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存量搏杀，向红而蓝

这是寻瑕记第129篇文章。

01

寒冬下的首席和国师们，照例要为新的一年占卜多空。

他们从四书五经翻出一些普罗大众难以意会的典故作为标题，辅以翔实的图表和数据，试图演绎出飞龙在天抑或龙战于野的剧情，奉旨看多的氛围之下，牛熊的判断与其说倚重结论，不如说更重于推演，与其说是预测，不如说是许愿。

乐观的悲观主义者说，对于下行预期已经被市场充分price in，A股必有所为；悲观的乐观主义者说拿掉猪都是通缩，拿掉地产都是衰退，拿掉核心资产都是熊市，赶紧加快降息，赶紧放开生育。

只有牛市红旗手35年不休假，继续在自己构筑出的无数个坚固的底部高声呐喊，牛市将从2440开始。

外资和公募在核心资产里博弈了整整一年，从相互抬轿子的抱团取暖，走到了年末获利了结的囚徒困境。

从2017到2019，科创板开板、科技股崛起、核心资产走牛，外资“扫货”，茅台“飞天”。

据完全不靠谱统计，2019年，美帝已玩火16次，悬崖勒马23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19次。

在空前复杂的外部形势下，A股走入了三十而立的年头。尽管基本面永远稳定向好，外资永远在抄底，市场化法治化进程永不停歇，每个季度都有社保、养老、MSCI等千亿资金等待进场，一年有200多个见底信号，100多个牛市起点...

只是韭菜的钱包，还在和锋利的镰刀赛跑。

02

寒冬下的增长，来到了存量拼杀的时代。

房地产、汽车、移动互联网，都已经进入了刺刀见红、流血飘橹的红海。

房地产在一轮严过一轮的调控中，一次次撑住经济增长不失速，直至“不将房地产作为短期刺激经济手段”的主基调奠定，直至最近一次政治局会议里，只字未提房地产。

融资难了，卖房难了，赚钱难了。

2017年的房住不炒，2018年的活下去，2019年的融资紧缩，开发商们终于回归了卖房子的主业，在抢去化的路上前所未有的拼命，前30强房企占据了全国销售额的半壁江山，千亿房企俱乐部依然热火朝天迎接新成员，中小房企在倒闭的边缘瑟瑟发抖。百强房企折戟三员，银亿集团破产重整，颐和地产濒临崩盘、三盛宏业资金链断裂。

不是房地产不行了，而是你所在的房地产不行了。

人口老龄化趋势加重，城镇化增速放缓。南京、成都、佛山、中山等区域暗搓搓的调整了限购，人才越发成为城市大战的兵家必争之地。

当上峰放下经济高速增长的执念，下定经济去地产化的决心，地产不再被当做短期应急的夜壶提起放下，杠杆也不再是开发商随取随用的灵丹妙药。

中汽协数据显示，2019上半年，国内汽车销售1232.3万辆，同比下滑12.4%。同期，中国汽车市场已连续12个月下滑。城市限购不放开，农村市场近饱和，放松牌照还是加速报废，才能阻止汽车销量的持续负增长。

从盛夏到严冬，一级市场遭遇寒流，全民PE偃旗息鼓，O2O、共享经济、长租公寓、P2P，风口上的猪换了一茬又一茬，嗜血的资本亦步亦趋。互金凉了，币圈臭了，大数据剿匪了，独角兽咳血了，风停了，退潮了，烧出个商业模式的思路不灵了。

阿里收购网易考拉，知乎投身快手百度，京东投资新潮传媒，腾讯加码领投快手F轮，互联网巨头们的存量战事一触即发，被推到阵前的代理人们不断向后来者们呼号着，来吧，加入我的战队。

流量红利到顶的互联网，开始回归做生意要赚钱的逻辑。

03

寒冬下的艺人们感受到了热钱逃离影视产业的寒意。

作为中国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横店曾经风光一时，在高峰期，驻扎在这里的剧组能达到六十七组，更有数万名群演常年在片场外保持待命状态。有些景点需要提前半年预约。

如今，盛景难再。

2019年，共有3228家影视公司关停，全国拍摄电视剧备案数量比去年同期减少27%，横店开机率较去年下滑45%，戏量锐减，行业限薪，演员们的竞争更加激烈。要么没戏可演，演了也不一定能播。

用某经纪人的话说“按照二八定律，行业调控想要降下来的是前20%的人的收入，结果剩下80%的人，都要被饿死了。”

被朱丹叫错名字的迪丽热巴已经8个月没有接到戏了，戏龄15年的明道在《演员请就位》中说，上这个节目是他今年演的第一场戏，李湘、柳岩、王祖蓝等一众明星加入了直播带货的热潮，曾经在横店寻梦的群演们，扎堆转行做微商、做主播、投身夜间经济，尼尔·波兹曼出版于1985年的《娱乐至死》在《追我吧》的脚本里酿成了高以翔的“娱乐致死”。

冰封三尺，一语成谶。

在税务稽查、政策严控、资本退潮的席卷之下，行业曾经的明星资本化+对赌模式难以为继，印纪传媒市值缩水99%，触发1元面值黯然退市；慈文传媒大股东质押爆仓，无奈转手国资接盘；华谊兄弟被资本反噬，又遇撤档危机卖画求生，电视剧龙头股华策影视出现大幅度亏损，影视行业上市公司整体市值已不足此前三分之一。

从2017到2019，《战狼2》刷新票房纪录，《流浪地球》叩开国产科幻大门，《哪吒》点燃了国漫崛起的星火，一边是爆款作品霸屏，一边是传媒板块遇冷。

从业者们在“你们影视行业有没有女明星最近愿意包养企业家”的段子里，怀念起那些年“从不干预创作”的煤老板们，怀念起拿着PPT就能融资的好时候，怀念起头部演员有肉吃，腰部演员有汤喝的旧日。

如今，大家还在为曾经的那一场疯狂买单。

04

寒冬下的社畜们，看着抑郁的，猝死的，扫地出门的，拘留的，感慨着“意外里没有明天，明天里都是意外。”

被大厂圈养的年轻人们唱着《加班福报力多心经》，刷着阿里P8要尽快实现全员35周岁以下，刷着网易那个身患绝症被保安赶走的游戏策划，刷着985 996.251.404的致命代码。

同仇敌忾的口诛笔伐中，是“在鸡蛋和墙壁之间，我永远选择鸡蛋”的同理心，是人人都身处焦虑的恐惧之中，却都渴望，有免于恐惧的自由。

京东一下一时爽的发现千亿补贴的拼多多真香，喝星巴克的常客被同一个楼里买十送十的瑞幸俘获，在淘宝双十一剁过的手，都在闲鱼卖二手接回来了。去年被404的消费降级在今年变成人人体认的现实，大家刷着快手/抖音，在李子柒的恬淡和野狼的土嗨中，得到治愈。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因为写字楼空置率屡创新高，还有大半层贴了封条，上班等电梯终于不用排队了。

从2017到2019，金融民工眼看国企、央企、校企、银行同业的信仰渐次破灭，连AAA的浓眉大眼也要叛变革命，只剩下城投坚守最后的阵地。

城投信仰就像A股的核心资产一样，涨了的就是核心资产，没涨的就踢出核心资产序列；没有违约的就是城投，违约的就踢出城投队伍，兑付了还可以好好当城投。

从投资不过山海关，到买债不进云贵川，再到投资不过胡焕庸线，偌大的版图上，准入区域的绿灯一盏盏熄灭，网红区域的幻影一个个破灭，只剩星点微光，挤满了想躺在核心资产/城投信仰上过冬的投资人/债权人。

固收民工面对信用收缩和风险踩踏之后留下的断壁残垣，不投发愁，投了发抖，雷了发疯。

凭着高昂的门票，在一次次债权人会议上苦笑相遇，热闹的会场囊括了过去三年还在市场前线拼杀的机构，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致辞，发言，共度这难捱的2019年。

非标民工目送躺着赚钱的时代一去不复返，躺着踩雷的时代悄然来临。十年资管一梦如昨，醒来发现，说好一起转型的你和我，还在做地产，还在做城投。

不同于当年的高歌猛进，领导总说没有额度，风控意见最好别做，合规一问监管指导，财富中心没有档期。只有项目经理一如既往，好的好的，马上马上。

你我心里清楚，年份不过是人类创造出来的虚拟的时间单位，根本不会影响时间的连续性。

无论是过去十年最难的一年，还是未来十年最好的一年，每一年，都是要在四季轮回中坦然度过的一年。冬天也许不适合打猎，但真正强悍的猎人，更喜欢冬天。

每一年，都有人感慨实体遇冷、融资遇冷、就业遇冷；都有人抱怨错过了制度红利，人口红利，流量红利，但曾经有过的风口和机遇，注定是大部分人一开始看不上或不屑于参与的，所谓的红利见顶也只是低垂果实摘尽，或是个人认知局限，在新的产业、新的维度、新的技术领域，依然有新的红利在潜滋暗长。

2019年，冬天漫长，暗夜如磐，我们把“我太难了”挂在嘴边，终究也有过完的时候，终究也有等待和希望。

等待春暖花开，希望你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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