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邵文欢:摄影的多方探索,玩味“真实”与“虚境”
Studio / 工作室
近日,OCAT上海馆揭幕了艺术家邵文欢的个展“万境之眼”,13件/组作品于一座回环的“园林”中呈现。艺术家深受中国传统绘画的影响,创作时,他常常将成百上千张照片拼合、叠加,组成多焦点的长卷,重构了摄影传统中的单焦点与瞬时性。邵文欢的创作跨越绘画、装置、录像、数码3D等媒介,不断构建出“虚境”,对所谓的“真实”发起拷问。
重构摄影的瞬时性
工作室内摆满了作品,有的是数年前的旧作,也有艺术家为新展准备的作品。背景中两件高达4米的摄影分别为《山林》与《水瀑》。宽大的工作桌由整块松木打造而成,材料是艺术家在美国西部挑选而得的,后亲自设计并委托木匠制作,木段曾浸泡于大西洋的海水中。
步入艺术家邵文欢的工作室,迎面袭来的是两幅近3米高的录象装置《树欲静》和《水长流》。录像采用72个点位拍摄,此后,72个动态小景被拼合成为“完整”的山水画卷;每屏录像存在播放时间差,仿若机器出现了“故障”。
72屏录像装置《水长流》,以动态形式显性地呈现了邵文欢的多点位拍摄方法。后方可见他在2020年创作的摄影,两件作品取景于同一座瀑布。
72屏录像装置背后的复杂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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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新作动态展示了邵文欢常用的创作方法——多点位拍摄。他采用多个点位架设相机,拍摄数百甚至成千上万张照片,随后在计算机中将这些照片数字拼合、叠加,形成一幅看上去完整的图像。这种创作方法需要精密的前期准备与后期编辑,某个点位的遗漏难免发生,邵文欢原本觉得这是一种缺憾,后来干脆把空缺处抠白或涂黑,构成作品的必要存在。
工作室一隅,背景中为综合媒介作品《暮生园之四》,拍摄之后,艺术家用明胶银进行绘画创作,并感光于亚麻布上。茶桌是用旧门板改造而成的,从安徽回收而来。
自摄影术在19世纪的法国诞生以来,通过摄影生成的图像大多是单镜头、单焦点的——仅仅定格某个瞬间。“不管是绘画或者摄影,西方美学强调写实,风景构图中总有焦点,同时也固定于某个瞬时时刻。”艺术家说,“中国人讲究写意,山水画多是游观后将回忆和想象相结合的再创造,把单一的焦点铺散到更广泛的‘面’上,映射出物我之间的观照。”
后景中竖立摆放着艺术家为个展“万境之眼”创作的《陨石来袭》,他用太湖石砸在镜面铝板上形成凹痕。
相较于西方摄影传统中的“瞬时性”,邵文欢的散点、移动点式的拍摄浓缩了场景中的时空变化,展示出“历时性”之特征,也暗合东方古典长卷的创作与观看方式。“万物之变化,早在《道德经》就有讨论。中国传统素有在变化中观物取相的习惯,因此在观看与描画时,瞬时的焦点也因此被消解了。”
跨媒介的“干扰”
模糊了真实与虚境
艺术家邵文欢,现工作、生活于杭州,并执教于中国美术学院。他的创作以影像为主要媒介,并在材料、工艺、肌理、光感、色彩、尺度等方面进行广泛实验。
邵文欢早年学习绘画,而在世纪之交,他走上了观念摄影的实践之路。他运用的媒介远不止摄影一种,也涵盖绘画、装置、录像、数码3D,甚至行为……在暗房工作时,邵文欢常用画笔对摄影进行“干扰”,手工着色与摄影图像在最终作品中的占比游移不定,随艺术家创作时的直觉而定。“绘画是对影像的干扰与破坏,但在施加干扰与破坏的同时,又要让作品呈现完整、统一的形态。”他调侃自己总是在控制-非控制,自然生成-人工介入等重重矛盾中“跌来撞去”。
工作室内备有各种颜料,绘画常常与艺术家的摄影相结合。当手工介入,摄影捕捉的图像生成新的意义,各种媒介在创作中形成互文关系。
邵文欢的媒介实验主要源于他的好奇心。对他而言,这是一条突破视觉习惯的路径。“确定之物对我不够吸引,所以一直在尝试不同媒介的结合,我喜欢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惊喜和力量。”艺术家自谦他的创作谈不上创新,只是“一直在试验内心对未知的渴求 ”。
一条挤满了作品的走廊通向艺术家的休息室。画面左侧有一块小小的木板,艺术家曾经在其上显影,后绘以树枝。多年后,影像已经淡去,仅留下绘画的痕迹。
跨媒介的创作形式,无疑造就了虚实相依的视觉结果——从真实到虚境,是邵文欢坚持探讨的主题之一。“摄影呈现的图像往往非常具体,这种‘真实性’是优势、也是藩篱。而当你深究一个客观对象,最多无非达到齐平的‘对望’。如何实现艺术的超验?我的方法是去做各种各样的尝试,用抽象超越具象。”
工作室内包含一间暗房。冲洗盘中摆放着《“最后的晚餐”》的打样与作品,用感光乳剂显影于一次性餐具上。
暗房中,用于放大影像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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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家看来,所谓的“真实”也是一个不牢靠的命题,他把当代观看行为归结为“技术性观视”——“人们透过电子屏幕或书刊画册看到的图像都是经过筛选与编辑的,与肉眼直接观看的感觉大相径庭;即便身临景观现场,人们也大多忙于拍照和记录,体验因而显得难能可贵。”
展览“万境之眼”
追寻一种超越地域的共情
工作桌上零落着打样、模型与艺术家手稿。雪山写生是艺术家在瑞士驻留期间绘制的。
在邵文欢于OCAT上海馆的个展中,他与策展人陶寒辰一同商讨出展题“万境之眼”(The Eye of Argus)。标题源于古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阿尔戈斯——阿尔戈斯长了一百只眼睛,睡觉时也可以让一些眼睛睁着——“百眼”亦影射出邵文欢独具一格的创作方法。展览空间被布置成一座回环的“园林”,延续了艺术家富有东方感的美学语言。
长达10米的“园林”摄影《1:85000》(局部)由艺术家造景再拍摄,由8.5万张照片拼接、叠合而成。创作于2020-2022年,数字微喷,铝板装裱。
邵文欢针对虚实矛盾的讨论在展览中亦有彰显。作品《1:85000》是一幅长达10米的园林长卷:其中的“园林”真实世界中的现成物,而是艺术家用迷你假山与枝叶搭建而成的微缩景观。“园林本来就是‘缩天地于方圆之间’的产物,我只不过放大了‘缩’的步骤、延长了‘瞬’的尺度。”用于拼合这幅园林长卷的照片数量多达8.5万张 ,这也是作品命名的由来,平面拼接配合以纵深叠加,他希望呈现微缩景观中的每一纤毫,从而表达“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的观念。
《“是什么使今天的生活如此不同,如此充满魅力?”》是邵文欢致敬波普艺术家理查德·汉密尔顿(Richard Hamilton)之作。创作采用了3D虚拟技术、摄影及数字拼贴。作品包含对东西方艺术史与当代生活的多重影射:图中左侧可见韦伯太空望远镜传来迄今宇宙最遥远、最清晰的图像;右侧洞窗外隐约可见中国古典山水般的景致。洞窗旁悬挂着“古画”《雪图》。
上图洞窗外的景致来自邵文欢的作品《浮玉No.11-来自“巨然雪图”的写生》。创作时,艺术家首先临摹了北宋巨然所作的《雪图》,随后输入电脑,并以数字虚拟技术生成3D图像,神似一幅拍摄于真实世界中的影像作品,玩味着“真实”与“虚拟”的关系。
当西方典故与东方符号在展览中杂糅,我们好奇艺术家在创作中如何平衡东方与西方的美学与艺术。“十多年前,我曾思考过不同文化语汇的融合与冲撞,但如今对这个议题已经不太感兴趣了。我想淡化东方或西方的符号,因为我相信有一股更强的力量能给予人超越地域的感动。”他说,“譬如,当你感知大自然带来的震撼,美国优胜美地国家公园里的松,与中国黄山上的松,它们是一样的美。”
“万境之眼”展览现场,图片来自OCAT上海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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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的最后一件作品题为“陨石来袭”。创作时,艺术家让一块太湖石自然坠落,在镜面铝板上砸出痕迹。“摄影是将影像留存,是一种痕迹;铝板上凹凸不平的残损也是一种痕迹,我把它当成一幅照片去展示。”他说,“人类总是聚焦于眼前的细枝末节,而视线之外,还有太空、宇宙、未来……以《陨石来袭》收尾,我希望观众能站在一个更宽广的角度去想象世界。”
邵文欢:万境之眼
Shao Wenhuan: The Eyes of Argus
🗓️时间:2022.8.20-2022.11.20
📍地点:OCAT上海馆
上海市静安区曲阜路9弄下沉庭院
(负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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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郭一
造型|秦震
撰文、编辑|陈桑雨
视觉设计|大仙
部分图片来自艺术家与OCAT上海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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