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出柜是一种纯粹的个人选择吗?

山匪 北同文化AllForQueer 2023-02-01


《A Gay’s Life》是橙光出品的以同性恋为第一人称视角的文字冒险游戏,作者黄高乐将一名中国的男同性恋可能会经历的人生历程浓缩成两小时的虚拟游戏。13.7万字的剧情内容既包括详实全面的学术科普,也相对全面、真实地反映了性多元群体的生活状态与面临的两难抉择。


本文是作者山匪通关游戏后的一些感受和思考。

图源 | 《A Gay's Life》


没有抱着一定要到达完美结局的想法,凭借自己的个性与本能作选择,我来到了《A Gay’s Life》的End 4 婚姻的承诺


游戏中,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在凌浩(游戏主人公)与辰宇(游戏后期可选择攻略的男性角色之一)在参加完一个与男同性恋相关的专题访谈节目后,身边人呈两极分化的反应。凌浩的责难在一定程度上也映射出作者黄高乐的价值判断:在节目播出后,身边的直人朋友都很支持,感谢我们上节目为大家增加了很多知识,反倒是身边的同性恋朋友,对节目的评价并不好,他们认为节目主持人与观众都是以猎奇和看热闹的心态在娱乐化同性恋群体。也有人认为,作为同性恋高调现身会加重一些直人对同性恋的反感。


类似的情景相信大家并不陌生,对于参与权益倡导活动的人而言,来自同类的指责与伤害相比其他人的非难更令人痛心。出柜是否是一个纯粹的个人选择?作为性多元群体的我们,出柜是必要的吗?


有趣的是,能够说出出柜/公开现身没必要我们只想像现在一样低调地生活的人很多是拥有一定社会资本的中产阶层及以上的性多元群体,ta们作为精致的柜中人在消费型的地下世界与网络的虚拟世界中过着及时行乐的生活。


我们的身份通常与橱柜的隐喻相联系,它是一种关系性的建构。而无论是上东区第五大道上的复式公寓,还是伦敦东区的沃平救济院,柜子依旧是柜子,至今仍未消失。尽管是否选择出柜无法衡量我们的自我认同状况,但在如今缺乏法律制度保障、父母亲友投来焦虑又疑惑的目光、舆论环境仍不容乐观的情况下,拒绝出柜的做法很有可能导向异性婚姻或形婚


这并不是强行要求所有性多元群体不顾一切地出柜。是否出柜,出柜的方式、顺序等是需要依据每个人所处的具体情境进行策略性安排的。我在本文想着力谈论的,是精致的柜中人将性倾向看作是个人私事与纯然生活方式选择的观点。


图源 | 电影《蓝宇》


在《A Gay’s Life》中,黄高乐借凌浩之口表达了他对于柜中人的看法:很多同性恋都怀着苟且偷安、及时享乐的心态,网络的匿名性与开放性又使得他们更乐于寄生于网络的虚拟世界。


我们似乎正面临着进退维谷的境况:随着社会流动的增加,我们中的许多人选择在大城市定居与生活,在匿名性较高的社会中,性多元群体相比过去能够享有更多的自由与更为宽广的生活空间,但进一步的权益倡导也触及了审查的天花板。于是一部分人自我安慰道:能够有这样容得下我们生活的环境已经很不错啦,没有必要再通过出柜大肆宣扬性多元群体的存在了。类似的观点便捷的交友渠道、过于容易实现的性体验和快餐式的情感关系的泛滥等同于性多元权益倡导的实现


毫无疑问,大城市可以为小众消费带来规模优势,粉红经济对性多元群体的消费虽然增强了其社会可见度,但也成功地将中产阶级酷儿们收纳到资本主义的体系中。更丰厚的经济基础、更高的社会地位以及更为包容的文化氛围为性多元群体提供了性表达与性实践的场所。


试想一下,生活在城市里的性多元群体能够用APP找到自己的同类,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多元酒吧,可以接触到更多的性与性别知识来辅助自我身份的认知与确立,而生活在偏远地区与小县城的性多元群体,仍然忍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折磨,在自责、压抑与愤恨中度过一生。


而大城市也并非性多元群体的保护伞,其间也充斥着交织密布的层级网络:在缺乏法律制度保护与舆论支持的环境中,有人能够通过出国移民来保障自己作为性多元群体的权益,而更多的人却不得不顺从主流的社会叙事,就像台北新公园荷花池边的少年,经受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流亡。


在这种语境下,橱柜是工资—劳动体系的附属物。所谓我们有自由选择不出柜中的自由只是一线城市高学历高收入的中产年轻性多元者的特权;同性恋成为了消费品,成为了那些能够负担得起这种生活方式的人的一个选择;性多元群体的活动领域也成为了一个由资本运作规律构成的空间,这也导致许多人越来越容易陷入一种追求享乐的速食生活。性多元权益倡导的意义,已经在这个看似平等的欲望空间内被架空了,转向了私人生活的体验。


图源 | 《这是罪》


黄高乐在《A Gay’s Life》中精准地对这种自我高潮的现象作了描述:很多现在的同性恋者,认为自己比在公厕、公园、浴池秘密聚会的老一辈同性恋者体面得多。可本质上,也只不过是把猎艳场所从鱼场、飘场这些公共场所的隐秘角落,转移到了虚拟的互联网上罢了。


社会经济地位不平等造就了性多元群体内部的分裂,以消费为手段、资本为基础的解放只是一种原子化的个体解放,不具有权益倡导的代表性,反而凸显了底层性多元群体所遭受的双重压迫,而性解放个人主义等自由酷儿左派话语往往被挪用给这种行为背书。用人的内心生活取代人的外在生活,并将阶层等级关系凌驾于性向不平等之上,为我们漫长的权益倡导目标提供了一个用想象、消费与自我消解来解决社会性问题的前景。


所以,为何我们需要在有条件、有保障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出柜?


首先,对于个体而言,出柜能够强化自我效能感,即增强对自身性取向的认同。较高的自我效能感能够对个人在亲密关系中体验到的幸福感产生积极影响。且出柜并不仅仅是个人的私事或家事,选择隐瞒性取向,甚至是形婚、骗婚,既是对合理权利的自愿放弃,也是对另一个人以及ta所在家庭的伤害。之所以将权益倡导活动命名为Pride Parade,也是为了破除许多性多元群体面对自己性倾向的羞赧与自卑,如果连我们自己都认为爱上同性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何谈共同获得性多元群体的平等权益。


再者,我们需要意识到的是,私人消费永远无法取代集体行动。出柜意味着更高的曝光度,它也是向世人揭示我们真实存在与生存状态的主要渠道,而不是经过矫饰和美化的时髦的生活方式和现成的社会身份。面对责难和偏见,最有效的改变方式就是站出来澄清发声,向外地沟通与行动才能够达成理解。《骄傲》《每分钟120击》《被拒人生》等电影都告诉我们,如今相对宽松的社会环境也是由无数前辈们的一路坚持换来的。


图源 | 《每分钟120击》


文章的最后,我选择以辰宇的一段话作结,这既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也是我所期待实现的未来:很多人会问,你们同性恋已经有自己的酒吧和交友软件了,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地盘,还要到公共空间获得更多权益?我反问ta,如果你们异性恋不能结婚,只能通过交友软件或酒吧交男女朋友,你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同性恋群体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交友软件,不是酒吧。我们需要的是一套能够跟主流社会兼容的文化,是能够被国家、社会、家庭所接受、所认可、所尊重的,被法律与道德保护与制约的生活方式与精神文明。


本文观点不代表机构立场

作者:山匪

编辑:Yuri、小熊

排版:小熊

封面图来源:《蓝宇》


ReadMore


女人、女同、伴侣暴力受害者:被三重边缘化的她们|彩虹心理学

你眼中「健康可持续」的亲密关系,是怎样的?| 征集

那一夜,我又梦见那头白鹿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