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的声音被拒绝听到,亚裔的命还是命吗? I 锤杀华人案再调查(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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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SUN
【前言】
2019年1月15日下午,一名白人男子走进布鲁克林的海港城自助餐厅,有种族针对性地残忍锤杀了三名华人。三年后,这起轰动华人社区的血腥种族仇杀案件,却以地区检察官与凶嫌马图诺维奇签署和解协议草草了结。
鉴于该案重大,纽约华人资讯网对该案进行了深度调查,发现疑点重重。从今天起,纽约华人资讯网将推出系列重磅报道:《锤杀华人案再调查》,今天刊出第三篇:《不被听到的受害者将抗争到底》。
“检察官无视我们华人的生命,是我们华人太好欺负,但是现在我们不打算再被动接受,会跟司法不公抗争到底。”
“海港城锤杀华人案”受害者潘子密的太太对纽约华人资讯网说:“法庭又延期到11月29日听证,11月29日我们会再来要一个结果。”
而多个华人社团也已经准备在2021年11月29日当天再去法院门口和检察官办公室门口表达关切,共同等待一个结果。
他们需要所有人的都回答这个问题:亚裔的命还是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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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时的凶嫌亚瑟·马图诺维奇。
不被听到的受害者将抗争到底
纽约华人资讯网特约记者:Immanuel
潘太太始终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姓名,“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她说:“我现在不得不站出来发声,我还有三个小孩,不想他们被影响,我要保护好他们。”
2019年1月的凶案发生后,50岁的潘子密重伤不治,留下三个尚未独立的儿女和一个已经居家多年没有工作的潘太太。在潘太太眼中,潘子密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也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他每天在餐厅辛勤工作,周末会开车带一家人出去玩,对亲人非常关心。尽管小孩的生活学习都由妻子全职照顾,但他也并没有当“甩手掌柜”。大女儿上大学后有时候在学校呆到很晚,他下班了就会绕路去接她,担心女孩子晚上回家不安全……
讲起过往的点点滴滴,潘太太又红了眼眶。她曾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妇女,“天塌下来”后自己也遭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从那时起,她就发下心愿从此吃素,为亡夫积德祈福,再也没有沾过荤腥。他们的日子从此过得极为清淡,小孩也很懂事不愿给妈妈更多负担,一家人心里藏着未解的冤屈,也没有更多的物质欲望,所以经济上的拮据也没有给一家人造成太多的困扰。
她信神佛,信公义,认为“这么显而易见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所以2019年自案发后一直到2021年7月底,她都完全是在被动的等消息,既没有找律师,也没有向媒体、华人社团或者其他机构寻求帮助。尽管被告一方的母亲都有在主流媒体上发声,声明自己的儿子真的就是疯了,但她却保持着沉默,这期间也没有任何媒体或公益机构来找过来。直到8月4号该案开庭前一天,负责此案的检察官办公室才通知她,要开庭了,并且,嫌犯被证明是精神病,可能不会承担刑事责任。并且,因为马图诺维奇没有任何财产,所以民事诉讼也是没有必要的。
“你需要道歉吗?”
让潘太太震惊的并不是马图诺维奇是否精神病这件事,而是在整个过程中,检方对受害者所表现出的漠然和似乎是想要匆匆结案的草率。她追问对方,都做了哪些调查?有没有申请搜查令?但是检察官办公室的翻译只是告诉她,没有必要了。正如检察官代表霍华德·杰克逊(Howard Jackson)在8月5日的法庭上陈述的那样,精神病专家们的判断,是检控方与辩方达成和解协议,同意马图诺维奇因精神疾病原因免于刑责的“唯一理由”。
潘太太坚持要看检方的精神鉴定报告,但是也始终没有看到。为了保护病人的隐私,这份报告即便是受害者家属也看不到。检察官承诺结案之后就可以把报告给她看,“但是也只能你一个人看,不能公开”。
在8月5日的法庭上,潘太太看到了杀死他丈夫的马图诺维奇,跟之前网上的照片不同,被羁押了两年多的马图诺维奇已经长出了浓密的胡子和头发。他神情冷峻,清晰果断的回答法官的提问。根据庭审记录,他的每一个回答都准且的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答案。“他至少并不是一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人,”潘太太作出自己的判断:“神经病也是分等级的,辩方对被告负责,肯定会尽可能找对被告有利的证据,在可能的范围内减轻被告的责任,但是检方也应该尽自己的责任去调查他啊。但是他们其实什么都没有做。”
法庭上的马图诺维奇
“他,或者他的家人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潘太太对检察官说。
“你需要道歉吗?”检察官反问她。
那一刻,她觉得血气上涌,从来没有过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检察官拒绝见她
8月5日的庭审后,海港城锤杀案因为控辩双方的和解而再次被公众关注。庭审当天,美国亚裔社团联合总会(亚总会)就组织了上百群众到法院示威,并且组织了现场的新闻发布会。亚总会主席陈善庄直斥司法不公,指责案件的主控官,地区检察官(DA)蒋莎乐(Eric Gonzalez)不作为,忽视亚裔的生命。
蒋莎乐(Eric Gonzalez)
虽然已经见过几次主控官手下的检察官和翻译,但潘太太还一直想要见代表布鲁克林人民(The People)行使公诉职责的蒋莎乐,向他倾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困惑和质疑,但却一直未能如愿。直到8月下旬的一天,陈善庄给她打电话,说蒋莎乐要就此案约见华人社团代表,要来亚总会,她当即表示也要去见他一面。
但是蒋莎乐拒绝了,他告诉陈,“我先跟你们见面,之后会见她的。”
陈善庄告诉纽约华人资讯网,他认为蒋莎乐其实根本也没把受害人家属放在眼里,甚至并没有把案件本身放在心上,因为华社闹了起来,所以他才想要来沟通和平息。
既然你说了先见我们再见她,那让她在楼下等着你总可以吧。8月23日中午,当蒋莎乐一行人到亚总会二楼办公室后,陈善庄就发短信通知了潘太太到一楼等着。
在会面中,蒋莎乐告诉亚裔社团代表,检辩双方对被告的精神状况作出了相同评估,最终达协议将他关精神病院、但免除刑责,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陈善庄等人从翻译口中得到的信息是——在鉴定被告的精神状况上,检方聘请的心理医生与辩方的作出“一模一样的评估”,这让检方没有胜算,因此检方也是尽力了。
这让华社始终认为,其实是有两份“一模一样”的,交叉印证的精神鉴定报告。但实际上检方聘请的医生并没有对马图诺维奇做独立的精神鉴定报告,而只是审阅了马图诺维奇一方自己的精神病科医生为他做的鉴定报告。
而让华社众人耿耿于怀的一句话,是蒋莎乐跟他们强调,他的责任不单是伸张正义,也要保护所有的布鲁克林人,“其中包括精神病人”。
会谈快要结束的时候,陈善庄告诉蒋莎乐,潘太太在楼下等你呢,是不是要叫她上来?蒋莎乐依然没有同意。
这时候,潘太太已经在一楼大厅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当她看到蒋莎乐从楼上下来时,就赶紧追了过去,但蒋莎乐已经以更快的速度推开另一侧的大门进到了停车场。她跑着到了停车场,此事地区检查官的车已经启动,绝尘而去。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我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
8月23日的会谈后,华社不仅没有得到“安抚”,反而不满情绪更加激烈,8月24日旋即又组织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将会有抗争,将会有游行示威。到了9月,蒋莎乐终于安排出时间,见了一次潘太太。一见面,就给她讲了自己家里的故事,说他的妈妈也80多岁了,但却有人往他妈妈院子里丢火球,让他又惊又怕。动之以情后,又晓之以理,“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发现、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潘太太说:“他劝了我半天,就是想要我接受这个结果。”
11月3日上午10点,在布鲁克林的金斯郡高级法院(Kings County Supreme Court)门口,潘太太与支持她的近千人一起高喊着“亚裔的命也是命”,抗议不公。
潘子密的太太在示威队伍中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