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玛才旦：藏地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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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凌晨，大师级导演万玛才旦因患病医治无效魂归藏土，享年53岁。3月底，他与黄轩合作的《陌生人》才刚刚杀青；在离世前当晚，他还在朋友圈祝贺和鼓励年轻电影人。导演的离世太过突然，他的故事只讲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留给人们哀叹惋惜。
万玛才旦，1969年12月出生于青海安多藏，一个半农半牧的一个地区。作为中国百年影史藏族母语电影的开创者，万玛才旦的电影作品展现了他对藏族文化生活的深刻理解和热爱。他认为，每个人都是生命的奇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价值，电影应该是对于生命的礼赞和探索，在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到生命的真实面貌和不同层面的人性。
万玛才旦的身份很多，作家、导演、监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最佳编剧、北影节评审团主席......即使众多荣誉加持，但他骨子里温和谦逊，大多时候都缄默着做自觉该做的事情。他在中专毕业后放弃了四年的教师工作考取大学，大学毕业三十二岁时又放弃体制工作，再次入学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开始电影编导工作。
2005年，学生时期的万玛才旦用了五千块钱，编导个人第一部短《静静的嘛呢石》，这部学校作业级别的小制作短片，获得大学生电影节第4届短片竞赛单元专业组剧情类优秀奖、北京电影学院首届“金字奖”优秀影片奖，随后扩充成长片后在金鸡奖上一举获得了最佳导演处女作奖。在之后的20年里，他又继续拍摄了《寻找智美更登》（2007）、《老狗》（2011）、《五彩神箭》（2014）、《塔洛》（2015）、《撞死了一只羊》（2018）、《气球》（2019）等一系列作品，继续用自己的视角讲述藏区的故事。
万玛才旦早期的作品风格比较平实，在《撞死了一只羊》（2018）出现后，他的电影越发带有一种魔幻色彩。
影片中两个都叫作“金巴”的男人，一个是司机，要去超度自己，开车不慎撞死突然出现的羊；一个是杀手，一心复仇，立誓要去了结自己的杀父仇人。
电影在可可西里无人区海拔5500米的荒野取景，万玛才旦坚持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冬天拍摄，极寒的可可西里人迹罕至，动物的影踪也难以追寻。片中，司机把车开到一个湖边，在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出现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撞死了一只羊，影片所铺垫的荒诞也扑面而来。一群人、一片地，藏地的神秘和庄严在这部孤独影片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撞死了一只羊》是导演风格转变的开始，那么电影《气球》则更是让人觉得魔幻不已。故事发生在90年代中后期，以全国实行计划生育为发展背景展开，万玛才旦作为一个男性创作者，对一个普通藏区女性的生活困境投去了深刻而温柔的注视。
影片中的女主人公卓嘎家有三个孩子，有一天两个儿子把她藏起来的避孕套偷走当做气球玩耍，她也因此意外怀孕了。
在藏族文化里生命是一种转世轮回，卓嘎孕中的孩子被上师认为是已故长辈的转世，所有人都逼着她把孩子生下来，但卓嘎并不想再多生一个孩子。卓嘎的妹妹已出家为尼，了却了凡尘琐事的苦恼，卓嘎对妹妹说，有点羡慕她出家当尼姑，无牵无挂。
在影片的最后，已经为人母亲的卓嘎跟着妹妹去了寺庙。至于她最后有没有选择生下那个孩子，甚至有没有选择和妹妹一样遁入空门，万玛才旦说：“我没办法帮她们把握自己的命运，所以最后我让气球飘走了。越飞越高，几乎要消失不见了。气球本身就有一点象征含义，象征着生命或者希望。”
这部影片展示万玛才旦小说作品那种幻想性的风格，也给观众留下了无尽的想象，他的镜头对准的那片神秘土地，也将普通人的际遇一次次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陈丹青曾评价万玛才旦电影里天然的质朴感：“是因为藏族人才有的那种质朴吗?没有简单的答案。宗教，绝对是渊源之一，然而万玛的影像故事处处是我们时代的日常生活。当然，他十分懂得影片能够给出、应该给出的悬念、惊奇、无数细节，就像内地一流导演做到的那样，但他的每部电影都被他天然赋予了质朴的美学。”
万玛才旦是内地仅有的几位知道自己要拍什么、在拍什么的导演，他写藏地、拍藏地，一直秉承着对生命和人性的独特见解和思考，用一系列的作品关注这藏地的变迁，关注着最底层平凡人的具体生活。即使票房惨淡无人问津，他也继续坚持自我，没有想过找几个流量明星拍一些城市题材改变现状。
他的作品犹如一望无际的湖，湖面平坦如镜，湖底却深不可测，光是透过水面往里细瞧都会有种被吞噬的震撼。在他的作品里，生命和死亡如同暴雨压境前的阵仗，平静之下潜藏着看不清的汹涌。他将观众的视野带到“世界屋脊”的高度，用藏区人民的生活、伦理和心事，诠释生命和死亡的宏大议题。
从藏地走出来的万玛才旦，他拍电影、写小说、做翻译，一层一层将那片神秘的土地带向世界，他曾说：“从本质上看，藏人和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同。我不是只给藏人拍片，我希望我的电影能够超越民族、超越地域，和更多的人发生联系。”斯人已逝，但万玛才旦的艺术触角将始终打动这片土地的人，通过作品让西藏与世界产生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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