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不合时宜者 | Masculinities 阳刚之气
今天想要给大家介绍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展览：2020年Barbican Art Gallery举办的关于“阳刚气质”的艺术展览——"Masculinities: Liberation through Photography”（阳刚之气：在摄影中解放）。在整场展览中，策展人Alona Pardo汇集了从上世纪60年代至今，有关于性别表达和气质的影像作品，向人们展示了阳刚之气是如何被社会所构建、被谱写和被特定的性别规范所框定和束缚。展览从不同角度阐释了阳刚之气是如何通过操演、表达、编码，从而被刻板化为既定的”男子气概”，并同时被给予相关的文化和社会意义。随着女权主义和酷儿理论的广泛传播以及在全球范围内遍地开花的#MeToo运动的影响，对“阳刚之气”，特别是对一些“有毒”的“男子气概”的批判也逐渐占据性别话语的核心。此外，从女性以及性少数群体视角出发，在不同的文化和种族背景之下，展览也带领观众重新审视和定义阳刚之气，并且呈现出多元化的复杂性和争议性。
Disrupting the Archetype（打破原型）
在Bas Jan Ader神秘的短片“I'm Too Sad to Tell You (1971)”《我伤心到无法告诉你》中，艺术家本人在镜头面前无法控制般地哭泣，似乎这是某种深刻的并有一定启示性的经历。爆发这样情感的原因却始终是不明不白的——就像标题所展示得那样——尽管多年以来，评论家们都猜测这也许是跟阿德尔本人的父亲有关，他父亲在二战期间因窝藏犹太人而遭到纳粹的处决。阿德尔的这部短片围绕着阳刚之气的稳定性而提出问题的同时，还暴露了对于“男人不哭”这一原型的本质，探索了传统阳刚之气霸权般表演的界限，却也同时为作为“男人”打开了更多情感上的表达方式。
Bas Jan Ader, I'm Too Sad to Tell You, 1971
学者Jack Halberstam在他倍受称赞的《女性阳刚之气》（Female Masculinity）中提到，“当下对白人男性阳刚之气的呈现都无一不取决于一个相对固定的看法，即男性身体和它所指意义的真实性和自然性。”【1】这里的潜台词便是，主流对男性阳刚之气的定义多数为非表演性的、连续的、静态的、不变的和稳定的，并且也正是因为如此，抵抗这样不变性的其他“身份”——女性、性少数群体、黑色和棕色的身体以及其他被边缘化的阳刚之气遭受到了规定和测量。为了打破被规范的阳刚之气，艺术家们聚集在此，通过重新演绎和重组一些高度阳刚的既定刻板印象群体，如士兵、牛仔、运动员、斗牛士、健美专家、摔跤手和工人，对这些异性恋范示的男性主题提出了质疑。
Collier Schorr, Americans #1, 2012, Collage with archival pigment print
159.4 x 132.7 x 5.1 cm
Collier Schorr, Americans #3, 2012, Collage with archival pigment print
159.4 x 132.7 x 5.1 cm
寂寞的牛仔（主题）就是主流中对阳刚之气的最佳描述之一。在对牛仔的阳刚之气的粗略解读中，展现的是它偶然汇集在一起的，在不同时空中男性和女性之间关系的结果，同时也是男人和其他男人之间关系的结果；表现出一种对养牛人的流行文化表述和其真实经历之间的不确定性；建立在一些所指之上，比如身体、靴子和服饰；浮现出对男性以及通常被视作为女性的郊区景象的解读。为了抵抗主流和过于简单化的刻板印象，Collier Schorr搜集了一些存在于坚硬和顽固的牛仔形象之下的柔软和复杂性，在这里主要体现在一些青春期男孩为了抵制非裔美国人而做的剪贴相片中，这些图像将黑人身体重新载入牛仔的叙事中，却同时揭露了历史性的种族主义。对于阳刚之气、身份和西部风景之间的关系探讨，也体现在Sam Contis的抒情作品“Deep Springs” (2017)之中，牛仔在其中最终被重刻画为一种与“全美式”人物相反的形象——个人主义的、粗犷的、与情感毫不相关的。
Sam Contis, Deep Spring, 2017
竞技运动通常是力量的代名词，而力量几乎等同于阳刚之气，因此它也构建出一种假象，即力量和社会权力都是依赖于阳刚之气的。在Catherine Opie的“High School Football”（2007-9)一系列人物肖像摄影中，年轻的运动员直接注视着镜头，揭示了一种脆弱的青春气息与美国橄榄球文化中阳刚的刻板印象之间的剧烈反差，和一种对运动员的普遍迷思——具有攻击性、高度竞技性和不具备情绪性。
CATHERINE OPIE, 2007-9, High School Football
CATHERINE OPIE, 2007-9, High School Football
CATHERINE OPIE, Stephen, 2009, C-Print, 40 x 30 in.
从历史上来说，亚洲的男性身体在西方凝视之下，经历了一个复杂的主体化过程。通过将中东、亚洲和非洲男性呈现为一种威胁——好战的或者是受到性指控的——但同时也是阴柔的，从而可以被征服的，东方主义话语和视觉文化都构建出一种阳刚的“他者”，成为一种欲望却也同时被摒弃的对象。针对这一点，Fouad Elkoury和Akram Zaatari的作品，以及Thomas Dworzak在阿富汗发现的塔利班战士的相片，都可被视作为摆脱对东方主义凝视的一种探索，试图将这些被边缘化的阳刚之气重新书写进普遍的意识中，并且使非西方的男性身体脱离这样的霸权体系。
Fouad Elkoury, 1980, Militiaman: Portrait of a Fighter, Beirut
Akram Zaatari, 2011, Bodybuilders, inkjet print, 180 x 145 cm
Thomas Dworzak, Taliban Portrait, Afghanistan, 2002
Thomas Dworzak, Taliban Portrait, Afghanistan, 2002
Thomas Dworzak, Taliban Portrait, Afghanistan, 2002
这些塔利班士兵对伊斯兰教义的阐释为，摄影中出现任何生物都是明令禁止的，但是拍摄护照相片却是被允许的。所以他们会在当时的一些影楼的密室中进行秘密拍摄——摆出不同的姿态、修饰自身的容貌等等。这些不同寻常的肖像和其中显现出的性别气质，与以往人们对塔利班士兵的认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姿态也极为有趣，有人选择单人摆拍，有人则会选择与朋友一起，并且会与他人勾肩搭背、十指相扣。除此之外，眼妆的选择也使肖像本身具有一定的“仪式感”，结合相片呈现出的柔光滤镜和与背景色彩的强烈反差，这些士兵在对自己的身份进行重构——如同默片中的电影明星一般。
性别气质是多元的，而单纯将某个性别表达和气质与某个特定的性别相捆绑的行为是值得人们反思的；就像阳刚之气不该仅仅是男子气概，它可以被任何人所拥有。也没有人应该因为自己是谁，就需要扮演怎样的角色，你拥有任意一种可能，尽情地表达自我。
下期见！
• end •
此文章部分翻译自Masculinities展览册中的“Disrupting the Archetype”。
注脚：
1. Jack Halberstam, Female Masculinity, Durham, NC, and London: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98, p. 234.
翻译/撰文：Pei
校对：Hannibal、A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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