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ti-Racism】整理 | 德国主流媒体新冠报道中的种族主义

自从新冠的全球大流行以来，各国媒体对新冠带有种族主义色彩的报道，导致全球范围内的亚洲群体（亚裔和亚洲移民）都遭受到了大范围的种族歧视攻击。不断上升的针对亚洲人的种族主义情绪和暴力对整个亚洲群体造成了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双重压迫和伤害。针对亚洲群体的偏见和刻板印象被不断放大，并且被媒体利用新冠之名作为渲染种族歧视的工具。

本文搜集并整理了自2020年1月新冠爆发以来一些德国媒体的报道，文本和记录（已获得授权）都来自Korientation —— 一个以亚裔德国人为主，聚焦（后）移民社会性议题的组织，并以批判性视角看待政治、媒体和文化。这些媒体报道多数来源于德国的主流媒体，比如（跨）地区性的报纸、杂志和广播电视，通过在文化框架下的模棱两可和陈词滥调以及不客观的图像和文本的结合，助长了针对亚洲人的种族主义情绪。

在此意义上，媒体报道不是无辜的，因此我们呼吁所有媒体工作者在工作中保持对歧视的敏感度，选择理解差异化和自我反省的工作方式，而不要污名化特定的人群。图片引发联想，语言创造现实，文字促成行为，所以媒体的导向性很容易对某些特定的人群产生进一步的污名和孤立。

"Rassimus in der COVID-19-Berichterstattung"

下文是自2020年1月来，部分德国主流媒体对新冠疫情的报道：

2020年1月28日：

德国《慕尼黑晚报》（Abendzeitung München)，标题名为“危险的肺部疾病——对新冠病毒的恐惧：口罩在慕尼黑被抢购一空”。配图为一位戴口罩的亚洲女性。

2020年1月29日：

《欧洲动态》（Euroactiv，报道欧洲新闻的线上媒体平台）：“一种来自中国的新型冠状病毒已经抵达德国”。图为三个戴着口罩的武汉市民。（此图片现已被撤换）

2020年1月30日：

德国《图片报》（das Bild）：“四个已经确诊的案例 —— 新冠就是这样来到我们身边的”。图为正在吃饭的亚洲人。

2020年1月30日：

德国《图片报》（das Bild）：“在德国的亚洲食品 —— （大字）我们现在还能继续吃幸运饼干（fortune cookies）吗？（小字）有关于新冠病毒异想天开的假新闻”。

2020年1月31日：

德国《中德意志报》(Mitteldeutsche Zeitung）官方推特账户：“新冠病毒 —— 中国留学生会在萨尔州区造成感染威胁吗？” 图为两个戴口罩的亚洲老人。

2020年2月1日：

德国《明镜》（Der Spiegel）封面：“新冠病毒 —— 中国制造（黄色字体），（小字）当全球化成为致命的威胁”。图为一个身穿红色雨衣、戴着耳机和防毒面具正在看手机（iPhone）的亚洲人。

2020年2月1日：

德语《焦点》周刊（Focus）：“疫情大爆发 —— 你现在必须知道的事：关于新冠病毒最重要的问题和答案”。图和上面提到的《明镜》的封面相似，除了色调不同，都为一个身穿红色雨衣、戴着耳机和防毒面具正在看手机（iPhone）的亚洲人。

2020年2月2日：

德国《星期天快报》（Sonntag Express）：“面对新冠病毒的恐慌 – 对科隆的中国人的恐惧”。图为一个亚洲人和一个冠状病毒细胞。

2020年2月3日：

德国《明镜》（Der Spiegel）：“关于新冠病毒 —— 你现在能够做的事”。图为在机场戴口罩的亚洲人。

来自此文章中：“一点点种族主义也无妨。” （Ein wenig Rassismus geht schon in Ordnung）

补充说明：作者利用所谓的讽刺手法（Satire）不断重复列举几乎所有跟针对亚洲人或者中国人的种族歧视行为，比如取笑“黄色皮肤”；将新冠大流行归咎于亚洲人群体；“蝙蝠”迷思以及中国的生鲜市场；为公开排挤和拒绝亚洲人做出正当化理由以及对所有“亚洲人”长相同质化。Korientation评论：“不断重复和列举种族主义行为并不有趣，而且并不能从中看出任何讽刺性的东西。”

2020年2月6日：

德国网络媒体rbb24.de：“我们当中的病原体”。图为在街上戴口罩的亚洲人。（此图片现已被撤换）

2020年2月21日：

德国《黒森林信使报》（Schwarzwälder Bote）：“戴口罩的中国人盘旋在城市上空”。

2020年3月6日：

德国广播电视二台ZDF的《每日秀》节目：“流感功夫熊猫在中餐馆吃东西”，“八宝”（德语中的八宝为Kostbarkeiten，可这里利用文字游戏，将八宝换成Kotzbarkeiten，意思为“呕吐物”），“Ching Chang Chong （对中文使用者/亚洲人的侮辱词汇），盒子是空的” （原文为Ching Chang Chong leer ist der Karton此处也是转换了一个德语中的对中国人有极高侮辱性的俗语"Ching Chang Chong Chinese im Karton. Chinese in die Ecke scheißen, Fliegen rumkreisen"）。

在节目播出之后，观众给节目组写信投诉节目中的歧视性表述，却得到了节目组的如此回复：

“感谢您发送给ZDF的电子邮件。我们已经将您对《每日秀》节目中“Ching Chang Chong leer ist der Karton” 内容的批评纳入我们对观众反应的评估中。这将传达给节目的编辑部门，他们会在针对节目的内部讨论中考虑此事。《每日秀》是一档新闻讽刺节目，主要展示的是对过去一周新闻事件的尖锐观点。这种形式以展现夸张事情为主，其文体风格是戏剧性的选词。我们很清楚，这种表达方式可能会遭到不理解。

2020年3月26日：

德国电视一台（ARD Das Erste）“谁知道？” （Wer weiß denn sowas? 一档猜词节目）中主持人和参与者的对话：

参与者：“那么，就亚洲人（Asien）吧。”主持人：“确定吗？那我们就猜亚洲人（Asien）吧。”参与者（模仿小孩语气）：“Ching Chang Chong” （对亚洲人侮辱性的语言）

截图来自ARD Das Erste德国电视一台的节目《Wer weiß denn sowas》，3月9日播出

节目播出之后有观众评论表示，这并不OK，内容如下：

“Ching Chang Chong并不是一个‘无害的玩笑’。这样的日常种族歧视（Alltagsrassismus）每天都伴随着亚洲人，如果所有与此有关的人都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并且不加责备的话，那么这样的种族歧视就会塑造日常的语言而且还会使它变得微不足道。”

德国电视一台表示：“这里并没有发表任何有关种族主义的言论，但我们仍然会转达您的批评意见。”

之后德国电视一台节目组相关负责人表示，他们已经将有关言论和评论移除，并且就此次节目中的种族主义言论进行道歉：“我们并没有考虑到拥有亚裔血统的人们的相关感受，我们绝不会任凭自己判断哪些言论对于亚裔群体来说会被认为是种族歧视而哪些又不是。我们之后会剪辑掉相关的视频段落，并且再次为伤害到亚裔群体的感受而道歉。”

2020年3月28日：

《明镜》：“专家是如何看待疫情的起源”。图为一个在菜市场中的戴口罩的中国女性。（此图片现已被撤换）

2020年3月29日：

德国《每日新闻》：“关于商业租赁的辩论 —— 阿迪达斯为自己辩护。” 图却是一个戴着口罩的亚洲人。（在向此档节目和广播新闻协会提出多次投诉后，栏目组改变了这一说法）

2020年4月2日：

《明镜》：“全世界已经超过一百万人感染”。配图是大量戴口罩的亚洲人。

2020年4月6日：

德国《图片》报新闻标题：“Gabrielle Scharnitzky （德国影视明星）—— 出于对新冠的恐惧 —— （大字）电视明星将一个中国女性赶出公寓！” 

底下小字内容：“新冠病毒令人担忧 —— 在德国也是如此 ”。

“一种苦涩的副作用：对德裔中国人和在德中国人的偏见正在增加。”

2020年4月6日：

德国《图片》报：“危险的野生动物市场 —— 中国正在给我们带来灾难吗？” 配图为处理过的动物及一个正在工作的亚洲人。

2020年4月7日：

德国《时代周报》：“小恶魔 —— App程序可以帮助抑制新冠的传播，但并不能使我们摆脱自律。”图为一个身穿红色外套、戴口罩、拿着手机的亚洲人。

2020年4月15日：

名为“Fest und Flauschig” 的播客中的出现的：

“…你不知道是，跟真正的中国人一样，在中国，他们炸人、炸狗、猫和蝙蝠以及任何东西。”

2020年4月17日：

《法兰克福汇报》官推：“中国人真的只要是天上飞的和水中游的都吃吗？”配图文字为引用自一位（自称）是中国动物保护活动家的Peter Li的话，和一只被捕获的犰狳（Gürteltier）。

2020年4月20日：

《汉堡早报》：“是汉堡的大意了 —— 如果人们不自愿的话，那我们需要将戴口罩变成义务”。图为两个戴口罩的亚洲人的特写。（图片现已被替换为一名在药店的戴口罩的德国女性）

2020年4月24日：

《法兰克福汇报》：“对新冠的实时报道 —— 在德国已经超过15万人感染新冠了”。图为戴口罩的亚洲儿童。（此图片现已被撤换）

2020年4月28日：

《时代周报》电子版：“对WHO的进攻”。图为一名戴着口罩、护目镜、头套和耳机的北京机场工作人员。

2020年4月29日：

《Cicero》杂志（一本主题为政治文化的杂志）封面为戴着口罩的日本招财猫，标题为“来自武汉的问候”，副标题为“中国，新冠病毒和对全球的危害”。杂志主编的社论（leading article）“中国的责任和我们在新冠期间的生活” 在内容和语气上与杂志封面完美契合。

2020年4月30日：

《Quarks》（一家德国西部的右翼广播媒体）：“当病原体从动物来到人身上时”。图为中国的生鲜市场。媒体官方推特的文字描述是“人畜共患疾病并不罕见，比如禽流感、猪流感和狂犬病等。” （此条推特现已无法找到）

2020年5月4日：

《明镜》：“刚格尔特（德国北威州城市）的感染人数已经超过已确诊的五倍”。配图却为日本涩谷区的人群。（此图片现已被撤换）

2020年5月6日：

《明镜》：“迪士尼的利润在新冠危机中暴跌百分之九十以上”。图为两个戴口罩的亚洲女性在上海迪士尼。

2020年9月17日：

《星期五周报》：“病毒宿主”。图为银色托盘上置于生菜叶和葱上的死掉的蝙蝠。

2020年10月15日：

《每日新闻》：“新感染人数的记录”。其社交媒体上的推文：“德国新冠新增感染数据”。图为戴着口罩的亚洲人。

2020年12月20日：

ZDF德国电视台二台：“新冠变种病毒 —— 我们目前知道的情况”。图为在戴口罩的亚洲行人。（此新闻目前可能已被删除）

2021年1月23日：

《明镜》封面图片和标题：“龙的胜利”。图为红色“龙”。小标题：“中国对于我们到底有多大威胁？”

2021年2月25日：

拜仁州第三广播电台（Bayern3）节目《Matuschke —— 别样的夜晚》中，主持人在一首歌（Coldplay-Fix You）的前奏中，说来自韩国的流行音乐男团BTS（防弹少年团）做了一个翻唱版本。在这一点上，主持人将这个团体和新冠病毒以及SARS相比较，说希望有针对男团的疫苗，并且称这些男团成员为“小混蛋”（kleine P*sser），希望他们在朝鲜过20年的假期。

截止到目前，Korientation已经搜集了诸多主流德国媒体对于新冠疫情的报道，而正如大家在上文所看到的，这些新闻标题或多或少带有博人眼球的意图，再加之配以“戴口罩的亚洲人”的图片——即使新闻本身和这些图片并无任何关系，但潜意识中却会使人将新冠病毒和中国人（亚洲人）联系在一起，从而导致民众针对中国人（亚裔）的种族主义情绪越发高涨。除此之外，有很大一部分线上媒体都采用付费订阅模式，人们在没有订阅的情况下只能看到少部分内容。这样片面地接受信息的方式，更容易使大众基于本来就带有偏见的内容描述而产生新的联想，即将病毒归咎到中国人（亚洲人）身上。

而诸多媒体在收到观众和读者对于这些轻微或严重的种族歧视言论的批评和反馈后，除了Das Erste（德国一台）有公开表示会删除相关片段，并且向因此而受到冒犯的观众道歉之外，其他媒体的回复不仅闪烁其词，而且还以“反讽”（Satire）和“针砭时事”为“借口”来诡辩赤裸裸的种族歧视行为。

整理：Korientation (https://www.korientation.de)

翻译+整理：阿沛，阿崔

校对：阿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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