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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悄然进入七月，2022年已经过半。教育部数据显示，今年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有1076万人。这两年受疫情等多重因素影响，大厂裁员、小厂倒闭，大学生就业形势严峻而复杂，所以很多人更倾向于选择相对稳定的公务员作为工作首选。但前些天《经济观察网》一篇关于公务员进村卖房的报道，也许会让很多人对公务员的工作内容有一个新的认识。这篇报道介绍了广西玉林的一名普通基层公务员，下沉到农村宣传购房补贴政策，鼓励村民积极进城买房的真实现状。如果不是胸前特意别了一枚党徽，他们的着装和普通置业顾问就没有明显区别。虽然他们不会从开发商那里得到任何佣金，但他们对这项工作都很上心，因为这关乎到他们所在单位“人口进城工作”的考核，也关乎到个人的绩效和成长，而且整个玉林市各层级部门都在对这项工作进行考核排名。6月初青岛西海岸新区管委办公室的一份通知，也给下面街道办提出了卖房的硬性指标，同样写明要纳入年度工作考核。再往前的5月份，广州增城区住建局曾发函，由政府牵头对接房企和大企业，开展团购房活动。众所周知，从公务员的性质来看，通常并不包括卖房子这一项。既然他们并不从中直接收取佣金，那么他们以及当地政府这么做的动力来自哪里呢？事出反常，必有原因，这背后恐怕还是跟当地的财政状况有关。查询玉林当地官网财政预算收支情况，可以一窥其中端倪。我们先来看下玉林当地在今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公布的2021年预算执行情况。困难之一是关于收入，经济发展成果未能充分体现在税收上来，对土地和房地产市场依赖程度较高；困难之二是关于支出，刚性支出需求居高不下，基层“三保”、政府债务管理等方面压力逐年加重，财政收支矛盾突出。
我们把其中收入部分拆开来看，玉林当地财政来源主要有三块：一块是一般性公共预算收入，这其中税收是主要部分；一块是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这其中主要是土地出让金；第三块，则是国有资本的经营性收入。
从一般性公共预算收入来看，2021年全市共收入79.62亿元，同比下降21.8%。2020年，这项收入是101.77亿元，同比下降8.4%。而2019年这项收入是111.09亿元。也就是在2021年，以税收为主的一般性公共预算收入，连续两年下降，而且降幅是一年比一年大。这组数字可以解释报告中提到的问题“经济发展成果未能充分体现在税收上来”，这个说法可以说是表达的相当委婉了。我们再从另外一项“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来看，这块主要以土地出让金为主。2021年，全市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111.64亿元，完成预算的77.4%，主要是土地出让收入完成不及预期所致。2020年，这项收入是241.39亿元，比上年增加115.52亿元，增长91.8%。而在2019年，这部分收入是125.91亿元，同比增长55.5%。也就是说，从数据上看，政府性基金预算，在2021年大幅下降，降幅高达54%。其中2020年收入增长较大的原因：一是北流市农地入市工作推进顺利，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增加83.57亿元；二是中央实行积极财政政策，玉林市获得的专项债券和抗疫特别国债同比增加43.62亿元。
报告中披露的第三块主要收入，国有资本经营预算收入，2021年只有1988万元，加上上级补助的242万元，才达到2230万元。大约0.2亿，相较于前面两项收入的百亿规模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简单来说，前面这些数据可以解释其中关于“对土地和房地产市场依赖程度较高”这句话所代表的问题。受各种因素影响，当地经济下行，税收减少；房地产不景气，直接影响土地出让。所以玉林财政收入连续下降，有些刚性支出需求又居高不下，政府债务管理等方面压力逐年加重，财政收支矛盾突出。这些问题都是实打实的问题，不是说说而已。报告中写到，截至2021年底，全市政府债务余额374.86亿元，这个债务余额恐怕让谁当家看了都会头疼。根据《玉林市2022年5月财政预算执行情况》所列，1-5月，全市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完成32.65亿元，扣除留抵退税因素后同比下降29.2%，按自然口径计算下降33.6%。这其中：税收收入18.14亿元，扣除留抵退税因素后同比下降17.9%，按自然口径计算下降26.5%，占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重为55.6%；非税收入完成14.51亿元，同比下降40.8%。1-5月,全市政府性基金收入累计完成19.31亿元，同比下降45.9%。从这个5月份财政公开情况来看，短短两百多字的披露，打眼望去全是“下降”二字，而同期支出并没有明显下降，这背后的财政困境可想而知。即便如此，当地还是下大力气补贴进城购房的农村人员，甚至提供部分就业岗位，其主要考虑还是帮助房产企业去库存。但是按照报道的估算，玉林的去库存的周期恐怕要在10年以上。去库存的速度放缓，加上楼市整体低迷不振，会进一步影响开发商的拿地热情。而对于玉林这样没有其他太多工业和资源的城市来讲，地块无法出让不仅直接影响公务员的收入，还会影响其他各项工作的开展。另外一方面，我国现行公务员工资体系主要包括国家规定的职务工资、级别工资以及地方政府发放的地方津补贴。虽然都是公务员，但按照相关法律规定，省级及以下党政机关公务员，都属于地方公务员。地方公务员除了职务工资和级别工资来自中央财政外，其他都来自地方财政。所以虽然看上公务员“旱涝保收”，但实际上其收入也是跟当地经济发展和财政状况直接相关。当地之所以下这么大力气帮助开发商卖房子，主要还是因为楼市低迷不振，影响了开发商对未来的预期，没有了拿地的热情，进而直接影响了当地财政收入。帮助开发上去库存，提振楼市好鼓励他们进一步去多拿些地，进而增加财政收入，这其实也符合背后的经济学规律。大致上，当地政府岁入结构与公务员工资结构，是玉林当地政府和公务员积极深入农村卖房的原因所在。了解这一原因，有助于我们理解一个基本道理，即“体制内”与“体制外”是紧密相依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政府的收入是广义的税收，市场上行、经济繁荣才是税收以及政府收入的保障。2022年07月03日，本文首发南方周末，略有改动。题图：Aleksey.Pisem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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