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被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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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村第三天，听说我“被抓起来了”，这个传言我早就知道。因为我从未低估人们对风言风语的偏爱，也从未忽视人们对流言蜚语的热衷，更没有轻视人们看笑话的冷漠与好奇。恰逢过年，又到了被村里人私下评头论足，议论纷纷的时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自然由不得我。

2022年，因为发声，我遭到几次不可描述的问话，其中两次来自故乡的小镇。那些例行公事的“叔叔”，也无非是周围其他村里走出去的公务人员。他们或传达给我们村干部，或与熟人闲聊此事，熟人再传给他人……就这样，“某某村某某某的儿子如何如何”……蜚短流长在乡野间像病毒一样滋生蔓延。传来传去，传到现在居然变成我被抓走关了起来。在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看你笑话的人。

其实，我一直没有习惯背负可畏的人言度日。尽管世世代代务农，但祖上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父辈更是把面子看得极重，而我生性惯于独自承担，生怕因为自己而给别人添麻烦，更怕流言的负重让家人和自己尴尬与难堪。所以，不管是电话问候，还是被请喝茶，抑或有人登门“拜访”的时候，未知和恐惧同时到来，我知道我将独自面对一切，承担一切。

“犯事”始终是一个人无法抹除的黑点，它会如影随形跟随当事人一辈子，成为被别人在背后说闲话的“罪证”。最初的时候，我仿佛看到自己经过村里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也仿佛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议论我所遭遇的是非；抑或他们大肆渲染，歪曲事实，只为让嘴里的谈资更加绘声绘色丰富多彩……

他们只会觉得我同情远方的苦难，是自作多情，也认为我关注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是多管闲事，更以为我为底层为弱者发声，是没事找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他们辩解，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如何解释。对他们说是因为同理心么？或者说是因为共情力？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只会觉得做这种无利可图、无钱可赚，还给自己惹麻烦的事情，是咎由自取，是自找苦吃，甚至是“罪有应得”！

但我一如既往地关注和我一样的底层人。尽管会有风险，尽管会有压力。然而，看到弱小被欺负，我就义愤填膺，因为气不过，所以写点文字表达心声。每当看到网上那些悲苦和艰难的人们，我总会闭上眼睛，把自己置换成他们，设想自己遭受那样的苦难，会有怎样的感触。旁观当然不如亲历深刻，但我尽力用心去感受别人的痛苦，尽力用文字让抽象的痛苦立体化。我想让与我共鸣的朋友看到，我们身处的人间，并不只有岁月静好。因为我知道，别人的苦难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它也有概率发生在我身上。

我是个并没有什么使命感的人，我只希望用文字记录自己作为个体，在时代洪流席卷之下的感受。那些尖锐和幽微的经历，以及对于底层的见闻，在个人的困境、残酷的现实、与外部世界的冲突及挫折中显现，仿佛生命的轨迹中无法摆脱的命定。至于那些闲言碎语，与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么一想，反而豁然开朗了。

虽然微若尘埃，但我努力做个正常人。一如之前所说，纵然世风日下，即便世道艰险，我们绝不遗忘，绝不退场，绝不把世界让给丑恶和黑暗，要坚信自己就是一道光，这就是我们为之努力和坚守的意义所在。

行文至此，仰面沉思，甚至在某个瞬间，我心头酸涩，隐约潜藏着无奈的叹息。我想到，还有很多为公义奔走的逆行者，以及为众人取暖的抱薪者无法回家过年。我没有他们正气，也不如他们勇敢，我愿为他们摇旗呐喊，也愿为他们祈福。但愿追求光明的人们，在不久的未来，都能拥抱温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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