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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彼察邦 | 一个梦境、鬼怪、生灵构成的电影世界
阿彼察邦·韦拉斯哈古是一位游离于泰国主流电影体系外的独立导演,凭借《祝福》、《热带疾病》、《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一路受到戛纳青睐,从特别关注奖、评审团大奖一直拿到最高奖项金棕榈大奖。
2020年因疫情滞留泰国,拍摄的计划被打断,阿彼察邦被迫在隔离中继续创作。去年他先后发布两篇文章,其中包括一篇回应贾樟柯、面向全球影迷的信件,刊登于荷兰电影杂志 Filmkrant;而另一篇是为短片《十月低沉作响》所作,记录了他对电影、对社会、对生命的新体会。
I. 两篇杂文
阿彼察邦常以隐喻和非线性叙事描述梦境与现实间的灰色边境。过去,他喜欢称自己的电影是 “conceived by Apichatpong” ,而不是 “directed by Apichatpong”。因为阿彼察邦认为他的电影基本上是概念。他构思了它们,剩下的就是电影自己生长。’ 导演’ 这个词似乎太强了。
阿彼察邦松弛自然的创作态度,和对世界包容的关照一致,不拘于创作形式。他既是一位电影导演也是一位影像艺术家,除了倍受嘉奖的长片之外,实验短片以及视频装置也总是焕发异彩。
写作也如照镜,反映出一些自然流淌的想法。他的文章和他的电影好像共享着同一个“语调”。即便是经过翻译的一部分失真,氤氲的气味被保留了下来,和毫不矫饰的电影语言一样。
回到去年秋天,阿彼察邦发表杂文《三段思绪于二零二零》,两年时间里一直把精力扑在哥伦比亚拍片的导演被迫待在清迈挣扎着继续电影创作,他经历了一场山火,随后又经历一场山雨:
—“没多久,浓烟散了,生活表面上恢复平静。
我开始行走在大火后的山中,看看烧焦的树桩。两个月后便是泰国的雨季,新叶漫山遍野地冒出头来。倏忽惊觉正目睹着生生不息的美,这是我从前在家中时不曾察觉的美。
疫情伊始,总按耐不住想跟人交流,和朋友一块视频会议,跟演员们交谈。那时的我渴望肢体接触,实实在在的拥抱。但在这场雨季之后,突然意识到自身不再需要这些了,这里,就有丰富的可感知的生命。……”—
大火和山雨之后,一切获得了新生。当未来不确定时,“当下”变得无比珍贵。阿彼察邦的写作和思考都在反映他提到的电影概念,即“‘当下’”,这个概念始于去年5月刊登于荷兰电影杂志 Filmkrant 的书信,题为《“当下”的电影》(The Cinema of Now),是继贾樟柯全球影迷的公开信《步履不停》之后的回应。
阿彼察邦提到的“当下”是基于隔离状态下重获的一种升级换代的观察体验,他使用旅途作比方:
—“当我们年轻时,在旅途中总是思绪不安,反复问:‘我们到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到?’
当我们老了一些,就会越来越关注过往的风景,会去观察树木、房屋、路标以及其他车辆。我们学会了让自己在旅程中保持平静。我们知道,总会有一个终点。电影本身就是一段旅程,把我们驱向不同的戏剧点。“—
疫情迫使我们不能“前行”,“我们多数呆在家里,透过窗户向外望去,望着相同的景观。然后,继续望着。” 调整自己内与外的时钟,例如使用阳光的角度和走路的步数来丈量时间。“当未来不确定时,’当下’变得无比珍贵。也许目前的情况会让一群人具有比其他人更‘活在当下’的能力。他们需要的电影艺术更接近于真实生活、发生在真实时间。他们需要一个‘当下’的电影艺术,没有填料,没有终点。…”
II. 漫漫长梦
观看阿彼察邦的电影就是一趟关于当下的旅程。做梦的主题,在他的电影或影像作品中反反复复出现。《Dilbar》和《 async - 第一束光》两部艺术短片的篇幅几乎被做梦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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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lbar是沙迦艺术基金会的一位孟加拉临时建筑工人。城市的暖冬使他进入了睡眠状态。他在美术馆睡觉,或在工地住所睡觉。他是一位城市建设者,也是暂居阿联酋的万千孟加拉国工人的缩影。
视频采取非线性叙事,以一系列半睡状态的碎片镜头集合而成。滴水声和机械冲击声相互交织,与之相对的是年轻人身边梦幻般的、几近幽灵飘浮般的氛围。飘浮在墙隅之间,并悬停在城市中心之上,描绘了阿联酋大部分缺乏关注的外来劳动力的轮廓。—
生命,生命(独白:David Sylvian)
原文:《我梦到过这里,我梦着这里》作者: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
我梦到过这里,我梦着这里,有时候我还会再次梦到这里,一切都会被重复,一切都会被再次呈现,你会梦到我所梦到过的一切。一边来自我们,一边来自世界,海浪一层尾随一层瓦解在岸边,每一层波浪上都有一个星星,一个人,一只鸟,梦境,现实,死亡 — 波涛绵延。
不需要日期:我存在过,我正在存在,我会存在,生活是对惊奇的思索,为了思索。我奉献自己,跪倒在地,像个孤儿,独自一人,被镜面的反射所包围:城市和海洋,斑斓,壮烈。含泪的母亲怀抱着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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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ync - 第一束光》是阿彼察邦与日本音乐家坂本龙一合作的作品, 音乐来自于坂本龙一2017年的专辑《async》,也是坂本自2015年从喉癌中康复以来的首个全长唱片。作品里,睡梦中人们的影像都来自于阿彼察邦的朋友们。他把相机寄给朋友们, 让他们自己拍摄积累成材料。阿彼察邦时常随身携带 Digital Harinezumi 相机, 不少作品是使用此相机拍摄完成。《第一束光》中,有一段念白,原文来自苏联导演塔可夫斯基的诗人父亲,阿尔谢尼·塔尔科夫斯基。—
《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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