻倍。从中奖的规律上可以看出,他们每次都是等到奖池资金累积超过1亿元时出手,并且胃口越来越大。而能够在彩票开奖环节中进行作弊的,就只有近距离接触摇奖机的工作人员。其中嫌疑最大的便是站位距离摇奖机最近的节目主持人——钱广劲。经过这么一分析,此案的脉络已经在陈炜海的脑中初步形成。他领到这条线索后,立马成立了专案组,围绕着钱广劲和那三位中奖的亲戚开展调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专案组首先从嫌疑人的资金流向开始入手。通过调阅银行流水和交易凭证,专案组很快就发现,钱广劲的三位亲戚在收到彩票中心转账的奖金后,几乎每天都去银行提取现金,并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把一半的奖金都取了出来。在移动支付成为主流的当今年代,这样大量取现金的做法明显不正常。查到这一步,此案的疑点逐渐明晰了。陈炜海基本可以做出推断:钱广劲与他的三位亲戚组成了一个彩票奖金诈骗团伙,其中钱广劲负责利用作弊手段操控开奖的结果,并以三位亲戚的名义中大奖。等奖金到手后,双方五五分成,最后通过地下钱庄把赃款洗白。鉴于专案组前期的调查都是秘密进行的,没有惊动到钱广劲,陈炜海笃定贪欲被释放的钱广劲还会继续作案,而且下一次他要谋取的犯罪数额还会更高。顺着这个思路,专案组很快排查出了钱广劲的共犯——他连襟的表弟,张仲淩。张仲淩今年36岁,未婚,在当地一家小公司当职员。他拿着卑微的薪水,过着“996”工作制下的生活,名下无车无房,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陈炜海相信,每一个被工作和生活双重压榨的普通人,心中都有一个中大奖的梦想,毕竟那是唯二能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机会,另一个则是犯罪。锁定了这个目标后,专案组开始对钱广劲和张仲淩进行秘密盯梢。然而他俩除了用手机联系之外,平时工作和生活都照常进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直到抓捕行动的前两天晚上,钱广劲和张仲淩才在当地的一家夜总会里碰了面。虽然当晚便衣刑警就坐在他俩的隔壁桌,但夜总会里震耳欲聋的音响声让他们的监听行动无功而返。好在第二天迎来了转机。那天张仲淩比平时提早了20分钟出门,他这个异常行为马上引起在他楼下盯梢的便衣刑警的注意。经过一路的秘密跟踪,两位便衣刑警发现张仲淩没有按平时的上班路线搭乘公交车,而是绕道去了附近的一家彩票投注站。两位便衣刑警假装成普通彩民,悄悄跟了进去。他们一边相互打掩护,一边偷偷留意张仲淩的一举一动。只见张仲淩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并按照纸条上所写的号码购买了1注加10倍的幸运球彩票。这表示如果他买对了中奖的号码,获得的中奖金额就会翻上10倍;如果他中得特等奖,那么总奖金就有1亿元之多。张仲淩买完彩票离开投注站后,便衣刑警就立刻通过警用手机向陈炜海报告了刚刚发生的情况。陈炜海当机立断,他召集除了在外盯梢的便衣刑警之外所有的专案组成员集中开会。凭借多年来未曾出错的办案直觉,陈炜海在会上做出了可靠的分析:张仲淩买彩票时拿出的那张小纸条,很可能是前一天晚上钱广劲在夜总会里交给他的。而纸条上所写的号码,就是钱广劲在下次开奖时要控制的出球号码。更为重要的是,钱广劲这次要干一票大的,他把犯罪金额一下子提高到了1亿元。但这也意味着,钱广劲可能有了收手的打算,他想在金盆洗手前一次捞个够。眼看收网的时机已经成熟,陈炜海果断在会议上制定出抓捕行动方案:首先由便衣刑警向那家彩票投注站调取张仲淩当时投注的7个号码,作为抓捕行动开始的信号。只要开奖摇出的彩球号码与那7个号码全部对应得上,就能证明钱广劲使用了作弊手段操控开奖的结果。事先埋伏在现场的抓捕小组就可以立即行动,将这个犯罪团伙一网打尽。这个周密而成熟的方案很快就获得了警局领导的批准,钱广劲等人的立案手续也办下来了。两天后,抓捕行动就按计划顺利实施了。彩票诈骗犯罪团伙全部落网后,陈炜海让专案组运用“囚徒困境”的策略,营造出钱广劲已经招供的假象,很快就让钱广劲那四位中奖的亲戚老实交代了。根据张仲淩四人的供述,一个月前,多年未联系的钱广劲突然打来电话,询问他们有没兴趣一起合作赚大钱,项目很简单,就是买彩票。钱广劲声称自己可以利用开奖节目主持人的便利提前获知中奖的号码,而张仲淩他们只需要帮忙处理赃款就能分得一半的奖金。财迷心窍的张仲淩四人同意了钱广劲的提议,他们的犯罪经过也跟专案组的分析相吻合。案子查到这一步,一切都在陈炜海的掌握之中。虽然钱广劲一直嘴硬,拒不认罪,但专案组只要找出钱广劲的作案工具,并把相应的司法鉴定报告附进卷宗里,那么整个案子的证据链条就能形成闭环。即使钱广劲一直耍赖不认罪,警方也能将他零口供移送检察院审查起诉。然而问题偏偏出在了最关键的物证——摇奖机和彩球上面。按照陈炜海最初的判断,钱广劲是利用开奖节目主持人身份的便利,偷偷对摇奖机和彩球进行了改造,使其能够按照他的设定出球。但司法鉴定机构的检测报告却狠狠地泼了他一盆冷水。如果钱广劲没有在摇奖机和彩球里面做手脚,那他到底是怎么控制开奖结果的呢?这个问题让陈炜海百思不得其解,案件的查办也遇到了难以突破的瓶颈。就在这时,陈炜海的手机铃声响了,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是他前妻温丽婷的来电,但电话的那一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喂,爸爸,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陪我玩啊?”“婧婧啊,实在很抱歉!爸爸最近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任务,周末也要加班,所以这周不能过去见你了。”“好吧……那爸爸忙完了一定要过来陪我哦!”女孩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好,爸爸答应婧婧。”陈炜海无奈放下了手机,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陈佳婧,他内心充满了内疚和自责。陈炜海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的那一天,那是陈佳婧的三周岁生日。为了弥补自己长久以来对女儿缺失的陪伴,陈炜海特地请假带她去游乐园玩耍。本来是美好的亲子时间,但附近人群里突然传来的一声“有小偷”,改变了一切。身为警察,陈炜海条件反射般地冲了出去,把幼小的女儿独自留在了公园里。结果意外发生了,无人看管的陈佳婧从卡丁车赛车场的护栏中间钻了进去,闯入赛道之内,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卡丁车直直撞飞了。等陈炜海赶回来寻找女儿时,陈佳婧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她的脑袋开了花,脑组织也受到了损伤。幸好陈佳婧福大命大,经过连续几天的抢救,最后她挺了过来。那次手术也让她的脑袋里从此留下了一块钢板。女儿醒过来后,陈炜海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但他的妻子温丽婷却向他提出离婚。陈炜海当然不同意,他认为自己虽然对女儿的受伤有过错,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没能尽到照顾家庭的责任,但那都是他的工作忙碌所造成的,他并没有对这段婚姻不忠,他对妻子和女儿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变过。但温丽婷的心早已经死了,她向法院控诉陈炜海只顾工作不顾家庭,他们的婚姻早就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女儿的这次意外受伤,成为了压垮这段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最终,法院同意了温丽婷的离婚请求,并把陈佳婧判给她抚养。离婚后,温丽婷带着陈佳婧搬回了娘家居住。按照娘家人的意愿,温丽婷以独生女的身份继承了家族企业,成为了世创医用科技有限公司的接班人。三个月后,温丽婷与女儿的救命恩人——主刀医生薛霖宇再婚了。薛霖宇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外科手术专家,也是温丽婷的高中同学。从学生时代开始,薛霖宇就喜欢上了温丽婷,还向温丽婷发起过疯狂的追求。不过那时温丽婷对薛霖宇并不感兴趣,不仅狠心拒绝了他,还把他拉入了通讯录黑名单。直到女儿出了事,温丽婷才拉下面子去找薛霖宇帮忙。好在薛霖宇不计前嫌,他答应了温丽婷的请求,介入了陈佳婧的手术,最后从死神手里把她救了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温丽婷发现薛霖宇竟然还喜欢着自己。出于感激之情,也为了给女儿找个好继父,温丽婷最终接受了薛霖宇的感情,并跟他结婚了。心碎的陈炜海以为女儿一定很恨他,毕竟他让女儿的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伤害。让他没想到的是,渐渐长大的陈佳婧却经常吵着要见自己。在女儿的心里,陈炜海始终都是那个锄强扶弱、见义勇为的警察爸爸。陈炜海对此深受感动,虽然不能再和女儿一起生活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当好亲生父亲的角色。于是陈炜海找温丽婷谈了很多次,最后甚至苦苦哀求她,才争取到每个月一次探视女儿的权利。不过温丽婷给陈炜海设下了前提条件:他只能在世创公司的会客室内进行探视,而且每次只能会见2个小时,还不能带陈佳婧外出。为了能见女儿一面,陈炜海别无选择,他只好接受这个苛刻的要求。本来这周末陈炜海就要去探视女儿的,但由于这起案子迟迟无法办结,他只能延后探视。雨越下越大,内心苦闷的陈炜海朝夜空长长吐了一口烟雾。他把还未燃尽的香烟摁灭在露台垃圾桶上的石英砂里,然后快步走回办公室。为了弄清楚这起案子的作案手法,陈炜海重新观看了钱广劲主持开奖节目时的视频录像。“观众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江东卫视为您现场直播的彩票幸运球开奖。我是主持人广劲……”“提醒一下各位观众朋友,根据摇奖规则,正在运转的这36个幸运球中将会产生6个基本号码和1个特别号码,共同组成今晚的开奖号码。那么今晚的第一个幸运号码马上就要揭晓了,我们来看一下。第一个号码是9号,9号……”“接下来即将揭晓第二个幸运球,让我们集中注意力,一起来看看第二个号码会是多少呢?它出现了,是27号,27号……”“刚刚产生的头两个幸运号码都是3的倍数啊,好像有点规律,不知各位彩票朋友有没有买中的呢?祝各位好运。后面还有5个号码没有揭晓,我们来继续关注一下……”陈炜海仔细盯着视频画面。只见彩球在透明的玻璃搅拌室内不停翻滚跳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为了防止遗漏细节,他按下暂停键,逐帧检查摇奖环节的画面,但依然毫无所获。钱广劲是在工作人员和现场观众都检查过摇奖机和彩球后才登场的。他在主持节目期间,并未跟摇奖机有过任何的肢体接触,只是口中不停念着讲解词。陈炜海倒是挺佩服钱广劲的口才,能将单调的开奖节目讲解得有声有色。为了进一步了解钱广劲的过往经历,陈炜海又翻阅了钱广劲的个人档案。资料显示,钱广劲是在十年前进入电视台工作的,当时他负责主持的是天气预报栏目。对于刚入行的电视节目主持人来说,钱广劲的起点可以说非常高了。工作后的第三年,钱广劲就结婚了。他的妻子名叫顾菲,是一名记者,也是钱广劲的大学师妹。他们俩的小日子本来过得挺滋润的,但幸福的时光只维持了短暂的两年。五年前的一天,钱广劲开车载着顾菲去海边游玩的路上,突然遭遇了一场可怕的车祸——一辆闯红灯的货车径直撞向了钱广劲驾驶的小汽车。当时钱广劲和顾菲都受了重伤,不仅全身多处骨折,还有严重的脑出血。经过医院紧张的手术抢救,钱广劲在不久后就苏醒了,然而顾菲却再没醒过来,她成了一名植物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钱广劲的人生。由于受到妻子变成植物人的打击,以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影响,钱广劲在康复出院后,整个人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电视台的领导出于同情,特地给他放了一个月的长假,让他好好调整心情。但钱广劲始终没能振作起来,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他仍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在主持天气预报节目时,钱广劲连续出现了几次口误,他说错了天气台词,竟把晴雨天给说反了,造成重大的播出事故。迫于舆论的压力,电视台领导把钱广劲从黄金时段的天气预报栏目上撤了下来,挪到比较冷门的彩票开奖栏目。陈炜海看完了钱广劲的档案资料后,又研究起他的活动轨迹。根据大数据情报系统导出来的结果,钱广劲最近几年的活动轨迹非常简单,他一直过着家里、电视台、医院三点一线的生活。从这点可以看出钱广劲也算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不仅没有抛弃变成植物人的妻子,还一直细心照顾和陪伴她。这一点陈炜海与他正好相反。问题出现在半年前,一直昏迷不醒的顾菲突然被她的父母转移去美国治疗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钱广劲开始了他的犯罪行动。“钱广劲骗取巨额彩票奖金,难道是为了筹集顾菲在美国的治疗费用?”陈炜海暗自思忖。之前他把精力都用在了固定犯罪事实方面,没往作案动机方面多想,以为钱广劲只是单纯地动了贪念。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陈炜海把这起案子涉及的所有资料翻了一遍又一遍,但他依然没能找出关于作案手法的蛛丝马迹。留给陈炜海的破案时间已经不多了,但他始终想不明白,钱广劲是怎么做到不通过摇奖机和彩球控制开奖结果的。专案组的弟兄们也议论纷纷,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那家伙该不会是个魔术师吧?他像变魔术一样改变了开奖的号码。”小张煞有其事地说。“但魔术师都是依靠特制的道具和助手的配合来表演魔术的。我们查了这么久,啥都没有发现。与其说他是魔术师,还不如说是魔法师呢。”阿森吐了吐舌头。“对对,看起来钱广劲就像意念控物那样,隔空操控了出球的结果……”大明也跟着应和。“够了!你们别在这里动摇军心。身为警察,我们都应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能提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钱广劲肯定是用了某种手法控制开奖结果,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而已。”言峰厉声斥道。为了避免专案组军心涣散,身为副支队长的他得及时刹住这种歪风邪气。“言峰说得对,大家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陈炜海这时终于开口了,“既然咱们之前的计划行不通,那就要另寻突破口。这几天我仔细翻阅了钱广劲的个人资料,初步分析出了他的作案动机。我认为钱广劲的妻子顾菲身上藏有重要的线索。”“但顾菲已经成了植物人,而且现在身处海外,我们很难对她进行取证啊。”一想到困难重重,尹汉不禁打起了退堂鼓。“难是难,但现在我们已经别无退路,只能破釜沉舟!”陈炜海毅然说道,“这样吧,言峰你带上三个弟兄立马去一趟美国,找顾菲的家人谈谈,详细了解他们的涉案情况。至于签证还有跟当地对接的事情,我会让后勤保障处去协调,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吧。”“是!”言峰正要动身,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过支队长,钱广劲那边……”“放心,那家伙就交给我吧,我也是时候会会他了。”陈炜海拍了拍言峰的肩膀,将重任交到了他的肩上。作为专案组最后的王牌,陈炜海一般不会轻易露脸。现在面对这个无比棘手的人物,他只能亲自进场审讯了。此时正值盛夏,天气异常闷热。陈炜海和尹汉来到看守所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钱广劲是戴着镣铐被带进讯问室的,他在看守所的日子并不好受,人也明显憔悴了不少,但依然嘴硬。“两位警官,你们好啊!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今天是过来宣布我无罪释放的好消息吧?”“哼,我看你这是在做梦!”陈炜海没有被钱广劲的挑衅打乱节奏,“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会无缘无故把你关进这里吗?我劝你还是认清形势,老实交代吧。”“冤枉啊!我被错抓进来已经有20多天了,现在摇奖机和彩球的鉴定结果应该出来了吧?那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啊!”陈炜海没想到钱广劲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当初他们把司法鉴定作为此案的突破口,现在却反过来成了钱广劲的逃生口。“钱广劲,我承认你是有点小聪明,你不仅在作案手法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还费尽心思地将你的犯罪所得转移到了美国。不过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这点小伎俩早就被我们给识破了。”陈炜海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不能被钱广劲牵着鼻子走,他要始终掌握着谈话的主动权。既然自己还没有搞清楚钱广劲的犯罪方式,那就把话题转移到已经掌握的赃款处理方面。陈炜海给尹汉使了个眼色,让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展示在钱广劲的面前。照片拍摄的是一栋7层高的大楼,建筑主体为灰白色调,顶部竖立着一根被蛇缠绕的权杖,下方标着一行英文单词:Joh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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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真是个杀手,可我到底要杀谁呢?”

《失忆的杀手》作者:老邪—MX056号作品—全文字数:7,972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超短篇组凌晨五点的薄雾夹着一丝烟霾,轻笼着煤城高低错落的楼房。秋分已过,夜和衣袖都开始变长。距离日出还差几声遥远的鸡鸣,城北一间夜摊小屋里,睡在餐桌上的老头被屋外沉闷的狗吠惊醒,酸麻的胳膊扫倒了几个空酒瓶,落地发出碎响。老头七十岁上下,短发半白,身材魁梧。面阔如盘,偏又生得一脸横肉,乍看像是一盘红馅饺子。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运动服,醒来时背后浮披的军大衣滑落,摊在地面经年日久的油污里。中年摊主略显驼背,他刚用竹签和调料打完一场夜战,顺着裤腰抹了抹腥膻的油手,捡起军大衣苦笑:“得,我又白洗了。天儿凉了,怕您睡出毛病来。”老头酒未全醒,睡眼惺忪,揉着肩膀环视屋内。他每只手背上都有七八道利器划出的长条形疤痕,左手小指末端也断去了骨节。窗外一股冷气入鼻,他剧烈咳嗽起来。待颤栗平静,老头眼神逐渐凌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知道我要杀谁吗?”屋里只剩他俩,摊主听完先是一愣,转而讪笑:“六爷喝糊涂了?您能杀谁啊!一辈子和和气气的小老头。”“你……认识我?”老头眉间皱起三道深纹,“我叫六爷?”“又忘事了不是?您跟我爸那是什么交情!我这名儿还是您给取的!”摊主点了根烟,又递给六爷一根。六爷刚要接,摊主突然想起了什么,把烟撤回:“别,您最近咳嗽老不好,还是别抽了。”六爷响应似的又咳了几声,感觉胸腔都震得闷痛。他眉毛裹着横肉拧在一起,面相看着更加凶狠了:“不可能啊,我昨天是想杀谁来着……”“您呐,一辈子武侠看多喽!回回喝多都说自己是杀手,老毛病。”摊主的烟灰弹到菜单上,“昨儿连酒带串一百三十五,抹个大零,您给一百就成。”六爷的脑袋隐隐作痛,恍惚间伸手掏兜,却发现只有一部老人机和一串钥匙。“小伙子,没带钱,能不能下次?”钱倒无所谓,摊主只是有些奇怪,昨夜六爷来时心情不好,问是什么事也不说,摊主看着他喝了一夜闷酒直到沉沉睡去。可六爷这人有一股老辈人的执拗,七八年来,甭管穷不穷,吃过就不欠账,今天还是头一回。“嗨!挂账就成,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结。”摊主麻利地开始打扫满地狼藉,“天快亮了,您家里可等不了,回去照顾着吧!”六爷道了声谢,本想多问几句,看到摊主低头开始忙活,也不好再打扰。走到门口,腌肉盆里有把五六寸长的剔骨刀,六爷顺手拿起来:“这我能不能借用一天?”“我这点家当您随便拿。”摊主俯身归拢酒瓶碎片,连头都没抬。“谢了。”六爷晃悠悠出了屋。“注意点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一抹琥珀色的晨光斜穿过高楼的夹缝,披在六爷身上,在地面上拉出了长影。六爷步伐稍晃,边走边拍自己后脑勺,努力回想着往事:我可能是个杀手吗?少年时模糊的打架片段和一些武侠电影画面在六爷脑袋里交叉乱跳,残像一页一页翻过,但他还是记不起名字和身份。摊主说了一个名字,他便将自己当作了六爷。可慢慢地,脑海里一个强烈的声音清晰起来:我是个杀手,我要杀了他,再去自首!晕晕乎乎拐出街,六爷把剔骨刀反插进裤兜,卷起袖子细看。杂乱的疤痕从手背一直延伸到小臂,像是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留下的勋章。体格还算壮实,肌肉在大臂上还能看出起伏的轮廓。“我可能真是个杀手,”六爷右手摸着左手断指处嘟囔,“可我到底要杀谁呢?”冷风过脸,六爷的酒终于全醒。他回过神来,又折回去,想继续问问那摊主,但摊主手脚麻利,急着回家睡觉,已经锁门离开了。杀人自首的想法像一个魔咒,在失忆的六爷心里升腾。带着这个疑问,他调动全部恨意去塑造仇人的形象:此人可能跟自己一样满脸横肉,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也可能外表儒雅瘦弱,但吃人不吐骨头;此人可能骗走了自己一生的积财,也或者杀害了自己的妻儿。既然自己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必有祸及家人的可能。想到这里,六爷喃喃道:“我有妻儿吗……”天光大亮,煤城开始苏醒,地铁如封印的巨龙一般狂啸而过,公交车则像死鱼在河里漂浮挪动,上班的乘客挤进龙和鱼的肚子,和陌生的同类隔着衣服交换体温。环卫工骑着三轮垃圾车从六爷身边经过,打了一个漫长的哈欠,呼出的气在晨光中氤氲成一片淡黄。六爷想了半个小时,既没想出仇人的面貌,更不知道仇人犯了何种滔天大罪。“此人跟我一定有很大的交集,不然我不会恨到要杀他。”六爷在心里分析完,仔细盯着南来北往的人,想在匆匆人流里找到自己认识或者认识自己的面孔,那里面说不定还有仇人。整整三个小时,六爷像一尊被世人遗弃的佛像,悲悯地盯着曾经的信徒。快到中午,除了咳嗽加重,他一无所获。昨夜的烤串和烧酒还在腹内厮斗,他还不饿,跺了跺有些酸麻的腿准备往前走走,裤兜里强烈的震动和剔骨刀产生了沉闷的共鸣。他掏出老人机,小屏幕警告电量过低。来电者备注叫老李,六爷把手机捂到耳边。“老刘啊,干嘛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粗犷。六爷皱了皱眉:“打错了,我是六爷。”“六爷?哈哈,你这老糊涂什么时候成我大辈了?”那头笑着说,“咱俩在一个车间干了三十五年,你还是我班长呢,这声音怎么可能记错!你就是老刘!”那头的回答笃定而自信,六爷沉默了几秒,脸上再次浮出疑惑:“我是……老刘?车间?我是……工人?”“对啊!你那机床水平,在咱厂里独一份!不扯这个——你咳嗽查出结果了吗?”六爷继续执着着名字:“我是老刘?六爷是谁?”“那我不知道喽!我是问你——病怎么样了?”“我有什么病?”老刘思绪混乱。“我问你还是你问我?”那头笑起来:“昨儿我去人民医院体检,看到你进呼吸科了,我忙着取单子,没跟你打招呼!”老刘吞吞吐吐:“这个……我也不知道……”“哦,结果还没出来?出来告我一声啊!”老刘突然问:“你,知道我的仇人是谁吗?”突然转变的话锋让那头有些措手不及,语气也疑惑起来:“怎么可能?你能有什么仇人?顶多也就是跟老主任不太对付,那老家伙去年得癌症走了。”“哦,那你知道……”老刘话没问完,手机一震,就低电量自动关机了。他遗憾地把手机揣回裤兜,顺手将剔骨刀拿了出来。不想承认自己是工人,这个身份太普通,何况只有一例孤证。但他同时也开始动摇,只好解释为,可能工人只是个掩盖,杀手身份本来就不能让熟人知道。他看着自己的疤痕和断指,内心又多了一个疑问:我这一生,杀过多少人?“人民医院,人民医院……”老刘喃喃地重复着。杀人自首的诉求愈发强烈,这种紧迫感让他觉得如果不杀掉这个人,死都不会安宁。几声咳嗽大约要不了命,他不是很关心自己的小病,但他想去呼吸科找医生,询问一些关于自己的信息。老刘拦住一个边走边低头看手机的中年男人:“打扰了,知道人民医院怎么走吗?”中年男人正一目十行地翻看小说,寻找食色片段,他不耐烦地抬头,看到老刘面相不善,剔骨刀闪着寒光,立刻收敛表情,仔细地给老刘讲清路线。老刘刚拐过一个路口,迎面的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持刀的灰衣劫匪拽着一只女士皮包疾奔而来,后面有人大喊:“抢劫啊!抓住他!”劫匪胡乱挥刀,路人惊呼着纷纷避让。他迎面遇见老刘,老刘哼了一声,侧身伸腿。劫匪来不及刹住,被绊了个狗啃泥,刀子也磕飞到一旁。劫匪刚双手撑地准备起身,老刘魁梧的身体如山崩一般压来,将劫匪紧紧压回了地面。“老东西,你最好滚……”面目狰狞的劫匪话说了一半,老刘冰冷的剔骨刀已经触及他左颈大动脉。他后半句硬生生改口:“哎呦!您饶了我吧!”一男一女气喘吁吁赶来,那男青年立刻帮老刘按住劫匪,围观的路人里也窜出两名男人一齐上手,老刘则被解放了出来。“老婆,快报警!”男青年夺下皮包反手扔给女青年。劫匪还在骂骂咧咧地徒劳挣扎,男青年感谢道:“大爷,谢谢啦!今儿没您,这孙子就跑了!”老刘刚才的动作太剧烈,他坐在地上猛咳了一阵,咳出的痰中带着一星血丝,老刘也没注意,起身摆手说:“应该的,应该的。”老刘上衣的拉链崩开了,他低头一瞧,内衬是件白秋衣,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殷红血迹,老刘摸了摸,血迹下的皮肤也不疼,不是他的血。刚才的劫匪也没机会动刀子,老刘陷入了恍惚,无数奇怪的念头在心里冒出,男青年之后跟他说的话,他几乎没听到,直到警笛声把他离体的灵魂又拉了回来。三名警察开着两辆警车赶来,劫匪被铐走后,男女青年和老刘也被一起带往派出所做笔录。民警边开车边夸老刘的胆量,男女青年连连感谢。老刘淡淡应付了几句,依旧思考着那块奇怪的血迹。办公室里,老民警问话,小民警记录。男女青年先讲完了来龙去脉,老民警微笑着问:“大爷,您的名字?”“老刘。”“我是问您全名。”老刘挠了挠头:“我……就叫老刘。也可能叫六爷,全名记不起来了。”民警面面相觑,男女青年也十分疑惑。老民警又问:“那您住哪儿?”老刘摇摇头。小民警在纸上写了句:阿尔兹海默症?然后递给老民警,老民警看过之后微微皱眉,起身往外走:“大爷您等一会儿,我去取个机器。”老民警刚离开,老刘突然喊:“我要自首!”小民警和男女青年同时一怔,小民警问:“您这不是刚做了好事吗?自首啥?”老刘一直有个杀人的念头,联想到衣服上的血迹,他突然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他昨天已经把仇人杀掉了,可能是杀人场面刺激他失忆了。现在该做最后一步——自首了。“我昨天可能杀了人。”男女青年听罢有些害怕,自觉地往办公室边缘挪了挪。小民警身体后靠,警觉起来:“您可别胡说,明儿可就国庆了,我们这片儿要是真出了命案……”小民警快速在电脑上翻查最近三天的报案记录:“最近没杀人案啊,您是在哪杀的?”老刘摇头:“不知道。”“那你杀的人叫什么?”“不知道。”“什么动机?具体几点杀的?”“不知道。”小民警啼笑皆非,紧张的情绪缓和了不少。他笃定这老头有阿尔兹海默症,所以思绪混乱胡言乱语。“您怎么就认为自己杀人了呢?”民警觉得这老头有点可爱。“我真的可能杀人了。”老刘还是坚持。“这没法立案啊,您要不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明天再来自首。”民警抬眼看了看明天的排班表没有自己的名字,长舒了一口气。“您今儿见义勇为这事儿我们一定报上去,说不定能给您评个什么奖。”老民警拿着人脸识别机器回来,连上数据线对准老刘拍摄,马上就调出了老刘的户籍资料。“刘敬阳,男,1944年5月20日生,住址是在……”老民警把老刘带到电脑旁,“您看看,您叫刘敬阳,看着住址能想起回家的路吗?”户籍资料上的相片大约五十多岁,头发还很黑,是老刘。他看着住址那行字,想了想,确实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怎么回去。老刘摇头:“想不起来。”老民警对小民警摊了摊手:“得,糊涂了!通知街道办,让居委会来领人吧!”居委会陈婶来领人,老刘听民警的话,准备跟着陈婶回去。可他对陈婶的记忆很模糊,也没有多跟她搭话。陈婶听民警讲了老刘的事儿后,一出派出所门就夸了起来:“嘿!大厨,你这人越老胆子越大啊!”老刘更疑惑了:“我不是叫刘敬阳吗?怎么又大厨了?”陈婶解释:“你这脑子这半年时灵时不灵的。大厨是你在咱小区里的外号,你那一手菜做得可真叫好!”老刘从派出所出来时,虽然那个杀人自首的念头还在,但他已基本不认为自己是个杀手了。他的身份在别人口中不断变换,他自己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跟着陈婶上了出租车,一路上记忆慢慢被唤醒,暂时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自己。他记起自己是国营二厂的工人,退休九年,双臂的伤口都是被半成品零件和溅飞的铣刀片划伤的,左手断指是临退休前,夜班疲劳时被机床切掉的,还要了一笔工伤补偿。平时爱喝酒,做得一手好菜,象棋下得不错……正回忆着,小区到了。都是老式的六层楼,墙面上涂着大红的拆字,老刘又想起了一些政府人员上个月来谈拆迁的片段。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偶尔能想起几个人名来。走上了四单元的五楼,陈婶在左侧的门前停下:“这是你家,想起来了吧?”老刘看着铁门上的对联和福字,犹豫着点了点头。“可算安全送到了,你进去吧,我得去买菜了!”陈婶说,“老的瞎跑,快回去照顾着小的吧!”陈婶转身下楼,老刘掏出兜里的钥匙,他看了片刻,分辨不出是哪个,索性挨个试了试,开门进去。两室一厅的老格局,老刘顺手给手机充电开机。环顾四周,客厅里的每件东西都能帮老刘找回一段记忆,电视上方挂着妻子的遗像,老刘想起了这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已经走了五年;书架上摆着“1987年三车间先进标兵”“1994年羽毛球比赛二等奖”等七八座奖杯,那是他年轻时与这个世界激烈搏斗过的证据;茶几上有盆腌着的生鸡肉,他这才想起,秋衣上的血迹其实是去菜市场买现杀活鸡时沾上的。屁股下好像压了什么东西,老刘反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人民医院的病理诊断报告单,他盯着看:左肺小细胞癌。这简单几个字把他带回到了昨天的呼吸科,那个胖胖的医生告诉他,癌细胞已经淋巴转移了,化疗要很多钱,而且最佳生存期也就一年左右。“唉,时日不多了……”老刘长叹一声,仰靠上沙发,痴望着天花板。脑海像是泄洪的闸门,滔滔不绝的细碎小事不断地在潜意识里叠加拼凑,但老刘还是觉得缺点什么。几声急迫而沉重的敲门声打断了老刘的回忆。敲门声是从次卧传出的,而且接连不断,一次比一次紧迫。“进贼了?”老刘起身,紧握剔骨刀,悄悄靠近次卧。他转动门把手,横刀将门踢开。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墙根墙角都粘着很多海绵。一个瘫在地上的中年男人满眼含泪地看着老刘,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他很瘦,双手胡乱比划,挥舞极不协调,基本站不起来,右腿萎缩严重,毛衣上沾满了攀爬时蹭到的灰尘,裤子已经湿了一大片。刀掉落在地,老刘呆呆地看着那个中年人,双目圆睁,逐渐泛红,直到热泪喷涌。另一股记忆疯狂地浮现,他想起了一个七岁的男孩因为小儿麻痹烧坏了脑子,一直痴傻着活到了四十岁;他想起了这三十三年来,他和妻子尽心尽力地给这个孩子喂饭擦尿;他想起了自己是六爷,是工人,是刘敬阳,也是大厨,但他最伟大的身份是父亲,绝不可能是杀手。老刘颤抖着俯下身子,两股眼泪顺着面颊在下巴处汇聚。他紧紧抱着自己痴傻的儿子,那傻儿子也跟着哭了起来,一股尿骚味儿刺激得老刘咳了几声。老刘卯足劲儿把儿子抱到床上,给他脱下尿湿的裤子,擦干身体。床边的碗里空空如也,他昨夜临走前放的面包已被傻儿子吃干净了,已经晚上六点,儿子已经饿了两顿了。老刘想到自己老年痴呆的症状日益明显,万一哪天真出门回不来了,这傻儿子岂不是要饿死在家里?又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叹道:“我要是走了,谁照顾你啊?谁又能把你照顾好啊?”话一出口,老刘猛然打了个激灵,那个杀人自首的念头困扰了他一整天,原来不是空穴来风,他确实没有仇人,可他昨夜确实想杀人!“我怎么会冒出这种念头……”老刘嘟嘟囔囔,自我否认着,他被这个念头吓到了,鼻子一酸,又抱住傻儿子哭了起来。客厅传来一阵电话震动声,老刘抹了把泪,把儿子扶着躺好,转身出门接起电话。电话那头问:“爸,一个月没问您了,最近还好吧?”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把老刘最后一片记忆补至完整。他有两个儿子,傻掉的是大儿子,二儿子大学毕业后就去广州发展了,但是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很拧巴。二儿子娶的是大城市的姑娘,虽说儿媳家也不算很富,但二儿子的地位相当于入赘了。他一年回不来两次,每个月也就草草打电话不咸不淡问老刘几句近况,老刘脑子没糊涂时就经常忽略还有这么个儿子,更别说糊涂后了,只是小孙子长得可爱,老刘倒是喜欢得很。老刘清了清嗓子:“最近还好。你明儿放假吗?不带大孙子回来看看?”“回去!我们仨马上就开车上高速了,估计明儿中午到,爸你早点收拾菜。”老刘心头一热:“好好好,你们路上慢点啊!不用给我带东西!”挂了电话,老刘觉得心里还有点盼头,不像刚才那么绝望,他拿着那张病理单犹豫了一会,回卧室藏起来,转头去给傻儿子做饭了。从退休那年起,老刘的睡眠就不太好了。次日国庆,他五点就起了床,随便洗了把脸,去傻儿子那屋安顿好之后,争分夺秒去菜市场买回了鸡鱼和一大堆嫩菜。他洗剥了一上午,十一点刚过,老刘刚炒了两个热菜,就看到二儿子小刘的车进小区了。小刘提着一堆成分不明的营养品进门,儿媳小雅和孙子跟进来。老刘连忙抹手,抱起六岁的孙子,狠狠亲了口脸蛋。孙子咯咯笑着:“爷爷,你又没刮胡子!”小雅笑吟吟从包里拿出个塑料瓶:“爸,听说您睡眠不好,托人给您带了瓶安眠药,您睡前吃半片,会好很多。”接过药瓶,老刘眉开眼笑:“都有孝心,你们先坐,爸给你们做饭去!”小刘指着次卧:“大哥还好吧?”老刘说:“还好,你进去看看吧!”小刘缓步往次卧走,小孙子追了上去:“我也去!”小雅一把将孩子拉了回来:“回来,会吓到你的,我们去看爷爷做菜吧!”这话有些刺耳,但老刘也没说什么,又进了厨房。煤气灶上跳动的火苗就像老李对做菜这件事的热情,可他脑子确实不好了,经常把辣椒放多,把糖当作盐。小雅进厨房尝了尝刚做的菜,口味还能忍受,但她素来洁癖,发现了四五根白头发,顿时神情一变:“爸,您看,这也太不卫生了……”小刘进来,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小雅收敛了神情,改口提议:“爸,每次老让您做菜,过意不去。今儿这菜我重新做吧,您也尝尝我的手艺!”老刘一把铲子停在空中,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引以为豪的手艺今天被几根头发打败了。孙子嘟嘴道:“我要吃爷爷的菜!妈妈做的不好吃!”小雅狠瞪孩子一眼,然后把老刘炒的菜撤了下去,自己忙活起来。老刘面色尴尬,小刘带他走出厨房闲聊起来。饭桌上,小刘讲着自己半年来的工作情况,有些地方老刘也听不懂,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吃到一半,次卧又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老刘忙把盘里的菜夹了一些送到了次卧,傻儿子不会使筷子,老刘一筷子一筷子喂着傻儿子吃。老刘再次出来坐下,小刘叹道:“大哥这辈子啊,活得真是憋屈。”老刘试探着问:“爸老了,总有走的那天。我要是没了,你会好好照顾你大哥吗?”小雅听罢,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小刘盯着酒杯沉默几秒说:“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刚在广州站稳脚跟,房子刚付首付,每天公司里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端屎擦尿照顾他啊!”“哦,倒也是,”老刘眼里期望的神色慢慢黯淡了下去,“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小雅倒觉得丈夫这话说得太重了,在桌下悄悄踢了丈夫一脚,补充道:“没事,爸,我们将来给他在广州找个好点的精神病院,钱我们出。”儿媳这话让老刘一口气没缓过来,他胸口一震,转过头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小刘赶忙起身给父亲拍背:“爸,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没事吧?”老刘咳了一阵,抽纸巾擦了擦手和嘴角,瞥见纸上有血丝,忙团成一团揣进了裤兜。他虽然眼神已经黯淡,仍旧强颜欢笑:“爸没事,硬朗着呢!”精神病院这个话题被咳嗽阻断,大家心照不宣,再没人提起。吃饭过后,老刘整个人的思绪是飘忽的,儿子儿媳跟他说话,他总是听一句漏一句。小刘想过夜再走,但小雅想早点回娘家,而且怕孩子闯进傻子那屋里出事。小刘拗不过,下午六点出发,要赶去丈母娘的城市。临别时,老刘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目送轿车走远,老刘眼角滑下了几滴清泪。客厅里又只剩老刘一人,二儿子回来了短短七个小时里,老刘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老伴遗像发了很久的呆。七点的时候,他沉默着把傻儿子背进浴室,仔细地给傻儿子洗澡,剪指甲,刮胡子,然后又背回了次卧。恍惚中,老刘走进了厨房,看到中午被儿媳撤掉的菜,心里憋的那口气终于顶了上来。他发疯似的打开冰箱,将里面存的食材全部拿了出来。他双手一刻不停,切砍劈剁,煎炒烹炸,到晚上九点做了四道大菜。老刘把菜都端到傻儿子的屋里,扶他起来,傻儿子看着这么多菜,高兴得直拍手。老刘面无表情,一口一口地喂着。撤菜后,他把老伴的遗像摘下来,恭恭敬敬摆在客厅的茶几上。他盯着老伴沉默了半小时,所有的话已经在心里说完了。茶几下藏着一瓶茅台,老刘两年来没舍得喝。他取出酒来,颤抖着倒满一杯,儿媳带来的安眠药放在剔骨刀旁边,他拆了封,往酒杯里一股脑倒了大半瓶,药片在酒中冒起一串欢快的气泡。老刘叹了口气,先把酒杯端起来,刚放到唇边,又皱眉搁下。那个可怕的念头重新浮现,他顺手拿起剔骨刀,掂了掂刀身,又放下刀,重新端起酒杯。如此反复四五次,老刘终于把酒杯狠狠摔进了垃圾桶,起身握紧剔骨刀,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次卧走去……晚上十点的煤城,已被浓雾和烟霾笼罩。老刘今夜没喝酒,脑袋异常清醒,他记得和妻子相识的午后,记得儿子出生时的喜悦。他是个极其平凡的人,用七十多年的风霜雨雪,换来了无数个正常的称谓,但此刻,他以老父之名,坚定地选择了那个最不可能的身份——即将自首的杀手。—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我们从小到大收获的东西,别人对我们的印象,身体上的痕迹共同拼凑出一个“自己”的形象,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选择成为什么样的自己。别人认识的你,和真实的你之间存在多大差距?在留言区写下你的观点吧~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
2022年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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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晚餐,两种毒药,三个死者,能抓住几个嫌疑人?

《不存在的投毒者》作者:蝉鸣时雨—MX043号作品—全文字数:13,912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李德地回到家时,看到的是已许久没有变化过的温馨光景。上小学的儿子扔下作业,喊着“爸爸”然后欢快地扑进自己怀里;调低音量看着电视的父亲摇着轮椅过来,笑意盈盈地慰问自己的辛苦;母亲虽然没有露面,但厨房传来的香气仍让人感到一股暖意。换下衣服,饭菜上桌,一家四口围坐在桌边。挑食的儿子只对着炸鸡和烧鹅下筷,就算叫他吃点青菜,他也只是象征性夹几块番茄炒蛋。母亲自己胃口小,又不爱吃肉,只是拣着凉拌芹菜与番茄炒蛋吃。父亲耐心剥净一只河虾,蘸过酱油送进嘴里,就着那股腥咸味喝下一口白酒。这是他最爱的下酒菜,是只有他会享用的佳肴。啊啊,这副光景——父亲剥虾的动作忽然停滞。他掐着自己的喉咙,从中挤出几声尖叫后,便同轮椅一起倒在了地上。然而,在他正要过去查看父亲的状况前,儿子竟也捂着肚子哭喊起来。李德地慌了神。母亲急切地想要过来,却也扑倒在地。“哇”地两声,儿子和父亲先后吐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呕吐物的酸臭味。为什么?怎么会?他想离开座位,却发现自己也无法自如地活动身体。本以为是错觉,喉咙的疼痛却已蔓延至腹部,眩晕感自脑内涌出,天旋地转,翻腾而上的恶心紧紧压迫着舌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在被剧烈的疼痛与眩晕夺取意识之前,李德地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刑警叶蓁蓁疲惫地坐倒在住院病房外的长椅上,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对那个声音心中有数,懒得搭理,对方却执拗地叫着她的名字,啪嗒啪嗒小跑靠近。“怎么不理我?”万木把装着肉包的塑料袋递给这位态度冷淡的同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老太太怎么说?”万木是她警校的同学,个子虽高,性格却和他那张娃娃脸一样温和。他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坐不住办公室,反倒喜欢四处走动查案,曾经创下一天之内走访21名潜在证人的队内记录,现在也干劲十足地提着晚饭来慰问同僚。“什么也没说。”叶蓁蓁亮出手背上的血痕和淤青,“恢复意识以后她一直躺在床上发呆,别人一跟她说话就哭喊着闹腾,又砸东西又挠人的,一老太太哪来这么大力气。”万木被叶蓁蓁手背上的伤吓了一跳,他确定对方已经做过处理后才松了口气:“她该不是受了刺激吧,毕竟一家四口就她活下来了。”“谁知道。”叶蓁蓁愤恨地猛咬一口肉包。她去年刚从警校毕业,不到一年就已成了队里不可或缺的智囊之一,撬开过无数张不肯合作的嘴。但再怎么厉害的问话大师,也只有在对方愿意回话的条件下才能发挥本领。“你那查得怎么样?”叶蓁蓁一口气吃掉两个肉包,才想起来问今天的调查情况。万木倒是早就摊开了笔记本,只等着叶蓁蓁向他问话。“老太太叫张冬梅,63岁,和丈夫李天、儿子李德地、孙子李树人生活在一起。打120的是她儿子李德地。”“天地人?祖孙三代顺序倒是好记。”“门锁没有被开锁工具开过的痕迹,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现场位于顶楼14楼,爬窗进去又显眼又困难,基本可以排除外部作案。”“是吗?”叶蓁蓁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你支持内部作案啊。”万木耸肩:“外人很难给食物下毒。而且坐轮椅的李天行动不便,每天接孙子放学的时候才会下楼一趟,想溜进现场只有这十来分钟。但我跟平常聚在楼下聊天的几个老人都确认,案发当天的这个时段没人进过那栋楼。”“是挺有道理。但别忘了,他们家可是全都中了毒,四个人里死了三个,张老太太食量小吃得少才侥幸活下来。对亲人下手是不罕见,但不可能连自己的命也搭上吧?”“可能是想着少吃点就没事,还能扮受害者消除嫌疑……”万木的回答很没底气。叶蓁蓁也不反驳,只是边思索边拨弄着耳边的碎发,心不在焉地看着走廊上来往的人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万木从叶蓁蓁那儿拿了一个包子,自己咬了一口,慢悠悠开口道:“我想起一件事。我们走访了同一栋楼的住户,想得到点线索,却发现他们对被害者家的印象都很差,几乎没人肯与他们来往,甚至有个老大爷还破口大骂:‘死了?死得好!这一家子畜生活该!’”“为什么?”“因为——”万木事先强调,这只是部分住户的个人看法。“因为他们杀了人。”师傅的真名当然不叫师傅,可所有人都叫他师傅。师傅在大大小小的门卫室待了三十年,见着单元楼里加了电梯,路灯边上装了监控,大门换了刷卡门禁,自己的工作也变成了盯着屏幕。有一天物业领来一个穿着和他一样衣服的年轻人,年轻人殷勤地叫了他一声师傅,师傅便悟到,自己确实是师傅了。“师傅,跟您打听个事。”今天年轻人休班,师傅正泡着茶,有个穿警服的年轻小伙就进了门卫室,亮了亮自己的证件。“5号楼二单元有一户户主叫李德地的,您认识吗?就是住在14楼东边那一家四口。”“认识,你找他们有事?”“有事,具体什么事不能说。”小警察万木笑笑,“您能和我说说他们家怎么回事不?我看他家好像人缘很差啊,邻居都不愿搭理他们家,但又没几个人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李德地是吧?他爹天天坐轮椅接孩子那个?”确认过万木说的是哪一户后,师傅冷哼一声,“人缘能不差吗,他们手上有人命的。”“人命?”万木眉头一皱,急忙翻开笔记本。“他有个儿子你知道吧?你猜孩子他妈去哪了?不是离了,是死了,给他家逼死的!”师傅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多好一姑娘。”没人知道廖南星生前过着怎样的生活。人们只看到她在搬进李德地家之后日渐消瘦,却还是每天强打精神同邻居们谈笑,像是不愿回到她新婚的家。怀孕期间她露面得少了,脸上少有的笑意却增加了,人们一度以为她的境况有所好转。可当儿子李树人降生后,邻居们见到的她却比之前更憔悴了。十年前的某个傍晚,交班回家的师傅路过小区广场,看见有人坐在广场的秋千上。他隐约记得那是李德地前两年娶的媳妇,结婚时亲手给他送过喜糖。当天的夕阳非常浓郁,空着的秋千在晚风中微微摇晃,他忽然有了管一管闲事的心情。“怎么了姑娘,和老公吵架了?”师傅在另一个秋千上坐下,用尽可能温和的语调问道。廖南星缓缓转过脸来。她眼神空洞地盯着师傅,面色如死人般枯槁,浑身散发出暮年般的气息,已完全看不到曾经那个新娘的影子。“我的孩子没了,他们不给我孩子。”她用嘶哑的声音说。“我没有用。我一点用都没有。”“我想阿树,我想抱他,我想听他叫我妈妈。”“他们不让我说话。”“我回不去了。”直到她起身离开广场,师傅都未能说出一句安慰的话来。他松开紧握着秋千链条的手,看见掌心被汗水模糊的勒痕,这才感受到手上的疼痛。一周后,廖南星自杀身亡的消息传遍了小区。“他们家过了门就变脸,可劲欺负那小姑娘。有个什么词来着?精神虐待,就是说他们家的。整天说她这不好那不好,她干点什么就冷嘲热讽地挑刺,有了孩子还不让她看,生怕孩子跟妈妈亲近。你说这都什么人啊,一窝子畜生!小姑娘也是可怜,家里人不闻不问的,人死了才跑来哭天喊地地闹,还闹到你们警局去,有什么用?人家早就死了!我看啊,我当初要是……”万木颇具耐心地听完了老师傅剩下的牢骚,又问了些信息才起身告别。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您说廖南星是自杀,她是怎么自杀的?”老师傅想了一会儿,才用不确信的语气回答说:“听说是服毒——她是喝农药自杀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在张老太太那里吃过苦头后的第二天早上,叶蓁蓁来到刑警大队时,不知为何,办公室里只剩平时总在外面跑的万木在挥着文件向她招手。“从哪开始好呢……确实不是食物中毒。被害者们分别中了两种毒药,李天是农药中毒,剩下三个人都是砒霜中毒。”“两种毒药?”“对,酱油里检出了农药残留,砒霜则是混在食盐里。李天当晚只蘸着酱油吃了点白水煮的河虾,其他人吃了放盐的各个菜,所以中的毒不一样。”“这样啊……毒药种类知道了,容器呢?”“砒霜开始是下在包装袋里的。我们在厨房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包装袋,种类和储藏室里剩的十几包一致,应该是当晚才取出来打开的。包装袋表面有一个被封上的小洞,内部有砒霜残留。农药就是直接下在酱油瓶里。”“不是说这个容器,我是问在投毒之前用来装毒药的容器。”“没有发现。”万木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地毯式搜查了整个小区的公共区域,也把被害者家里囤积的那堆瓶瓶罐罐都拿去化验了,还赶在中午垃圾车来之前把附近的垃圾箱都翻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那一大堆瓶子都拿去化验了啊……检验室的人可真惨。”“有个化验室人的没见过农药瓶,酱油瓶里检出另一种农药的微量残留的时候兴奋得不得了,我们还得跟他解释这就是没泡干净剩的。”万木噗嗤一笑。叶蓁蓁也去过现场,尽管没待多久就被派去找张冬梅问话,但被害者家中恐怖的囤积癖表现还是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书架上面没有几本书,反倒摆满了洗净的果酱瓶与罐头瓶。电视柜下的格子里满满地塞着塑料袋,从散发着鱼腥味的便宜货到印着商场LOGO的厚实袋子都有。打开厨房边储藏室的门,挪开堆得近人高的白菜土豆,甚至还能发现从福岛事故起囤积至今的十多包碘盐和几个一模一样的农药瓶,被下了毒的盐包与酱油瓶无疑出自于此。叶蓁蓁又问:“指纹怎么样?不过现场是家里,有谁的指纹都不奇怪。”万木点头:“盐包上留下了张冬梅的指纹,另几枚陈旧残缺的指纹应该是当年售货员等人留下的。盛酱油的农药瓶上只有张冬梅和李天的指纹,当晚李天大概是自己倒的酱油。”“毒药来源呢?”“还在查,目前李德地的嫌疑比较大。他上周回了趟农村上坟,有机会搞到农药。”“只是农药?砒霜呢?”“砒霜就……只有跟中医或者化工有关系才弄得到吧,乡下小店应该不行……”“原来如此……”叶蓁蓁点了点头,若有所悟,“小万同志,领导今天给你什么指示?”“帮你干活。”万木叹气,“队长听说你没搞定也很吃惊。”“那正好,陪我走一趟吧。”“去哪?”叶蓁蓁充满自信地回答:“去撬开张冬梅的嘴。”白色的天花板。陌生床铺的气味。仿佛能听到点滴的嘀嗒声。醒来后,张冬梅一直凝视着病房天花板上的裂纹,凝视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医生们什么也没有说,来问话的警察也什么都没有提。但哪用他们说呢?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动作,他们叹息的声音,已经表明了一切。那些表现与她内心的不安融合在一起,逐渐形成确实的痛苦。即便如此,她依然害怕从他们口中听到确凿的答案。门被打开了。那个女警察又一次走进来。张冬梅浑身汗毛直竖,她绷紧了肌肉,准备在对方说出那句话前将对方赶出门外。“张女士,我来告诉您一件您应该会喜欢听的事。”对方吐露的话语超出了她的想象。女警弯下腰,在恐惧到动弹不得的她的耳边,轻声说出了那句话。片刻后,住院区的宁静被一声凄厉的哭吼打破:“那个贱女人!”万木靠在病房对面的墙上,眼见着叶蓁蓁从张冬梅的病房中走出。他瞥见张冬梅正蒙在被子里大哭,但自己的同事却一副毫不在乎的得意表情。“她招了?”“全交代了。”叶蓁蓁伸个懒腰,也学着万木的样子靠在墙上。“你和她说了什么?”“我跟她说,”叶蓁蓁学着自己刚才神神秘秘的口吻,“你儿子和孙子是被砒霜毒死的。”“就这些?”“这就够了。”叶蓁蓁重重点头,“毕竟,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他们嘛。”“什么?”惊讶的万木几乎咬掉自己的舌头。叶蓁蓁露出早就期待着这种反应的笑容:“来谈谈酱油的问题吧。”装在洗净的农药瓶里的酱油。原有的毒物已经失去毒性,检出的另一种农药却依旧要了张冬梅丈夫李天的命。“根据调查,农药是李德地带来的,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找到农药的容器?”“因为他扔掉了啊……”话刚出口,万木就意识到了问题,“不对,晚饭由张冬梅准备,应该是配合着他回家的时间上桌的。就算有时间投毒,也没时间再下楼扔垃圾了。”“就算他真的下楼了一趟也不行,你们不是把垃圾箱都翻遍了吗?既然附近找不到,那就只剩一种可能:农药瓶是在晚饭之前的时间段扔掉的。随地一扔有被发现的危险,我想最晚也是在当天早上扔进了垃圾箱,然后给中午的垃圾车运走了吧。”“但是……这样投毒时间肯定在晚饭之前吧?为什么到晚饭才有人中毒?”“这就是我为什么怀疑张冬梅。本来,只是小孩的李树人不可能作案,行动不便的李天又难以处理容器,嫌疑人已经缩小到张冬梅和李德地母子。现在又有了投毒时间与中毒时间相差甚远的问题,能自由安排菜单的张冬梅是嫌疑最大的。回去问问法医,死者们前两顿的消化物里应该找不到酱油。”法医恐怕查不出这个来,万木在心中暗自吐槽。不过他立刻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等一下,能拿到农药的明明是李德地吧?为什么又成了张冬梅下的手?而且她为什么要对自家人下手?”“不是所有的自家人。那盘河虾只有李天会吃,酱油也只有他会动。”叶蓁蓁透过房门注视着哭声渐低的张冬梅,“她和李德地是共犯——他们要除掉残疾却健康的累赘。”2012年4月9日13点26分,李天关上家门,转了转把手确定已经锁好,又看了眼一旁的电梯门,才转身走下楼梯。这是他的习惯之一,与电梯门的那眼对视总能带给他没来由的振奋。不,也并非全无来由,毕竟他家住14层却放着电梯不坐的主因,便是借每天连下14层楼梯来保持健康。妻子说他只下不上是在装模作样,儿子说他应该保护膝盖少走楼梯。但每每看到紧闭的电梯门时,他的心中依旧会产生一种对于自己身体的自豪感。——也正因此,他没有注意到脚下的那颗弹珠。是小孩子掉在那里的吗?还是有人蓄意的恶作剧?这些都无从得知了。总之,当脚下一滑失去平衡的李天在病房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剩下的人生已经与轮椅捆在一起了。在照顾出生没两年的孙子之余,妻子张冬梅承担起了看护李天的任务。不满从这时开始发酵。夫妻俩很快发现,生活的改变并不只有走电梯还是走楼梯。家里装修时并没有为坐轮椅的李天着想,各扇门的大小仅能勉强容纳轮椅通过。进门的角度要是稍有偏移,不是轮椅卡住就是李天的手被夹伤。腿部无法活动,穿裤子和袜子也成了难题,就连基本的如厕和洗浴都变得难如登天。尽管李天并非不能自己处理这些,但只要张冬梅在家,这些全都会成为她的任务。刚刚坐上轮椅时,两人还经常一同外出。但无论走到哪里,两人都会面临台阶、陡坡、步行街栏杆的不间断攻击,李天还曾在一处竖着无障碍通道标识的坡道上摔伤过。外出时间只要一长,李天就会有去厕所的需要。可无障碍厕所锁门是常态,堆满杂物无法使用也是寻常。而许多场所的无障碍厕所是分设在男女卫生间里面的,必须顶着男人们的目光推丈夫进入已经算是糟糕中最不糟糕的结果。有一次,在张冬梅推着李天进入男厕时,有一个小男孩对着他们大叫:“爸爸!你看那个奶奶走到男厕所来了!”而在她为之尴尬脸红的时候,李天竟一脸轻松地对她说:“幸好瘫的不是你啊,我可没你这么厉害。”无形的不满在此时凝固为有形的杀意。如果坐在轮椅上的是自己,这个男人绝不会像自己对待他一样对待自己。丈夫的身体还很健康,自己还要照顾这种态度的他二三十年,一想到这里她就感到无法忍受。但她还是忍受下来了,直到她在儿子的口中听到了相同的想法。李德地不是没有再婚的念头,但一个尚还年轻就坐上轮椅的父亲让他始终无法如愿以偿。听到儿子牢骚的张冬梅大喜过望,她找借口把部分看护任务交给儿子,加重儿子身上来自父亲的压力,再在他面前抱怨些你爸爸要是死了就轻松了的话,没过多久,儿子就成了她坚定的战友。要如何杀死李天,两人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好的办法。那天李德地回乡下的坟地扫墓,在路边小店买纸钱的时候看到货架上眼熟的农药瓶,这才灵机一动,制定出了投毒的计划。案发前夜,张冬梅晚饭后收拾厨房时装作失手把旧的酱油瓶打破,找出一个空瓶作为新的酱油瓶,灌入儿子带回的农药后又把它洗过才加入袋装酱油,以此制造残留的农药意外毒死李天的假象。第二天李德地上班时再将农药瓶扔进垃圾箱,证据就此消失。母子俩只是要除掉他们视为累赘的李天,生怕出了纰漏误伤李树人这小心肝,所以张冬梅并未在早饭时动手。她花了一天准备食材,做了没用到酱油的早午餐,再在晚饭时准备了孙子最爱的炸鸡和烧鹅,才端出全家只有李天嗜食的河虾。看着李天毫无察觉地咽下蘸过酱油的河虾,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谁知道她晚饭前往盐罐里加的那包盐,竟同时要了她宝贝儿子和孙子的性命。“嗯……”万木翻看着笔录,“她没提她在病房里叫那一声‘贱女人’是什么意思啊。”“太封建迷信了,我没记。”叶蓁蓁歪歪头,“廖南星自杀后没几天,张冬梅家就接连出事。李天踩到弹珠摔断了腿,李德地打翻了插座旁的鱼缸险些触电,李树人肩膀又被柜子上掉落的铁罐砸伤。所以张冬梅认为她家的灾事都是廖南星做鬼来报复她。”“听着确实像报应……不需要再审一次张冬梅?”“再审一次?为什么?”“她只交代了酱油的事,没交代食盐里加了砒霜的事。”“我觉得她说了真话。她自己也差点被毒死,应该不是她下的砒霜。”“可能是一点菜都不吃太可疑了,就算有风险也得吃点东西摆脱嫌疑。”“那吃那只烧鹅不就行了?一般家庭的厨房没有做这道菜的条件,应该是别处买来的熟食,不会有毒。”“这……”万木无话可说。“我记得唯一没吃下了砒霜的菜的是……李天?”自言自语的叶蓁蓁紧紧揪着耳边的一缕头发,“但他生活需要别人照料,没有杀人动机……”“光在这想也不是办法。”眼见陷入沉思的叶蓁蓁脸色越发阴沉,万木忙出言提醒她,“砒霜不是容易得到的东西,我们去把市里的中药房和化工厂都跑一遍,应该能找到线索。”叶蓁蓁姿势不变,微微点头:“好,那就交给你了。”“你不去吗?”“我要去见另一个人。”叶蓁蓁理所当然般地回答,“严格来说,是两个人吧——我要去见廖南星的父母。”万木再次回到刑警大队时已是深夜。尽管非常想直接回家倒头就睡,但他还是得先来这里一趟脱掉警服。在外跑了一天,即便是精力充沛的万木也疲惫到视线模糊。他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踏上门口的台阶,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在石阶上。“叶蓁蓁?你在这里干嘛?!”当他看清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以后,不由得惊讶地大叫。叶蓁蓁正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双手抱膝,脸埋在大腿上,即便被万木狠狠撞到也一声不吭。万木慌张地在她身边连绕三圈才下决心坐在叶蓁蓁身边,深吸一口气开口:“蓁蓁,不是,叶同志,咱们那个出了什么问题,可以说的,组织不禁止这个,你看我们人民警察,不是,我们警察的心理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开口前的深呼吸看来并没让万木舒缓紧张,舌头在脑子之前行动,连对方学生时期朋友口中的叫法都慌不择言冒了出来。“很烦。”万木一下子闭了嘴。叶蓁蓁抬起头来,用力吸了吸鼻子。“廖南星的母亲是全职主妇,所以我先去了她父亲工作的大学,他们说化学系的廖教授六年前就辞职了。化学系,我心想这下有戏了,就要了地址找到他家里,结果又得知他家六年前就搬走了。他家对门说是他们当年忙于照顾小儿子高考,没能顾及大女儿,结果导致廖南星自杀,非常悔恨,于是从这个家里搬走了。”万木点点头,告诉叶蓁蓁他有在听。睹物思人,有的人无法忍受继续住在处处留有逝者身影的家里。“搬家了,没问题,只要再追过去就行。我用警务系统查了,你猜他们搬去了哪里?他们搬到了省外!小儿子毕业后去了那里发展,他们也就跟着搬过去了。我联系了那边的警方,他们很明确地告诉我,无论是从高速公路的通行记录看,还是从手机的移动行程看,廖南星的父母最近都绝对没有回过这里。”叶蓁蓁停下来又叹了口气,转身向着万木。“你呢?查到什么线索了吗?”万木说不出话来。叶蓁蓁只是笑了笑,又转了回去,轻声说:“我就知道。你看,所有有嫌疑的人都不可能作案,我们已经不可能解决这案子了。”“为什么?”万木不甘心地问,“也许只是没有查到线索而已,再把人际关系排查一遍……”“盐的包装袋。”叶蓁蓁说。“盐包放在储藏室,被一大堆蔬菜挡住,外人不会知道白菜和土豆后面藏着十几包盐,也就不会在里面下毒,所以犯人是家庭内部的人。“储藏室的蔬菜堆得像小山,我们人那么多,想挪开它们都费了不少力,还有人差点被砸到。而犯人要对盐包下毒,就必须要挪开它们。这样我们得到了锁定犯人的第二个条件,犯人是能在事前碰到盐包——是能安全挪走蔬菜的人。“而讨论第三个条件前,我们要先明确一个前提,那就是砒霜并非氰化物那样入口即死的烈性毒药,即便犯人肯让自己中毒来减轻嫌疑,他也必须考虑其他人存活下来提供证词的可能。”叶蓁蓁稍微停下,转头观察万木的反应,而万木则拼命点头以示他听懂了。“好,接下来是第三个条件。无论是谁下的毒,他都可以直接下在盐罐里,为什么要特地在包装袋里下毒?我能想到的唯一理由是,为了推迟案发时间。更确切地讲,是为了模糊投毒时间。“第三个条件,犯人是需要模糊投毒时间的人。也就是说,犯人是在盐罐内直接投毒会被怀疑的人。“盐和酱油不一样,是每顿饭必不可少的角色。如果在盐罐中投毒,则下一顿饭必然会有人中毒。因此,我们将投毒时间分为早饭前、午饭前、晚饭前三个时段讨论。“说是早饭前,其实应该算作晚饭后到第二天早饭前。这个时间段很容易下毒,但也会产生一个我们之前在酱油瓶那里就说过的问题:扔不掉毒药的容器,因为垃圾车要到中午才能来。”“但是,”万木不由得出声反驳,“只要在晚饭后借口有事出门一趟,搭公交之类的就能到远处扔掉容器了,我们的搜查范围不可能来得及扩大。”“说得对。但你要记好我们的前提:犯人必须以有人存活为前提行动。一旦幸存者提供犯人昨夜出过家门的证词,嫌疑就会立刻集中到犯人身上。”“但是砒霜和农药不一样,容器应该很容易破坏,只要毁掉再扔不就没有证据了?”“我们是21世纪的警察好不好?现代社会了,只要你知道要查谁,还怕查不出他的毒药来源吗?这实在太不利了,如果我是犯人,我绝不会选早饭前投毒。”万木点点头,表明他认同了这个结论。“晚饭前也基于相同的理由排除,垃圾车甚至来得更慢,所以我们来看午饭前这个时点。李德地和李树人在外面吃午饭,一旦案件在午饭时分发生,他们两人便会成为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说……”万木回想着前两个答案锁定的犯人人选,“凶手是——”“但还有一个条件。”叶蓁蓁打断他,“犯人必须能知道那包有毒的盐什么时候被用来做菜。“如果犯人不想自己也中毒死掉,那他就得知道自己面前的哪顿饭里有毒;如果犯人是想带着全家自杀,那这种手法留有可能让两个在外午餐的人存活的弊端,而且不需要掩藏自己的身份,直接向盐罐下手更好。“但是犯人要如何知道,储藏室里有十几包盐?如果交给别人取出,那无论把有毒的盐摆得多么显眼,也不一定会被拿走。而且,盐罐里剩余的盐的消耗速度是不固定的,每顿饭的菜色安排也会影响新盐的补充时间。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犯人必须能够自己来安排饭菜,自己来处理食盐。”叶蓁蓁的长篇大论终于停止。她苦涩地笑笑,像是想要说服自己般说道:“你看,不可能有人作案啊。我甚至怀疑过大前提有问题,跑去查了可能作案的外人,但结果还是……”第一个条件,犯人是家庭内部的人——嫌疑人是李天、张冬梅、李德地、李树人四个人。第二个条件,犯人是能够安全挪走大堆蔬菜的人——坐轮椅的李天和幼小的李树人排除,嫌疑人是张冬梅和李德地。第三个条件,犯人是向盐罐投毒会有嫌疑的人——经过三时段不同情况的推理,嫌疑人是李德地和李树人。第四个条件,犯人是能安排饭菜的人——嫌疑人是张冬梅。单独挑出任何一个条件都清晰无比,偏偏加在一起会互相冲突,最终在矛盾与冲突中,得出令人无法相信的答案——没有人可能作案。投毒者并不存在。万木终于理解了叶蓁蓁的失落。2022年5月13日10点31分,万木走出李树人就读的小学校门,望望已经有几分烈日味道的太阳,禁不住松了松自己的领口。“万木,接着。”叶蓁蓁扔过来一罐可乐。可乐罐体冰凉,摸上去有微小的湿意,显然是刚从冰箱拿出来不久。万木拉开拉环,一口气灌下去半罐才长舒一口气,对着叶蓁蓁摇了摇头。“不行,李树人的同学都说他表现得很正常,也没人见他拿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更没有什么家里干中医化工的同学给他砒霜。”“我早就说过。你把一小孩子当什么嫌疑犯。”“现在未成年人犯罪可是大问题,我小时候看的书上也有小孩杀人的。”“那都是拿刀之类的吧?给自家人投毒的小孩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叶蓁蓁喝了口自己的果汁。案发后的第四天,听完叶蓁蓁推理又过了徒劳无功的一天后,万木已经走投无路到把小学生当毒杀嫌疑犯来查的地步。万木实在是无法相信前天夜晚推理出的结论。本着知道毒药来源就知道犯人的理念,他昨天将本市及下属乡镇所有与砒霜有关的地方都跑了一遍,累得半死却一无所获,今天实在跑不动了才被迫转变思路。投毒者不可能存在,却有人真的中毒死去——哪会有这样的事呢?他信任叶蓁蓁,但无法相信她得出的这个结论。一定有哪里漏掉了,一定有哪里忘了搜查,他必须这样告诉自己,才能安抚住头脑中的矛盾和冲突。叶蓁蓁对这两天的调查没展现出什么热情。她固然明白自己推出的结果不可能发生,但逻辑推演当中又无纰漏之处,她只能相信自己的结论。即便,她是最想推翻这个结论的人。“小学生真好啊……”万木望了望传来阵阵读书声的校园,再低头看看自己酸痛未消的两条腿,不由得带着一丝嫉妒感叹道。“做小学生的时候觉得不好,一毕业就觉得好了。”叶蓁蓁说,“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是这样。要是哪天失业了退休了,我们没准就觉得现在这工作好了。”万木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好长好长,想着周末怎么还不来,寒暑假怎么还不来。毕业的时候反倒觉得六年怎么这么短,谁知道接下来更短,中学只有三年就得毕业。”“倒也不一定,我记得有的地方是5+4,初中毕业要四——”话说到一半的叶蓁蓁突然怔住。“叶蓁蓁?叶同志?蓁蓁?”万木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却只听到对方口中的喃喃自语。“四年……盐……那农药是……不会吧,不会的吧……不行,就算是真的也没有证据……”万木决定再去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买一瓶可乐,买完再观察叶蓁蓁有没有回过神来。谁知前脚刚迈就被回过神来的叶蓁蓁拽住了。“万木!”叶蓁蓁直接抓住万木的后领,推着他往警车方向前进,“开车!回警局!”“回警局你这么兴奋干嘛?”“我要回去核对两个证据,还要问张冬梅几件事。”叶蓁蓁的声音激动到变调,“我可能……知道犯人了。”5月15日,周日夜晚七点半,万木如约来到他和叶蓁蓁约见面的地点。他向周围扫视一圈,很快在喧闹处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十五串羊肉,五串五花肉,两条多味鱼,两串鱿鱼,四串蒜,四串韭菜,四串面筋,再要一份炒蛤蜊和一份毛豆,上两瓶啤酒。”“……可真能吃。”万木嘟囔着在她对面就座。“别人一请客我的胃就变大。”叶蓁蓁毫不客气地回答,把菜单交还给点菜的服务生。“叶蓁蓁同志,咱俩又是同学又是同事,你这要讲的还是旧内容,讲座费就不能打点折扣?”“嫌贵你可以直接看案卷,不都整理出结论了。”“只看结论管什么用啊……”万木抱头长叹。但说实话,是他自己在叶蓁蓁讲解案情的会议上睡着没听见内容,也是他自己说要请客让她给自己单独讲一遍原委,现在这情况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啤酒先上。叶蓁蓁起开瓶盖,给两人杯中倒满,自己抓起酒杯咕嘟咕嘟一口气干掉,这才满足地叹息一声,放下酒杯笑盈盈地看着万木。“让我想想,从哪开始讲来着……”两人都穿的便服,叶蓁蓁比平日更显随性放松,万木想起了她还是学生时的样子。“四年,对,跟你讲的话得从四年开始。”叶蓁蓁给自己倒上第二杯,“当时我忽然想到,廖南星死在十年之前,可她的父母却在六年之后才搬家,中间差了四年,这是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没攒够搬家钱吧?”“不是没可能,但我想起来,廖南星父母没怎么关心女儿的主因是小儿子高考。”“啊!啊……”万木恍然大悟,“那四年是小儿子读大学。可为什么读大学会影响他们搬家?”此时毛豆上了桌,叶蓁蓁边剥着毛豆边回答:“多数大学生都不希望父母搬家吧?好不容易回到想念的家,结果什么都变了,那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这种情况只要在寒暑假孩子在家的时候搬家就可以解决,我认为它不是真正的原因。”“那是……”“因为儿子进入了父亲教授的化学系,没准还正是在父亲手下学习。他怎么能在儿子求学结束前辞职呢?”“什么?!”万木下意识捏扁了汁水饱满的毛豆壳。“廖南星的父亲,为了搬家辞去了大学的教职。”叶蓁蓁说,“只是为了搬家的话,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但按上面的想法就可以解释得通。弟弟进了父亲的学校,学着与父亲相同的专业,那么姐姐多半也是走的这条路。”“那他辞职是为了……”万木咬咬嘴唇,“不想睹物思人……”“他搬家和辞职是出于相同的理由。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直接搬离了这座城市,因为他不是因为想搬到别的城市而辞职,而是既要辞职又要搬家,就干脆搬到远一点的地方,彻底远离这个伤心地。”服务生送来了炒菜和第一批烤串。叶蓁蓁喝光杯里剩下的啤酒,万木利落地给她满上,拿起一串羊肉发问:“可是,这和本案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去了。”叶蓁蓁咬下一口羊肉,有些口齿不清地回答,“廖南星,和她父亲一样是化学系的高材生,她有能力弄到砒霜,弄到三氧化二坤。”“谁?!”万木几乎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他猛烈地咳了一阵,才回过气来惊诧地看着叶蓁蓁。“廖南星,她不是在十年前就死了……”“死了,所以我们所有的推论都没有考虑她。”叶蓁蓁举起酒杯,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她好像已经醉了,有隐约的泪光在她眼中闪烁。“还记得那个下了药的酱油瓶吗?你说过,在里面检出了极微量的第二种农药残留,我们都以为那是瓶中原有的农药没能洗净。可是不对,张冬梅母子计划的重要一环就是把李天的死伪装成‘农药残留事故’,他们必然会使用与原装一致的农药种类。残留多的,杀死李天的,才是瓶中原有的那种农药。“那么,那个极微量的第二种农药是什么?难道是李天他们以前拿来装过别的农药?但他家储藏室的农药瓶样式全都一致,更何况他们家人有囤积癖,就算换过自家用的农药,第二种农药的瓶子也该留下来才对。既然不是他们家自己搞的鬼,我就必须得问张冬梅一个问题了。”“问什么?”万木在叶蓁蓁喝酒润喉的空隙问道。“我问她——”叶蓁蓁对万木眨眨眼睛。“廖南星自杀用的农药,是什么牌子?”万木觉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必须灌下一大口酒,才能在酒精的热量中勉强呼吸。叶蓁蓁只是嘬着一个又一个辣炒的蛤蜊,等着再次开口的时机。“我找来那种农药,请检验室分析,结果显示这确实就是酱油瓶中残留的第二种农药。再明显不过,廖南星在自杀前曾把手里那瓶农药灌进一个空置的瓶子,而那个瓶子恰好成为了张冬梅母子用来投毒的酱油瓶。”“为什么?”万木问,“为什么张冬梅他们没有发现?”“你不知道吗?”叶蓁蓁反问,“因为廖南星把瓶子洗过之后又放了回去……她和张冬梅母子在无意之中采用了相同的手法。”相同的手法。残留农药的酱油瓶。“她和李德地一家生活了至少两年,她了解他们的囤积癖。于是她就将毒下在空置的瓶子里,期待着虐待她的那家人会在她死后吃下瓶中的毒药。”“但她最终失败了。”万木感叹,“瓶子被洗了一次又一次,残留的农药也在十年的岁月里渐渐失效。”“不,她成功了。”叶蓁蓁严肃地订正他。“你以为我们在聊酱油的问题吗?我们在聊的是廖南星,在聊唯一拿得到砒霜又投得了毒的人!”叶蓁蓁猛地灌下泛着泡沫的满满一杯酒。她没有擦去嘴边的泡沫,好像那样可以掩饰她双眼的湿润。“储藏室的盐包是11年福岛核电站事故时抢购的碘盐,12年才自杀的她自然知道有这些盐;当时储藏室里放没放蔬菜还不一定,就是有放她也肯定挪得开。模糊投毒时间?能够安排饭菜?对案发时早就去世的她来说那些条件都不管用!我们差点就漏掉她了!”她是从以现在为基础的推理中,逃走的过去的犯人。惊愕之余,万木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廖南星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想杀死那些人我能理解,但她为什么要用这样麻烦又不可靠的手法?直接在盐罐里加入砒霜,或者在酱油里混进农药,不就可以了?”叶蓁蓁拿起最后一颗毛豆,却不剥开,只是拿在手中轻轻把玩:“杀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我们处理的杀人案八成都是冲动杀人,计划杀人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廖南星也受到勇气不足的困扰,尤其是,她还可能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孩子,李树人。”她用指甲轻轻剥开毛豆,露出里面湿润脆弱的豆粒。“所以她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一个能够抚慰心中非杀人不可的仇恨与痛苦,却并不一定会让自己杀死别人的办法……”万木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不由得战栗起来。不知道会不会失效的毒药。不知道会不会杀人的凶手。“还记得盐包上的几枚旧指纹吗?廖南星当年虽是自杀,但她父母有所怀疑而报了警,她的指纹作为证据留在了公安系统里。我对比了那些指纹,留在盐包上的不是售货员的指纹,而是廖南星的指纹。”叶蓁蓁轻声说,“她把一切交给了时间和运气……她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服务生在霓虹灯的光影里来回穿梭,为桌上添加一份又一份无人问津的菜肴。邻桌酒客轰然炸开的欢笑声衬得这桌更加沉闷。“其实我有些同情她。”叶蓁蓁叹了口气,再次为自己斟满酒,“亲人,法律,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却找不到求救的渠道,只能在绝望中自尽。就连复仇也被别的因素困扰,杀意都确立不了,最后用了这种自欺欺人一样的方式……”“但时间和运气站在她的一边。她的复仇成功了。”万木说道。他拿起一串变冷的羊肉,撕下一大块肉细细嚼了起来。他故意发出咀嚼的声音,表现出专心品尝美味的样子,却因为咬得太大块,只好猛地抓起酒杯,把噎住的羊肉往肚里灌。叶蓁蓁愣愣地看着万木这副样子,突然噗嗤一笑:“吃相好差。”她自己则抓起刚刚送来的鱿鱼,用并不显得优雅的方式咬下一块来。“万木同志,狼吞虎咽不利于身体健康。”“你好意思说我……”万木的声音因咀嚼而含混不清。他看着又开始正常吃喝的叶蓁蓁,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万木没有告诉叶蓁蓁,他始终非常在意一个问题:廖南星为什么要投入两种毒药?砒霜是足以致死的剧毒,而农药的毒性也不容小觑。如果她真的想让运气和时间来决定李德地一家人的生死,真的缺少确实杀死他们的勇气,那只需要选择其中一种投毒即可。可廖南星最终选择了下两种毒药——像是生怕只有一种无法生效一样。他记得,张冬梅曾在供述中说过,李天的残疾是由于踩到楼梯上一颗不知来源的弹珠。李天家住14楼,上上下下都依赖电梯,会走楼梯的只有坚持锻炼的李天一人。这样的话,那颗弹珠,有可能是针对李天的陷阱,一个像藏在食盐袋子里的砒霜一样,迟缓而不稳定的杀人陷阱。即便只是一颗弹珠,只要反反复复地在它身边踏过,也终究会失足踩在上面。即便只是难以生效的陷阱,只要布下的数量够多,它们咬住某人的可能性也会趋近于一。藏在楼梯上的弹珠,放在电源旁的鱼缸,高处摇摇欲坠的铁罐。如果把李德地家彻底地搜查一遍,也许能够找到廖南星留下的更多痕迹。她确凿无疑的,杀意的痕迹。叶蓁蓁说,廖南星采用的是自欺欺人般的方式。但那个“自欺”,究竟是在欺骗什么呢?是让自己无法下手的不忍与懦弱,还是自己将由单纯的受害者转变为世人口中的犯人的未来?他不知道叶蓁蓁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是那么的聪明。但假如,只是假如——她没有发现的话,万木想,那么,自己一定不要去提醒她。—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这篇故事写得怎么样?你有猜到投毒者是谁吗?过往的犯罪手法是投毒的作品中,让你印象最深刻的是哪部?在留言区给出你的答案吧~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
2022年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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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故事|泥沙之下,阁楼之上的「罪与罚」

《阁楼之上》作者:夏厌—MX055号作品—全文字数:19,806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在这片偏僻幽深的山坳里,常年弥漫着白色的大雾,每一处山景都如同被雨水淋洗过一般,潮湿的水汽将成片的石林润出一块块青苔来,连几处人家的门锁也生了黄锈。这里一年四季,难以见到一次真正的太阳。一天凌晨,猎户李二狗上山查看昨天布下的陷阱。前几天他连连收了几条大货,心想今天运气也不会太差。然而事与愿违,查看过的几处陷阱都空空如也。于是,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正在下山的路上时,手中的狗绳像泥鳅一样迅疾地窜脱了出去,旺财撒腿飞奔而去,只剩一团黑影。李二狗摔了个屁股墩,疼得龇牙咧嘴。他啐了一口,以为这畜生今天发了疯,可猎人的敏感让他突然警觉起来。他一拍脑门,才想起:“山下不是还有个大洞吗,旺财……莫不是有东西上钩了?”于是他连忙往山下的大洞方向跑去了。果然不出所料,通体黑毛的旺财赫然挤在一群土狗中间,争着抢着钻进去撕咬着什么,发出凶戾贪婪的兽吼来。李二狗以为有猎物掉进陷阱里了,便慌忙捡起地上的几块石头扔过去驱赶它们。几条土狗忍受不了背上的疼痛,纷纷溃逃。只有旺财,依旧忘我地低头咬啮着。李二狗赶忙向大洞跑去,把地上的狗绳扯了回来。“畜生!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旺财满嘴鲜红,用舌头舔了舔鼻孔,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李二狗穿过一片齐腰深的草丛,走进大洞,扒开草丛一看,竟然是一具人的尸体!接着,他发出一阵凄厉恐怖的尖叫声,惊得山林里的鸟四处飞散。才一个早上,村民们就从吓得失魂落魄的李二狗口中得知,死在洞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贵。李二狗哆嗦着嘴唇说出他的名字时,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场景:李贵五官模糊一片,肚皮已经被狗牙撕开了,肠子内脏流了一地,血红的碎肉狼藉一片。然而,在听完李二狗的描述后,村民们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还窃窃地骂李贵活该,这就是报应。他们谁也不想管这件事,都兀自散去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呸,这帮没良心的,死了人还装没事。”李二狗几乎是憋着一泡尿跑到派出所去的,虽然他没对李贵做过什么亏心事,但总觉得夜长梦多,还是叫警察来处理比较妥当,毕竟村里也没人愿去收拾那烂碎腐臭的尸骨,偏偏他恰好遇上了这倒霉事,真是晦气!因为山路崎岖车子进不来,人们通常去镇上赶集,都是走一段路后,出了山口,在公路旁搭的车。同样,警车也不得不在山口处停下来。于是,李二狗领着镇上的三个制服警察上山了,向着赤仁村山脚下的那个大洞出发。一路上,李二狗滔滔不绝地描述着李贵死时的惨状。与李二狗并肩而行的是派出所第一大队队长周睿,看上去有四十来岁了,灰白头发,目色深沉,但身板宽正。后面跟着周队长的是他的两个助手,一个姓张,一个姓崔,都很年轻,两人边听边做笔录。正在李二狗不知说到李贵的什么风流逸事时,周队长却打住了他:“等等,你先别说了。”他锐利的目光宛如鹰隼一样锁定了远处的什么东西,于是便赶忙跑了过去。于是三人也从天花乱坠的沉浸描述中惊醒过来,追了上去。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孩,头部淹在溪水里,脸庞肿白得毫无血色,身上的粉红色外套敞开了一半,连白色的文胸也挂在脖子上。周队长心中一震,怒吼了一句:“转过去,都别看!”他的两个助手,小张和小崔赶紧把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李二狗扭转过来,三人背对着他。周队长倒吸一口凉气,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蹲下来用手指探了探鼻息和颈动脉,发现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他帮她把散开的衣服重新扣好扣子,才叫三人转过身来。“小张,赶紧联系所里,叫他们派人手过来帮忙,快点!”小张虽然刚进入所里工作一年,但一直跟在周队长身边,因此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而李二狗却颇有傻气地问道:“这妞,咋了,咋躺在这呢?”一旁的小崔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冷冷地说:“她死了。”“啊啊,死?死了!”李二狗惊恐得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一样,吓得双腿发软,畏畏缩缩地躲在小崔的后面,扯着他的黑色警服。小崔受不住他的拉扯,生气地斥了一句:“你躲什么,吓成这样!”“我……我……我害怕,大白天的,就碰上了两鬼,吓得要死!”小崔继续怼他:“别胡说,嘴巴严实点。”这时,面目沉重的周队长回过神来,说:“小张,你守在这儿等人过来,不许离开半步。我和小崔过去看看李贵。”周队长向前走了几步,抬头看了看阴沉乌黑的天空,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一场大雨要来了。”小崔和李二狗没听懂。很快,三人便马不停蹄地往大洞方向赶去。一条密林的小道上,刚刚见过了李贵残尸的向阳和陶然正心有余悸地并肩走着。他们不敢相信李贵死了,而且死得那样恐怖,尸体仿佛被食人魔糟蹋过一样,腐臭的腥味引来一大群苍蝇和蚊子,嗡嗡地在尸身上落脚,盘旋。“怎么会,他怎么死了,这不可能啊?”向阳神情惊恐地盯着地上,滞涩地摇摇头。他回想起昨天傍晚的事:那时太阳刚落山,夜色还未完全昏黑。和李梅梅分别后,他本想走回客栈,可却听见了身后有人在哭喊。他跑去一看,发现李梅梅正被李贵压在身下,他在扒她的衣服。他怒上心头,冲过去把李贵一脚踹开,护起李梅梅。但他仍心愤难平,上去就和李贵扭打在一起。夜色昏暗,灌木遮蔽,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得到李梅梅喊叫着“不要打了”的话和一阵一阵的疼叫声、求饶声……向阳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眉头紧皱,表情痛苦。他忽然握住陶然的双肩,隐忧地问道:“陶然,该不会是我把他打死的吧,你说我是不是要坐牢?”陶然冷静地安慰他道:“不会的,你怎么可能把他打死,说不定是天太黑了,他自己走路不稳摔下山崖去了,你不要害怕。”“可会不会是我打了他才让他掉下去的,我是不是也脱不清干系了?”“你别担心,你是为了救人才打的他,属于见义勇为,不会有什么事的。况且他那么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女儿都敢玷污,死有余辜!”说到这里,向阳的怒气又上来了,他没想到李贵竟然如此无耻,连亲生女儿李梅梅都不放过。陶然的话让他暂时减轻了负罪感。然而,巨大的悲愤重新涌上他的胸口来,他想起了李梅梅惨死在床上的场景。就在今天早上,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已经是九点多了,平时他可没有起得这样晚,仿佛昨天晚上的一身力气都在揍李贵身上使光了。他昨天晚上实在担心李梅梅,想着李贵回到家肯定又要对她动手动脚,所以他想让李梅梅和他一起先回到村里的客栈住一晚上,这样比较安全。可是李梅梅却拒绝了,他问她为什么,她说她回去给妈妈和哥哥做晚饭,如果她不回去,他们会饿死的。要知道,绝情的李贵只让这对母子每天吃一顿饭。就这样,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别了。谁知道这一别,就是最后一面。等到向阳和陶然,还有他的妹妹向丽一起来到李梅梅家的时候,大门敞开,一串黑红的脚印赫然在目。进屋西侧的一间卧室里并没有安装门板,李梅梅就死在床上,衣服敞开着,她的裤子被扒下了一半,裸露出雪白的身体来。她的胸口和腹部被捅了数刀,血将棉被染得黑红一片,顺着床沿流到了地上,凝结成了干干的一滩。向阳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抱着梅梅的尸体痛哭不已,他是那么爱这个女孩。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不幸在深山密林里迷路了,幸好遇到了心地善良的李梅梅,她帮助他们找到了出口,还带他们到村里找到了歇脚之地。他和陶然在考察当地地形的时候,他又被锋利的山石划伤了,她便找来山上的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又找来干净的布条包扎。尽管他自己也带了急救药包,可那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一切有了李梅梅他们才安然无恙。尽管只有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向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李梅梅,而李梅梅的眼神里,也是能看出对向阳有些明里暗里的喜欢的,只是山里人性子羞怯,又是女孩,话也不好开口,开口也说不明白。两人整日地腻在一起,向阳给她讲各种地理知识,说中国地图就像李梅梅家的大公鸡一样,中间是黄河与长江,有黄山的迎客松,有庐山的瀑布……李梅梅因为她爸不让她上学的缘故,对这些大山外面的新鲜东西很是好奇,她津津有味地听着,仿佛那些名山大川就在她的眼前。当然,来到这里,自小生活在这大山里的李梅梅也向他介绍着山上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有一次,她带向阳他们上山采摘野果,向阳就发现了一串漂亮的红果子,刚从干枯的豆荚里蹦出来一样,足有五六颗,颜色很是鲜艳,只是尾端是黑色的,就像蜻蜓的眼睛一样。他向李梅梅请教是否能吃,李梅梅赶紧阻止了他,说这叫红豆,有毒,不能吃,吃了要死人的。这时,学识比向阳还渊博的陶然也凑了上来,从他手中抓过一看,说这种红豆有一个学名,叫相思子,毒性很大,一匹马如果误嚼了几粒,都能当场丧命,更别说是人了。一听陶然正经地说着,向阳吓得赶紧把手中的红豆子扔了出去,又跑到别处去了。陶然捡起地上的红豆,忽然想起了温庭筠的词:“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从那以后,向阳对李梅梅的喜欢也就多了一丝敬佩之情,她虽没有读过书,可她对这些事物竟然如此了如指掌。想到这,向阳就心生敬意,他还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李梅梅走出大山外去看看,去大城市,带她吃好吃的,杏仁饼、桂花糕、冰糖葫芦……他还要带她去游乐园玩,坐过山车,坐海盗船,坐摩天轮……她一定会幸福到一刻都不想离开他的。他想到这些,心里砰砰地跳。他还有一个很大的秘密没有说出来,他想毕业后就带她离开这里,去一个安静的小县城里生活。他会和她结婚,有他们的孩子,他们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这样想着他们的美好未来,可是现在眼里却不尽地流着悔恨的泪水。向阳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陶然和妹妹向丽也心情沉重,安慰着他。向阳悲愤交加,他绝不能让李贵逃走,他要让他血债血偿。于是他把李梅梅抱回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棉被。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盯着地上那串赤红发黑的脚印,没等陶然和向丽反应过来,他就夺门而出,追着血印而去。陶然心中慌乱起来,生怕向阳冲动出事,也追了上去。临了抛下一句话,让向丽赶紧先去派出所报警。天空乌云密布,隐雷滚滚,向丽心中不安起来,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就向着镇上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向丽越跑越累,她没想到这里离镇上那么远。她喉咙干渴,便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想要掬一捧溪水喝。这时,她忽然发现清澈如镜的水面忽然乌黑了起来,她扭头一看,吓得发出了尖叫。眼前的这个怪物,背驼得比头还高,衣服破烂不堪,全身漆黑如炭,那一头乱发炸开来,宛如恶狮的鬃毛。他那张周围长满胡髭的黄牙血口大得能吞下拳头,枯瘦的双臂将她扑倒在地上。她发出恐慌的喊叫来,因为他正在疯狂地扒开她的粉红色的外套,茂密的毛发,黑洞般的大嘴散发着恶臭污秽的气味。她不停地挣脱着,喊叫着救命,可是方圆百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骑在她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她挣扎着,捶打着他,双脚也不停地踢推着,把地上的草皮都蹭出裸露的泥土来。可是这并没有用,她的脸渐渐胀红一片,感觉呼吸困难,动作也慢慢减弱,最后,她死在了他脏黑的双手下。他颤抖着,大气喘息,扒开了她身上的衣服,还有文胸,然后像头发情的公狗一样玷污了她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他脑中闪过那些记忆,阁楼上的房间里,透过细小的地板缝隙,他窥视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对一个少女凌辱的画面,每当那个少女不从时,那个中年男人就打她,用双手掐她……现在,她的身体完全冷透了,就像一块冬天的大石头一样,他趴在她身上感到异常难受,比他在阁楼上受冻还难受。他想捂暖她,可是她却没有一丝动静了,整颗头颅浸泡在小溪里,头发随着溪水流动,鼻孔再也吐不出泡泡……他慌忙从她身上跳起来,木讷地观察着,然后狼狈地逃走了。这时,天空的第一滴雨掉了下来,滴在了向丽的肚脐眼上。周队长和李二狗赶到大洞现场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那些嗡嗡的苍蝇和蚊子逐渐散去。周队长警惕地扒开草丛望了一眼,果然如同李二狗所描述的那样,死状极惨。在让小崔拍了几张照片后,他戴上手套和口罩,亲自上前去查看。李贵的肚子就像炸开了一样,所有内脏和肠子都被狗群撕咬了一通,掏空的腹腔里甚至能看见那条若隐若现的脊柱,在碧绿的草丛里泛出森然的白色来。很快,雨开始大了起来,为了避免尸体受到雨水侵蚀,他决定先保护好尸体。但奈何山里林木茂密,无法搭建帐篷,只好在尸体上方搭了一块简易的防水布。雨势越发大了,防水布在大风的吹拂下倾斜了起来,李贵的尸体还是受到了雨水的冲刷。周队长蹲下来,口罩外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他扶了扶眼镜,发现刚被雨水冲掉血液的左上胸口处,竟然出现了一道深刻的伤痕,看上去并不是树木刮伤或者石头刺穿,如果是树木或者石头造成的,伤口不会这样整齐。这样的伤口,像是刀伤,接着他又仔细观察了几处,发现肋骨右侧下方也有,肚皮边也有几处……他惊觉起来,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于是让小崔打电话联系了所里的法医老刘。不知过了多久,小张和法医老刘,连同几个辅警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洞这里。他们很快就拿出专业设备,把现场保护得更好了。周队长和老刘简要说明了几句后,老刘就拿出专业工具进行伤口鉴定。果然,这几处伤口确实是刀伤,听到这里,周队长不知是高兴好还是疑惑好,本来可能简单的一起失足坠崖事件,如今却变得复杂了起来,李贵竟是死于非命?不过,老刘却打消了周队长的疑虑。他对周队长说,李贵虽然身上有刀伤,可是这些伤口是新的,因为血液并没有从伤口喷出来,而是从后脑勺流出来的,说明他的身体受到刀伤之前,他已经因头颅破裂而血尽身亡了。这样看来,可能真的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周队长听着老刘的解释,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决,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而此时的天空就像漏了一样,雨水肆无忌惮地泼下来,连成一片没有间距的水幕。山里的树木饱吸着这场盛大的馈赠,把源源不断的水分灌进自己的根系里。“小张,刚刚那个女孩怎么样,死因查出来了吗?”小张回答道:“现场已经保护起来了,陈队他们几个正在调查取证。”“好,你和老刘先回去帮他们,小崔和我到李贵家看看,你们几个把尸体打包好,先送回所里。”正在众人分散离去的时候,小张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他跑回来大声喊住了前去李贵家的周队长等人,他急切地说道:“周队,刚刚所里来电,说清水山北段盘山公路发生了一起重大车祸,伤亡惨重,所长叫我们马上过去,他已派了人手过来支援。”“什么!”周队长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发出了一声惊雷般的轰隆巨响。他调转过来,向着小张急步跑去,丝毫不顾雨水的拍打。小崔也只好撑着伞跟着跑过去,独留李二狗一人在雨中撑伞狂叫:“哎,你们怎么抛下我了?”见到三人远去的背影,李二狗啐了一口,径自骂骂咧咧地走了。周队长和小张、小崔三人驱车来到车祸现场,见到前面已经放置了警戒标志,又拉开了警戒带。三人下车,赶忙上前查看。车祸现场非常混乱,一辆轿车与一辆货车相撞,货车轻微受损,只是轿车被撞得很惨烈,车头已经严重变形。看到这一幕,周队长感到非常焦心。然而,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轿车上是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已经被撞死了,女的伤得很重,只是晕了过去。而救护车,还有五分钟才到。货车司机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额头上受了一点擦伤。“地上躺着的是什么?”周队长在四处观察的时候,注意到了那具佝偻的身体。“不知道是什么,像是个人。刚刚那个货车司机说,就是这个东西,一道黑影似的,突然从草丛中窜出来,闯到路上,而对面这辆轿车刚好开过来,躲闪不及,前轮打滑,撞到了迎面开来的货车上,那东西……也被撞死了。”周队长赶忙上前查看,那东西背驼如弓,茂密的乱发被雨水淋湿了,露出油黑色的面庞来,手背上长长的指甲藏满了泥垢,身上仅有的几片破烂衣服被血染得通红。周队长讶异地看着这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怪物,一时也说不上来什么。很快,救护车就到了,医护人员赶忙将所有伤亡人员都抬走了。地上狼藉一片,血色正被雨水一点点洗去,像是一个杀手在毁尸灭迹一样。由于出来追捕凶手的时候没有带伞,向阳和陶然跑回到客栈时,全身已经湿透了,两人都冷得浑身打哆嗦。等两人回房换上了干衣服,向阳才发觉向丽不在。“咦,丽丽呢,我们都回来了,她怎么还没回来?”陶然迟疑了一下,有些木讷地说:“哦,我刚刚……见你跑出去太快,怕你出事就去追你,我让小丽先去镇上报警了。”向阳转过身来,推了陶然一把,颇有怨气地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我妹一个人去镇上报警呢,她懂什么,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陶然惊愕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向阳竟会发这么大的火,他吞吞吐吐地解释:“我……我不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对不起。”向阳无情地白了他一眼,赶忙披上挂在墙板上的雨衣,又取了一把雨伞,径直跑出门去了。陶然愧疚,也迅速取上雨具追上去了。向阳和陶然在茫白的雨幕中大声呼喊着向丽的名字,可是依旧无法穿透巨大的雨声。两人在通往镇子的路上边走边喊,祈求有人能呼应他们。“要是我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原谅你!”陶然对于向阳的责骂全然接受,他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回忆起在他们青梅竹马的那些年,向丽曾不止一次表露过对他的爱意。然而,陶然总是以兄妹之情把这份情感压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对向丽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至于向阳也有意促成他们俩,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陶然没意思,他们的关系就这么一直僵着。他们边走边喊,连嗓子也喊哑了,可是没有什么回应。忽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帐篷,帐篷下正走动着几个人。于是,向阳和陶然决定快步向他们走去询问。随着脚步逐渐靠近,向阳开始察觉出了不对劲,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抹粉红色的衣角,接着是灰色的运动裤,等到他来到警戒线外边,他才完全看清楚了担架上那个女孩的容貌。还没等旁边的辅警过来拦住他,他就已经钻到警戒线里面来了。向阳神情惊恐地扫视向丽的身体和脸庞,内心可能猜出了最坏的结果。他本想靠近一点看看妹妹苍白的脸,可是旁边的两个辅警一下子就把他给钳住了,任由他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放开我!”向阳像发了狂的猛兽一样左冲右撞,两个辅警差点招架不住而摔倒。最后还是陶然强忍着泪水,向辅警解释了他们的身份之后,陈明警官才让向阳靠近他的妹妹。这张苍白的脸,向阳想碰又不敢碰,他痛苦大叫,嘴唇颤抖着,连黏腻的口水都淌下来,欲断不断的,而眼泪却如天上的雨水,流淌不尽。陈明警官悲伤地安慰他:“她已经死了,你要节哀顺变。”向阳自知一生无妄无灾,哪知一日之内痛失两个至爱之人。陶然把虚弱的向阳拉到一边,法医鉴定完毕,警察正准备把尸体带回派出所。可是向阳却不肯了,说什么也要把她带回家,陈警官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请求,于是就建议他先和他们回一趟派出所,作为亲属,也需要配合警方进行下一步调查。向阳哀然,陶然和一个辅警搀扶着他,缓慢地消失在滂沱的雨幕里。向阳和陶然到了派出所,就被安置在休息室里,陈明警官为他们端来了两杯热水,还有两条灰色的毛毯。看着向阳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本想安慰几句,可是为了避免他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于是只好沉默着,走了出去。陶然眼里满含悲悯,他将两条毛毯都盖在向阳身上,轻轻抚着他的后背。须臾,陈明警官从办公厅外走进来,没有敲门,而是示意陶然出去。陶然安抚了向阳几句就出去了,独留他一人在休息室中。审讯室内,陈明警官开始询问情况。陶然把身份信息和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陈明警官这才了解:原来向阳、陶然和向丽三人在一个月前来到了赤仁村旅游,名为旅游,实际上是为了在暑假完成学校的地质调研任务,而赤仁村一带正好有着典型的石林地貌。他们的家所在的西元县又离这里很近,于是就商量着选了这个地方。而死者向丽是向阳的妹妹,今年九月份即将读高三,在向阳和陶然的应允下也来到了这里游玩。这时,陶然又说起今天早上在李梅梅家的事情,陈警官才发觉大事不妙。“什么!还有人死了?”陈警官惊觉,他严肃地站了起来。“是。”“你说她死在了自己家里?”“是。”“她叫什么名字?”“李梅梅。”“好,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走,我马上回来。”办公室里,陈明警官马上拨通了小张的电话,并要求他让周队长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哗啦啦的雨声,接着是周队长深沉的低音:“喂,老陈,你那里怎么样了,那女孩怎么死的?”陈明本想马上跟老周汇报他刚刚得到的一个重要信息的,可是却被老周先入为主了,于是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老刘检查过了,说这女孩是被活活掐死的,连脖子上都有很深的勒痕。同时,应该是在那女孩死后,凶手又强奸了她。我们在尸体上发现一根毛发,已经送去检测了,结果还没出。”“好。”周队长回了一句。“对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们刚刚在检查尸体的时候,突然闯来了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还说他是死者的哥哥,叫向阳,另外一个是朋友,叫陶然。我看那个向阳哭得难受,又是在大雨里没地方躲,就把他们俩带回来了。我刚刚询问了那个叫陶然的,他说了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还说了今天早上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个陶然说,在赤仁村外东头也有个女孩死了,叫李梅梅。我刚刚查了档案,发现李贵一家的户口上只有他一个人,连妻子都没有,他哪来的女儿?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死了,你快过去看看。”周队长也懵了,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今天光让李二狗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净是些没用的。路上又接二连三地碰上了死人的怪事,这一疏忽,竟然忘了问李贵的家庭情况。他的胸口久久不能平息,说:“好,我马上过去看看,你再仔细问问那个陶然,看看还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在处理好了车祸现场后,周队长携着小张等人又驱车赶往了李贵家。不一会儿,三人停车在山口处。泥泞的路上,周队长决定兵分两路,他命令小崔跑去村里把李二狗拉回来,他还有一些事要问他。周队长和小张则前往东面的李贵家,不过令人灰心的是,等到他们赶到李贵家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了。恰好位于山谷的斜上方的李贵家,被一条巨大的泥石流冲下来掩埋了,强大的冲击力将零碎的砖石和断裂的木片冲到了谷底。面对自然灾害的来袭,作为人类的他们也无能为力。周队长和小张都一言不发,等到小崔拖着李二狗赶到现场的时候,两人也着实震惊了。这时,小张弱声地问了一句:“周队,那我们还要上去看吗?”“不,上面很危险,现在还下着大雨,说不定还会有泥石流继发,我们先回所里,等雨停了再来。”李二狗以为没事了,就想溜走,却被小崔一把抓住后面的衣领:“还想跑,走,跟我们回去,周队还有话要问你。”等周队长四人回到派出所,陈明警官就快步出来迎接他。“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别提了,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李贵的房子已经被泥石流埋了。”“泥石流?这……”陈明警官一脸苦涩,不过,他注意到了小崔和小张身后的李二狗。小张看到陈明警官的眼神,就回答道:“这是赤仁村的李二狗,跟死者李贵关系匪浅,我们把他带回来问话。”李二狗显然不清楚“关系匪浅”这个词的文化含义,一会儿摇头摆手,一会儿点头噘嘴,就是不敢说话,看上去十分滑稽。小崔进了办公室,李二狗被小张带去休息室喝茶去了。“怎么样,你说的那个陶然,还问出什么来了?”办公室里,周队长拿起水杯吹了吹腾腾的热气。陈明跟老周说完了刚刚询问的结果,老周又问:“那个哥哥向阳呢,怎么没问他?”陈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怕是精神受刺激了,就没问。”“也好,等他缓过来再说吧。”雨还没停,周队长便建议先安排向阳他们住在附近的旅店一晚。李二狗仿佛没见过世面似的,这会儿倒是不害怕了,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皮沙发,一会儿瞟瞟天花板,直到小崔悄无声息地进来了,冷冷地喊了一句:“喂,过来,我们要开始审问你了。”李二狗趔趄了一下,咽下去的一口水差点呛到。审讯室里,李二狗如坐针毡。周队长和陈明警官坐在他面前,小崔在旁边做笔录,用狠厉的眼神盯着他,他就像憋着一泡尿一样难受。“你跟李贵关系怎样?他怎么死的?他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陈明警官连续问道。“李贵……我……平时,也就,跟他喝点酒,然后……”小崔严正脸色,斥了一句:“好好说话,不要结巴!”李二狗吓得把身体板正起来,这才把舌头捋直了,说道:“李贵是我朋友,我们常在一块喝酒,打牌。他是打铁的,我是打猎的,平时他卖些陷阱笼子给我,我打了货,有时也叫他帮我送到外面去卖。我哪知道他今天早上就死了,昨天还好好的,那么一大群狗,还不得把他吃空了,要是我……”“停,别说废话!”周队长打住了他,因为李二狗又要滔滔不绝地说些没用的事情了,他说起来没完没了的。李二狗被这一声给震住了,低着头,没再吱声。“你跟我们说说李贵的家庭情况。”不知为何,李二狗忽然心慌起来,眼睛也开始暗了下来,像是在躲什么。“犹豫什么,快说。”小崔说道。李二狗沉思着,反正李贵也死了,说出去又能怎样呢,他也没干什么亏心事。“李贵,家里有个婆娘,叫郝莲,是从四川的郝家村买来的,不知怎么了,多年以前就得了疯病,整天神经兮兮的,总胡说着有人要害她,李贵见她整天拿着刀在村口溜达,怕砍着人,就把她关了起来,就锁在他家阁楼上。”小崔刷刷地记录着,李二狗试探地看了面前的几人一眼,见他们不动声色,又接着爆料:“那李梅梅,不是他亲闺女,那是他上县城里偷来的,偷来时还没断奶的,他本想转手卖出去的,但又嫌买家给的价钱太贱,就没卖。后来又找不到合适的,这当口儿,又紧得很,谁也不敢碰这犯法的事。他又说卖给我,我才不要,我还没娶上婆娘嘞,白来这么一闺女,岂不是要羞死先人,往后我在村里怎么抬起头做人,光棍也要有光棍的气节嘛,你们说是不是?”李二狗说得越来越得劲,又继续说:“这事没成,索性他就自己养在身边了,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那婆娘郝莲哪里曾奶过她,心都被狗吃了,还想着把那娃儿扔到泔水桶里淹死嘞。”“那女娃也长得俊,李贵那么坏,心都能让她给融化了,好生养着,白白胖胖的。村里大伙儿都以为郝莲给他又生了这么俊的女娃儿,也咂吧着嘴羡慕着嘞。只有我知道,这娃儿是偷来的。”“等等,你是怎么知道孩子是偷来的?”周队长问。“我当然知道,他亲口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我俩都喝多了,他稀里糊涂就把那些事全都抖出来了,我留了个心眼儿,没对外人说过一句。”“那后来呢?”“后来,那娃儿渐渐大了,也能帮上李贵的忙了。这娃儿能干粗活,别看平时闷声闷气的,脑袋倒是开了光的,机灵得很。大伙儿都纳闷为啥李贵不让她上学?只有我知道,李贵是怕外人知道她是偷来的,就想让她一辈子都留在村里伺候他,要是念了书,翅膀硬了,飞走了,那他岂不是白养了她?”“可是姑娘大了哪能留得住,村里头的一些个愣头青,二流子整天都流着口水瞄着她,李贵就觉得与其嫁给那些穷光蛋子,还不如嫁给镇上的老光棍王二喜,他有的是钱,就是年纪大了点。老牛吃嫩草吧惹人笑话,脸上也不光彩,可是彩礼下得多,倒也不亏,就打算着委屈点,把闺女给嫁过去。“一个月前,亲事没和闺女商量就定下了,还是我说的媒呢。谁知这门好事却被两个外人给搅黄了。听李贵说,村里来了三个城里人,两男一女,在村里的空房住着,其中一个男的,叫向什么来着……”“向阳。”“呃对对对,就叫向阳,对他闺女有点意思,两人整天往山上跑。那向阳,没个安分样子,花花少爷似的,带着城里来的歪风邪气。有时还在她爹眼皮底下,亲李梅梅的脸蛋。李梅梅也不羞不臊的,都由着他胡来,害,你说这事儿……”“李贵就觉得不能再拖了,必须得赶紧把他闺女嫁出去,否则那个向阳淫心不改,二话不说就把她带跑了,那他岂不是要亏死?哎,就在昨天,他跟我说,到镇上和王二喜商量过两天后就把他闺女的事给办了,省得夜长梦多。哪知今天早上我上山收货时,就碰见他死了。”李二狗摇摇头,显出一副无奈又惋惜的样子。听了一席话,周队长也大致猜测,李贵昨天晚上去和王二喜商量亲事的时候,可能喝了不少酒,所以才走路不稳失足掉了下去。“李贵自己和他老婆没有孩子吗,他为什么要偷别人的呢?”陈明警官又问。“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听王婶嚼过几句碎嘴子,她是接生婆,说好多年前,她曾去帮郝莲接生过一个娃儿,还是个男娃娃。“因为是头胎,生得不顺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人已经累得昏了过去,连孩子长啥样都没看见。她在接生完孩子后李贵就把她支走了,没敢让她多看孩子一眼。”“我还听巡夜看田水的李顺老汉说过,他曾看见李贵打着手电,鬼鬼祟祟地抱着什么东西往山口跑去,生怕什么人看见他。大伙儿都觉得奇怪,可是没人敢问,第二天照样跟没事似的,只有我留了个心眼。后来我就觉得,李贵这人肯定不简单,要是没往死里灌他酒,要想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都难。”“说完了?”“嗯,说完了。”李二狗神气十足地看着他们,仿佛自己立了大功一样。“好的,你先留在镇上住一晚,等我们后面通知。”“哎,怎么还不放我走,我都已经说完了。”李贵纳闷起来,摆出一副就要评理的样子。周队长指着窗外黑色的夜空说:“你看,天已经黑了,你要一个人自己走夜路回去吗,你不怕李贵啊?”“哎啊啊,我怕,我怕。”李贵怂得脖子缩了缩,众人都轻笑着,不说话。第二天早上,那根毛发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显然,不是向丽的,但和向丽的DNA竟然达到了26.19%的相似度,众人听到这个结果,都震惊了。如果这根毛发不是向丽本人的,但却有着和向丽的基因四分之一的相似度,排除基因变异情况,那就说明,掐死并强奸了向丽的凶手可能和她有亲缘关系。这时,众人想起了向阳。很快,工作人员从镇上的旅馆回来,他们拿到了向阳的毛发样本,并送去了专业机构检测。尽管向阳心中很疑惑,为什么他们要剪掉他的几缕头发,可是他还是配合了。在被命令等待而不许离开的过程中,他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而陶然陪伴着他,彼此都不说话。周队长坐在办公桌前,抽着一根烟,烟雾缭绕,徐徐向窗外飘去。天空明亮,只是还带着一丝雨后的潮湿意味。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怎么一天之内,就接连碰上死人的怪事。难道真的是天降大雨的原因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他决不相信这只是巧合,杀死向丽和李梅梅的凶手还没找到,谁又在李贵死后捅了他数刀?他想得有些头疼。这时,他灵光一闪,惊醒过来。“那个郝莲去了哪里?”他决定先在李梅梅身上找线索,于是再次叫上小张、小崔,还有老刘,又联系了消防队前往泥石流灾发地点。很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到达目的地,周队长大致勘探了一下地形,确认安全后才让消防员带工具上去挖掘。经过一夜的降雨,李贵家的砖石木瓦碎片裸露出来一些,众人爬到了那片房屋废墟上。周队长时时刻刻关注着消防员们的动向,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在辛苦挖掘了半个小时后,在房子西侧的一张塌陷的床上发现了李梅梅的尸体,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被黄泥给污染了。周队长已经从陶然口中得知,李梅梅是死于刀伤的,而且凶手他也大致猜出来了。那位精神失常且患有迫害妄想症的疯女人郝莲,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一次。就在李梅梅尸体被收殓好时,一个消防员在下坡时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条人手,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把刀。周队长发现情况不对,赶紧上前查看,又命人挖土,才把整具人体给完整地挖出来。她长发,衣服破烂,手里还攥着一把刀,周队长猜测这具女尸应该就是郝莲。即使他只有七分肯定,他还是叫了两个在附近劳作的村民过来辨认,那两个村民差点认不出来这是郝莲。她被李贵锁在屋子里,不见天日,大致算来,也有十七八年了,样貌变化很大,多年前他们在村口和田埂上时常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而如今泥土覆盖的头发,已经变得灰白一片了,脸上也有了皱纹,只有那面庞高高凸起的颧骨轮廓和她时常刀口朝下的握刀姿势,才能辨认出她就是李贵的疯婆娘郝莲。老刘将李梅梅身上的伤口检查完毕,又将郝莲手中的刀进行比对,连同李贵身上的刀口数据结合起来,发现完全吻合,加上杀人动机明确,周队长已经可以断定郝莲就是杀死李梅梅和给李贵补刀的那个凶手。只是,她杀完人之后为什么又绕回来,躲在家中呢?这时,一个村民嘀咕了一句,才让周队长恍然大悟。那个村民说的是:“她娘家不来给她收尸啊?”原来,被家里人从四川卖到云南,又关了这么多年,她哪里记得起回家的路,她不回到这个家来,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呢?世事沧海桑田,她却只能困在暗无天日的阁楼里,人不人,鬼不鬼的。周队长叹气,即使已经断定了郝莲就是凶手,可他还是没有舒展眉头。他记得李二狗昨天晚上说过,李贵担心郝莲伤人,曾经把郝莲锁在家中,足有十八年之久。她怎么在一夕之间跑了出来,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周队长踩着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门板,思来想去,却发现了门板上的锁扣。他想起在陶然和向阳口中得知,李梅梅只有在晚上才给郝莲送饭,而且只有等他爸李贵回来开锁才能送饭。可是李贵已经摔死了,他怎么可能回来开门?而且在大洞里,也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任何一把钥匙。除非,钥匙早就被人拿走了?可是,谁又拿走了钥匙,打开了关着郝莲房间的锁呢?一连串的问题扰得他晕头转向的,于是他决定先回镇上调查向丽的案子。很快,向阳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并且与向丽的进行了比对,惊奇地发现这对兄妹竟然没有任何亲缘关系,这就说明,那根毛发并不是向阳的。陈明警官有些尴尬地向向阳解释原因,可是他的脑子的另一根筋并没有转过来,他不知道向阳和向丽不是亲兄妹的这个结果会给向阳带来多大的打击,昨天他还悲痛万分地哭悼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今天就得到这么一个荒唐的消息,这是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吗!周队长也震惊了,他从没想过在短短一两天之内,事情竟已发展到了如此戏剧性的地步,尽管他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三十年,他还是被这样的奇事给震撼到了。果然不出所料,向阳受不住这巨大的刺激,夺门而出,陶然也紧跟其后而去。就在这时,车祸事件也有了眉目。那对中年男女,经证实是一对夫妇。丈夫名叫向北,车祸发生时已经当场死亡了,只剩下妻子,名叫林芳,伤得很重,昨天送到县医院里刚刚抢救过来。但因为内脏破损严重,情况非常不乐观,恐怕命不久矣。小张接到了西元县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他们昨天送过来的那个林芳在醒来后,嘴里一直虚弱地叫着一个叫向阳的名字,他们翻看了她的通讯录,果然找到了“向阳”这个名字,接着又打了电话,可是没人接听。医院让周队长赶紧找到向阳,赶去见他母亲最后一面,晚了她就撑不住了。于是周队长立马加派了人手出去找向阳和陶然他们。向阳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已经恍惚,在马路上乱跑很危险。很快,在镇民的指引下,小张和几个辅警找到了向阳和陶然,并且告诉了他们医院的情况。已经悲观到怀疑人生的向阳再次听到巨大的噩耗,差点晕过去,但他还是在陶然的搀扶下,强撑着精神,上了警车赶往了县医院。一路上,向阳趴在陶然的胸口里嚎啕大哭,泪水湿透了他一大片衣服。此刻,陶然就像他的亲人一样,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安慰和温暖。很快,他们赶到了医院,在警察和医生的带领下,进了重症监护室。向阳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她戴着透明的氧气面罩,身旁围绕着一大堆医疗仪器和插线管。主治医生知道家属来了,便摘下了氧气面罩,又遣散了众人,让这对母子进行最后的对话。向阳跪在母亲林芳的床边,双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脸上早已是愁眉深锁,泪流满面。林芳看见儿子出现,微微一笑,眼泪就从眼角里滑落下来。“阳阳,我的好孩子,你来了。”“妈,我在呢,我哪儿也不去。”他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承诺她。她的手轻轻地摸着他的脸颊,绝望地说:“阳阳,妈妈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不要伤心,你爸已经走了,我也很快就去陪他的。只是心疼,以后没有爸爸妈妈了,你和丽丽该怎么办?”向阳不敢把向丽已经死去的噩耗告诉他妈妈,他害怕她气急攻心,就此撒手人寰。“阳阳,妈妈觉得这就是报应,如果我们当初没有——”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向阳抚着她的胸口让她冷静下来。“可我们……可我们害怕那个恶魔……”“阳阳,我和你爸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我们不想失去你……”“阳阳,我希望你日后不要恨我们。有些话,我已经说不出口了……你要回家,在妈妈房间里的右边第二个抽屉底下,有一封信,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阳阳,照顾好丽丽,妈妈爱你。”林芳的手无力且永恒地垂下了,危险警报滴滴地响个不停,随后,脑电波和心电图也开始由峰线变为了直线。医生和护士推门闯进来,两个把他强行拉走,其余的在给她进行最后的抢救,不过最终还是无济于事。向阳的呼喊声和哭声巨大而凄厉,回荡在空旷的黄昏走廊里。他看见病床上的苍白面容被盖上床单,然后被徐徐推走了,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陶然和小张警官死命地拉着他,才没有让他追上去。出了医院,向阳心如死灰地求了小张警官一句:“我想回家一趟。”小张警官允许了,并且让陶然作为陪同。向阳和陶然走在曾经的香樟树街道上,彼此都沉默无言。往常也是黄昏时候,日色柔美,市井的喧嚣如同潮水散去,一盏盏灯渐次亮起。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向丽,如果她还在,这条街道一定充盈着她清脆悦耳的笑声。陶然一家和向阳一家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了,陶然没有马上进家门,他是看了向阳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很久之后才按门铃的,因为他害怕门铃声会吵到他的心。向阳从母亲的一包遗物里掏出钥匙串,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一下,门就开了。他没有坐下休息,就往妈妈的卧室去了。打开门,径直走到她所说的那个地方,果然从抽屉下面摸出一封叠好的信来,他翻开,开始读信:亲爱的阳阳:请原谅妈妈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这一切。阳阳,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哪怕以后你会恨我们一辈子。我先告诉你一个故事吧。很久以前,有一对很恩爱的夫妻,大学毕业后,他们就结婚了,过着平凡而富足的日子。唯一的缺憾是,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幸好上天眷顾,直到妻子三十岁那一年,她怀上了,夫妻俩非常高兴,一直积极地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做好准备。可是很不幸,这个生下来的男孩,不是很健康,他的脊柱是弯曲的,医生说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当时技术也有限,医治不了这样的难题。医生还说,这孩子如果算是万幸的话,也只能活到五岁了。那对夫妻非常痛苦,他们觉得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一样,在多次求医问药无果后,他们决定顺其自然,在他生命没有结束之前好好地抚养他,爱护他,等到他离开这个世界了,他们会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可是后来,这对父母没有做到他们的承诺,因为有一个人出现了,他的名字叫李贵。经人介绍,得知他是一个人贩子,专门买卖婴儿的,而那个丈夫求子心切,又怕妻子五年后高龄怀孕会有风险,所以他选择了铤而走险。他和妻子商量可以从李贵手中买一个孩子,妻子当时坚决不同意,因为她知道那是犯法的。可是后来,妻子逐渐犹豫了,因为她看见别的妈妈们抱着她们健康的孩子,快乐且美满。而她自己的宝宝,生来残疾,受尽冷眼,还可能活不过五岁。于是他们决定和李贵谈判,从他手中买一个孩子。可是李贵说他们犹豫的时间太久了,合适的孩子已经被其他买家买走了。恰巧那时候,李贵的妻子郝莲也还有几天就分娩了,李贵跟他们说,他可以把他妻子的孩子卖给他们,只是买金要多出原来商定价格的十倍。那个妻子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丈夫同意了,因为他害怕孩子又被别人先买走。于是他秘密筹备钱款,终于把钱凑够了。同时,李贵还加了一个条件,为了瞒住他妻子,他必须把他们的病儿子带走,以此作为交换。于是,那对夫妻虽然万般不舍,却也只能答应,否则李贵就拒绝这门交易。就这样,他们终于买来了一个健康的宝宝,那对夫妻也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到底是幸运,不久,那个妻子再次怀孕了,并且生下了一个小女孩,这对他们来说是双喜临门的好事。谁知道,一年后,李贵,那个恶魔,他回来了。他跟他们说,他的妻子在分娩时伤了根本,已经不能再怀孕了,要求那对夫妻把他的儿子还给他,否则他就会告诉别人他们买孩子的事。那个丈夫爱子心切,自然不肯,他警告李贵,如果事情败露,买主被警察抓了,作为卖主的他,自然也逃脱不了,而且法院会判得更重。就这样,丈夫吓跑了李贵,但是李贵贼心不死,他一直想方设法报复他们。就在某一天,那对夫妻和他们的朋友——一对姓陶的夫妻,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对龙凤胎兄妹,两家人约好一起到服装批发市场为孩子们挑选新衣服,他们没想到,人山人海里藏着一个人贩子李贵,在暗中盯着他们。就在两位爸爸都挤破头进去抢好货的时候,李贵下手了。两位妈妈都抱着男孩,两个女孩都在小推车里。那李贵自己也搞混了,分不清两个女孩分别是谁家的孩子,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于是他就阴差阳错地抱走了陶家的女孩。等他们发觉后,李贵已经不知去向了。那对夫妻知道是李贵下的黑手,因为他曾不只一次威胁过他们,如果不归还他的孩子,他就会想办法报复他们。那对夫妻于是自私地缄默了,他们明知是李贵偷走了孩子,却没有告诉陶家父母揭发他的罪行,因为他们害怕逼急了李贵,他们的孩子日后也会再次遭殃。果然不出所料,李贵在偷完陶家那个女儿后,那对夫妻再也没有听说城里有孩子丢失的新闻了,国家出台了法律,严厉打击贩卖儿童的违法犯罪行为。因此李贵偷走的那个女孩,可能就养在他身边,没有卖给别人。寻找了几年后,线索都中断了,世上除了那对夫妻,没有人知道孩子是李贵偷走的。陶家的父母很是痛心,他们好端端失去了一个宝贝女儿,所以他们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儿子身上。对了,他们的儿子你应该认识,他叫陶然。而花钱从李贵手中买来一个孩子的那对父母,就是爸爸妈妈。也对,不应该让你这么叫我们了,阳阳,你该叫李贵爸爸,该叫郝莲妈妈。对不起阳阳,我们欺骗了你。我们已知无法获得你的原谅,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你打我们骂我们都行,只是请不要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全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罪孽和自私,你是无辜的,阳阳,所有的孩子都是无辜的。千万不要想不开,你和丽丽一直是妈妈最爱的孩子,妈妈舍不得你们……看到这里,向阳已经泪眼潸然了,他压抑的哭声在哽咽了好久之后终于释放出来,他毫无心理负担地,痛痛快快地哭着,仿佛一切沉重的都放下了……陶然从自己的卧室里听到了对面的哭声,以为向阳又发生了什么事,于是赶忙跑过来看,发现向阳已经哭得昏厥过去。他已经筋疲力尽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陶然艰难地把他抱起,将他送到卧室里,为他盖好了棉被。他用拇指擦了擦向阳脸上的泪痕。他很心疼他,曾经那个开朗活泼的少年,如今的脸庞上却写满了忧郁和憔悴的气息。
2022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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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丧“夜不归”酒吧!深扒男子离奇死亡秘闻

#谜想计划解谜月夜不归酒吧案有一个地下酒吧名字叫“夜不归”,有一天一名男子约他女朋友来着玩,顺便给她一个惊喜。那名男子一直等一直等,此时酒吧的时钟显示0:03。男子看到后立即跑出去一边乘电梯,一边慌张地给他女朋友打电话。几秒之后男子死了,为什么?谁杀了五兔子大兔子病了
2022年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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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这篇宫姘疑案,没有恋爱脑和宫心计

《南渡》作者:陈小手—MX051号作品—全文字数:10,442第1季「谜想故事奖」悬疑短篇征文比赛-短篇组宋建炎三年七月,临安府。夜至三更,柳泉坊的更夫许旺从坊门出发,手里敲着小锣,咣……咣……一路走过各个冷寂的街市。按照城里打更的规矩,过了三更天就能歇上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从腰带上解下一个葫芦,咕隆咕隆接连灌下四五口凉水。这是个闷热的夏夜。虽说月历已俟近立秋,浓浓的暑气却仍未散去,如一片巨大的阴影,依旧笼罩临安府的四面八方,就像北方的金朝窥伺这座大宋的行都一样。听府衙的杂役说,扬州城早在二月就被攻破了,有一股金兵甚至已在江北扎下大营,不日就会渡江南下,将战火燃到临安左近。不过,这不是许旺该担心的事情。皇帝老儿都不慌,他慌个什么劲呢?许旺是应天府人士,前几年逃兵灾才来到临安。最初,他以为呆上两年就好了:西军善战,稍作休整便会入京勤王,将南下的金兵统统打回老家。落叶归根,有朝一日他肯定能回到故土。谁知道,西军让金兵挡在潼关外,接下来的事态发展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汴梁陷落,二帝被掳,连康王也跑到临安当起了太平皇帝,歌舞升平的大宋忽然就成了落水狗。恁朝廷里都是些什么腌臜货色!当然,这些话只能闷在许旺心里,绝不能说给第二个人听。不过,百姓的日子终究要过下去。许旺在临安府落下脚,白天扛大包,又找甲正领了个夜里打更的活计,每个月能分到些例粮,全家总算安顿下来。这几年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逃灾避祸的人,妻儿有一口吃食算是极幸运的了。许旺绕着柳泉坊走完了一整圈,背上的汗巾已经湿透。夜色更浓,连道旁的树蝉也停止了鸣叫,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该回去歇一歇了,他这么想着,开始放慢了脚步。小屋就在街道的尽头,坊门的边角上,妻儿大概都已睡熟了罢。忽然,坊门外侧空地上的某样物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东西细细长长,像一截桃树的枝桠冷不丁从地上冒出来。许旺记得,那是一片荒地,早晨刚下了一趟暴雨,将地底的黄泥都冲了出来,成了遍地烂泞的湿沟。这片荒地离官道和街市都有些距离,自然也没人管它。怎么忽然就长出一棵矮树来了?不可能吧。许旺每天都从这片空地边上走过,早就熟识每一块泥团,每一颗碎土。可事实并不容他质疑。那截枝桠顽强地伸出地面,遥遥半指天空,似乎在嘲笑他的迟疑。许旺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从低矮的竹制坊门上跨过去,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唯恐裤腿沾上腥黄的泥点。要是让婆娘见到了,大概会拿擀面杖敲他的头。花了半炷香的工夫,他才走到枝桠的跟前。凑近了一看,许旺倒吸一口气,挣扎地往后坐下,连身后都是湿滑的黄泥也顾不上了——眼前是大半截腿脚,头颅则埋在地里,只有胸膛以下露在外面。那是一具死尸!虞侯卢秀成带着几个小校赶到现场的时候,死尸已被甲正和几个闲人从泥地里扯了出来。卢秀成点点头,没觉得哪里不妥。要是放在太平年代,那个胖胖的老甲正保不齐要被佐尉大人训上一通。连抛尸现场都破坏殆尽,让大人们怎么断案呢。如今,倒是没什么讲究了。金兵就在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临安府早就实行军事管制。什么县丞县尉,什么捕快衙役,统统都失去了效用。外头打着仗呢,到处都有逃难的饥民,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寻个乱葬岗埋了就是。人命有时还不如一根蒲草。何况,卢秀成有着武将的傲气,弹压治安并不是他的强项。比起巡街,他更喜欢外出作战,在疆场上冲锋陷阵。他远远地站在官道上,心里烦闷,朝甲正点了点头。甲正就连同几个帮手将死尸搬过来,放到路边的石台,接着用一张薄薄的草席盖上。“大人,您看一眼,是个女的,”甲正边将草席拨下一半,边恭敬地说。天气炎热,但尸首溃烂并不十分严重:乌发缭乱,眼球鼓胀,肤色像是涂上了一层石膏,透着一种妖异的灰白。身上的衣衫倒是整整齐齐,脚下穿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淤痕,女人似乎是被绳索扼死的。看来,她死了没多久,约摸就在暴雨前两三天。死者为大。卢秀成随意地瞥了一眼,就打算让甲正觅地掩埋,早早了事。余光掠到死尸的肩肘上时,卢秀成的眼睛忽然睁大——他看到女尸外衫下露出的月白亵衣,被泥水染成了姜黄色,但边上分明绣着一圈弯弯绕绕的纹路。那是内廷才有的记号。卢秀成早年是个鳏夫,拼命作战立下苦功,受时任统制使的韩帅赏识,得赐一位逊退的宫人为妻。新妻带了好些旧衣裳和饰物作陪嫁,都出自内廷织造署的手笔。那些旧衣上也有一些细密的云纹,跟女尸身上的衣物一模一样。这些专属宫闱的云纹很讲忌讳,极少流入民间。卢秀成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内廷的云纹,荒地里的女尸,两个绝不该联系在一起的东西居然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按住身后的腰刀,刀柄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下来。知瞒不报是死罪,然而牵扯内廷,假若惹出更大的祸端,那也是死罪。“先送到府衙的仵作那里,等几位大人看过之后再说,”卢秀成转过身,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甲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领喏。向两个小校交待了几句,卢秀成马不停蹄,立即动身前往城南。从临安府凤凰山东麓起,至万松岭以南,东至中河,南至梵天寺以北,南城这一片土地已修葺完毕。外城套内城,内城套皇城,宫殿连片,一派奢豪之气,成了大宋皇帝的行在。以卢秀成的官职,自然进不了大内。他的目标是织造署,就在内城的外围。朱红色的院墙里,晒着天下闻名的杭锦和蚕纱,三五成列紧密地排在一起,从南到北几乎望不到尽头。染坊工人和内所的织女在其间来去匆匆,忙得不可开交。赶往南城的路途中,卢秀成已经理清了思路。能够接触到那些云纹的人,只有内廷的女官和织造署的役工。大内戒备森严,侍卫们做事干净狠辣,若是对宫人们有什么异心,不至于将尸首草草掩埋到市坊,当值的宫人也绝无可能自由出入。这样一来,专掌制衣的织造署便有了最大的嫌疑。朝慵懒的门丁亮过腰牌,卢秀成低声表明身份,提出要见织造署的监令。“关于一件可怕的命案,”卢虞侯将手掌擎在明晃晃的腰刀上,神色肃穆。连裤带都系歪了的门丁吓得面如土色,连滚带爬地跑去报信。很快,卢秀成就见到了织造署的主人,监令张栩。张栩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穿着青黑色的官吏便服,戴一顶双翅帽,个子矮小,满脸带笑,看起来倒像个沐猴而冠的土地公。织造署监令是九品衔,芝麻豆大的官职而已。“张大人,我是韩帅帐下的都虞侯,暂领临安府一十六坊缉捕事。我叫卢秀成,”尽管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偏安一隅的小官吏,但他还是很客气地做了自我介绍。张栩脸色一紧,立即敛起那副讨媚的笑脸。织造署位列内廷机构之一,署监却不是内廷官,而受临安府节制,并没有免诉的特权。见张栩脸色沉静,老谋深算的样子,卢秀成的心思忽然一动,打算按兵束甲,先探个虚实,“张大人,临安最近来了很多流民,听说有金国的探子混在里面,四处都有凶案发生,治安很不好。您的织造署有没有人员失踪或者逃走呢?”张栩摇摇头,不卑不亢地说,“劳虞侯大人关心,本官手下的署工都是登记在册的良人。他们可是从汴梁城一路追随皇帝陛下而来的,怎么会无故逃走呢。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卢秀成叹了口气,“死了一个人。”“是内廷的官员吗?”张栩似乎提起了兴趣,但很快住了嘴。以两人的身份,议论内廷可不是一件好事。“张大人,听您的口音,是汴梁人吧?”“对,我的族人世代都住在汴梁,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张栩点点头,“那么,你们查清死者的身份了吗?”卢秀成眯了下眼睛,不置可否,“这件事还在调查中。具体状况,要交由推官大人定夺,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能否先带我去里面看看。”“这个嘛,”张栩沉吟了一会儿,“既然您管的是缉捕,自然有权力进织造署。您要找人问话,也是没问题的。不过,还请虞侯您速行速决。若是耽误了染坊的工期,老朽可担当不起责任。”卢秀成微微颔首,心里默默腹诽,这个监令还真是只老狐狸。“监令大人,甲字肆号缸出了点问题,您得去看看。”远处传来急不可耐的喊声,张栩点点头,又很为难地看看卢秀成,似乎不太放心。“您先去一趟罢,我看一看就走,”卢秀成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对他来说,这倒是很好的时机。张栩被织造署的杂务缠住,短时间脱不开身,卢秀成伺机溜进染坊,有了安心细查的机会。“我说这位军爷,您往边上去一点,别碍着我干活。”那个叫作武通的年轻染工一边手脚麻利地将布卷浸入染缸,一边朝卢秀成嘟嘟囔囔。“我哥哥就这个臭脾气,大人您多担待,”身为弟弟的武越,看起来反而比哥哥老成持重。这一对兄弟仅是普通的织工,并没有注意到卢秀成的官阶。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军人,其实是韩少保帐下的骁将。正因他谨慎机敏,才被韩帅赶下战马,委任为临安府军管时的刑狱官。“我只问几句话,知晓后立即就会离开,”卢秀成对武通的言辞不以为意。他是行伍出身的武将,还没有染上大宋官吏的习气。“张大人说了,让我们不该说的别说,知道的也要装不知道,”武通语速极快,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弟弟武越则跟在后头帮忙擦屁股,“大人,别听他瞎说。倒是手头这一批锦布马上就要出坊了。宫里的昭仪娘娘催了好几次,前几天还亲身驾临,监令大人被狠狠训了一顿哩。我们的确忙得四脚朝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呢。”“内廷的人也会来你们织造署?”卢秀成一愣,脑门开始绷得紧紧的。“是啊,听说是一位姓张的昭仪,嫌尚服局做的衣服不好看,自己过来挑颜色哩,”武越低头恭敬地说,“看来,那位昭仪很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她能够自由出入大内,还去灵隐寺上过香。”卢秀成的脑子转得很快,“姓张?那么,她和你们的监令是什么关系?”“大概是远亲吧,我听说……”武通迫不及待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弟弟捂住了嘴巴。“我们不知道,大人,”武越抬起头,目光里充满了深切的惶恐。卢秀成微微一笑,从腰间摸出一块光亮的铜牌,“真的不知道?”普通的织工也许不认得具体的官吏,但他们常年在内城居住,自然熟识各类腰牌。黄铜铸制的方块厚片,边缘镶以暗红色的楠木,上刻“平贼绥远”,伴以金虎饰纹,这是配发给韩帅旗下都虞侯以上武官的专用物件。兄弟俩立即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小的冲撞了大人,万请赎罪,万请赎罪。”卢秀成并不答话,而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兄弟,一言不发。武越终于反应过来,四下望了望,低声说,“宫里来的张昭仪,正是我们署监的侄女。我听几个前辈说,昭仪的父母早亡,一直由她叔父养大,后来选进康王的潜邸为妾。如今康王登宝,摇身一变成了皇帝陛下,昭仪也顺理成章地晋身后宫。”“她经常来织造署吗?”“不常来,但上个月来了好几趟,说是挑颜色,不多时就走了。”武通眨眨眼,补充说,“昭仪娘娘今天还会来一趟呢。她在宫中一直遣人催着工期,但有些已染好的布料却并不取走,看来也不是太急。”卢秀成缓慢地点了点头。一直等到傍晚,张栩和昭仪似乎约好似的,一起出现在织造署的公事房里,旁边则有两队精壮的士兵保护。张栩一路小跑,忙前忙后地侍应宫里来的贵客。偶尔,他还会攒眉蹙额,偷偷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卢秀成的踪迹。所有白身的织工几乎都跪下来,连头也不敢抬,卢秀成则悄悄藏在一张绛红色的锦布后,将目光凝聚在远处的丽人身上。这些锦布的阻挡可以让他很从容地观察那位后宫宠妃的容貌。等丽人回过头,露出一张如娇似媚的俏脸时,卢秀成却像让针扎了一下心口似的,膝盖不断颤动,差点跳起来。她长得和女尸一模一样。“大人,这具尸首的确有些奇怪,”胡子花白的老仵作一边给女尸盖上白布,一边转过头,对行色匆匆的卢秀成说道。老仵作身材高大,但常年伏案工作,使得他的腰肢有些异常的弯曲。“奇怪?”卢秀成伸了个懒腰,将身后的佩刀解下来,小心地立在墙角。他不喜欢跟府衙的胥吏们打交道。自从接受韩帅的委任,卢秀成这些天不是呆在军营,就闷在府城各厢的巡检亭里。至于老仵作这个无人问津的公事房,也成了他常来的地方。公事房建在府衙大牢的地窖里,铺着阴寒的青砖,旁边存着几箱粗冰,使得里头极冷,又放着近来收敛的几十具刑案尸,不是一个惬意自在的地方。然而在卢秀成看来,这里却比富丽堂皇的府衙大堂干净多了。老仵作难得遇上亲民的刑狱官,自然跟卢秀成很谈得来,办事也十分尽心尽力,“是很奇怪,这个女人看起来像是窒息而亡的,但她病入膏肓,就算不被扼死,也活不了多久了。”卢秀成哼哧两声,点点头。他实在很惊讶。“大人请看,她的肝里有一处凸起。我想,这大概就是某种肝积症。瘤块深入肌里,已经烂透了。就算神医扁鹊在世,恐怕也救不回来,”老仵作摇摇头。“老先生,您还懂医术?”卢秀成立即肃然起敬。“一通百通,我学了四十年仵作之法,倒也算半个郎中了,”老仵作自嘲地笑了笑。仵作是贱籍,比起识字通经的郎中,两者可谓云泥之别。石制矮床上,女尸已经被老仵作的巧手做了解构。天气炎热,尸首终究有了些腐烂的迹象,卢秀成用一块纱布捂住口鼻,强忍着探下身子细看。果然,女尸的胸脯间有一处巨大的肿块,如膨胀的拳头,几乎占满了肝部。宿主生机已逝,这处暗红色的肿块也干瘪下去,像个破旧的水囊。卢秀成盯着病灶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的余光扫到女尸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战栗。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日间见到的张昭仪。贵为宫嫔的昭仪和此时此刻眼前的女尸,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天下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难道,死去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昭仪?不可能,这其中的道理根本说不通。“更奇特的事情还在后面。我察看过她的手脚趾甲、臂膀、脊背,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的痕迹,连一处外伤都没有。与其说是被杀,不如说自缢而亡更合适,”老仵作的眼神开始变得狐疑,“按您从现场得出的看法,她应当是被抛尸的,对吗?这样说来,凶手也太大意了。区区自缢之人,何必葬到柳泉坊的荒地上。往城外走二十里,野冢多得数不清。只要花几十个小钱,就能雇上两个脚夫抬过去。”“除非,她是一个重要人物,一旦公开露面就会引起巨大的风波,”卢秀成心里一动。前任道君皇帝荒淫成性,后宫佳丽有数千之巨,但今上的妃嫔并不算多。位列九嫔之首,仅次四妃的昭仪娘娘,足够称得上一位重量级人物。“老先生,您说世上会有长相酷肖的人吗?她们的眉眼、口鼻、身形,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卢秀成摸摸额头,叹了口气。“或许只有双胞投生,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吧,”老仵作挠了挠头,“我曾听说,江湖上也通行易容之法,但肯定做不到一比一的完美。毕竟,人是有习惯动作的,再相似的人,她们的神态也应该有所差异。”“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卢秀成低声自语,心里有些沮丧。这件事原本可以十分简单地解决,找上事主当面问询便是。可张栩是朝廷命官,昭仪则是正二品宫人,其中的牵涉极广,远不是一个都虞侯能够轻易着手的。距离尸首发现,已经过去了九天。这些天里,卢秀成捕到三十多个结伙剪径的盗匪,将其中的一半枭首示众,余下全用乱棍打死,曝尸荒野。乱世用重典,雷厉风行的判决收到了一些预期效果:府城的治安状况好了不少,酒肆和乐坊又兴盛起来。夏天快要过去了,气温逐渐下降,卢秀成的内心却愈加焦灼。老仵作告诉他,按照府衙的规矩,无人认领的尸首会被葬到城外的草岗上,一坑四五十个人,男女不论,连半块墓碑也没有。冰室的维持费用很高,女尸能够停在公事房的时间只剩下一天。卢秀成静静听完老仵作的叙述,立马出了门。他决定去临安城的几家药铺碰碰运气。事实上,他已经将嫌疑对象锁定在张栩身上,却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他需要一个头绪,将这件乱成一团的烦心事抽丝剥茧。“这位大人,您是瞧病呢,还是审犯人呢?”临安府最有名气的得月堂,坐堂大夫叶金湖的眉毛挑了一下,对卢秀成的问话毫不客气地予以拒绝。卢秀成怒火冲天,却发作不得。他只是谈及一起命案罢了,叶大夫便不耐烦地拒绝接下来的询问。叶氏乃临安名手,据说王渊和李相都来过他这个得月堂,倒怪不得叶氏自视甚高。大概名医都有些怪癖,不愿将死者和刑狱之类的忌讳带到药铺里。“要审案子,就把我抓去府衙的大堂便是,不要脏了这里的药气,”叶金湖自顾自转过身。卢秀成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女人死于肝积症。这是他预备的杀手锏,没有郎中会拒绝这个话题。毕竟是老本行,叶金湖终于提起了兴趣,“肝积?我倒是瞧过几个。可惜,肝积症的病人平时无痛无碍,等到找大夫的时候,往往已经贻误了时机。”卢秀成脑子一激灵,脱口而出,“就这两个月的工夫,您瞧过肝积吗?”叶金湖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你是临安府的哪位大人?”卢秀成身后的小校一拍桌子,抢先接过话茬,“韩少保帐下都虞侯,领临安府一十六坊缉捕事,府衙的推官见了我家主人也要行大礼。”叶金湖看起来倒是毫无惧色,只是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卢秀成挥挥手,小校知趣地退出小楼,在门口当起了卫士。“我的确帮一个妇人瞧过病,就在上个月。我想一想,应该是在月初。妇人肝积已深,沉疴难去。现如今,想必剩不了多少日子了,”叶金湖十分惋惜地说。“是个美人,贵气逼人,对吗?”卢秀成追问道。叶金湖点点头。赌对了!卢秀成忽然想到什么,决定冒险一搏。他站起身,一边装作拨弄架子上的医书和摆件,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那位病人,她在你这里留的名讳,不会姓张吧?”叶金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来消遣我做什么。我无法告诉你她的真实身份,因为我并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女眷。她姓张,当天有两个侍女同行,排场的确不小。我想,她不是哪位大人的亲眷,就是富商的妻妾。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命案,能引动虞候大人亲自出马?”卢秀成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瞒您说,我只猜到了一半。至于后面的事,就要等正主告诉我了。”当天下午,北线告急。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从军中的快马脚下接递飞至。听说,皇帝陛下已决定避往绍兴,大军即将开拔。临安城人心惶惶,连最破落的酒肆里,也聚满了绝望的百姓。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卢秀成已经收到朝廷的新委任。他即将出任一支新组建厢军的指挥使,赶赴江边布防。这么一来,临安府的推官又要重掌刑狱的职责。当然,或许那位推官并不需要费多大功夫。等金兵攻下城池,一切都成了空。跟大牢地窖里的女尸一样,卢秀成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决定如张栩所说,来一个速事速决。奔赴沙场之前,他一定要知晓这件事背后的秘密。卢秀成迈入织造署的时候,张栩正好从染坊里走出来。院子里晾晒的锦布都被收起来,存放到各个公事房里,再用泥灰封住门栓。这些东西已经成了官军的累赘,自然不可能带走。按照金兵的习惯,他们劫掠之后就会离开。或许,这些为大宋皇帝织就的彩锦会落到金兵手里,穿在某个金朝重臣的身上。又或许,金兵没有发现这些小屋,它们还有献给皇帝陛下的机会。“前线告急,卢大人,你还没有走吗?”张栩低下头,朝卢秀成行礼。卢秀成意味深长地说,“此间事还没了结呢,走什么走。”老人缓缓抬起头,眼神黯淡无光,似乎对卢秀成口中的命案毫无兴趣,“卢大人不走,下官可要离开了。大宋的杭锦一天都不能断,那些染缸里的料子娇贵得很。要是耽搁几天,再配出同样的花色可就难了。”说罢,张栩稍稍躬下腰,忽然往前加紧了脚步,似乎打算中断这次谈话。两人交身而过,卢秀成轻轻地说,“你不想跟你侄女再见一面吗?”张栩的脚步猛地一顿。接着,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虬结成一团,很惊讶的样子,“我家侄女远在宫闱,昨天就先行一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绍兴。卢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卢秀成淡淡地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想跟你侄女再见一面吗?织造署监令,张栩大人。”老实说,卢秀成对这个年迈的监令有些轻视。真相近在眼前,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老狐狸却仍然摆持那副油滑的样子,似乎对即将临头的大难后知后觉。但很快,有那么一瞬间,卢秀成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老人的身形轻轻颤动,忽然将腰杆挺得笔直,并抬头与他对视。卢秀成这才发现,摆脱原本畏缩的表情之后,直起腰身的张栩并不瘦小,反而身材高大,面相丰伟,颇有一番气度。丢掉了那层伪装,老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唯唯诺诺的胥吏,转变为一个脸色沉肃的文士。他的眼睛十分明亮,眸子里则燃着一团涌涌的火光。卢秀成吓了一跳,脚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是经历过战场搏杀的武将,却仍然被这个老人瞬间展露出的锐气所折服。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任七八岁的孩童也看得出来,这位织造署的老监令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会有怎样的难言之隐呢?卢秀成收起原先的轻视之心,默默侍立在一旁。他打算等张栩先开口。“卢大人,说来话长,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张栩脸上原本平静的表情渐渐消逝,接着转为难以名状的痛苦和挣扎,间或夹杂一丝苦涩。太阳快要落山了。暮色侵袭大地,将朱红的院墙也晕染成淡橘色。两人静静伫立,似乎都在欣赏远方的山景。卢秀成犹豫了一会儿,首先打破了沉默,“你想见见她吗?走吧,我带你去府衙。”大牢地窖下的公事房依旧寒冷透骨。老仵作已被支使出去,整个小间里只剩下卢秀成、张栩,和一具无言的尸体。张栩静静地看着矮床上的尸首,沉默不语。但很快,沉默就变成了抽泣。他开始流泪,将身上青色的官服都浸湿了。“她是自缢而死的,为了张氏上下六十口人,”张栩沙哑地说。卢秀成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张栩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始讲她的故事。“阿柔一直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有时我都会心疼她,为她的冷静和睿智,为她的善良。她从小就很聪明,书读得极好,如果妇人能够参加科考的话,阿柔一定可以点上进士。如果我没有劝她选秀,她大概也不会进康王府,直到后来成为昭仪。我为她高兴,可她总是想着我,想着张家。她得了肝积,是不治之症,大夫说,活不了几个月了。”卢秀成立即提起心神,他终于要接触背后的真相了。“阿柔说,她绝不能死在宫里,没了昭仪的名号,张家就完了。我只是一个九品官,族人根本没有资格随军。为了我们,为了张家能以宫亲的名义南渡,她将自己的胞妹乔装打扮,教她宫里的规矩,教她皇帝的喜好,教她怎么应对那些多事的嫔妃。她终于办成了这件大事。”张栩一字一顿,几乎泣不成声。“为了防止泄密,她自缢了?”卢秀成的喉咙窒住了。这个叫作阿柔的女人称得上“坚毅”二字。张栩艰难地点了点头,“阿柔早就安排好了所有后事。她说,皇帝陛下常常在外,宫内的戒备并不严密,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异常。将尸首运出城反而是一个难题,守城的兵将们为了抓探子,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对象。为了稳妥起见,阿柔教过我一些办法。等她死后,我把她埋在一口枯井中,用石头压了上去。谁也不会猜到,宫里的昭仪已经换了人。张家仍然是货真价实的宫亲,绝不会受他人欺侮。”“但是,临安府开始军管,挖掘枯井寻找水源,以备之后的围城战。你们只能把她转移出去,”卢秀成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事实上,掘井备战的命令就是他下的。他明白,金兵临城,这场灾祸恰恰让张栩无路可走。身为昭仪,女人既不能死在宫里,也不能被发现于风声鹤唳的临安城墙之内。所有巧合都凑在一起,阿柔的命运忽然多了变数。“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只能先把她藏在柳泉坊的荒地里。那里远离官道,很僻静。谁会想到,当天就下了一场暴雨。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张栩脱力似的往后瘫坐。“她叫阿柔......”卢秀成看着眼前的尸首,怔怔地出神。他的眼前不觉浮现出那样的场景:在某个黑魁魁的星夜,老人蜷下身子,背着一具死尸,慢慢地走过一条条安静的街道。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情景就让卢秀成的嗓子一阵阵地发紧,发涩,张开嘴,却嘶嘶地说不出话来。回过神,卢秀成将目光重新转到事件的主角身上。冰室终究难敌酷暑,尸首的下半身已经开始腐烂,失去了生前那副光鲜的外表,但她终于拿回了自己的名字——阿柔。“值得吗?”卢秀成喃喃自语。皇宫乃是非之地,天子的家事充满了血腥味。他虽为在外作战的武将,也对宫闱间的秘事有所耳闻。就拿道君皇帝来说,出了名的荒淫无度,内廷里外外都是他的猎场。有幸承露的女人,又有多少能够得到名号呢?或许侥幸晋身,也常常死得不明不白,莫名其妙便香消玉殒。那可是以权斗倾轧闻名的后宫禁地。张栩的脊背不可抑制地颤抖,眼神里燃起点点的火光,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说:“我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宋室移都,留在北方的百姓是最惶恐的人。从晋到宋,衣冠南渡听起来轻轻巧巧,对庶民阶层却是毁灭性的打击。身在宫闱的痛苦,哪有异族的铁蹄可怕。“在扬州时,皇帝陛下乘舟南下,金朝的骑兵就在后头追赶,而数不清的百姓哭于河道两旁,没有逃走的办法,”张栩捂住胸口,声音开始变得嘶哑,“后来,官家贴出告示,说是兵力不足,让百姓自行逃命,官军只能保护那些贵人们。”听到这里,卢秀成按住身后的刀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阿柔是陛下的宫人,我们这一家子才得到随军南渡的机会。金兵肆虐,到处都有剪径的盗匪出没。如果失去官军的保护,依靠自力迁徙的百姓只能活下一半。听说,就连三品的朝廷大员也在渡江时被水贼所杀,连妇孺孩童都惨遭屠戮,”张栩的声音越来越轻,“阿柔,阿柔……生前,她为张家做了太多事,哪怕死后,她仍渴望护佑我们一家子的性命。请相信我,她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女子。”卢秀成脸色木木的,看不清表情。他的思绪开始纷纷扰扰,忽然飘到了北方,“衣冠南渡,衣冠南渡,一国的精气神,真的能渡过大江吗?”小间里的烛火燃尽,光线开始变得昏暗。灰蒙蒙的斗室中,张栩悠悠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双手,“给我上枷吧,我认罪,欺君之罪。看在她是一位昭仪的份上,请帮她好生安葬,入土为安。卢大人,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卢秀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按紧腰后的佩刀。烛光灭了。惊怖之夜已过去了十天,更夫许旺意外地得到了一笔钱。他从坊外打更回来,看见两个披坚执锐的小校站在家门口,似乎等他很久了。许旺腿肚子一抖,但仍艰难地迈出步子。妻儿都在家里候他归来呢。“从今天起,记住,你没有发现荒地上的任何东西,也从来不是个打更的火夫,”小校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说。另一位小校看起来要和气一些。他的脸色沉静,语气也十分诚恳:“许家兄弟,去岭南吧,金兵马上要打进来了。这里的钱足够置下几亩水田,再买上一头牛,好好过安生日子。”许旺机械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没有丝毫违抗的念头。兵锋过境,百里难闻鸡鸣。他早就准备离开了。夜色渐渐淡去,妻儿们发出轻微的鼾声,将夏夜映衬得更加静谧。目送士兵渐渐走远,许旺将门闩合上之前,鬼使神差地往坊门外的荒地看了一眼。清冷的月光下,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全文完—本故事为作者原创,未经授权,禁止转载责任编辑:焰焰;排版编辑:闲三里今日谜想靖康之变,宋室南迁,作者选择着眼于历史背景下一群小人物的身上。人命如蒲草般脆弱,千方百计、用尽全力不过是为了护佑家人平安。针对那段飘摇的历史,你有什么想说的?你觉得这篇故事写得怎么样?在留言区尽情抒发吧~关注「谜想计划」公众号
2022年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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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